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囂狂的魔神,賭上性命的最後決戰!
雪女與洪荒霜解冷冷對峙著。
我把受到重創的付喪神安置在百鬼志內,心中還是不能接受這樣的結果。
我付出一切努力拯救詩音和韶雪,難道還是得面臨殘酷的抉擇?
「同歸...於盡?」
我想起和雪女意外造訪的古老神殿,從冰牆上的遺跡來看,如果最後無法撐持洪荒霜解的封印,就必須激化冰心、與魔神玉石俱焚。
雪女凜然無懼的踏上前方,呼喚著體內最後的力量,她的周圍開始浮現點點銀色的光華。
「冰心,請開啟「天晶結界」,把我與洪荒霜解一同消滅吧...」
話語落定,雪女體內的冰心綻放萬丈豪光,刺眼的光束使我們都難以睜眼。
「韶雪,不可以!」
詩音更是撕心裂肺的呼喚著姊姊:「二姊,求求妳回來!」
我伸出手想要抓住宮燈韶雪,但就在這個時候,雪女表情變得十分痛苦,她皺起眉頭,口吐鮮血,這使她雪白的衣裙沾上一大片怵目驚心的鮮紅。
詩音嚇了一跳,摀住嘴巴的說:「二姊,妳吐了好多血!」
「司、詩音,我...可以。」
雪女彷彿沒有知覺般的繼續催動冰心,好像無論如何也要貫徹她背負的使命。
宮燈韶雪變成雪女之後,難道連求生的念頭也失去了?
卻見雪女伸出細小的手掌撫摸胸口,因為她的身體太過虛弱,冰心的激化過程遇上了無法突破的瓶頸。
「...可以。」雪女額冒冷汗,她就好像一杯已經盛滿開水的容器,就算再倒更多的水進去,她也無法再繼續承受更多了。
「韶雪,停手!」我不顧傷勢的大吼起來:「韶雪,妳會死的,妳想要我和詩音傷心嗎?」
「我,保護詩音、保護司。」
雪女堅定地說出這句話,如今她纖細的身子看起來是無比的脆弱,她強行揮動胳膊,招喚出寒冷入骨的暴風雪,但光憑這股力量,還遠遠不足以抗衡眼前的魔神。
詩音心痛地說:「不行,我一定要去阻止二姊!」
我伸手攔住她的去路:「詩音,現在雪女與霜解正面拼鬥,妳介入太過危險,我去就好!」
詩音擔心的說不出話來:「司先生...」
「放心吧,我可是妳命中注定的人啊。」我一面苦笑著,一面冒著風雪向前走去,盡量縮短我與雪女之間的距離:「韶雪,可以了,妳已經盡力了!」
「還不行...」雪女強行撐持的「天晶結界」雖然光芒微弱,但結界一張開,這股從遠古就一直對抗洪荒霜解的制衡之力仍能阻止洪荒霜解踏步向前。
「吼吼?」洪荒霜解發現自己被困在一陣奇怪的暴風雪之中,無論它如何撞擊這道結界,依然無法脫困,而結界的上方還不停降下冰錐攻擊它。
但現在的「天晶結界」可不比當初強悍,洪荒霜解越是掙扎,結界上面的裂痕就越多,我可以預見,不過二、三個時辰,結界本身就會像一片佈滿龜裂痕跡、隨時都會撐破的玻璃。
「呵呵,這個小結界還能支撐多久呢?」
九嬰看雪女將冰心的力量提升至極限,也僅於困住它分身的腳步罷了。
看到此狀,魔神忍不住譏笑道:「愚蠢的雪女,本座就是怕妳犧牲自我來消滅霜解,這才迂迴的利用皋月使妳消耗掉大半妖力,現在妳的體力已不足以激化冰心,洪荒霜解在這個世界上已無剋星,哎呀,把本座的陰謀講出來了,好羞羞喔?」
可惡,一定還有其他的辦法。
雪女的臉色本就蒼白如紙,如今精緻的五官好像全部皺在一起,但她因為妖力不足、無法激化冰心的力量,反而讓我鬆了一口氣。
「韶雪,不要再傷害自己了!」我在暴風雪中大吼大叫,好不容易走到雪女身後,伸手抱住疲倦的她。
雪女睜大瀅瀅的眼睛:「司?」
我由衷地說出自己的心願:「我不要妳死。」
雪女笨拙的執行腦中的指令:「這是,我的使命。」
我作勢要用手刀敲她的腦袋,但並沒有真的敲下去:「笨蛋,妳的使命就是好好睡一覺,剩下的交給我,好嗎?」
雪女猶豫片刻,慢吞吞的說道:「但是...司...」
風雪快速的掠過耳際。
「嗯?」
「我不想要你死...」雪女平靜無波的眼眶中滑下一滴清澈的淚珠,語氣平淡的說:「心,又跳得很快,為什麼?」
我不禁一愣,伸手替她抹去淚痕:「總覺得,妳好像最近才說過這句話?」
雪女靜靜的說:「我,喜歡,司。」
「...我知道。」
又是突如其來的真情流露,我的心跳得好快。
說起來,這是我第二次聽到雪女的告白了吧?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感受著內心的悸動:「我也很喜歡妳,所以請好好休息吧。」
「司,不要死...」雪女幽幽呻吟,她傷勢過重,又強行施展天晶結界,薄弱的嬌軀早就不堪負荷,頓時在我的懷抱中暈了過去。
我聞到她身上淡淡的體香,心神一盪,隨即又嘆了口氣,望著雪女昏厥過去的臉頰,依然像一尊美麗又可愛的陶瓷娃娃。
「我不會再讓妳們姊妹倆再遭遇不幸。」我伸手整理她凌亂的銀色髮絲。
這個時候,霜解發出不耐煩的嘶吼聲:「吼吼吼!」
「吵死了。」我揹起全身癱軟的雪女,看著被「天晶結界」封鎖行動的洪荒霜解,心中問題接踵而至,我該怎麼阻止這頭魔神下山肆虐人間?
當時和雪女一同造訪的神殿,那裏還有段關於雪女一族的傳說。
莫非...
霜解卻好像看穿了我的想法一樣,嘴裡發出撫媚的女子聲音:「泓瀨司,你一定在想,還有什麼方法能夠對抗本座的分身,你們應也去過雪女神殿,難道還不知道辦法嗎?」
我正視著魔神邪惡的眼睛,說出了摸索之後得出的答案:「另一名可以繼承冰心的少女嗎?」
九嬰讚賞地說:「不虧是我看上的心魔劍劍鞘,正確無誤,這個世界上唯有冰清玉潔的少女能繼承雪女的冰心,可惜,你背後的那名小姑娘恐怕沒有這個神聖的資格呢,羞羞。」
我不禁琢磨:「冰清玉潔...」
詩音已經被服部給...但雪女必須要另外一名冰清玉潔的少女繼承她的責任。
可是,為了自己的生存,去犧牲他人的幸福,我又怎麼能忍心下手?
我內心徬徨無策,忍不住回過頭去,剛好與詩音目光相對,我這才想到,九嬰剛剛所說的話詩音應也聽在耳裡,這對她恐怕是不小的傷害。
「就算我願意犧牲,也沒有資格救二姊?」詩音死命咬著唇,悔恨的擦擦眼淚,我看得出她單純的心思,如果她現在還保有貞潔,相信她會毫不猶豫的揹負姐姐身上那份消滅魔神的責任吧?
「嘿嘿,這個無聊的小結界最多只能困本座三個時辰,泓瀨司啊,你的時間不多了呦...」九嬰好枕以暇的說:「但是...就算你來得及到山下找另一位冰清玉潔的少女,她就會願意繼承雪女悲慘的命運嗎? 泓瀨司,你的良知到哪裡去了呢?」
我生氣的罵道:「九嬰,妳這個卑劣的惡魔!」
九嬰笑道:「做不到吧?」
我轉過身:「在這裡乖乖待著,我一定會找到辦法收拾妳。」
九嬰興沖沖的說:「那可真是期待啊。」
就在我揹起雪女走到詩音的面前,詩音卻用顫抖的瞳孔凝視著另外一名意外的訪客。
「泓瀨先生...還有三公主,我們又見面了。」
說話的卻是一臉滄桑,好像老了不知道多少歲的服部。
我一見到服部,驚訝地說:「太好了,我還以為你們已經...」
一目連不知道為什麼,總是刻意表現的與契約者有些疏遠,說:「皋月畢竟是服部以靈力所化出的分身,他的死對服部影響甚劇,如果我剛才沒有及時將服部帶出戰場,也許...現在你見到的就是一具冰冷的屍體。」
「就是這樣。」服部臉上氣色漸衰,只見他慚愧的低下頭:「皋月一死,我的命火也受到影響,現在的我恐怕只剩下不到五年的壽命吧?」
「我很遺憾,但是...」
服部感嘆地說:「泓瀨先生,你做的事情一點也沒錯,皋月本是我的罪孽之一,沒有辦法親手制裁他,反而是我的過失。」
我搖頭:「沒有你與一目連捨命相救,我也活不到今天,皋月的事,就當作是我為你盡的一份心力。」
「角天師有你這樣的徒兒,真是令人羨慕。」服部說完,選擇面向詩音,他吞了一口口水:「我需要贖罪,三公主,是我錯了,我不該讓妳承受這樣的痛苦...」
詩音不去看他,嘴裡喃喃自語:「我沒辦法...」
「服部...你已經全部想起來了嗎?」
「我與皋月過招之際心領神會,這才發現我一直在逃避過錯。」服部毅然的看著自己長滿厚繭的雙手:「既然滿手的罪孽無法洗清,只能以這條殘命替你們爭取逃亡的時間,九嬰遲早會突破這道結界,屆時我會盡力阻止它踏出白山。」
詩音聽到這句話,臉色微微一變:「這樣是不對的。」
「這是我應該做的,只要這樣,也許我還能...」
「啪」。
服部的臉變得又紅又腫,以他的修為,他是刻意不閃開的。
而打服部巴掌的人不是別人,正是詩音。
詩音氣得臉頰都鼓了起來:「別自說自話了,你以為這樣我就會喜歡上你嗎?」
「也對。」服部自責的點點頭,伸手化出了一把武士刀:「三公主說得一點也沒錯,妳有奪走我性命的權利,這很公平,來吧...」
詩音聽了,伸手打落服部手裡的刀刃,她激動地喊:「不對! 不是這樣的,為什麼你們都認為只要犧牲自己,別人就會獲得幸福? 這個想法本身就是錯誤的啊!」
服部看著噹啷一聲,掉落在雪地上的武士刀,不解地問:「...為什麼?」
「服部,我不要你的命。」
詩音哀傷的搖頭:「我也不要被別人當作怪物,我只想像普通的女孩子一樣,能真心愛著一個人、也能被另一半所愛...」
「詩音...」
我不禁想,宮燈詩音從頭至尾,就是一名善良貼心的公主,哪怕她不再高高在上,也不會失去這份感情。
詩音的美目眨了又眨,就是不讓眼淚掉下來,她倔強的凝視著服部:「我找回了失散的姊姊、還遇上命中注定的司先生...」
說到這裡,詩音的嘴角出現了笑容,她就像溫柔的面紗一樣罩住服部內心的黑暗:「所以,現在的我很幸福了呢..我不需要任何人為我犧牲。」
服部再也說不出任何一句話,他那張飽經風霜的臉孔陡然一變,跪在地上痛哭起來。
「嗚嗚嗚嗚...對不起,對不起! 是我欺侮了妳,是我毀掉了妳的一生!」
此時此刻,我突然深刻了解到,心中的黑暗,不只存在於受害者的心裡。
曾經在京都呼風喚雨的八將臣,如今卻哭得像一名與父母失散的孩童。
但是...
強暴帶給受害者的傷害,卻更是難以想像的痛。
「司先生...我這樣做,對嗎?」
詩音,則是靜靜的聆聽著施暴者的懺悔,淚水也在她的眼眶中打轉。
我伸手拍拍她小巧玲瓏的腦袋:「妳比我想得還要更勇敢。」
「服部,別哭了...」詩音的淚水再也遏止不住,滴滴答答的流了下來:「請你好好活著,好嗎? 既然你曾讓我痛苦,就請你全心全意,好好的用一輩子照顧另一名女孩,我相信你也會獲得幸福。」
「我、我讓三公主失望了。」服部悔恨交加的用拳頭敲打心口:「我不過是一名令人作噁的犯人,哪有資格獲得幸福?」
詩音伸出顫抖的右手,緩慢的在服部的肩膀上拍了拍,溫柔地分享我曾經傳遞給她的勇氣...
「不,任何人都有獲得幸福的資格。」
「...過去的我真是愚昧。」服部向詩音心悅誠服地說道,然後他把目光移向我。
那是寄託最後希望的眼神。
「泓瀨司,還有力氣跑嗎?」
「這是什麼意思?」
「三公主的遺體我已安置在山腳下的大宅內,現在的她已不需要被過去束縛。」
服部淡淡的一笑,從懷裡拿出御前峰上的雪蓮,並將這朵珍貴無比、足以起死回生的神藥交到我的手中:「請你一定要讓詩音幸福。」
詩音顯然知道這其中代表的含意,急急忙忙的喊:「服部,你不能!」
「三公主,請放心吧,我會好好遵守您的命令...一目連,用「風霜大陣」!」
一目連雙手叉腰,笑道:「你總算學會認錯了呢,大嬰兒。」
「活到老,學到老啊!」服部雙掌一托,發出極寒的靈力,一目連風神之力激盪,與他齊聲吆喝,但見陰陽師與御靈的共鳴之力,發出玄幻的奇妙法光,將神風與冰霜徹底結合在一起。
「這是...!」
我和雪女、詩音受到這強大的法陣排擠,不得不向後退出十丈。
這道神風宛如千刀萬劍在太氣中盤旋縱橫,入陣者恐怕會面臨千刀萬刮,想來除了一目連以外,任何人也無法駕馭,更別說是從陣外強行闖進了...
服部清晰的聲音從陣中傳出,再也沒有一絲迷茫:「三公主,快下山吧,此地由我等鎮守!」
詩音拉緊衣領,凝視著八將臣模糊的背影:「服部...」
我冷靜地向詩音說:「這裡暫時沒有我們能做的事情了,先到雪洞避一避。」
考慮到我和雪女的傷勢,根本無法介入服部與魔神之間的戰鬥,只能握緊拳頭,帶著宮燈姊妹回到曾經棲身的雪洞之中。
服部,你可要撐下去啊。
....
直到泓瀨司與宮燈姊妹的背影消失在眼界,服部才啞然失笑:「呵呵,這是我這輩子最後一句謊言。」
一目連聽了縱聲大笑:「你陰陽師想死,我御靈還不想死呢。」
「那就好好爭取活下來的機會吧,天目一命。」服部與一目連同心協力,加強「風霜大陣」,只見陣法像是一團狂亂的暴風圈,團團圍住了天晶結界與洪荒霜解,兩人在這道法陣中靜靜等待與魔神的最終一決。
洪荒霜解怒吼一聲,釋放震撼天地的邪力衝擊天晶結界。
雖然是有死無回的戰鬥,服部的臉上依然帶著微笑。
「魔神,我已經了無遺憾,妳的第二個對手是我!」
服部沒有任何動搖,他凍出武士刀,身邊留下無數的寒霜殘影,是全力以赴的決心,臉上自信的微笑,仍是昔日風華絕代、守護京都的八將之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