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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GP

《森野露的一夜》

作者:Maidenless Runt│2017-10-19 20:41:26│巴幣:1,016│人氣:531
1.

  他幾乎要睡著了。

  半夜兩點,他躺在沙發上,電視重播著新聞,沙發堅硬的邊角壓迫到膝蓋,促使他蜷縮著身體。茶几上擺著馬克杯,一條牛角麵包塞入其中,氣味難辨的液體流下桌腳,開過的氣泡酒瓶在地上滾動,就跟昨天一樣。如果把窗戶關上,他覺得時間也許會往回彈。

  男人失去很多,他被擊倒,感覺幾乎要毀滅。

  去年夏天,他還能在參加戒酒會時抽根菸,那裏他話不多,別人問他甚麼他都只是微笑搖頭,所有人一致以為他是個安靜的好人,卻不知道他剛剛因毆打同事離職。他高大壯碩,手臂沒有半點贅肉,臂展長過身高,高中的棒球教練曾告訴他,他是天生的投手,隊長和他帶領球隊晉級全國大賽,球員都喜歡兩人,兩人也信賴對方,隊長說如果他是女人自己早跟他上床了。

  不過這些都與同事受傷的事沒有關係,他是用一根木頭床腳擊倒對手,據說雙方都在保溫瓶裡裝烈酒,差別是當天他沒有喝,他拿去澆河堤上的花了。

  尖銳的剎車聲將他驚醒,他拉開窗簾,聽著引擎熄火,車門打開又關上,引擎聲上了大橋,他望著逐漸遠離的小黑點,有些徘徊不定的念頭出現,少頃他坐下,繼續盯著新聞節目,意念因為那輛車的出現而開始清晰,但那種感覺轉瞬即逝。

  電視螢幕旁的牆壁,有一道十公分的狹長裂痕,他越看它越像一根羽毛。

  過去偏頭痛發作時,他一閉上眼,羽毛狀裂縫就輕輕浮起,那條該死的裂縫,他把頭埋進沙發裡。事後他思考,也許這是一個暗示,一個關於生活的暗示,他跟他的前妻提起這件事。

  「我為你感到難過,真的,但你已經做了你能做的了,不是嗎?你的頭痛。我搞不懂你為甚麼跟我提那個裂痕,好奇怪的話題,不過我喜歡你的主意,我們明天就去找人來,把它給填平。你說好不好?我喜歡老東西換新的感覺。」

  說這句話時她還非常年輕,對甚麼話題都保持淡漠的興趣,今天你跟她說你餵了她養的狗吃老鼠藥,她也會用同樣的內容和表情回應。當她抬起頭說「我就喜歡你給我的小東西」時,眼角瞇起的笑意,就像土耳其小宮女,他在一本雜誌上看到的。雖然兩人在那時已發生過激烈爭吵,但他們從很小就認識彼此,父母親戚都熟,他們都覺得要分開已經太遲。

  「我好高興!你會願意要我,我高興死了!我要為你做任何事情,為你熨西裝、做料理、收拾房間、洗衣服、親額頭還有生孩子,我發誓永遠不會再跟你爭吵,絕不!」他捧起她的臉頰,因為喜悅與悲傷的情緒而糾纏不已,那張表情千變萬化,千變萬化……他頭痛的猛眨眼,手機亮了起來。

  顯示的號碼並沒有被記錄在通訊錄中,七響後掛掉,過幾秒鐘又亮起,同一串數字,同樣七響後掛掉,他拿起手機回撥。

  「喂?」他說。

  對方沒有回答,他又說一次。

  「爸,」對方停頓了一會兒。

  「我快完了……這次你一定要過來救我。」年紀不大,是個男孩。

  「你是誰?」

  「我會死,他們這次肯定打算殺死我,他們是認真的!快來救我啊爸!」

  「你是誰?」

  「誰?我是荷風啊!」他聽出來少年正邊跑邊與他通話。

  「我想你認錯人了。」

  「甚麼?」電話另一端陷入沉默,他聽到了像是其他人發出的吶喊與怒罵聲,又或許是嬉鬧聲。

  「怎麼可能?我會認不出自己老爸的聲音嗎?」過了大約有一則新聞那麼長的時間,少年朝他大吼,誰都聽得出其中的恐懼。

  「我沒有兒子,你認錯人了。」

  「不、不不不不!我不是在開玩笑的,是真的!被他們找到我只有……」少年哭了起來。

  「我在百界街上,就在漁潮的旁邊,拜託拜託拜託拜託拜託拜託拜託你快過來,爸!他們要宰了我!他們會宰了我!他們宰了我!他們宰了我!」

  對方結束了通話。

  他繼續盯著電視,通往臥室的走廊傳出細微的開門聲,因為是深夜,房裡安靜到能聽見光著腳踩在地板上的聲音,甚至也聽得出腳步很輕,廚房冰箱被打開,冰塊和玻璃杯碰撞,水注入杯底。

  他站起身,拍平襯衫,跨過空酒瓶時把它們扶正,就讓電視繼續亮著,扶著牆慢慢穿過走廊。黑暗中,那雙謹慎的腳察覺了動靜,慌張躲進了房間。


2.

  在臥室外靜立幾分鐘後,他再次敲門。

  門先是開了三十度,接著再如一噸重的開到六十度,他握住把手把門推到全開。

  地上散放著各種書籍,一疊疊堆到小腿肚,圍著床鋪排成一圈,隨意脫下的衣服褲子在書上縐成一團,纏在一起的髮絲聚集在房間角落,窗戶似乎是為了他的進來才開了一半,因為潮濕甜膩的味道很濃郁。
  
  他環顧著臥室,少女推開床上的書堆,為他清出座位。
  
  「我們需要談一談。」他說。

  她咬緊濕潤的嘴唇。
  
  他的女兒森野露,只穿著白色的睡衣和燈籠褲,似乎是很久都沒去理髮店的關係,原先中性的短髮留長後無精打采地垂在椅背上,她面朝桌面靜坐,雙眼凝視著玻璃杯外緣留下的水漬。

  升上高中二年級的第一個禮拜,她先是在課堂進行中突然消失,然後是自發缺席,後來乾脆拒絕再去學校。現實對她來說不是一顆敲開外殼才能吃到的堅果,而是輕輕一捏就流出甜汁的櫻桃,當世界在她掌心放了一把栗子,她會收進透明盒子裡,絕不再打開。

  他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沒有一件事情是順利的。逃避令他憤怒,這時他多希望自己有的是個兒子,至少他能要他像個男人一樣鼓起勇氣,用他父親教訓他時說的那句「站起來,否則我發誓會讓你從此不用站起來」。

  「說甚麼都好,甚麼都可以。」他仍然試著幫她。

  「有問題就需要解決,現在我願意幫妳,只要妳說出來。」

  她纖細的指尖扯轉衣角,卻甚麼也不說。

  如果繼續等待下去,到了明天、後天或者一個禮拜後她會說出來,遲早的問題。可是現在,檯燈直射他的雙眼,不論他怎麼變換位置,惱人的白光總是能直接射中他的眼睛。

  「妳覺得自己很聰明,吃定我不會對妳動手,是嗎?」

  「妳這樣做是在激怒我。」

  「就是因為這樣,我們才不可能有任何溝通。」森野露轉過頭看他,他下意識伸手想撥開她的瀏海好看清那張臉,但她只是看了一眼,立刻轉回去。

  「活著真是糟透了,跟我住的地方一樣無可救藥。我好想要一點點乾淨的感覺。」

  她的肩膀顫抖,雙手在桌上焦慮地緊握。

  「一點點乾淨……或者明亮的感覺,就只是這樣子,那叫甚麼?窗明几淨?對,只是這樣子,只要完全相信就能夠擁有的乾淨感覺……」

  「爸爸你知道嗎?人的意念是構成認識的基礎,如果對那些可怕的事物,死亡或者疏離保持無知的話,那他們就永遠也不會發生了。就像是……如果你害怕酒癮發作,只要努力忘記關於酒癮的東西,它就不可能發生了。」

  「那癌症呢?戒菸呢?失業婚姻死亡呢?」

  「都是一樣的爸爸,只要你讓自己相信他們不存在,那就不可能會發生。」

  「這是妳不去學校的理由?」

  「不全是,」她的嗓音突然變的溫柔。

  「有更重要的事,是的,活著總有比學校還重要的事情……」

  手機忽然響了,他沒有接起,兩人一起聽著手機響著,響了七次。

  他深深吸氣,試著平息內心衝動,情況只是他的女兒看了市面上氾濫的勵志書,還用他給她的零用錢買了一堆自己智力不足以理解的書後才變成這樣子。她只是個不成熟的孩子,卻成天躲在房間無所事事,舔著大人給的糖,卻以為自己比大人還聰明,比父親還懂世界是怎麼運作,她需要被人教訓,如此而已,沒有別的。

  「妳對未來有甚麼規劃?」他問。

  「我還在思考。」

  「妳不會思考。」

  「我會!每個人都會思考。」

  「妳只是在胡思亂想。」

  「我討厭你這樣說我,我很清楚自己是怎麼回事,比你還清楚。」

  「妳明明知道自己心裡不是這樣想。」

  她瞪著他,那是一張很陌生的臉,他第一次這麼仔細觀察自己孩子的模樣。

  「之後我會找個爛到沒人想做的工作,搬出去住行吧。」她嘆了口氣面向窗外,正對著另一棟公寓的窗戶。

  「然後離開這個混亂、骯髒的地方,逃到某個地方,某個地方也許會有安靜的落日,沒有認識的人偶爾會經過的某個地方……在那裏工作完的人們會與互不相識的其他人,一起搭著電車回到屬於自己的小盒子裡,然後在日出的時候,像是按下了開關一樣,滾出盒子,一起湧上街道。而我只要看著,看著看著,總有一天會看到些甚麼,不會那麼輕易溜走的東西……」

  騙子。一開口就是一袋又一袋的謊話跟廢話。他血液中的酒精正在揮發。

  「妳說完了?」

  她扭曲著臉沒說話。

  「這不是我要聽的。」他搖頭。

  「我想的當然不可能和你要的一樣。」

  他覺得自己聽出女兒的弦外之音,和她語氣中隱藏對父親的傲慢與鄙夷。她不知道自己在說甚麼,絕對不可能會知道,現在他說甚麼都不重要了,因為她沒在聽,他知道她根本沒在聽。

  「妳覺得自己說了很有趣的事情嗎?說出這些東西讓妳覺得很聰明對吧?我不出言制止就讓妳覺得很有優越感是吧?我告訴妳我想聽甚麼,我只想聽的是,妳要怎麼像個普通學生一樣,乖乖回歸正常的學校生活,然後完成那個妳覺得狗屁不值的學業,除了妳這個自作聰明的白癡外,拿到誰都能拿到的畢業證書,我不管妳打算怎麼做,但就是別說妳不到,這就是重點所在,懂嗎?」

  「你想聽的是這個?你想知道的居然就只是這個?」她難以置信地看著父親。

  「對,就只是這個,因為連妳自己都知道這樣下去根本不可能畢業,就算再給妳一百年也不可能,偏偏妳就必須得拿到這個學歷,偏偏妳必須處理自己搞出的鳥事,偏偏妳必須學會讓壞掉的時鐘重新轉動。告訴我妳做得到,告訴我妳要怎麼做,我要妳告訴我!或者求我告訴妳,求我告訴妳該怎麼做。」

  「難怪沒有半個朋友想連絡你。」她說。

  「那通電話也是你不認識的人撥的吧?你總是這樣,沒有人真的喜歡你,而你也不是真的想幫我,只不過是想證明自己才是對的,自己才是理智的,別人都是笨蛋、庸才、動物,可是承認吧,你根本就沒有自己想的那麼特別。」

  「你只是個失業又自憐的混蛋而已。」

  「妳說甚麼?」他猛然伸出右手,用虎口抵著她的喉嚨,整面手掌包覆著她溫軟的脖子。

  「我能讓妳生下來就能讓妳再滾回去,妳懂我在說甚麼嗎?」

  他看見森野露恐懼的表情,也從她的眼中看到自己的恐懼。他很害怕,害怕自己接下來要做的事情,但又找不到理由停下來,他不知道自己該做甚麼,他希望有人能告訴他該怎麼做,希望女兒哭著向他求饒;或者高聲尖叫好讓鄰居報警;推開他的手逃出房間;激怒他讓他無法控制自己的怒火……只要事情可以落幕,不論是哪種形式,他甚至願意被關起來槍斃。

  閉上眼,羽毛又飄了起來。

  「這是我的房間,你該出去了,我說,請你出去,你該走了。」

  「妳是個自私的人,就和你母親一樣。」

  「也許吧,也許我一生都是這樣的人。」

  「你已經永遠的失去我了。」他關上門時隱約聽到了一個聲音這麼說。

  臥室傳來物體摔上床鋪的聲響,同時幽幽的,唯有臉埋在枕頭裡才會發出的痛哭聲,流過門縫,抓住他的腳跟。他一秒也不想留在屋子裡,推門走了出去。


3.

  撲通──

  夜遊的人們擁有一個共同的秘密儀式,那就是將澀江當作許願池,丟入酒瓶以祈求美好的明天永遠不會到來。

  澀江市一間露天酒吧,因為一旁就是佔地遼闊的停車場,加上萬片細葉包覆的精心布置,這難得的隱密的情調吸引許多有車人士在失眠的夜裡,不計路途前來消磨時間。

  於鄰市工廠擔任產品經理的荷井,嚥下滿杯調酒後,帶著幾分醉意,扯著嗓門跟另一個年輕後輩談天,可是更多時候都是他單方面在說話。

  「人生是很奇妙的,有的時候就是會遇到一個轉角,沒意識到就沒辦法繞過去。你懂我的意思嗎?」

  「我懂,完全理解。我也希望荷井先生可以──」

  「借錢的事情啊,本來就該是你有錢時誰都願意,沒有就不可能會被理睬,因為你是與我交心的朋友,我才這麼跟你說。可是我說真的啊,你真的會把別人借你的錢當作自己的錢嗎?你不會拿去胡搞亂花嗎?」

  荷井用手背磨蹭著紅腫的鼻頭,他舉手又要了一杯馬丁尼。

  「才沒過了幾年呢,高瀨的那口子已經去過三、四家大醫院,論技術都比正牌醫生還純熟呢,可是她那張臉,還是老樣子,一點也不像是在整型診所工作的人,不覺得好笑嗎?」

  「居然會有這種事。」戴眼鏡的年輕人乾笑了幾聲,卻一時想不上甚麼有趣的話題而靦腆的微笑。

  「說到有趣的事情,我正在開發一個新型路由器,大概燒了五百萬左右吧。不算甚麼、不算甚麼,就是點小錢,這點錢不值一提啊……我那幾個朋友都做到總經理了,我家那口子還是那麼天真,老是跟他們說要多多照顧外子,誰都說,到了後來連最交心的朋友都跑來關心──這可是商場啊!你有利用價值自然有人會關照你,除此之外,都是虛假的關係……金錢可以淨化關係,商人與商人的關係都是最純潔無瑕的,她連這點都不知道嗎?現在可好了,大家可都看著我笑話哩。」

  「還真是難堪啊……不過我以為荷井先生做的是更……技術性質的工作。」

  「你沒讀過經濟學原理嗎?所有可被談論的都能標上價格,可以被標上價格的東西都可以被視作商品,不管有形無形之類的啦。總之記住,這個世道人人都是商人,耶穌是個甚麼來著?偉大的銷售商人,沒錯,看看聖經的印刷數量。莎士比亞?天才的廣告商人,他現在如果活著肯定會開間全球最大的廣告公司,歌德、狄更斯、斯湯達爾、雨果、托爾斯泰都在他旗下工作……你說你做的是藍領不算?錯了,你是商人,你就是資本論的行銷業務。」

  女服務員面容憔悴的端上調酒,荷井面無表情的道謝後,又是一口氣吞下飲料。

  「你不是很懂法律的方面嗎?政府勞工勞資的糾紛,你解決過吧?別人不信任你,難道你不可以自己證明價值嗎?我是為了你好,你如果認為我是把自己認為對的觀念加諸在你身上,那誤會可大了。我要再點一杯,喔,沒問題,小心點,別撞到了。」

  年輕後輩為了接電話堆滿歉疚笑容地離席,走到角落確定沒人介意後,年輕人才接起電話,對方似乎說了會令人憤慨的話語,才沒說上句年輕人就抓狂的大吼。

  「媽的!我可還沒落魄到連房子都租不起!明天我就搬出去,混帳老頭老是想拿我出氣,我沒事情做嗎?就他有尊嚴嗎?尊嚴是透過工作換取的,不是年紀!連銀行搶匪都比那老頭值得尊敬,媽的!媽的!妳少給我來這套,給我閉嘴、閉嘴閉嘴!我已經很煩了,拜託別再成天想著怎麼介入我的生活好不好?我正在談一筆很重要的生意,可以請你們安靜點嗎?好好好……我也愛你們,再見。」

  年輕人掛斷電話後雙手按撫太陽穴,試著揉散積累的情緒,既然都這樣說了,可不能讓今天就這樣算了,無論如何自己都要從這位剛認識不久的大叔身上擠出十萬元整鈔。

  自稱瑪麗的年輕後輩真名是花杏奴,身材高挑,聲音清亮,留著一捲熱情的褐髮,輪廓深邃的臉龐給人熱情奔放的印象。體會到自己的外貌與那過於嬌弱的名字形成落差,她習慣在外人面前用瑪莉自稱,熟一點的人會稱她茉莉,但絕對沒人可以叫她杏奴,除了兩位最近似乎意識到對女兒寵溺過度的父母外。

  她上過大學,受過高等教育,可現實是她甚麼都不懂,統計數據顯示她在這個城市裡,屬於可有可無一類的人。所以她需要錢,為了讓自己成為比現在更好的人,讓其他人不會用她的工作來看待她。她厭惡那份勞動,因為賺不到她理想的數字,而且沒人會在工作中尊敬她。

  對著手機的黑色鏡面,她摘下眼鏡,擺出一張最恭順最無助的表情,然後滿意的戴上眼鏡,一如往常,她已經想好接下來該怎麼做了。

  就在她準備走回座位時,她注意到荷井瞪大雙眼,看向進入露天酒吧的其中一條走道,她順著視線看去,走道盡處出現一個高大男人的身影。他穿著一件像剛從洗衣機拎出來的米色襯衫,細窄的牛仔褲包不住肌肉急切向外賁張的雙腿,他就像一頭被理平鬃毛,精神衰頹的獅子,或者即將入獄服刑的通緝犯,不去理會他就不會發生意外,然而當男人看到荷井時,她知道自己目前待在原地比較好。

   他堅定地走過去,荷井顯得有些茫然,他不安地微笑,聳肩,打哈欠,這不能放慢對方靠近的速度。男人就停在荷井身邊,沒有拉開椅子坐下。

  「你最近好嗎?」荷井說。

  「我最近好嗎?」男人說。

  荷井怪笑了一聲,擺出無奈的表情,但男人瞪的他有些受不了,他舉手想叫一杯酒,現在服務生就算從廁所撈了一整杯尿他肯定也喝不出來,可是男人壓下他的手。

  荷井想要表現出生氣的模樣,但他很害怕,男人右手揪住荷井的領子,他露出一副「拜託,你不會真的想這樣做吧」的表情,他對著男人微笑,有那麼一瞬間連他自己都以為,眼前這揪住他的男人,其實跟他是最要好的摯友,絕對不會傷害他,即使他勾搭上對方的妻子,他也只會損他幾句,畢竟無論如何,他心底都會喜歡像自己這樣的傢伙──

  正準備開口說話時,他的臉上一麻,完全失去了知覺,男人揮拳朝他突起的鼻樑砸去,拉住他的領子不讓他倒下,連揮四拳,全酒吧的客人都聽見軟骨一寸一寸碎裂的聲音,他的頭如同被用力摔向地面的橡皮球,在男人的指節與空氣間迅速來回彈跳。

  酒吧的客人因為突發的暴力場面而躁動,男人把荷井按倒在地,對著浸泡在血漿湖泊裡的殘破面孔,瑪麗驚訝的發現,男人像是深怕傷害到這顆中央凹陷的血淋淋頭顱,手指輕柔緩慢的捧著荷井的後腦勺,輕輕放在地上,在一片恐懼的喧嘩聲中,他憂傷地凝視傷者,他說「你要我怎麼辦?換做你是我你會怎麼做?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做。」

  他像是費盡極大的力氣才站了起來,搖晃著往酒吧外走去,他沒針對誰的拋出一個問題。

  「百界路在哪裡?」這似乎是自言自語。

  「你出去右轉,沿著河岸走就會看到了。」瑪麗莫名地回答。

  「離河水的地方那麼近嗎?」

  「不只有水,還有很多魚呢!」

  男人回頭看了瑪麗,帶著微渺的疑惑,瑪麗衝著他微笑。

  「我的名字叫瑪麗。」她頓了頓。

  「當然,這是假名,你也可以叫我茉莉,那也是假名,我的真名叫杏奴。」她覺得自己說的話莫名透頂。

  男人點點頭,往他停靠在旁邊的車子走去,他上車,發動引擎,朝右轉,剎那間他已隱沒在城市之中,所有行動都在短暫的沉默中完成,酒吧裡的客人很快又恢復了談興,似乎那男人壓根沒闖進這城市,而是在世界某個看不見的角落,痛扁了一個有著難看鼻子的陌生人。

  「我叫花杏奴。」瑪麗的話還沒說完,但已經沒人聽見。

  她看著荷井被幾個酒吧服務生抬走,車道上男人剛剛停車的位置空蕩蕩的,她坐下來處理突如其來的情緒,可那就跟她在學校背的民法條例一樣,在腦袋裡打了死結,越想理清就把繩子拉的越緊,一個又一個的結,纏成一團又一團硬塊,她告訴自己要溫柔、要耐心、要仁慈點,可是錯了,錯了錯了,都錯了。打從第一個結產生她就知道,除了拔刀剜去那一團戈耳狄俄斯之結,再也沒有別條路可選。

  「我很討厭這個名字,討厭到想讓這個名字消失在這世界上,想讓所有知道這個名字的人都死於非命,我希望我的墳墓上刻著別人的名字,希望有誰可以取代我的身分,希望可以用別的名字再重頭活一次,可是我有甚麼辦法?我有甚麼辦法呢?」

  她走出酒吧,望向連往都市的金色大橋。

  「你告訴我有甚麼辦法啊!」她哽咽著轉身。


4.

  距離破曉還有一段時間,那段時間長到不可能會有人睡得著。

  躺在父親睡覺的沙發上,森野露幾乎是不會再想睡了。

  她剛剛接到父親手機打來的電話,一開始她並不打算接,直到第四次打來才終於接起。

  「喂?」不是她父親的聲音。

  「你是誰?爸爸的同事嗎?」

  「不,我不認識你爸,可是我……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得跟妳說。」是個少年,她猜跟她年紀差不多。

  「嗯……好,那我該怎麼稱呼你?」

  「叫我荷風就好,我……」他嚥下口水。

  「我想說,我得先跟妳道歉,你是她的女兒,不過這個……這不是最重要的,我等等再跟妳道歉,事情是……你爸爸來找我,我和你爸爸他……」

  「你還好嗎?荷風先生?」

  「叫我荷風就可以了,我很好……不,我很害怕,從剛剛到現在一直很害怕。」

  「荷風你幾歲了?聽你的聲音好像跟我差不多,我今年十六歲,你呢?」

  「我比妳大上三歲,嗯。」叫荷風的少年又嚥了一口唾液。

  「謝謝,我知道了,我直接說,妳爸被一群本來要打死我的人帶到他們的基地去了。」

  森野露沒有說話。

  「那些人是一個叫『木屑』的青年集團,本來只是兄弟會性質的社團,可到了最近有些激進的成員進來,說甚麼要爆破重要建築,或者刺殺某某團體的領袖,本來大家都笑笑,可那幾個傢伙最近卻像是吃了癟,還是破了處似的,真的開始認真張羅──」

  「我不想聽這些,荷風,請你告訴我,我爸爸他會死嗎?」

  「抱歉,我不確定,可是他現在應該還活著。」

  「他們的基地在哪裡?」

  「就在漁潮,澀江市的百界路上,我記得是57號附近。」

  「那麼你報警了嗎?」

  「我……對不起我到現在都沒有,你爸突然出現,說如果是錢的問題,要用他那輛車抵債,但那哪會只是錢的問題……我們當時都傻了,誰也不認識他,但我第一眼就覺得他就是那個接我電話的人……我爸換了手機號碼,我從繼母手機那偷偷轉傳過來,明明寫著的是『丈夫』但為甚麼會是陌生大叔的手機號碼啊……」

  「你除了這個原因外,有甚麼不能報警的理由嗎?」

  「啊,對不起,確實有的,有不能報警的情況,我雖然懦弱可沒卑劣到不講義氣的地步。因為『木屑』的那傢伙,最近跟『三田』還有『昂』都快撕破臉,只差沒放話要他們快快滾出澀江,總之是非常敏感,尤其是現在已經準備好要爆破重要地標,警察如果包圍他們,不準他們作賊心虛,先把你爸給宰了……」

  「我知道了,謝謝你告訴我。」

  「妳知……妳打算怎麼做?」

  「我會過去,和他們說明爸爸跟這件事沒有關係。」

  「等等!妳應該甚麼都不知道吧?而且妳一個小孩子過去,他們絕不可能聽妳解釋,多半還會變成他們的另一個人質啊!」

  「既然如此為甚麼你不回去。」

  「我可是拚了命才逃出來,冒著生命危險撿起你爸的手機,才能告訴妳這些事,而妳卻要我回去,要我回去,要我──」

  「我不會要你跟我一起去。」

  「我一個人去。」她掛上電話。

  荷風躲在離河岸不遠的地方打了這通電話給她,她想,這麼掛斷電話,肯定讓他一時之間動彈不得吧,不過他還是會逃跑,因為在還沒破曉前的城市,是片野蠻又神秘的黑暗大陸,即使是夜間的計程車司機,也只能忘記了地圖,踩著油門一直向前。

  她拿起遙控器對準播了一整夜新聞的電視,她想了想決定讓它繼續亮著,這樣就很好,當她年紀還小時,她的父親帶她去搭火車,途中她一直哭鬧,所有乘客都氣急了,但父親不知道怎麼阻止她,乾脆假裝與這事毫無關係,她覺得這樣很好。

  她走到窗邊,現在無風,她回想不久前自己就站在這,在父親下樓後她出了房間,探出窗外,注視父親離開公寓後的動作。

  在他推開鐵門時,沿展視線的是裂開的柏油路,無限的水銀街燈並排在黑暗裡,冷冷地注視深夜,電線杆和房屋牆上張貼著黃紅顏色,糖紙般的廣告,似乎在昭示著在過去,某個遲到很久的祭典,然而在水銀燈的目光下,前來的神祇都在瞬間溶解了。

  在一輛進口車旁,他對著車窗仔細整理自己的服裝。

  他過去曾聽過許多光怪陸離的事情,到事件的終點一定有破鏡重圓的契機存在,只要我們意志足夠強大,挺身站出來,我們才知道自己矗立通天,狄更斯是這麼說的。可是不知不覺中,他有了自己的想法,那就是死灰不會復燃,事情發生,時間過去,人們不會再回到以前的樣子,就是這麼回事。即使我們常告訴自己舊夢能夠重溫,奇怪的是到底我們反覆描繪的舊夢,與曾經發生過的真實是不是同一個東西?假如不是,這句話的意思到底是甚麼?

  街上沒有行人,塵埃被車輪捲入野草叢中,這是個與白天完全不同的世界,再也不會有一個跟現在一模一樣的夜晚。一台日產車停在一棟公寓下,駕駛下車,沒熄火就進了公寓,他靠近車身往窗內瞧,車內沒有多餘的東西或吊飾,就像一間主人不準備久住的房間。不遠處,通往其他城市的大橋在街燈下被撒上一層金粉。他拉開車門,身體滑進車內,這是他第一次偷車,但此刻他有了一種預感,有一天他會習慣一切,跟習慣酒精、香菸和沒有女人的日子一樣,只要日子夠長,事情都會變得可以忍受。

  勇氣,他要的不是薪水、房子、工作、一段可以修復的關係,而是面對一切的勇氣。他指的也不是把檔在面前的人擊倒的力量,那不過是在別人虛弱時,藉機侵犯對手的陰沉力量。他要的是被那種力量擊潰後,仍然能在10秒內站起的意志。

  他搖頭,試圖撇開自己的問題為她女兒想,為他的前妻想,甚至為今天電話另一端認錯人的少年想,可是無論如何他都無能解釋為甚麼他會走到今天這一步。同樣的他自己到底變成什麼樣的人,其實他也只能通過別人的眼睛來刻劃吧?大概。即使是對自己一無所知,他依舊相信那些羞愧、憤怒、絕望、孤寂的感覺都會隨著時間自然消逝,用不著過問,也沒有人會在乎,因為這一切都會過去,而我們仍然能在新的一天重新開始……

  新的一天,想到這個詞,難以抵擋的輕鬆與甜美的倦意摸上他的背脊。


5.

  澀江如此寧靜悠長,帶著夜晚的廢棄物與回憶,持續不斷流經城市。躺倒在河堤上,將自己緊緊擁抱著,渾身瘀傷的少年荷風,在澀江河面射出的第一道曙光中,漸漸放鬆四肢,呈大字型地平躺在河岸。

  露天酒吧裡,沉浸於悲傷的瑪麗抬頭,望向還很稚嫩的日出微光,所有酒客也意識到這點而安靜下來,她看著連向其他城市的金粉大橋,在日光下逐漸黯淡,有種難以言喻的恐懼感與未知的希望抓住了她,她推開椅子。
  
  森野露沒有注意到天空與城市光影的變化,她閉著眼,那根糾纏她與父親痛楚的羽毛正在下沉,緩緩沒入水面,一點一點,消失無蹤。

  然後天亮了。






  這算是我到目前為止寫作時倍感糾結的故事。
  也許是寫了很多關於自己對父親的恐懼與情感,還有對這個現實的些微害怕。
  原本故事只有兩千多字,但後來覺得缺乏劇情變化而執意加長,但實際上並沒有得到很好的成效,對我來說這不算故事,只不過是一種看圖說故事的拙劣練習,然而當我想要再修改時,我卻沒有力氣與這故事纏鬥,換句話說,這篇故事中依然保留著過去我寫作上的種種缺陷,並沒有太大的進步,沒辦法做到更好,對於讀著我很抱歉,即便我將一些自己的事情寫了出來。
  
  好的,接下來是廢話閒聊環節XD
  關於故事中出現的一些名稱,我想眼尖的讀者已經看出了一些巧合,是的,的確這一篇故事的許多名稱都與日本文學家森鷗外有某種程度的相關,一方面是因為我沒辦法像小海豚或者樹海那樣能想出優雅的中文名字,另一方面是最近的閱讀習慣所導致。
  倒不是說故事內容與森鷗外的作品有甚麼關聯,只是在開始動筆時,我閱讀到森鷗外說到關於寫作的唯一技巧就是「清晰性」,這句話打中了我常常在混亂中寫作的習慣,不過,雖然如此,在這次寫作時,我還是沒辦法達到很清晰表達的標準,這甚至有些部分明顯的偷懶,真的很抱歉இдஇ

  原先只是抱著對父親的恐懼與複雜的情感寫的,但到後面,越來越覺得不能這樣寫,我想寫的是更讓人振奮的故事,於是花了一段時間,決定以「被擊倒的人們所蘊藏的勇氣」作為主軸寫作,希望能讓讀到的人感覺到能夠面對糟糕過去的勇氣,我猜這部分還是沒有處理的足夠好。

  總之謝謝讀到這裡的朋友,讀到這麼沉悶冗長的故事真是很不好意思_(√ ζ ε:)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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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言共 12 篇留言

莫莉安
沒關係 至少這個故事 我感到很羨慕也很忌妒
我在怎麼寫也寫不出這種程度的故事啊…

10-19 21:03

Maidenless Runt
不需要對這樣程度的故事感到羨慕或者忌妒,如果莫莉安有這樣的情緒產生,不妨可以仔細觀察是那些部份引起了那種感覺,也許在認識到之後會覺得那樣寫其實也平平無奇,感到沒什麼好羨慕了~
10-21 03:56
莫莉安
前段的那個類似詐騙電話的劇情 我父親常接到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資料外洩的關係。常常有人打詐騙電話說我被綁架… 我爸又是那種比較單純的…

10-19 21:37

莫莉安
我對於父親倒是不會感到恐懼 雖然有時候古板的點 但是他是用比較笨拙的方式愛著自己的孩子了…

10-19 21:42

吟月氏樹海
雖然的確還有些混亂,不過就整體而言,還能看得見主體。
好像能看見紙鶴對於故事的結構掌握有明顯的進步,恭喜恭喜!
也許紙鶴自己覺得沒有太大的進步,但在旁人看來,是有很明顯的跨幅喔!ฅ●ω●ฅ

讀到最後,能感覺到有幾分群像劇的感覺,
父親、女兒、荷風的角色份量很足、形象也很立體。

不過關於杏奴有一些評語想給紙鶴參考一下,
我認為她好像有那麼一些些薄弱,
在鋪出了背景和想法之後,她只是迷失在自己的認知之中,
並沒有實際去做出什麼事。
不像父親、女兒、荷風都有著各自的行動,
也在故事尾聲之後留下了給讀者想像行動的可能,
杏奴是唯一那個在結局之後沒有辦法想像延伸故事的人。
作為一個全篇故事中思想最為迷茫無措的角色來說,僅只於此實在有些可惜。
雖然末尾強調了她重拾希望的舉動,
勉強能看見紙鶴想說的「被擊倒的人們所蘊藏的勇氣」這個特點,
不過相較於另外三位角色,幾乎沒什麼具體的行動,
角色特性因此薄弱幾分,是較為可惜的地方。

第四段的最尾聲我也有個小疑問,
為什麼會是「難以抵擋的輕鬆與甜美的倦意摸上他的背脊」呢?
此時的這位父親,不是偷了車正準備去攻擊荷井,接著援助荷風嗎?
也許亢奮、也許略感惆悵,怎麼會是好像要睡著一樣呢?
這裡我是真的有些看不太懂,還請紙鶴解惑。

最後,總覺得紙鶴當初那份「對父親的恐懼與複雜的情感」好像沒有表達完全,
不知道是不是刪節了一些,描寫的讓人有些意猶未竟,
就算是想要寫更加令人振奮的故事,也可以盡情的詮釋心中的情感吧!
好可惜(PД`q。)

10-20 04:22

Maidenless Runt
謝謝樹海的鼓勵~希望之後結構能寫的更清晰點

杏奴那裏樹海真是太敏銳了,杏奴那一部分當初是為了避免單一視角的單調,試圖轉移視角而出現的角色,她與這故事沒有直接相關,是為了顯示外人眼中的男人到底是怎麼樣子,可能是寫到後面,不小心太過於激動,把一些諸如對自己卑微身分的恐懼、希望、對不得不做工作卻換取不到想要東西的厭惡、期望人生能重來等等情感疊加到了她身上,使這個作為工具的角色太過搶戲,太有主觀意識。

至於第四段尾聲我想是缺乏連接描述,男人坐上車時,他並沒有特定要去哪裡,也不知道荷井在哪,他是在一片混亂與刺激後感到的突然放鬆,至於之後到了酒吧以及去救少年,這都不是他當時預料到的,他當時想的就是遠離這個地方,完全沒有計畫,他去救少年也是在毫無計畫下,想彌補對女兒撂下的狠話的情感錯置驅使。





10-21 04:08
Maidenless Runt
關於「對父親的恐懼與複雜的情感」確實被淡化了,原本故事只在父親對森野露的撂下威脅的話,並離開家裡結束。

也許那些對話太過平淡,樹海沒有感覺,可當時我寫下那些對話時,是感到痛苦,緊張到想哭出來的,

  「妳覺得自己很聰明,吃定我不會對妳動手,是嗎?」
  「妳這樣做是在激怒我。」

  「妳說完了?」
  她扭曲著臉沒說話。
  「這不是我要聽的。」他搖頭。
  「我想的當然不可能和你要的一樣。」

  「對,就只是這個,因為連妳自己都知道這樣下去根本不可能畢業,就算再給妳一百年也不可能,偏偏妳就必須得拿到這個學歷,偏偏妳必須處理自己搞出的鳥事,偏偏妳必須學會讓壞掉的時鐘重新轉動。告訴我妳做得到,告訴我妳要怎麼做,我要妳告訴我!或者求我告訴妳,求我告訴妳該怎麼做。」

  「妳說甚麼?」他猛然伸出右手,用虎口抵著她的喉嚨,整面手掌包覆著她溫軟的脖子。
  「我能讓妳生下來就能讓妳再滾回去,妳懂我在說甚麼嗎?」

  「妳是個自私的人,就和你母親一樣。」
  「也許吧,也許我一生都是這樣的人。」

  這些話語也許並沒有直接的侵略性,但在精神上的壓迫卻是難以抵擋的。
  因為那些話不是編造的,太過日常的用語反而沒有刺激感,所以對寫出來的和讀到的會有不同程度的感覺吧。

10-21 04:19
Maidenless Runt
謝謝樹海耐心的閱讀與回應(ノ>ω<)ノ10-21 04:21
狂氣的牡蠣
這篇短篇單就故事性來說頗淡,人物的個性特徵有點出來但關聯不是很清楚,換句話說就是難以在讀者心中構築成連貫的劇情,只有片段的事件,這點對想把故事說給大家聽的作者來說是致命傷。你的敘事文筆在同齡中已經很棒了,但在講故事這塊上還得強化。不知道這樣點評口氣會不會太重?

10-20 12:24

Maidenless Runt
謝謝牡蠣的評論~
的確這篇故事就像牡蠣說的是太過片段,沒讓人覺得有足夠連貫性的暢通感
並且在連接上也不夠熟練,如我在最後面說的,這作品更像是看圖說故事一樣的練習,我想很多部分在細節上處理不夠仔細,才導致這樣的。
感謝牡蠣的耐心閱讀,牡蠣點出的問題,是確實存在於故事上的缺陷,我不覺得口氣的輕重會影響到這些判斷。


10-21 04:30
巴哈姆特小管家
親愛的勇者:

感謝您對勇者小屋的支持,
我們會將此篇設定在首頁的精選閣樓中增加曝光。

--
巴哈姆特小管家 敬上

10-20 15:10

Maidenless Runt
這個我想是手抖點錯篇了:P10-21 03:57
煙嵐
敘事成熟,故事主軸可能因為風格化所以不是那麼明顯,需要細細品味,有厚度的小說。

10-20 16:23

Maidenless Runt
謝謝煙嵐的回應,評的那麼精煉又有深度,都讓我害羞的失眠了(欸?)

雖然煙嵐手下留情,刻意放低了評論標準,但還是很感謝煙嵐的鼓勵⸜(* ॑꒳ ॑* )⸝

此外當我現在回應你的留言時,我已經開始意識到,自己又很羞恥的失眠了_(√ ζ ε:)_10-21 04:37
莫莉安
不會啊 其實能夠上精選代表說你是有實力的啦~~~ 能夠有人有那麼認真地回應你的文章就是了~~

10-21 09:41

煙嵐
(發起快睡覺運動

10-21 12:27

西瓜
我還是收起自己的筆,打消成為作家的念頭好了。
乖乖當個服務生操死自己才像我呀~

10-22 00:52

Maidenless Runt
可以不要這樣想嗎XD
不過這顆熾熱的受虐──侍奉之心,我倒是非常肯定的_(:3 」∠ )_10-22 01:12
西瓜
看來紙鶴也有成為虐待狂的資質呢~不錯,西瓜我喜歡。
要努力繼續成為一個人見人愛的抖S——我是說創作者。
紙鶴的努力大家都看見了,妳看!是精選閣樓啊!
……
……
……
身為一個服務生,我該找回被虐的感覺了……(收筆

10-22 01:28

Maidenless Runt
精選閣樓說實在沒什麼鑑別度,也沒什麼實質宣傳作用,跟討論版收錄到精華區效果沒太大區別,換句話說就是打了那麼多字賞你個好孩子徽章而已。

所以西瓜你呀~










你真以為我準備這樣說嗎?(笑)



你這麼在意這個好孩子徽章,就快點碰嗑碰嗑的滾上閣樓來啊!
就用你的侍奉熱情和一整個星期時間寫一篇自己絕對不會後悔的故事,
調動你的所有感覺、知識、情感,有必要的話連回憶也可以用上,
然後在丟上小屋,在大家窺視下愉悅的在瓜田裡打滾吧,
哼,你個抖M傻西瓜,我可不會鼓勵你的

10-22 01:50
西瓜
沒想到連傲嬌都有了呢,性格真豐富。
話說我有沒有上閣樓都沒差啦~住在自家的床上比較舒服呢
睡閣樓?我才不要咧~

反正哪,恭喜紙鶴登上閣樓!
祝您一夜好夢。

10-22 0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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