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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人專欄] 〈騎士外典〉鏖殺之地:戰王的蹂躪

作者:LanTern│2017-12-14 23:39:11│巴幣:8│人氣:664
 







 
  世界曆四零五年,在拉卡.菲耶國王亥庸簽訂和平誓約的七年後,一場將整片大陸捲入的戰爭爆發。

  那並不是誰的錯,卻也可以說是任何人的錯。
 
  多虧了亥庸王的和平誓約,與主戰場極為接近的拉卡.菲耶,在發誓過不出兵、不干涉,只進行自衛手段之後,得以以完全中立的立場,置身於戰場之外。
  雖然還是經常有不識時務的國家覬覦拉卡.菲耶的戰略價值而出兵謀取,但在過去被稱作「鏖殺之地」的強大武力之下,從來沒有人突破過拉卡.菲耶三城的防線。
  再加上亥庸聲名遠播的「仁王」之名,讓部份尚存一絲理智的國家及以聲勢最大的傭兵團「騎士」願意作為拉卡.菲耶的盟友,藉此消弭各國出兵三城的野心。
 
  戰爭爆發後的一年多以來,拉卡.菲耶竟然真的在戰場北方不到一百哩的風迴灣一側,以中立國之姿安然存活下來。
 
  世界曆四零七年,由南方芬勒恩公國所主導「前線會議」展開,為期四天的會議是戰爭以來的第一次停戰協商,亥庸王同樣作為一國之君受邀出席。
  當然,戰爭時期絕大多數國家的國王都選擇派出代表,但是亥庸王為了表現維護和平的積極態度,選擇本人出席,穿越了整個主戰場,前往芬勒恩公國的邊境彩原城。
 
  商討的過程稱不上順利,停戰條約自然也不了了之,但亥庸王的態度確實在會議上產生了不小的影響,扭轉了多數與會者對於這場戰爭的立場,其中不少人都成為往後中止戰爭的功臣。
  
  而亥庸王在歸國途中,卻被大國憂登加德的軍隊突襲,因此被赫猶克魯荒原上的游牧者喀耳金部落擄走。
 
  但這項擄人行動,其實是一樁計畫縝密、串通各國的綁架行動。
  其中主導者,正是亥庸王自己的國家拉卡.菲耶中的祭司與部份將領。
 
  反對亥庸王政策的祭司和主戰派將軍希望藉此逼迫亥庸王放棄王位,讓與其弟薩森接手,並逼迫薩森出兵營救兄長,藉此破壞亥庸王八年前簽署的和平誓約。
 
  他們希望將拉卡.菲耶重新導正。
  讓拉卡.菲耶再次成為「鏖殺之地」。
 
  讓拉卡.菲耶的人民再次回歸戰爭神葛里斯班的懷抱。
 
  後世將這場綁架國王的叛亂,稱之為「昏嵐的污點」。
 
 
 
 
 
 
  我手裡的長劍斬落,最後一名祭司的熱血灑在國王大廳的地板上。
  我已經親手將四名大祭司和三十名崇教者全部殺光,但是我內心的憤怒卻絲毫沒有減退。
 
  那團烈火在我胸前熊熊燃燒,彷彿隨時會將我吞噬。
 
  「把第七軍團全部帶上來!」
  我的咆哮傳遍整個鴉雀無聲的大廳,回音震得我的耳膜發疼。
 
  整個王宮內所有人都聚集在這裡,上至朝廷重臣、下至馬房小弟,所有人都被衛兵按壓,跪在地上,包含我的母親,以及我所有的姊妹。
 
  母親早已經昏厥,她聽見大哥被半數昏嵐軍背叛、淪為階下囚的消息那時心碎的哀號依然在我耳邊迴盪。我的姊妹們則是一臉震驚,面面相覷。
  但我不打算放開她們任何一人。
 
  這場叛亂的規模大得令人作嘔,除了祭司之外,王宮內部一定還有人涉入其中。
  就算得把整個王宮殺光,我也絕對不會放走任何一個叛徒。
 
  「第七軍團是無辜的,殿下,他們沒有曾參與叛亂。」
  宰相亞因德冷靜的聲音傳來。
 
  「我不在乎!他們守護不了他們的國王,與叛亂無異!」
 
  「騎士王座」爾萊上前幾步。
  「殿下,別衝動,如果您按捺不了怒火,那就完全中了叛軍的下懷。他們就是想要逼您出兵啊!」
 
  「我不在乎!我說了,我不在乎!」
 
  我的喉嚨好痛、好乾,像是被火燒灼一般。
  但我心中的怒火卻讓我渴求這樣毫無節制的咆哮。
 
  「殿下!」
  騎士王座焦急地攬住我的手臂,在我身旁低語。
  「您別忘了我們剛才商討的對策啊,我會代您處理一切,請您在昏嵐城等我們,我保證明天破曉前將亥庸陛下和所有叛軍帶回來……」
 
  「夠了!如果連這丟臉至極的叛亂都交給騎士處理,往後拉卡.菲耶和昏嵐的顏面何在?」
  
  「殿下,求求您——」
  我打斷騎士王座,高叫道。
  「羅赫斯將軍,聽令!」
 
  「在,殿下!」
  換上全新鎧甲的羅赫斯將軍上前,單膝跪在我面前。
  「召集現在你所能找到的所有昏嵐軍,所有人,集結在南門前,等我抵達之後,全軍出發!」
 
  「遵命!」
  
  「衛兵!把在場所有人,全部壓進黑牢,包含雙城城主!要是我回來發現漏掉任何一個,我會用劍刺穿你們所有人那些無能的心臟!」
 
  即使面對主君盛怒的威脅,衛兵的動作依然整齊劃一。
  他們用力拉起那些顫抖不已的大臣和僕從,依序走出。
 
  等到大廳清空之後,騎士王座急切地上前。
 
  「殿下,您真的、您真的執意如此?您兄長……亥庸王他……」
  「少拿王兄的名號來壓我,騎士王!」
  我伸出一隻手指,按耐著怒火,低聲嘶鳴。
 
  「別以為全世界都會照著你的想法運作,我們有我們自己的堅持,就算是騎士我也不打算退讓。」
 
  「殿下……」
  騎士王座聲音急切,但我不再看他一眼。
 
  「少廢話了,騎士之王。在我還沒失去理智之前,帶著你的騎士快滾吧,這是拉卡.菲耶自己的事,不要擋在我面前,我可不希望我錯手把你給殺了。」
 
  我留下騎士王座,走出大廳。
 
 
 
  因為我把所有僕從都壓進黑牢獄了,所以我只能自己穿戴盔甲。
  我取出去年大哥作為成年禮送我的長劍「荒砂」,第一次,將它繫在腰間。過去我從來沒用過它,它在半月的照耀下,就像我得到它那時一般明亮。
 
  我將用大哥送我的劍,斬殺所有與大哥為敵的人。
 
  當我抽出荒砂,試著習慣它的重量時,我身後傳來一聲叫喚。
  「殿下。」
 
  我將劍收回劍鞘,轉過身,黑暗中,我看見宰相灰白的鬍子。
 
  「亞因德,你是來阻止我的嗎?」
  「我又怎麼阻止得了您?」
  宰相慘淡一笑。
  「我來向您道歉。」
  「為了什麼?」
 
  「這場叛亂就在我眼皮下發生,我卻完全沒有察覺,這是我的失職,是我的錯。」
  亞因德乾啞的嗓子說。
  「先王好戰嗜血,我卻沒加以勸諫,最終讓他命喪戰場。亥庸陛下宅心仁厚,但我卻沒辦法替他防範小人。我愧對宰相一職。」
 
  我嘆口氣。
  「別這麼說,你從我爺爺開始,已經服侍了三代國王,不論如何,你都是一個偉大的宰相。」
 
  「輔佐的國王越多,代表那個宰相越無能,因為他讓那麼多的國王死於任內。」
  亞因德淒涼地笑了起來。
  「我很感謝您沒有將我關進黑牢,殿下,謝謝您信任我,也許這是葛里斯班對我錄錄無為的一生,最後的嘉賞吧。」
  「我不可能會懷疑你——」
  「可是,我對不起您,殿下,我恐怕,無法輔佐您了。」
  「什……」
  「請您准許我這個一生毫無價值的老人,替自己找一個安葬的地方。」
 
  我呆愣地望著他,一時間無法理解他的意思。
  「你要……你要離開?亞因德,沒有你,大哥他沒辦法實現他的夢想的……」
  他搖搖頭。
 
  「『仁王』只不過是一場幻夢而已,殿下,一場陛下和我都明白、不可能實現的夢。我們試著用我們的方式拯救拉卡.菲耶,但是我們失敗了。葛里斯班不允許,因為祂渴求鮮血。但是,至少我們試過了,殿下,我們試過了。」
 
  老人眼裡充滿痛苦,他希望我肯定他,但我終究沒說出口。
 
  「如果那孩子身在別的國家,一定會是個好國王吧。但是偏偏,他生在拉卡.菲耶。」
  亞因德的眼淚滑落,沿著他蒼老的面龐滑進他的鬍子裡。
  「他沒辦法成為拉卡.菲耶的國王,但是你不一樣,薩森王子,你可以成為拉卡.菲耶期待的國王,你可以成為與『懦弱之王』截然不同的王。」
 
  「我對王位沒有興趣,亞因德,你一向了解我,我會救回大哥,我會……」
  亞因德搖搖頭,將一捲紙卷遞給我。
  「他命我……倘若哪天他出了什麼事,就將這封信交給你。我認為……是時候了。」
 
  我將紙捲攤開,藉著月光讀完,沈默不語。
 
  「宰相亞因德,我以攝政王的身份,對你下達最後一項指示。」
 
 
 
 
 
 
  月光皎潔,沙塵翻飛。
 
  昏嵐城全數的兵力跟在我身後,馳騁過整個荒原。
 
  目標,喀耳金。
 
  我不確定他們知不知道昏嵐城大軍已經出城。
  無所謂,我不打算隱藏。
 
  這是拉卡.菲耶的怒火,我的怒火。
  我要讓全世界都知道。
 
 
  他們在一片樹林邊緣紮營,好幾百個營帳散亂在荒原上,遠遠望過去看得見火光,也看得見隱約的馬匹和人影。
 
  營地外圍姑且用短木樁圍起來,形成一圈低矮的「城牆」,那可以輕鬆翻越的高度僅僅是為了防禦野獸,不是為了抵禦人。
  從我們停駐的地方望去,正好面對一個粗糙的木製瞭望塔,當我們抵達的時候,上頭的守衛只是儀式性地吹了一聲號角。
 
  當然,他們在等我。
  我不來,他們的布局就沒意義了,這就是他們的目的。
 
 
  漸漸地,營地亮了起來。
  無數人出現在那圈矮牆後方,遠遠地望著我們。低矮的營帳一個個點起燈火,那座瞭望塔上的火盆也燃起了火焰。
  他們的所有行動都在安靜中進行,以一個兩千人的部落來說,靜得出奇。由此可見,他們想必早就已經知道我會來,也對此擁有對策。
 
  羅赫斯將軍騎著他的馬,緩緩地到我旁邊。
  「殿下,我看得見鏖殺者。」
  「你想說的是拉卡.菲耶的叛徒吧。」我輕聲說。
  他沒有回答,只是輕輕垂下頭。
 
  過了一陣子,喀耳金的營地中奔出兩騎,前面那人手上拿著火把,另一手牽著後頭的馬匹。
  那兩人一路朝著我們跑來,直到他們進入我們能看清楚的範圍,我才發現後方那人是一個滿身污血、憔悴不堪的戰俘,而為首的那人身穿著拉卡.菲耶的戰袍。
 
  「皇太弟殿下。」
  拉卡.菲耶的叛徒翻身下馬,在我身前單膝跪下。
 
  羅赫斯將軍朝他吐了一大口口水。
  「你還有臉喊殿下?猶斯忒將軍,算我看錯你了,算我羅赫斯老眼昏花,早知道當年你還在我軍團裡就要先把你給宰了!」
  猶斯忒不理會他的前長官,逕自走向我,雙手奉上一物。
 
  我看見那東西,心中的怒火頓時更加高漲。
 
  他手裡握著的,是銀槍「拉卡.菲埃森」,也是歷代被稱為「鏖殺之王」的拉卡.菲耶國王專用的武具。
  縱使大哥不諳武技,自從繼位為王的那刻起,這柄槍他也從來不曾離身。
 
  我微微撇頭,羅赫斯看見我的指示,立刻下馬,將那柄長槍接了過來。
  老將軍咬牙切齒,似乎恨不得立刻用銀槍將猶斯忒碎屍萬段。他轉過身,向我遞上長槍,我這才接過它。
 
  很沉,比我想像中來得沈重許多。
  很難想像大哥那孱弱的手臂揮舞它的樣子,但我轉念一想,才想起來大哥根本不會使槍。
 
  「殿下,我相信您聽羅赫斯……羅赫斯將軍聽過我們的要求了。」
  猶斯忒將軍啞著聲說。
  「哼,要求,說得真好聽!我看是要脅吧。」羅赫斯啐了一口。
  背叛的將軍不理會他,繼續說。
 
  「亥庸大人放棄王位,由您接掌銀槍,並在三城之外殺死一名與拉卡.菲耶無關的人,破壞和平誓約。只要以上三點都達成,我們便會讓喀耳金部落釋放亥庸大人,讓您與兄長團聚。」
  
  聽見他這番話,我忍不住縱聲大笑。
  我的笑聲在幽靜的荒原遠遠傳出去,良久不絕。
 
 
  啊啊,我懂了。
 
  從我小時候開始,那群侍奉葛里斯班的祭司就以為能夠操縱我,讓我成為他們重拾大權的工具。
  大哥也以為能夠操縱我,說服我支持他那滑稽的和平思想。
  甚至連騎士王座,都望想能夠控制我的行動。現在連這群背叛了國王、背叛了整個拉卡.菲耶的人都想要讓我當他們理想的傀儡國王。
 
  可笑至極。
 
  他們當真以為,我會乖乖受制於人?
 
  「你難道沒想過,我成功說服喀耳金放出我大哥,然後將你們這群背叛者全部剿滅的結局嗎?」
  我輕柔地問。
 
  「誓約上禁止出戰的是昏嵐軍,可不是喀耳金。」
  猶斯忒提醒道。
  「再說,我們這邊有昏嵐一半的兵力,再加上喀耳金部落的兩千多人,您手下只有匆促召集的幾個軍團,如果我們現在開戰,結果應該很明顯。」
 
  我懂了,這群叛軍仗持著他們佔有一半拉卡.菲耶的軍隊而完全不將我們放在眼裡。
  眼下開戰,我身後的軍隊人數遠低於對面。再說,等到誓約被毀,南方戰場的大國軍隊將會壓境而來,屆時我也會為了確保有足夠軍力守護三城,從留這些叛軍一命。
  這算盤打得真精啊。
 
  猶斯忒將指著跟他一同過來的另一匹馬上,那名衣不蔽體、瘦弱顫抖的戰俘。
  「這是喀耳金上個月在南方戰場抓到的俘虜,我們已經確定他絕對與拉卡.菲耶沒有關係,只要陛下您殺了他,就算破壞了『懦弱之王』的誓約了。」
  他的臉上露出期待,稱我為「陛下」時的語氣諂媚得令我作嘔。
 
  我恨不得一劍砍死他,但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要確認。
  「我大哥在哪裡?」
 
  猶斯忒不答,只是舉起手,指著喀耳金營地,那座點著營火的瞭望臺。
 
  大哥就在那裡。
  就算距離遙遠,光線昏暗,我還是能夠認出大哥那瘦消的身形。
  他被綁在一根長柱上,衣物幹起來還算完整,但明顯比我上次見到他的時候要來得更瘦。
 
  「陛……陛下。」羅赫斯將軍失聲道,「你們居然……豈有此理,真是豈有此理……」
 
  「亥庸大人不願意吃東西,也不願意喝水。」
  猶斯忒輕聲說。
  「我們並沒有折磨他,不論他是怎樣的國王,但他依然是拉卡.菲耶的貴族,依然是我們所崇敬的那位國王的兒子,所以我們只是懇求他,懇求他讓出王位、交出銀之槍。他雖然對他的和平條約很固執,但對王位似乎沒什麼堅持,我們並沒有花什麼功夫就說服他交出銀槍——」

  他接下來的話沒有說出聲,不過他的嘴型十分明顯。
 
  『懦弱之王』。
 
 
  我遠遠地望著大哥,雖然我看不見他的雙眼,但不知道為什麼,我相信他也正看著我。

  我們的視線在黑夜中的某處交會後,然後,我緩緩閉上眼。
 
 
  致吾弟薩森。
  如果你看見這封信,我大概已經不在了。
 
 
  「所以我現在,應該做什麼?」
  我轉首,輕柔地問猶斯忒。
  一看見我的妥協,羅赫斯將軍驚聲叫道。
  「殿下!三思啊!」
  我舉起一支手,制止老將軍,望著猶斯忒臉上的狂喜,靜靜等待。
 
  「殺死那個俘虜,破壞條約即可,陛下。然後拉卡.菲耶便能重回葛里斯班的懷抱!」
 
 
  現在的我,剛簽下和平誓約,正在法立德提供給我的房間舒服地寫字,而你正在外頭跟尤托巴長老的孫子打鬧。
  現在的你,是一個對於和平誓約懵懵懂懂的孩子,你總是對我說著葛里斯班的教誨,甚至比那些祭司們還難溝通。
 
  再過上幾年,你應該就能理解了吧,和平誓約。
  不,你不理解也不行,畢竟你是王位的繼承人,往後我的這攤爛賬必須由你來收拾才行。
 
 
  我靜靜望著那個俘虜,他的眼神渙散,乾裂的嘴唇喃喃自語,也許他根本弄不清楚現在是什麼情況吧。
  又或者,現在是什麼情況對他而言,一點也不重要。
 
  受盡折磨凌虐的他,只是想死而已。
  我閉上眼。
 
 
  薩森,我很害怕。
  我不知道這麼做究竟是不是對的。
  如果這份誓約,並不是在拯救拉卡.菲耶,而是在殘害她呢?
 
 
  「羅赫斯將軍,你的弓借我一用。」
  「殿下!」
  蒼老的將軍焦急地喊道。
  「放心吧,將軍。」
  我喃喃道。
 
  「放心吧。」
 
  支持簽署的人遠遠低於反對的人,我甚至認為,整個拉卡.菲耶只有我一個人支持這份契約。
  也許拉卡.菲耶會滅亡根本只是杞人憂天。
  也許任由昏嵐軍如此征伐下去,有一天能夠統治整個荒原、甚至統治整個埃羅恩呢?
 
 
  我接過老將軍顫抖的手遞來的長弓與箭,將箭矢搭上弓橋,然後慢慢拉開。
 
 
  會不會我所帶來的,根本就不是和平?
  根本就不是屬於拉卡.菲耶的和平?
 
 
  我看著狂喜的猶斯忒、神智不清的俘虜,以及遠處城牆後,看見我張弓而歡騰的喀耳金人和拉卡.菲耶叛軍。
 
 
  我希望守護我的國家,我希望保護我愛的人,保護你、保護母后、保護妹妹們。
  我不想看見再有人向父王那樣離我而去了。
  
  只有這樣而已。
  所以即使幾乎所有大臣都反對,我也執意簽署和平誓約。
 
 
  我抬起頭,望向瞭望塔上、熊熊燃燒的火盆旁邊的大哥。
 
 
  但是你不用遵守這份誓約。
  當你看見這封信的時候,我應該已經先你一步,回歸昏嵐的懷抱了。
  這也只是證明我不適合當拉卡.菲耶的國王而已。
 
 
  緩緩,將弓高舉。
 
 
  但你適合,你是所有人民所祈求的、真正的拉卡.菲耶之王。
  所以,隨心所欲吧。
 
 
  羅赫斯將軍神色驚恐,猶斯忒的笑容則凍結在臉上。
 
  遠處的大哥,緩緩閉上眼。
 
 
  然後,請你用你的方式守護拉卡.菲耶。
  保護媽媽和妹妹。
 
 
  「謝謝你,王兄。」
 
  我鬆開手。
 


  那根羽箭劃破黑夜,如同燄術引爆般、在空氣中割出刺耳的聲響。
 
  飛越了五百呎的夜空,在閃爍的彎月之下,射穿了大哥的胸膛。

 
 
  先是一陣靜默。
  然後我身後的千軍萬馬登時沸騰,對面城牆上的叛軍和喀耳金人也驚叫出聲。
 
  「殿下!」羅赫斯將軍淒厲哀號。

  「怎麼可……」
  猶斯忒兀自看著那道劃破黑夜的軌跡,似乎依然不能相信。
 
 
  我用左手拔出哥哥送我的寶劍「荒砂」,右手提起銀槍「拉卡.菲埃森」,雙腿一夾,策馬奔馳。
  在我經過猶斯忒和俘虜身旁時,左手一揚,用荒砂砍下反叛將軍的腦袋,而銀槍刺穿了俘虜的心臟。
 
  然後,向前狂奔。
 
 
  在所有人慌亂之間,我與我的座騎已經衝過拉卡.菲耶軍和喀耳金部落間的荒原,衝進那低矮的城牆內。
 
  左手的荒砂、右手的銀槍,開始飲血。
 
 
  拉卡.菲耶的叛軍高聲求饒,而喀耳金的人民則極力撇清關係。
  但那對我來說毫無意義。
 
  我聽著他們的淒厲的哀號,雙手不斷斬落。
 
 
  早在汝等出手綁走大哥之時,就得先想到這層後果,而現在的汝等,必須用所有的鮮血來償還這個決定。
 
  昏嵐一半的兵力?喀耳金部落?那又如何?
  汝等人馬是我麾下人手的數倍?那又如何?

  我必將所有人誅殺殆盡。

  既然王兄見不到黎明的太陽,汝等,也別想見到。
 
 
  有某個神智稍微清醒的人,當機立斷砍斷了我那匹座騎的前腿。
  所以我只好翻身下馬。

  然後繼續殺。


  遠處有人在推擠中推倒了火把,不知不覺間,火焰延燒,熊熊火光在四周環繞,吞噬了整個部落。
 
  火光映照在那些人驚懼的臉孔上,許多喀耳金人一擁而上,希望用他們遲鈍的兵器劃傷我的身體。
  但卻連銀槍的槍尖都無法突入。
 
  我快速的奔跑起來,從營地外圍朝著中央殺去。
  只要是我槍尖和劍鋒所能觸及的範圍,沒有人能夠存活。
 
  我的速度越來越快,絲毫不覺疲憊,身體甚至越來越輕盈。
 
  烈火燃燒,灼熱吹拂。
 
  我在風影中疾馳,而血花在我身畔盛開。
  他們的鮮血染紅我的身體,我自己的眼淚則染濕了我的臉龐。
 
  「為了葛里斯班!為了,拉卡.菲耶!」
 
  我仰天高喊,希望我的聲音能夠穿過四周淒厲的尖叫和哭號,傳到星海上。
  讓大哥聽見。
 


  「為了,『仁王』!」
 
 
 
  這些年來,辛苦你了,王兄。
  這是我獻給你的祭禮、也是我為你高唱的輓歌。
  好好休息吧,在星辰彼岸。
 
 
 
 
 
 
  世界曆四零七年秋末
 
  在那場著名的前線會議幾天後,發生了一件震驚戰場、甚至全世界的事件。
 
  拉卡.菲耶的「仁王」亥庸遇害身亡。
  而其弟薩森率領昏嵐軍出城,討滅了陷害亥庸王的叛軍與密謀的遊牧部落喀爾金。
 
  僅憑三百多人就將兩千五百餘人殘殺殆盡,包含女人和小孩在內,無人生還。
 
  更有傳聞說,繼位的薩森王那一夜獨立殺了近兩千人,而身上卻沒有一道傷口。
 
  據說那夜空破曉之時,薩森王獨自抱著亡兄亥庸的屍首,立於屍海當中。
 
 
  歸國後的薩森不做停留,旋即朝南方出兵。
  拉卡.菲耶憑藉著不到千人的兵力在戰場中屢戰屢勝,左右了那場後世冠以「燃燒」之名的戰爭的局勢。
 
  屏息八年後,「鏖殺之地」之名再次響徹世界。
  而那名年輕的國王則被世人冠上一個與兄長完全不同的稱號。
 
 
  「戰王」薩森。
 
 
 
 
 
 
  「亞因德先生,亞因德先生,請您醒醒……」
 
  亞因德緩緩睜開眼睛,小酒館昏黃的燈光射進他老邁模糊的眼裡。
 
  「啊……拉森先生……」
  老人顫巍巍地抬起頭,看見酒館的主人,朝他微微一笑。
 
  「您在這兒睡覺會著涼的,我替您準備個房間,您去後頭睡吧。」
  「這當口哪來什麼房間呢。」
  亞因德笑道,露出沒剩幾顆的牙齒。
 
  「我的床可以借給您,我經營的是酒館,晚上不睡覺的。」
  酒館老闆提醒道。
  「哎呀,真的可以嗎?」
  「當然,我明天再請人送您回騎士城。」
  「呵呵,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老人在酒館老闆的攙扶下,順從地站起身。
 
  「對了,剛才約拿先生來過。」
  老闆像是想起什麼似地說道,語帶歉意。
  「我忘了提醒他送您回去了……」
 
  老人笑呵呵地搖了搖手。
  「不要緊、不要緊,現在他們正忙呢,我這區區的書庫管理員,還是別給他們添麻煩才好。」
  「是嗎。」
 
  酒館老闆攙著老人到酒館後方,親自蹲下替老人除去鞋子,再扶他上床。
  確定老人躺好之後,老闆吹熄燭火。

 
  「啊,對了,亞因德先生,醒來後要吃些什麼才好——不,算了。」
 
  看見老人的表情,老闆苦笑著搖搖頭。
 
  「明天的事,明天再想吧。晚安了,亞因德先生。」
 


  老闆輕輕帶上房門,發現外頭的酒館不對勁之後,連忙出去阻止一樁鬥毆事件。

  留下掛著微笑的老人,安然入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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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王的故事,還未結束。





酒館鬥毆事件歡迎參閱:〈騎士〉第九章 猜謎與試探: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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