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 循跡
──似乎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一個女人,揮舞著白色的扇子,詠唱著咒語,戰鬥著。
身上的袍子早已被血汙暈染,還顯得有點破爛。不過看得出曾經是一襲美麗的淺蔥色長袍,沒有華麗的妝點,卻不失優雅。
一群一群黑色的生物將其包圍,又一群一群的被咒語打退,但生物卻有增加的趨勢,女人的臉上沒有絲毫驚慌失措
──卻淚流滿面。
畫面一轉,看到剛才的女人,身上的衣服已經換下,現下穿的是若竹色寬鬆洋裝。但臉上的淚漬與疲憊顯示剛剛戰鬥的痕跡。
她被一群像是下屬的人團團圍住。什麼都聽不到,卻能明顯的感受到周圍人們的敵意與謾罵。
耳朵嗡嗡作響,腦袋好像在爆炸。
──這個場景,好像在哪裡看過──
──不如說,好像自己就是她──
「!」懸羽驚醒,心臟跳得飛快,眼前被一片白晰包住,只有大紅色的「+」字號提醒她現在身在何處。
環顧四周,醫院常有的青碧色簾子像是褪色般,也漸漸被蒼白覆蓋。
「哈…哈…哈…」規律但急促的呼吸令懸羽很快的冷靜下來。手背傳來一陣刺痛,細針明目張膽的刺入皮肉,注射透明的點滴。
她是誰?為什麼我覺得好像看過她?懸羽摸不透,夢裡距離太過渺茫,看不見女人的輪廓。
為什麼會知道她在哭呢?
明明知道,卻將問題深埋。
*
「呀,妳醒了啊,還有不舒服嗎?」護理士站得遠遠的,眼神一直閃躲她的視線,細細的聲線,連說話都有點膽怯。
栗色長髮用黑色髮帶高高盤起,頭上戴著標準的護士帽,一席純白乾淨的制服顯現她的專業,眼底下有一小片在護理人員身上常見的陰影。
新來的麼?「沒事了,請問剛剛發生了什麼?」看著護理士熟練小心地拔除針管,消毒傷口並包紮。
「妳已經睡了三天了,不過詰梡長老交代,妳醒之後過去他辦公室一趟。」她沒有正面回答問題,只說了她應該說的,做了她應該做的,彷彿當懸羽是啞巴似的。
「我知道了。」等護理士退出門後,千懸羽再次躺回床上,且重重的嘆了口氣。
明明剛才那麼鮮明的夢境,現下卻無法在腦海中捕捉更多。
彷彿流沙般的逝去,令人惋惜。
「我到底怎麼了?」
*
木屬的空間是為了維護菊沿法陣的平衡,若莎卡的力量過大或過小,植物的力量也會失調,導致亞瑪遜雨林突然消失在地圖上或著海里長出一座由森林組成的島嶼之類的,對於人類影響非常大。
「懸羽阿,妳前天劇烈的改變整個法陣的平衡,還用咒語把菊沿搞的一團亂妳知道嗎?」「長老抱歉,我真的不清楚。」
「那妳記得什麼?」我記得什麼?這大概也是個好問題。
「我用生長咒和毀滅咒把莎卡搞的一團亂,接下來就沒印象了。」
「這很奇怪……不過沒關係。妳的懲罰就是繼續聽我這老頭子碎碎念。跟我討論一些…學術相關的問題。」「我沒差,」反正比繼續待在那裡好。
「妳在失去自我意識時詠唱的咒語很強大,但已經失傳了,這道咒語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出現過了。」長老遞給懸語一張泛黃的紙張,上頭還有被蛀蟲啃蝕過的痕跡。
「目前古代文還沒有全部被解讀出來,妳知道的,那就是….」「毫無章法而言。」桔梡長老讚許的點點頭。
「這上面寫的是少數中的少數,就算知道轉換成現代文是什麼,還是不懂他所代表的意思。」
字型被扭曲了,根本看不懂…不對,這種文體好像在哪裡看過…
「鳥居上的文字!我記得上面的文體沒有人看得懂……」「目前沒有人看得懂,但或許這紙上寫的就是妳詠唱的咒語。」
貝塔‧姬亞‧莎卡‧蓋納‧索瑪‧玄。
「所以那恐怖的咒語到底發生了什麼?」「扭曲了整個菊沿囉!貝塔屬裡竟然下起雨;姬亞屬裡教室起火了;莎卡…目前除了妳捅出的問題外還沒有災情;蓋納屬裡地震了;索瑪不清楚,沒有人進的去,或許結界壞了。」「等等!長老你在講什麼?」
除了知道莎卡是木屬之外,其他都不懂。
「啊啊,妳這孩子,天天往圖書館借書,還不懂嗎?」「沒有涉及除了木屬和風屬之外的書籍。」懸羽摸摸頭,表情懊悔。
「貝塔就是烈火,代表孤傲勇氣;姬亞是凝水,代表聰慧狡捷;莎卡是綠木,代表慈悲憐憫;蓋納為土地,代表堅毅不移;索瑪為狂風;代表自信統領。」「也是古文翻譯的吧?」懸羽猜測。
「是的,希望有更多的線索…但那是不可能的。」「怎麼說?」
不可能?聽起來好像是有線索但無法捕捉,為什麼呢?
「菊沿校舍其實只占一小部分,想當然爾要在這裡找到更多的線索是不可能的事情。我在想,或許迷鹿森林裡有…?」迷鹿森林,又是這個地方。
上次站在那裡將近四小時卻毫無知覺的事情懸羽還記得一清二楚,但懸羽並沒有想要找長老商量的意思,風險太大了。
「長老,我想去後山那裡尋找線索。」「不行,太危險了,就算妳要去也不可能讓妳自己去。線索是在迷鹿森林的最中心地帶,那邊還有狼穴,太危險了,妳根本不知道那裡有什麼。我們老師長老這裡還會另外討論,這件事妳就別干涉了,記得要去莎卡屬裡道歉知道嗎?」桔梡無情的否定了,叮嚀著道歉一事便離開練習室。
果然…他怎麼會答應呢?懸羽懊惱想著,早知道就不說了。
秘密策畫著,另外一起行動,只有她一個人的。
*
從懸羽醒後已經四天過去,她也順理成章的假藉”身體不適”為由,連續請了四天假,也不需要看到蔣清璉,真是令人開心的一件事。
「呼…」又是一個無夢的午睡,果然又半夜了,一片漆黑靜謐。
「行動的好機會。」喃喃念著,手錶卻發出了細微的鈴鐺響──訊息聲。
誰會在大半夜發訊息呢?
「千懸羽同學,請不要在未經允許的情況下進入迷鹿森林,若妳再次違規,校方考慮會將妳施以退學處分,並除去記憶與目前已知能力。」
「臭桔梡…都忘了有監視的功能…」就算把手錶留在這裡也沒用,事情很快就會被發現。
等等。關鍵字出現了。
「退學…?」這無妨是個好主意,打從入學開始就不太喜歡這所學校,甚至感到恐懼。
處分什麼的,也沒關係了吧?懸羽抱持放棄狀態。
披上圍巾,穿上大外套,再次踏出宿舍區,來到迷鹿森林的邊界前。
與其說是入口,還不如說只是有人踏出來的一小條小徑而已,稱不上是路了,還非常狹窄,只夠一個人走。
「莎卡‧行。」聚精會神地召喚遠在東南方的發光樹枝,這次白光似乎又更亮了點,懸羽突然有些擔心會嚇到起床上廁所的其他學生。
那條小徑延伸到前方二十公尺外,就沒了路徑。
不能再猶豫了,不然有可能會像上次一樣──
想都沒想的,懸羽進入了森林。
白光片及懸羽周遭,照亮了四周的環境與前方的路面,在光線的照耀下,地上出現了晃動的陰影,看似有點可怕,懸羽卻只一昧地往前走。更遠的前方只有烏羽,別說景象了,連路況都很難看清楚。
樹根錯綜的遍布在黃土上,一叢叢的雜草茂密生長,卻沾染上了不健康的柳染色,黃褐色的小點佈滿整個草背上,奄奄一息,沒有該有的活力。
「這是…怎麼了…?植物怎麼是這樣?」現在施展聆聽咒語也只是徒勞,這麼深的夜色,植物應是沉睡的。
不管了,只能往前走,不能回頭。
懸羽沒有足夠的信心能在天亮之前走回宿舍,但或許手錶裡的地圖能用──
「不行…完全定位不到…」算了,就這樣餓死在這片無垠的森林裡吧,跟那些植物一樣枯萎腐爛,千懸羽在打著最壞的盤算。心事重重,就跟這些重疊的樹影一樣,詭異的扭曲難懂。
「這樣走下去,就會到中心了吧?」懸羽回想起桔梡說過的話,根本不用費心就能套到地方,也真夠笨。
*
絕對的寂靜,除了樹葉在懸羽腳下沙沙響與有些粗重的呼吸聲之外,彷彿大地也跟著凡間沉睡了一般,沒有任何聲響。
分辨不出到底走到了沒,或許只要累到闔上眼就會知道了吧,懸羽猜想。
當然啦,那也是她死亡的時間到了。
因為在絕對的安靜與漆黑的環境,聽覺與嗅覺變的意外靈敏,或許任何一隻松鼠跑過地面的摩擦聲都聽的到也說不定。
當她正如此嘲笑自己,黑暗的森林還有松鼠跑過也未免太童心未泯時,一股氣息飄散開來,刺激的懸羽的腦門。
血腥。
照柿色的、如韓紅花的血腥竄進她的鼻腔,刺激著她的神經與大腦。
腦海中建構了大自然中弱肉強食的可怖,掠食者狼吞虎嚥地啃咬生肉的畫面使心臟跳得飛快。
是誰會在三更半夜裡受傷在森林裡呢?
顏上沒有閃過任何一絲懼怕之色,即使四下無人。
回頭張望,入口早已被植物覆蓋,伴隨她的始終只有未知的前方及詭異的血味。
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更堅定的往前走吧。
*
千懸羽瞇起眼,試圖在黑暗中看清方向,手上的光芒越發細微,甚至快照不清前方的路。
以她目前的體力,再召喚一次樹枝是沒有問題的,但不知道還有走多久,而且──
腥味隨著她的步伐越來越重,沒有消失或減淡的跡象,懸羽幾乎能斷定鮮血的主人是人或大型動物,只要施展治療的咒語,就能救活傷重者。只是….
施展之後就回不去了。
體力消耗太大,如果施展「醫藥‧血封」懸羽不太確定自己能否走回學校。
換個念頭想,自己要單獨進入迷鹿森林不就是送死的行為嗎?死亡也是早晚的事情吧?
不知道在墨黑中走了多久,莫名如缺氧般的暈眩席捲而來,這是到了麼?森林的中心帶。
空氣悶熱的令人快窒息,懸羽感受不到任何生命的呼吸。
要是遇到危險可就不好了,懸羽現下還不想死。
*
劇烈的暈眩迫使她暫時停下腳步,有種熟悉的感覺…不,這是不可能的,我從來沒有來過這個地方啊…
懸羽吃力地蹲下身子,希望這樣能讓身體舒服些,瞪著眼前的泥沙,懸羽的表情因痛苦而扭曲。
能不能讓我死…彷彿世界都繞著她轉,彷彿成千上萬隻蠹蟲在啃食她的腦袋。
「不…可以……我…不能…回…頭…」像是在迫使她回頭似的,什麼也沒辦法想,所有理智或感情全都亂糟糟的混在一起…
往前,就能找到妳要的,往前,妳只能往前。
像是有這麼一個聲音說著,鼓勵她繼續往前走。
懸羽慢慢站起身子,眼前一片空白,好一陣子才能看清魘黑的迷鹿森林。
「呼……」倚靠在最近的大樹上,樹皮粗糙的觸感令她安心,像是一雙布滿厚繭的大手環抱著她,輕撫著她,要她別擔心──
別想像了吧,妳生而孤獨,又怎麼會做這樣的聯想?
輕輕晃頭,將這些莫名其妙的想法甩出腦袋。
眩暈像是認同她的努力般,慢慢地消失了。
光芒搖搖欲墜的閃爍著,像在暗示著它的任務即將結束。
越發鮮明清晰的,那艷紅的氣息。
*
該死!
懸羽咒罵著並摸索前進,方才還緊握在手的樹枝已不見蹤影,取而代之的是空洞的黑。懸羽現下只能依賴其他感官,早已被冷夜麻痺知覺的感官。
看看散發微弱綠光的手錶,三點三十八分。距離進入森林到現在,已經過了四個小時了。
「四個小時了…天哪。」兩個時辰過去了還沒走到?!
罷了,也沒有想要再重見天日的打算。
懸羽喃喃發著牢騷,如果這樣就能離開這裡就好了──
「嗚哇!?」懸羽尖叫了一聲,被突出地面的樹根絆倒。世界隨著她的身軀傾斜,然後與大地平行。劇烈撞擊而揚起的黃土張牙舞爪的覆蓋了懸羽倒在地上的身體。
嘴裡混雜著泥沙的不適感與淡淡腥甜,身下是替她擋掉大部分傷害的植株,懸羽能明顯感受到生病植株沉默的起床氣。
「好嘛好嘛對不起啦…」懸羽撐起身子,嘴上敷衍的對植物道了歉後就往右方走,搞不清楚原本的方向了…真討厭。拍拍身上的髒污,正準備邁開步伐時──
「嗚…吼…」沉重的呼吸,低悶的吼聲,還有黏膩的令人窒息的紅鐵鏽味。
懸羽明白她抵達了目的地。
看來是個巨型的生物呢。
*
「吼嗚…」身受重傷,仍不忘向來者示威。
可惡,不是已經殺光那些東西了嗎?!怎麼還來了一個?
能清楚的感受到來者的氣息是女性,而且這淡淡檸檬雪香的味道好熟悉…
好像好久以前,令所有狼族忘不了的女孩…
霜藍已經死了,她不可能活著,來者,必敵。
她逐漸走進,但我已經沒有力氣撲向她了。
「吼……」自乾澀的聲帶發出吼聲,不要再靠近了!
「醫藥‧血封。」治癒的咒語!別,別動我!
森林颳起許久不進的狂風,直直衝入我的身體,將所有傷口癒合。
拜託,別管我了!「噢嗚──」「嗚哇!!」人類女子的尖叫分外刺耳,增添厭惡。
居高臨下的俯視著她,爪子只要稍加一用力,就能帶走這女子的脆弱生命。
我不是忘恩負義,我只是幫助她早日解脫…
「野狼,別碰我!」對她的威脅不理不睬,仔細端詳她的面孔,瞳孔因恐懼而縮小,臉頰因緊張而潮紅,胸膛因可口的心臟而急促起伏…
「索瑪‧矢。」難不成,她的使命是風!?
憤怒的颶風化為無形箭矢,貼著我的皮毛快速刷過──
急忙退開卻躲不過風割上的傷痕。
那名女子不穩的站起,大口大口的喘著氣。
「離開我…回到你的地方…快…滾…」她低低的說,低的快要消逝在風裡。
雙手撐著膝蓋,撐著那疲憊不堪又虛弱的身體。
她叫我滾?
真可笑,是她闖入了我的地盤,是她治療了我,是她舞風攻擊了我──
不對。
她是霜藍嗎?很久以前霜藍也對我們說過一樣的話語…
因治療而充滿活力的身體僵住,不行,我一定要確認!
「呼……」她重重的吐氣,檸檬味淡淡地隨著將止息的風飄入敏銳的鼻腔內,接著,就聞不到了。
皮膚一陣麻癢,彷若上萬隻小蟲子在爬,前腳變短,毛髮掉落,身體與內臟比例改變的痠痛清楚的表明著人類型態的無力。
「霜藍…是妳?」她猛然抬起頭,視線對上我的。
眼神像是在猶豫著什麼,幾乎能斷定她是霜藍,只要她親口承認…
「誰是霜藍?」她回頭看看漆黑的森林,疑惑的問。
明明是的…霜藍明明是最後一名御風者……
*
「所以,她不見了?」桔梡的口氣溫和,但質問的聲音依舊嚴厲。
「我早上醒來時原本想去她房間叫她起床準備早餐,但房間裡空無一人……」連紙條都沒留呢,千懸羽呀千懸羽,聰明可不是這樣用的啊!
「這次她如果回來,我會勒令她馬上退學並消除記憶。」桔梡憤怒的敲擊桌面,上頭的筆被震的晃呀晃。
「那如果…..懸羽沒回來呢?」雨萱弱弱的說,手指因焦慮和憂愁而結上了白花。
「冰雪的原力啊,那她就不可能回來了。」
*
將自己三番兩次捲入麻煩是最蠢的事,這次回去大概就會被退學吧。
「血封」是治療生命體的咒語,施展難度並不高,但魔力消耗量相當龐大。
一不小心會像懸羽這樣,連站著都十分勉強。
狼人,在科幻電影才會出現的奇幻角色,線下卻活生生地站在懸羽十公尺外。
「妳不是霜藍?」「我叫千懸羽…她到底是誰?」應該要馬上逃走才對,不過,結局會改變嗎?
牠似乎很失望,也非常憤怒。
「懸羽小騙子…快離開這裡…別怪我手下不留情!」牠到底哪根筋不對?是牠先認錯人的耶!
狼人一身深色沒入黑暗,腳踏在枯葉上的沙沙聲一下子就消失了。
「呼……」腎上腺素在牠離開時全在體內蒸發不見,緊繃的肌肉一下子放鬆,令懸羽累得癱坐在地。
身上厚重的衣物被黃土和汗水弄髒了,髮辮也亂糟糟的,帶懸羽累得不想理會了。
眼前黑的好像能睜著眼睛睡著,唯一光源就是手錶上微弱的夜光模式,懸羽本想看看時間,但現下連抬起手臂的力氣也沒有。
說不定連基本的求生意志也消失了…體內器官好像早已在舞風時停止運作。
話說,我是怎麼會控制狂風的呢?懸羽提出了問題,卻一點也不想思考。
天似乎亮了。
真棒!
第四章終於出了(累癱
平常在學校有時間就把初稿寫在筆記本上,打進電腦時再修(二稿)
校稿時還會再修幾次(三稿
比直接打還累....
我最喜歡的角色終於出場了!讓我們歡呼吧~~(##
最近都在忙學校的事情,波動什麼的去死吧(呀~~
一段都在睡覺還能考校排36班排5
好啦雖然差強人意但也不錯了OwO
Chapter 5 深入(暫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