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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承轉合。
這可以套用在愛情上面,也可以套用在友情上面。
如果沒有適當的轉,結局就不會精彩。
轉得太小力,結局會沒有感覺。
轉得太厲害,結局就會一發不可收拾。
對他們而言,正是轉得太厲害,所以才會落得如此田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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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年級的春天,睡過頭到第三節下課才來學校的張宇傑被班上凝重的氣氛給嚇到頓時發抖。
「發生什麼事情了嗎?」他走到李恩妮的座位旁邊,小小聲地問道。
李恩妮不管什麼時候都非常美麗,髮絲因為上一節體育課的汗水而黏在脖子上,明明天氣很乾燥,雙脣依然水嫩妖豔,身上的運動服像是要襯托出她的身材曲線一般完美地貼合著。
「班費不見了。」
「總務股長弄丟了?」
「不知道,剛剛一上完體育課回教室之後,他就說不見了。」
張宇傑馬上就了解現在的問題所在,班費不見不能只用弄丟兩個字來交代,而是要以誰的名義來弄丟才能交代清楚,這樣就會有負責人來頂替罪過。
但不管今天是誰,都絕對不會說是自己弄丟了,一定會說是被偷,何況剛剛還有體育課這個外出空檔,正好給了總務股長一個被偷的時間點證明不是自己的問題。
這股凝重的氣氛正是因為「偷」這個字所造成的,大家都相處一年多了,誰都不願意懷疑彼此,這就是感情的弊病,只要彼此有了感情,就會盡量把對方美化,而不願看其醜陋的模樣。
總務股長的臉非常蒼白,這次的班費總共有三萬元,對家境非常不好的他來說,這遺失的金額簡直是個惡夢,身旁有幾個同學都在安慰著他,試著讓其從惡夢中醒來。
張宇傑走出教室看了外面,發現外面沒有監視器,這樣就無法準確逮到犯人,他不禁對沒監視器這件事情感到不悅。身為一間學校,千人以上進進出出的,不在每個地方安架好監視器,要是有什麼壞人進出,抓得到嗎?
這時突然有人說要去匯報班導一聲就出去了,在全班的注視下離開。
「欸……這是不是心裡有鬼才逃跑啊……」綽號阿肥的男同學開了口。
「有可能……」一位叫做林欣涵的女生附和了阿肥的話。
阿肥順勢說著:「那要不要搜他書包?」
全班沒有人說話,但這不代表沒有人反對,只是現在抗議的話,反而會讓自己陷入被懷疑的狀況,所以沒人敢吭一聲。
阿肥逕自走向剛剛離去的那人位置,直至剛剛還在吃著餅乾的油膩雙手開始摸起書包,每個夾層都被沾上了油脂而閃著些許油光,最後他還將整個書包翻倒過來讓全部東西灑在地上。
「沒有呢。」阿肥語一出,所有人更是緊張。
全班共30人,扣除離去的人跟自己本身的話,只剩28個人有嫌疑。身旁的28個人之中有一位是小偷這件事情,在他們心中種下了猜測、懷疑、不安的果實。
這果實很好培養,只要用時間滋潤一下就會茁壯,更不用說靠外力就會成長得更加快速。
剛剛離去的人已經回來了,「班導說他等等會來班上。」順帶一提,他的名字是楊甫仁。
全班都用神妙的眼神看著他,讓他察覺發生了什麼事情而走向了自己的位置。
他腳步放緩,在心裡祈禱不會看見自己想像中的那種事。
「你們……懷疑我?」
灑落一地的物品將他的祈禱化為烏有,張宇傑後悔剛剛沒有主動去把東西收回去楊甫仁的書包裡,雖然收了也沒用。
「你們懷疑我?」有如跳針一般,他又說了同樣的話。
阿肥並沒有開口,他跟楊甫仁的關係很好,所以他為剛剛的行為感到自責。
「是誰……提議翻我書包的……」楊甫仁看著阿肥,希望他能告訴自己是誰最先懷疑的。
阿肥心虛地撇開雙眼不願對視,敏銳的楊甫仁馬上就了解到是誰,心碎滿一地,用難過的口氣說:「我看錯你了,竟然懷疑朋友。」語中帶有怒氣,讓阿肥的臉揪在一起。
李恩妮跟張宇傑對視了一下,決定由她先抑制班上的氛圍,「快、快上課了,大家先回位置吧……」
除了楊甫仁以外,所有人都安靜無語地回位置上坐好,鐘也跟著打響,但打響的不只是上課時間,同時還有大家的猜測懷疑。
「坐下吧,甫仁……」林欣涵拉了一下楊甫仁的袖子,他跪下身子收拾自己的物品,身體在顫抖,隱隱約約有啜泣聲。
此時有人從教室外進來,不是任教老師而是班導。
同學們宛如看見靠山似的,心中那份不安降低了許多,一股腦地認為身為大人的班導會將這件事情辦得妥妥的。
出乎意料的是,班導才剛進來就講了一句話:「現在按照號碼,一個一個把書包裡的東西拿出來給大家看。」
全班譁然。
所有人都低頭私語,都在確認剛剛班導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沒有人想到班導會親自說出這種將犯人判定為其中一位同學的話,都以為他是來安撫人心,而不是來加速果實成長的。
對張宇傑來說,只要班上重繳一次錢,這件事就過去了,何必在這邊揣測犯人是誰呢?
班上的氣溫降到最低點,明明是春天,四季裡的第一順位,現在卻如同冬天一樣,跳過了夏與秋。
班上的女生開始四顧張望,男生則露出不悅;女生應該是顧忌一些私人物品,而男生則可能是害怕自己的違禁品會被沒收。
好死不死,李恩妮不知道是被什麼打到,自以為正義地說出了不該說的話。
「老師,我認為不能這樣,這是懷疑同學們的行為。」李恩妮言之有理的表情換來老師的不悅。
「那妳認為該怎麼做?要調查就要從班上的同學先開始,而不是先懷疑外面的人,懂嗎?」
李恩妮對這句話更是不滿,她不希望看到同學們對彼此猜疑,更不希望那個犯人被揪出來,因為這樣,這個班上就會失去和諧了。
「可是!」她想要反駁,卻被老師給打斷。
「別在可是,難不成妳作賊心虛,才會反對嗎?」
「才不是!」李恩妮激動地拍著桌子,明顯是被弄火了,可是這樣更燃起了老師的怒氣。
「書包拿來!」
面對老師,身為學生的李恩妮無法反抗命令,不情願地把書包交了過去。
張宇傑並不擔心她,因為他知道李恩妮絕對不是小偷,就算把書包交過去也不會被查出來什麼,頂多被老師訓幾句不尊重師長之類的話。
李恩妮也深知這點,所以她連帶說了一句非常挑釁的話:「搜阿,我就不信你搜的到!」
此話一出,老師的不滿上升到極點,張宇傑一瞬間以為他的臉冒著煙,根本火到不行。
老師並沒有一樣一樣檢查書包內的物品,而是如剛剛阿肥所做的,將書包開口往下,使所有東西全都傾倒而出。
「喂!……………………?」李恩妮原先大叫,想要制止老師的行為,可是當書包內的某樣東西掉出來,她就說不出話來了。
張宇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李恩妮則瞪大了雙眼看著那不是自己書包內該有的東西。
一個透明的夾鏈袋,裡面裝著一張張的千元紙鈔。
──班費。
老師的表情也略顯錯愕,連他自己也沒想到錢會在李恩妮的書包內,原先他只是氣李恩妮的態度才這麼做,可是沒料到會有這樣的結果。
所有人彷彿石化一般,沒人敢說一句話。
掛鐘發出的聲音格外清晰。
滴答滴答。
沒人說話。
滴答滴答。
開始有聲音了。
滴答滴答。
全班幾乎都從石化狀態恢復過來,個個都在竊竊私語。
李恩妮僵硬地轉過頭對著全班說著:「不、不是我……你們知道的吧……」
所有人的眼睛都在迴避著她,對李恩妮來說,此刻教室裡飄著一股讓人想要吐出來的臭味。
沒有聲音回應,於是她就將眼睛看向張宇傑,「宇傑……你相信我對吧……?」
張宇傑現在的頭腦無法正常思考,對這景象感到荒唐,他嚴重懷疑是有人誣陷李恩妮。可是他沒有說出自己的想法,只是靜靜地看著李恩妮,不發一語。只怕一說出話,全班的砲火將會往自己身上打過來。
「喂……大家……」
「妳偷的就是妳偷的,少在那狡辯!」
呯!
第一顆子彈射了過去,將李恩妮的心射穿了一個洞。
楊甫仁帶著怒氣對著李恩妮指著,阿肥趁機附和,想藉此讓楊甫仁對自己的失望感降低一些。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錢就在妳書包,還說不是?」這語帶利刃般的聲音,是從林欣涵口中說出來的。
呯!
這是第二發子彈。
「這分明是誤會……才不是這樣的……」李恩妮的聲音逐漸變小。
「誤會?從妳反抗老師搜書包的時候就已經坦白自己的罪行了,懂嗎?」林欣涵彷彿要置李恩妮於死地一樣,讓張宇傑差點就出聲保護她。
老師制止了他們兩個,搭著李恩妮的肩膀,「李恩妮,跟我走。」
「我沒有!」像是在做最後的抵抗一般,李恩妮拿起桌上的東西開始亂丟,差點打到同學。
老師見狀,馬上抓住李恩妮的雙手,強行要拉著她離開。
「我沒有我沒有我沒有!」她不停地掙扎,除了林欣涵、楊甫仁以外,全班看她的眼神都是悲哀。
「宇傑……快點阿……幫我說話……」她的聲音很微弱,微弱到讓人感到心痛。
張宇傑的表情看上去比任何人還要悲愴,他知道事有蹊蹺,但他沒辦法破解這樁懸案,只能看著無辜的受害者被冠上莫須有的罪名。
「宇傑……」李恩妮踹了一下老師,擺脫了箝制,走到張宇傑面前,只為了求一句信任的話語,讓自己知道還有人相信她。
平常那張可人的臉,此時看起來非常恐怖,很狼狽。
平常掛在臉上的笑容沒有浮現,取而代之的是非常悽慘的模樣。
「宇傑……?喂……」
張宇傑沒有回應,他知道要是這時候包庇著她,自己也可能陷入這場危機裡,兩人將會一起被班上集體攻擊,這樣誰都無法保護對方。只有一個的話,起碼之後還有另一個沒受傷的人可以陪伴對方,幫助對方脫離苦海。
……不,說到底只是張宇傑想保護自己,不想跟著李恩妮一起墜入地獄而已,自私的想法都寫在臉上。
此時此刻,這段友情對他而言已經是廉價到可以丟棄的東西。
他握緊雙拳,緊咬住下唇,咬到都滲出血。
最後千不願萬不願地說出了一句徹底抹滅他們關係的話:
「抱歉,錢就在妳書包裡,我無法相信妳。」
「啊……」
呯!
第三發子彈徹徹底底地把李恩妮給殺死了。
如同被宣判死刑一樣,李恩妮放棄掙扎,全身無力地跪倒在地上,雙眸失去了焦點,充滿著迷濛。
絕望的感情混雜在她原先清澈的眼睛裡,化成淚水滑過了她的臉頰,最後如同放棄似的直落而地。
老師將李恩妮強行帶走,張宇傑閉起了雙眼,他知道自己在剛剛做了最愚蠢的決定。
教室裡沒有半點聲音,明明抓到了犯人,卻沒有人開心得起來。
李恩妮的掙扎以及張宇傑的捨棄,都讓人感到十分難過。
張宇傑搥了幾下胸脯,每打一下,心中越是沉重,最後他忍耐不住這沉重的心情,離開了教室。
──恨自己。
他一路走到廁所,所有的負面感情在心中膨脹,已經沒有空位再容納這些情緒了。
除了自己以外,沒有人做錯事情。張宇傑的心中滿是這種想法。
阿肥雖然懷疑了自己的朋友,但他是出於合理的判斷。
楊甫仁雖然先開砲於李恩妮身上,但那是基於被阿肥背叛的難過。
林欣涵雖然將李恩妮逼到絕境,但那是因為不安的情緒已經達到極限,希望能趕快結束這件事而做出的行為。
自己才是將她推下谷底的罪魁禍首,只為了保全自身,而不顧李恩妮對於自己的信任,捨棄了她。
自己站在谷頂看著墜落而下的她,雙手顫抖,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
他沒有哭,因為哭不出來。
正是因為哭不出來,所以罪惡感更加巨大,大到快將自己給壓死。
於是他給自己一條活路,自騙自地說:「沒錯……反正這種事情幾天就過了,不會太嚴重的……事後彌補一定來得及……不過只是個偷錢的罪名嘛……是又有什麼大不了的……」
他認為自己可以幫助李恩妮脫離這個地獄。
但,他錯了。
李恩妮偷錢的事情在學校裡迅速傳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討厭李恩妮的人更是藉此做話題,開始傳了一些不好的謠言。
像是她援交過、抽菸喝酒嚼檳榔樣樣都有、仗勢著自己的人緣還有美貌在私底下欺負一些較弱勢的同學們。
對張宇傑而言這很荒謬,到底是誰才會相信這種話?
但謠言的特性就是會隨著越多人知道而變得更加可信,以訛傳訛。對全校的人來說,這已經不再是謠言了,是事實。
李恩妮在班上變成孤獨一人,整個人形同機器一樣毫無生氣。張宇傑過去找她交談也毫無反應,連看都沒看過他一眼,他騙自己這只是在氣頭上,很快就會消了,彼此又會像以前一樣。
「李恩妮出來!」教室外站著幾個臉很臭的女生。
最近常常有這種人來找李恩妮,怎麼想都是要對她不利。
明知道這樣,李恩妮仍起身出去。
「別去!妳明知他們會傷害妳!」
張宇傑拉住了她的手,卻被她一把甩開,用最陌生的眼神看著他,毫無感情、虛無縹緲。
彷彿凍僵似,張宇傑的身體動彈不得,明明是春天,心裡卻像冬天一樣感到冰冷刺骨。
李恩妮像個沒有生命的個體,只知道跟著他們走,然後帶著傷回來教室,老師也裝作沒看見。
張宇傑從剛剛的眼神就知道了,現在已經什麼都挽回不了,全都是因為自己所造成的。
最後,她轉走了,兩人時光正式成為回憶,無法再補救。
破了一個那麼大的洞,花一輩子都無法縫合。
但張宇傑還是忍不住,費了千方百計,找到李恩妮轉去的學校,他並沒有去找她,而是向那所學校裡的人打聽關於她的事情。
害羞內向、無一擅長、做事笨手笨腳,除了美貌以外,她完全沒有什麼優點。跟人交談結結巴巴,有時還會逃跑,彷彿給自己設了一道牆壁,隔絕除了自己以外的人,沒有一項是他所知道的李恩妮。
聽到這裡,張宇傑已經明瞭一切。
李恩妮是不想要在像那次一樣,被朋友硬生生地切斷關係。
她不想再次了解到友情是多麼廉價的事物。
於是她改變了自己,成為了最沒用的那個人,幫自己遠離「朋友」這個萬惡的名詞。
張宇傑就是在這時候決定的。
既然她不想要承認、想起彼此曾經有的這段友情,那他就不應該在這樣窮追不捨。
既然原本那愚蠢的自己會傷到對方,那改變就行了。
說白了,就只是逃避。
不願一早起來看見自己,他與她的回憶會突然浮現在腦中。
於是他換了造型,個性也徹底改變,可以說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只為了不在自己的模樣以及行為上回想起背叛她的那瞬間。
捨棄掉安分守法的自己,成為一個目無章法的狂人。
他很滿意這樣的自己,什麼都變了,就只差學校還沒有變。
於是他特地挑了偏遠的高中,在外面租房子,這樣就不會再看見位在家旁的那所國中。
對再也見不到她這件事情,心中感慨不已。
可是萬萬沒想到,雙方高中竟然會是同所學校,好像命運從最開始就寫明他們注定會不斷交錯。
但他卻跟李恩妮轉學之後一樣,沒有找她,只是觀望著她。
張宇傑認為現在的他不再是以前的自己,所以沒資格也沒理由去找李恩妮,因此觀望就好,能看著她就好。
接著祈願事件就發生了,李恩妮來此祈願。
張宇傑的心中起伏不停,想自告奮勇地完成任務,但不行,因為他知道李恩妮不希望再看見他。
於是他扔給張介哲處理,誰知道那蠢蛋遲遲不完成任務,讓他的心中感到非常急躁,他就只是想要再次看到李恩妮露出對朋友的笑容,僅此而已。
如果是因為祈願而降臨的朋友,那絕對不會背叛自己──這絕對是李恩妮最初的想法。只要簡簡單單地去當她朋友就好了,根本不需要刻意挖出李恩妮心中的傷口,所以他對張介哲的想法感到憤怒,卻又不能表現出來,只能不斷慫恿他直接去完成任務就好,不用在那磨磨唧唧的。
結果還是被社團裡最冷靜、觀察力最好的王道安給發現了。
他對自己講的每句話都入心坎,所以讓自己惱羞成怒,更不想承認自己是在逃避。
最後他認輸了。
因為這裡是社團,這裡的五個人都是一體的,沒有事情能瞞過他們。
於是他腦中起了一個很可恥的想法「他們聽完故事之後,一定能代替我幫李恩妮回到從前的她」,即便他們會認為自己非常懦弱、愚蠢,甚至是賤也沒關係,只要李恩妮能夠跟以前一樣就好了。
──於是他全盤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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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張宇傑發出了自嘲似的笑聲,靠著牆壁滑落至地坐著。
頭髮被自己撥的很散亂,臉蒼白了不少,聲音有氣無力的。
「宇傑……」張介哲的聲音像是在可憐他。
張宇傑不敢抬頭,他害怕看見那三個人此時的表情,害怕他們對自己的想法。
對他來說這個社團是瑰寶,是唯一能放鬆自我的地方,有四個曾經一起共患難的同伴。
他不想失去這裡,所以從來不提自己國中發生的事情,不想被他們驅逐,不想再一次失去珍貴的朋友。
「抬頭。」
溫柔的聲音卻帶著命令的口氣,他不能違抗,只能聽從這道命令緩緩地抬頭。
陳喬恩表情很凝重,眉間透露出了憐憫,憐憫著這還困在過去的少年。
張介哲像是在難過,彷彿他參與過這整件事情一樣。
王道安目無表情,只是靜靜地看著他。
可以確定的是,沒有人瞧不起自己當初的行為。
「啊……」可能是因為看見他們的臉,使自己累積已久的情感被解鎖,直衝心頭。
「嗚…………!嗚哇……啊!」像個孩子一樣,不顧一切地哭了出來,這才是真正的張宇傑。
忍耐了接近三年之久,終於在此潸然淚下。
沒有人笑他,也沒有人安慰他。
有如無止盡的泉水一樣,他的眼淚沒停過,對李恩妮的歉意也從沒有停過。
三年來,將自己困在過去的悔恨,不斷地欺騙自己,最終還是瞞不過,越是待在社團裡,他就越是會想起跟李恩妮的那段時光。
這個社團是他繼李恩妮之後,所獲得的最大禮物,名為友情的禮物。
「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如果可以,他希望可以再重新做出決定。
如果可以,他希望能夠挽回那段友情。
對現在的張宇傑而言,友情這兩個字的價值已經達到無可計量的高。
「啊……對、對不起……嗚……!」不是在對那三個人道歉,而是對不在這裡的某個人表達歉意。
「張宇傑。」
這個聲音不是來自陳喬恩,也不是張介哲,而是那個揭開自己秘密的人。
不管發生了什麼,他總是能從旁邊指引別人走向正確的路。
他發現了張宇傑有問題,於是耗費了自己的時間跟精力去思考著該如何讓張宇傑說出一切,於是選擇了自己平常都在做的事情。
提點,就只是提點而已。
「你跟她的結局還沒寫完,現在才是開始,所以──」明明是如此平淡的口氣,卻飽含了溫暖。
「走吧,去寫完合,把轉給收回來。」
他們就如同照亮自己的曙光一樣,將心中的烏雲給驅散,一掃而空。
「快起來啦。」陳喬恩伸出了雙手,一把將淚流滿面、醜到不行的自己扶了起來。
「搞什麼啊,你這張臉醜死了,哈哈。」張介哲就像是兄弟一樣,對自己說話從不再三思考就脫口而出,也是因為這樣,所以才會顯得如此真心。
「嗚……你才、才是……!」
「好了,話等哭完再說吧。」
陳喬恩摸著張宇傑的頭,像是把他當作小孩一樣安慰。
這個社團就是如此溫暖,五個人神奇地聚在一起,相處了一年,彼此就像家人一樣照應。
今天,這裡仍然散發著暖和的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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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沒有什麼想法呢
阿,有。
我好愛王道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