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只會產生仇恨,而仇恨會衍生出更多仇恨,你要記住,薩森。」
哥哥就任拉卡.菲耶國王的那天對我說。
「所以葛里斯班會更高興囉?」
我記得那時的我天真無邪地問,將老奶媽時常掛在嘴邊的戰爭之神搬出來,想向哥哥誇耀自己的學識淵博。
「不,不是這樣。」
哥哥頓了一頓,露出苦笑。
直到現在我才明白,那時他也許正絞盡心思想讓我理解他想表達的意思。
「如果我們動不動就找其他國家打仗——向父王那樣——那只會折損拉卡.菲耶的國力,讓更多戰士死去、也讓我們的人民生於飢餓與痛苦之中。」
我眨眨眼。
「王兄,『葛里斯班渴求鮮血』。」
我提醒他。
「我知道那句箴言。」
大哥的神色厭煩。
「但是,鮮血只會帶來傷痛,如果我們依然沉迷於戰爭和殺戮,拉卡.菲耶遲早會消失。就算是父王那樣的戰士,也終有死於戰場的一天,所以無論如何,我們都必須中止戰爭,保護自己的人民。下次月圓,我將會出訪附近各國,與他們簽訂和平條約。」
我默然。
「你……你要背棄葛里斯班的教誨?」
「沒有,看在眾神的份上,當然沒有。薩森,你明明才九歲,怎麼跟那些祭司同一副嘴臉?」
大哥圓潤的臉露出一副受不了的表情,揉亂我的頭髮。
「我要中止戰爭,將和平帶進拉卡.菲耶,至於葛里斯班嘛……既然祂渴求鮮血,我會給他鮮血。」
哥哥接掌王位的半年內,他便積極出訪各國,極低的姿態為過去掀起的戰事向他們賠罪,並且簽訂和平契約。他一直深信,儘管在我們這一代得對各國卑躬屈膝,但數十年後,拉卡.菲耶的後代終有一天能迎來真正的和平。
漸漸的,世人開始用一個在拉卡.菲耶前所未聞的名號稱呼哥哥。
「仁王」亥庸。
但是拉卡.菲耶的人民,卻稱他為「懦弱之王」。
※
「殿下,殿下,皇太弟殿下。」
我緩緩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我熟悉的皇宮天花板。四周一片漆黑,但我的簾幕外頭卻閃著火光。
我認出了宰相亞因德的聲音,服侍了三位國王之後,他的嗓音比我幼年時倉老了不少。
「怎麼了?」
我挺起身子,盡可能驅散混沌的睡意,裝出一副威嚴的口吻。
我不確定在亞因德身旁的那幾人是誰,但能在大半夜闖進皇太弟的房間,想必不是什麼無名之輩,既然如此我更不能在他們眼中失了皇族的威儀。
該死,外頭的守衛在幹什麼?我一定要找時間吊死那群飯桶。
「有一支前線的軍團趕了回來,您最好……您最好過去一趟。」
亞因德聲音有些緊張,簾幕外的火光微微晃動。
我閉上眼,按捺住呻吟。
「菈兒,把我的長袍拿過來,給我一碗水和一片留蘭香葉。」
「是、是的,殿下。」
我悄然立於簾幕外的侍女應聲,手忙腳亂地從箱子裡拿出衣服,她甚至在倒水的時候灑了一些出來,發出一聲輕呼。
這丫頭竟然在這些人面前給我丟這麼大的臉,等我把這些麻煩事處理完我一定要好好教訓教訓她。
當我回味著菈兒溫軟胴體的時候,她從火光的另一側揭開簾幕,將身子探進床邊,將我交待的東西給我。
我漱了漱口,將留蘭香丟進嘴裡使勁嚼了嚼,偷偷抓了菈兒的胸脯一把之後,才下床穿上長袍,走出簾幕。
至此我才看見這些深夜來訪的不速之客們是誰。
除了宰相亞因德以外,還有兩名駐守王宮的將軍、王宮侍衛長、職掌內政的三名大臣,以及——看在格里斯班的份上——目前尚存的四名祭司全員到齊,整齊安靜的站在火光當中,衣著整齊。
看樣子,他們在通知我這個攝政王之前,已經先暗自商議過了。
我完全笑不出來。
「帶路。」
亞因德躬身,率先推開我房間的大門。
「請,陛下。」
我沒有忽略掉他改變了對我的稱呼。
※
「你是說,王兄失蹤了?」
「是的。我軍和憂登加德的軍隊在颶風荒原短兵相接,派出去的探子並沒有發現他們,後來我們一路被追擊到青鎚谷——」
第七軍團的領將臉上血跡斑斑,污泥和血塊掩蓋下,沒有露出半吋皮膚,唯一能看見的只剩下那雙左右漂移的眼睛。
「我不在乎你們在那該死的青鎚谷發生什麼事。我只問你,我的兄長、你的國王,在哪裡。你說憂登加德的軍隊?王兄在『殘暴的巨人皇』手裡?」
我打斷那名將軍的話,耐著性子問。
「這個……」那個將軍吞吞吐吐,用他骯髒的衣袖擦了擦臉,卻把他的臉擦得更髒。
我記得率領第七軍團的兩名將軍,他們是與當今國王——也就是我大哥——相當親近的一派,現在跟我講話的這個叫方葛溫,另一個好像叫做維翁還是維恩之類的名字。
如果可以,我很希望把這個大廳裡頭這灰頭土臉的四十個人通通抓去絞死,但這第七軍團是眼下唯一知道大哥下落的人,至少也得確定大哥究竟在哪裡再殺他們。
話又說回來,這兩個老傢伙的臉皮到底是什麼做的?為什麼在戰場上把國王搞丟還有臉回來?
一旁的副將走上前,站到方葛溫身旁。
「殿下,我們的軍團在血水河附近就和陛下失散了,後來就一直沒再見過他,不過我們找到一名曾與陛下同路的士兵,他聲稱自己曾跟陛下失蹤前與陛下在一起。」
我抬起一邊眉毛。
「你叫什麼名字?」
副將似乎沒料到我會在這時問這個問題,只見他連忙躬身。
「末將是流斯卡家族的維翁,殿下。」
我點點頭。
「你說的那個士兵,叫他過來。」
維翁迅速點頭,轉身向身後的軍團發號命令。
被帶到我跟前的那士兵非常瘦小,也很年輕,甚至比我還年輕。他渾身發抖,沾滿血跡和黑泥,搖曳的火光映照在他眼中,只露出深深的恐懼。
「皇太弟殿下,我是……小小小、小人是路……路路路西卡翁家族……」
我擺了擺手,讓他隨意一些。他在這麼結巴下去這樁麻煩事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有定論。
年輕的士兵吞了吞口水,稍微鎮靜心神之後才說。
「我叫里恩,效命於第十四軍團,殿下。」
他的語氣緊張,目光不住漂移。
「青鎚谷一戰過後,我們是唯一與國王陛下同行的軍團。薩多葛將軍本來建議先行回城,但陛下堅持要回頭去尋找其他失散的人,所以我們在鑿斧地附近的樹林休息了一晚,隔天便折回青鎚谷去——」
明明所有人的命加起來都沒他這個國王還重要,卻還是親自率人回危險地帶救援,這確實很像我那親愛的大哥會做的事。
我煩躁地揉了揉眼窩,粗魯地擺擺手。
「說重點,我王兄究竟在哪裡?」
「這……我不敢確定,殿下——」
「你不敢確定?」
我抬起眼,按捺著火氣,睥睨著他。
「我勸你最好別挑戰我的脾氣。你們把國王搞丟還敢挾著尾巴跑回來,照理來說我應該把你和你身後那四十個飯桶通通吊死。如果你現在提供有用的情報,我搞不好還能賜你不死。」
我這句話說的很大聲,整座大殿應該都聽到了。站在大殿中央的第七軍團人人臉色慘白,連維翁和方葛溫也不例外。
那個叫小兵的里恩抖得更加厲害,但是聽見他可能可以活命,說話的聲音也更大聲了。
「我們跟著陛下回到青鎚谷後往東去,想去尋找被憂登加德軍打散的我軍,但卻在半途遭遇喀耳金部落。」
「喀耳金部落?」
我皺眉,轉頭望向站在我身旁的宰相。
「我記得他們是……」
「荒原上的游牧部落,不過畜產極少,主要食物來源為狩獵,包含落單的旅人。他們將人肉視為最高佳餚。」
我哼了一聲,光聽這些特徵,我就已經知道他們是信奉那一位上神。
「繼續說。」
里恩劇烈抖了一下,接著說。
「我們在那裡與他們交戰。我們的人數比較多,殿下,所以將軍不覺得會輸,但是那時我軍大多數人都已經非常疲憊,很快就失去優勢,我們軍團幾乎所有人都被他們殺死……」
「國王陛下呢?」
站在我身側的一名將軍追問。
「我中途就被擊昏,醒來的時候被壓在一名同袍的屍體下面,那些喀耳金人大概以為我已經死了吧。」
里恩的嘴唇顫抖著,雖然聲音細小,但卻相當清楚。
「我起身當下便想找尋國王陛下的身影,即便……即便是遺體也好……但我並沒有找到。」
言下之意很清楚。
「你認為他們把陛下帶走?」我問。
他點點頭。
「他們認得我們,知道我們是拉卡.菲耶的昏嵐軍,可以想見,他們應該也認得出陛下。」
我往後靠向椅背,閉上眼睛。
「鏖殺之地」拉卡.菲耶的國王被游牧部落擄走,而且還是食人族部落,現在搞不好已經被混著野菜和樹皮煮成鍋湯,這種事說出去會笑掉全世界大牙的。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老宰相亞因德急匆匆地問。
「前……前天……」里恩回答。
圍繞在我四周的將領立刻交頭接耳。
「這兩天也沒有接到喀耳金的信使,如果他們要求贖人,也早該來了。」
「雖然沒有訂定正式契約,但當年陛下出訪時也有給喀耳金送上禮物,他們現在反咬我們一口,簡直欺人太甚……」
「我當時早就說了,那些傢伙完全不可信……連安居的土地都沒有,一群流浪者……」
「我看也不能全怪喀耳金,這幾年他們的人口衰退到不到當初的一半,劫掠得更加凶狠了。感謝葛里斯班,這戰爭讓一切都亂了,看看那些大國現在的嘴臉,過去竟然還有臉說我們是殺人民族。」
「夠了。」
我打斷那些無能的廢物。
大哥繼位的時候為了確保他的和平方針能夠順利進行,所以任用的都是對跟他有共識的人,換言之,也就是那些同樣贊同「中止戰爭」的「談和派」。但問題是,當真正出事的時候,這些「談和派」可沒辦法上戰場。
「王兄命在旦夕,我們一刻也不能怠慢。守衛,將第七軍團全員押進黑牢獄!」
聽見我的話,圍著大廳而立的守衛們各個上前一步,腳步聲整齊得就像是一個人發出的。
看見守衛進逼,第七軍團的所有人都抖了一下。
「等、殿下!別這樣,請您手下留情啊!」
領將葛溫連忙高聲說道。
「第七軍團領將葛溫.薩拉塔尼爵士聽令,依據於拉卡.菲耶銀槍法,戰場上叛逃者,該當何罰?」
我大聲問,聽見我的話,葛溫面有難色。
「……該、該處以絞刑。」
「你們拋棄國王,於戰場上退縮,只是將你們關進黑牢獄已經算是便宜你們了。既然現在拉卡.菲耶由我攝政,降下罰則也是我的責任。相信我,如果仁王亥庸能夠平安歸來,以我對王兄的了解,他肯定會赦免你們。也就是說,你們只是去黑牢獄暫時休息一下而已。」
我聲音平淡,而大廳內鴉雀無聲。
「但是,倘若仁王不歸,我以葛里斯班之名發誓,我一定會親自將你們送上絞刑臺。王在汝在、王亡,汝亦亡。」
隨著我手臂一揮,守衛將第七軍團團團圍住,不顧他們驚慌失措的叫喊,將所有人押出大廳。
在外頭守衛的吆喝聲和第七軍團的不時發出的高喊聲對比之下,大廳中顯得格外靜謐。我閉上眼,仰倘進我的扶手椅裡。就算我不看也知道,四周眾臣正面面相覷。
「殿下,您該不會……打算營救陛下吧?」
我抬起眼,望向那名提問的祭司。
我很清楚他們在想什麼。
這些傢伙從來不喜歡大哥。
數千年來,拉卡.菲耶的領土始終只有昏嵐城、寂靜城,以及風迴港,其中只有主城昏嵐城的人口高於二十萬。客觀來說,不論從領地或是人民來看拉卡.菲耶都不足以稱之為「大國」。
但我們的軍隊卻令整片埃羅恩聞風喪膽。
周邊小國自然不用說,昏嵐鏖殺者的戰力甚至更勝伊雷斯、憂登加德這些大國。這也正是拉卡.菲耶被稱為「鏖殺之地」的原因。
從找得到紀錄的時代開始,拉卡.菲耶就信奉「戰爭神」葛里斯班。而取悅葛里斯班的方式,就是殘殺和征服,就是戰爭。
拉卡.菲耶的開戰不需要什麼冠冕堂皇的理由,我們為了戰爭而戰爭,僅此而已。
拉卡.菲耶的女人為了孕育鏖殺者而生,而拉卡.菲耶的男人為了縱情戰場而死。
打從一開始,拉卡.菲耶就是為了蹂躪而存在的國家。
因為葛里斯班渴求鮮血。
但是當父王戰死、大哥即位之後,他的政策卻將拉卡.菲耶引導向和平。
他廢止戰爭和掠奪的傳統,向那些曾經被拉卡.菲耶踐踏過的國家賠罪、與諸國簽訂和平合約,積極發展商業和外交。
大哥想要保護拉卡.菲耶。
這些年來,拉卡.菲耶的人口越來越少。
過去我們靠著掠奪女人繁衍後代,一個正常的拉卡.菲耶男人通常都有好幾名妻子,以及更多的孩子。縱使死於戰場的人很多,但據說靠著這種方式,也能維持人口平衡。
但現在卻連這樣簡單的繁衍方式都有困難。
拉卡.菲耶只掠奪,從不治理他們踐踏的土地。昏嵐軍足跡踏過的國家都只剩斷垣殘壁,久而久之,周圍的國家幾乎都已經衰亡了。
沒有可以掠奪的土地,自然也沒有奴隸、沒有女人,也沒有財產,拉卡.菲耶又不具備能夠進行遠征的軍備和手段。再這麼下去,拉卡.菲耶終有一天也將覆亡。
保守估計,也許再過兩百年,拉卡.菲耶最後的子嗣就會絕跡。
所以,大哥他想拯救這樣的拉卡.菲耶。
與周遭國土簽訂和平條約,防止拉卡.菲耶不斷將自己送上戰場,藉此保住越來越少的人口,祈求復興。
但他的理念卻招來不少人的反彈。
以侍奉葛里斯班的祭司群為首,有一群人民——相當大一群——主張大哥的這種政策是玷污拉卡.菲耶過去千年的輝煌。
葛里斯班渴求鮮血。
戰爭與掠奪這拉卡.菲耶人民的天性,他們根本就不在乎這個國家能不能長存,他們只追求戰場,只追求能取悅葛里斯班的鮮血而已。
對他們來說,與其和平而苟活,不如死於戰場。如果拉卡.菲耶真的會滅亡,也只是說明戰爭之神不再眷顧這片土地罷了。
那些瞧不起大哥政策的人,暗地裡稱呼大哥為「懦弱之王」。
而信奉葛里斯班的祭司從哥哥即位的同時,就積極培植另一個王位候補。
也就是我。
我微微一笑,刻意保持語調輕柔。
「前去拯救拉卡.菲耶的國王,您不贊同嗎?羅里根祭司?」
「不、不敢……」
祭司連忙俯首。
身為一個土身土長的拉卡.菲耶人,很遺憾,我也不怎麼喜歡大哥那種用區區一張合約和其他國家打交道的方式。
但是「仁王」亥庸終究是我的哥哥。
而我對王位一點興趣也沒有,更沒興趣成為那些祭司手下爭權奪利、謀取王位的傀儡。
「里恩!」
我對著空蕩蕩的大廳唯一僅存的那個小兵高喊。因為他並不屬於第七軍團,所以剛才將第七軍團帶走時,守衛並沒有干涉他。
里恩驚慌失措地上前,還絆了一下。
「在……在,殿下……」
「你還記得你們和喀耳金開戰的地方嗎?」
我用只準回答「是」的口吻問。
「是……是……」
「很好。羅赫斯將軍聽令,天亮後立刻率領第一軍團,前往追蹤喀耳金的群落,協商換回國王陛下。羅斯赫將軍,不論他們開出什麼條件,務必優先確保陛下的人生安危。而如果國王陛下不在喀耳金……你立刻將里恩給我宰了,身驅送給他們賠罪,腦袋提回來見我,聽見沒?」
「遵命。」
父王過去的老將羅赫斯沉著地回答。士兵里恩神色惶恐,但他也沒膽再多說一句話,只能跟著羅斯赫將軍走出大廳。
「大洛戈。」
「在,主子。」
蓄著紅色大鬍子的將領聽見我的呼喚,立刻上前一步。
「你率領第三軍團,到青鎚谷附近尋找失散的拉卡.菲耶士兵,找到一個是一個,將他們帶回來。」
「遵命。」
大洛戈大步走出大廳,他粗重的腳步聲逐漸遠離後,王宮大臣奈頓上前一步。
奈頓從我還年幼的時候就開始職掌王宮內的大小事物,我們這些前王的孩子也是由一手他照料。我記得我很小的時候甚至還會想,既然奈頓先生那麼可怕,為什麼不是由他上戰場?
「大人,陛下遭綁一事,要不要告知王后大人?。」
奈頓一下切中問題的核心。
「別,奈頓先生,不只王后,誰都別說。」
我警告,而奈頓則是一副早就心裡有數的表情,恭敬地頷首。
「諸位,我想你們也知道,應該不用我提醒,不只陛下遭綁一事,還有昏嵐軍在前線大敗的事也一樣,這些事將只有我以及在場諸位知道,絕對不可以流出這間房間。如果我聽見昏嵐城裡傳出任何風聲,當心,我絕對會讓你們比第七軍團那些飯桶先上絞刑臺。」
我說這句話的時候,目光直勾勾盯著那幾名祭司。
假使眼下得做最壞的打算,我真的得接掌王位的話,我即位的第一件事就是吊死現任的祭司們。
「沒有其他事的話,就各自下去吧。天還沒亮,回床上好好睡上一覺,然後做好出城的準備。如果陛下真的在喀耳金,我要率所有軍團去迎接他。」
將領和祭司相繼行禮離去,大廳霎時變得寂靜無聲,只剩下國王宰相亞因德和我兩人。
老人慢慢走向我,神色看起來有點猶豫。
「陛下——」
「我說,你什麼時候也變得那麼放肆了,亞因德?」
我輕描淡寫地問。
「呃?這……」
我斜眼望著他。
「我王兄還沒死呢,你現在就稱我為陛下,這馬屁未免也拍得太早了一點吧?」
「是、是的,恕老臣僭越,皇太弟殿下。」
亞因德立刻改口,連連鞠躬。
「殿下,您真的認為……營救亥庸陛下是明智的決定嗎?」
「你認為不該去嗎?」
我反問,亞因德賢明而且忠誠,當年大哥的和平政策正是由他親自擬定。他與那些葛里斯班的祭司不同,既然他會這麼問,自然有他的顧慮。
宰相神色依然猶豫。
「殿下,您和陛下都是我一手看著長大的,無論是誰,老臣自當全心輔佐。」
「你應該輔佐的國王,現在正深陷敵陣,宰相大人。」
我提醒他。
「這一切終究只是那個小兵的臆測,大人,您應該不至於看不出來吧?他們可是抱著拋棄國王的罪行回來的,在這當口他們除了捏造出一個癟腳的謊言外又能說什麼呢?他的說法破綻滿滿,我們連他是不是真的曾與陛下同路都不曉得——」
我用力搥了一下椅子的扶手,木製的椅子應聲而垮,我只好站起身來。
「就算只有千分之一的機會,亞因德,只要有一絲可能可以救回亥庸大哥,我就不會放棄。你懂了嗎?」
「那麼,就假設陛下真的被喀耳金擄走吧。您打算向他們宣戰嗎,殿下?」
亞因德並未被我的氣勢壓倒,而是冷靜地說。
光是他這份膽識和沉著,就足以體現出他作為三代國王宰相的價值。
霎時間,我明白他擔心的是什麼。
如果現在拉卡.菲耶向喀耳金宣戰,等於我們過去與鄰近國家與部族締結的和平條約都將成為廢紙,大哥這些年來想守護的東西也將成為一場空談。
但是,我壓根不打算顧慮這些。
假使我真的能成功救回大哥,那他就要做好替我擦屁股的準備,這是作為他蠢到在戰場上被抓走的懲罰,也是他高唱那名為「和平」的幻想得要付出的代價。
而如果我不能救回大哥……和平條約上簽的可不是我的名字。
我走向窗邊,望著天將破曉,雙拳緊握到幾乎出血。
「我不是大哥,我是我自己。如果大哥真的在喀耳金手裡,我以葛里斯班之名發誓,我一定會向他們拿回我們屬於我們的東西,而且,會讓他們後悔莫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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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回預告:
「只要給大國們一點藉口,他們會非常樂意揮軍北上,踏平昏嵐城!」
對大哥來說,犧牲六個人就能阻止拉卡.菲耶的好戰者,實在是再划算不過。
「就是那個騎士,殿下。他們的『王座』爾萊大人,現在就在樓下。」
「並不是所有人都像大哥那樣貪生怕死,更多拉卡.菲耶人樂於戰死沙場!」
「殿下,國王陛下想守護的是和平。或者說,他想守護拉卡.菲耶。」
感覺好像偷懶太久了,作為一個作者,實在很抱歉。
這個故事本來是準備參加自由象限公會上個月的常駐活動設計的,不過終究是沒趕上。
看標題就能知道,這次同樣也是拙作〈騎士〉的世界觀,兩個章節篇幅的短篇。
年代是之前〈若雷彌者〉曾經多次提到的「燃燒戰爭」時代,薩森口中「南方的戰事」就是燃燒戰爭。
封面圖是FGO狂王庫夫林的絆禮裝〈たった一人の戦争〉,這張真的很帥。
接下來.....
影評的部份《可可夜總會》、《血觀音》、《絕處逢山》,還有明天要去看的《東方快車謀殺案》。
閱讀心得則是欠半年的《遺忘書之墓》,還有最近跟朋友重新借來的《古書堂事件手帖》。
小說的話,除了〈鏖殺〉以外,還有自由象限這期的活動預計共三章(目前0字)、〈騎士〉第十章、〈時停〉第三章。
好想吐。
山本大介你他媽到底要不要開保底啦耖拎待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