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我今宵便要與詩音同床共枕
皋月一臉清爽的朗笑:「司,我這個朋友是不是夠義氣,你救了我,我也替你找回式神。」
「謝謝你,皋月。」
我們握住手,皋月笑得頗為開懷,這個人雖然脾氣古怪,也有他的優點,或許是我之前太多心才覺得他怪怪的?
雪女仍是對皋月拋以生疏冷淡的目光。
「主上上上上!」鴉天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衝了過來,手裡還抱著喝醉的狸貓。
我被它堅硬的鳥頭面具給扎得要命:「等等,你的面具好硬!」
「嘿,見到主上太興奮。」鴉天狗不好意思的摸摸後腦:「比起我們,詩音小姐自從知道主上要替她取回屍身,一路上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詩音?」
我趕緊望向宮燈詩音,在黎明前的夜空下,詩音看起來狼狽不堪,她伸出磨破、紅腫的小手摸著我的掌心,就像被父母拋棄的孩子一樣無助的看著我。
「司先生,你為我做了這麼多的犧牲,我卻什麼也沒有辦法報答你。」
我有點尷尬:「妳都知道啦?」
「我不值得你對我這麼好。」詩音突然撲到我的懷裡,眼睛流下眼淚,她激動地抓緊我的衣領,哭道:「皋月先生已經全部告訴我了,請你以後不要輕易冒險,我...很需要司先生,要是司先生有了個三長兩短,我也不想活了...」
「我還好端端的站在這裡呢。」我抱著詩音柔軟溫暖的身子,瞧她頭髮凌亂,又打從心底為我著想,內心頓時升起一股暖意。
詩音縮在我懷裡,楚楚可憐的說:「怎麼說,我也是司先生的式神,有什麼...我幫得上忙的事嗎?」
我安撫似的摸摸她烏黑的長髮:「待在我身邊就好,說起來,我還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妳...」
詩音抹去眼淚,乖順的點點頭:「只要是司先生的話,我都喜歡聽。」
「妳肯定會嚇一跳。」我抓住詩音的肩膀:「我找到妳的二姊了!」
詩音的眼光頓時亮了起來:「真的? 二姊呢? 她在哪裡?」
「就是雪女,我已在雪女神殿證實一切。」
我伸手把雪女帶過來,好端端的放在詩音身前,宮燈姊妹兩人對視良久,詩音摀住唇瓣,似是百感交集,一句話也說不上來。
雪女呆呆的被我們兩個人注視著:「耍人,玩?」
「我就知道! 我就知道!」詩音又驚又喜的走向雪女,顫聲道:「韶雪姐姐? 妳是二姐對吧?」
雪女茫然的看著詩音,但詩音已經緊緊的抱住雪女纖細的身子,這一比較下來,兩名少女細緻的臉孔果然有幾分神似之處,高雅的氣質更是同出一轍。
詩音難過的說:「我一直都想來找妳! 對不起,姊姊!」
雪女的記憶依然破碎殘缺,她像是剛被領養的貓咪一樣嗅了嗅,似乎是透過詩音身上的香氣來回想多年前的記憶片段,她淡淡的問:「詩音,姊姊?」
詩音哭笑不得的指著自己:「二姊,妳是姐姐,我是妹妹。」
「妹妹。」雪女靜默一陣,木訥的低下頭:「我,沒有印象。」
「二姊全忘了嗎?」詩音看出韶雪已經失憶,露出苦澀的微笑:「...沒關係,只要妳好好活著,我們還是可以重新開始生活,妳一定會慢慢想起來的。」
我內心一陣惆悵,該提醒詩音,韶雪無法離開白山嗎?
宮燈姊妹好不容易重逢,我卻陷入九嬰、魔劍、雪女三者之間的關係而煩惱,如果能順利找到雪蓮,只要打倒服部、趁早離開白山,我能避免心魔劍幫助洪荒霜解突破封印。
可是雪女呢? 她還要繼續死守在這片銀白世界,繼續看守洪荒霜解的封印,誰也不希望所愛的人離開身邊,我怎麼能忍心拆散這對失散多年的姊妹?
除非...
我思忖之餘,發覺詩音偷偷的瞧著我,她嫣紅的雙頰襯著白玉般的肌膚,不禁內心一動。
「我覺得,能遇上司先生真是太好了。」
「啥?」我猛地抬頭,根本就沒聽見她說了什麼。
詩音驚慌失措的擺擺手:「沒有、什麼也沒有啦!」
雪女抬起明媚的臉蛋,跟著問:「詩音,奇怪。」
卻見皋月咬住嘴唇,露出不悅的神情:「司先生,我有件事情想私底下找你商量,請借一步說話。」
皋月畢竟對我有恩,我想讓宮燈姊妹在外頭重新培養感情也好,便在皋月的帶領下單獨走進洞窟。
....
「你有什麼事情要和我商量?」
皋月需要這樣遮遮掩掩,是不是有什麼不方便讓詩音她們知道的秘密?
洞窟深處曲折迂迴,我與皋月行走片刻,卻從洞窟的另一頭走了出來,眼前是蒼茫雪景,不遠處又是一座懸崖孤壁。
皋月熱情的摟住我的肩膀:「司,我替你救了詩音和式神,你還不多誇誇我兩句?」
「我要謝謝你幫我照顧詩音她們。」
打從第一次見面開始,皋月就是一個令我不解的人,但他畢竟救回我的式神,人與人之間可能還需要多一點信任。
皋月聽了大笑,他繞個圈子走到我的身後:「不必客氣,不過我意外發現了個好東西喔? 你體內的魔劍,竟然能破解冰湖下的封印,甚至能影響雪女的記憶,令我非常好奇。」
我感到奇怪:「你為什麼會知道...」
「但最讓我難以忍受的,是你憑什麼搏得詩音的好感? 男女之間的分寸,本來就不該輕易越矩。」皋月用力搓著鼻子,異常興奮的說:「我情急之下,不得已只好請你...」
皋月眼中閃過不詳的凶光。
我不及細思,背後和胸膛先後傳來撕心裂肺的劇痛,我不敢置信的低頭一看,發覺身體竟然被一口冰刀對穿而過,回頭見到皋月臉上帶著陰笑,手中武士刀兀自冒著寒冷的氣息。
「去死!」
我眼前一黑,險些就要昏迷過去:「為什麼...」
「我等了這麼久,就是要讓你失去戒心,去死! 去死吧!」皋月的聲音聽起來是無比的陰森殘酷,他用力拔出刀刃,抬起左掌,再重重的拍在我的背心:「泓瀨司,我要你不得好死!」
我口中噴出好大一口鮮血,向前顛倒數步,心知今日恐怕是逃不過這一劫,眼前一片金星亂冒,如何能敵?
皋月淒厲的笑聲未停,拋下冰刀,畫卷一甩,神筆沾墨,墨水在紙上拓印出三頭腐朽的身影,畫中內容再度變為現實,跳跳一家躍出畫卷,碰碰跳跳的朝我襲來。
「你瘋了嗎? 為什麼要殺我?」我嘴角溢血,吸了一口長氣,奮力抽出硃砂筆,左手勉強拿出符紙:「天地陰陽,乾坤借法,「護風壁」!」
皋月用筆尖指著我,厲聲道:「你敢碰我的女人,便是罪該萬死。」
我面對翻臉不認人的皋月,他內心的扭曲與憤怒表露無疑,但我卻不能理解這股怒氣究竟從何而來。
「你的女人?」
我引出颶風來捲起雪塵,形成風之護壁,殭屍雙腳跳動,被強風吹得難以寸進,我接著再拿出地屬性符咒,施法於地面,雪地中竄出樹根,這些具有止血效果的樹根纏上我的傷口,很快的把傷處包裹起來。
「沒用的東西!」皋月見狀,高舉墨筆,雙手騰舞,施展玄黃岐術,手指凝住至陰之力,但見蒼藍色的火光併射:「太上皇臨,急急律令,三昧陰火!」
蒼藍色的陰火溫度更勝尋常火焰,一口氣燒光擁有滋養靈氣的樹根,我只好摀住傷口向後退去,皋月腳底貼上神行符,筆尖挺進,宛如疾風暴雨的追殺過來。
我急問:「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皋月冷笑:「泓瀨司,你還不明白嗎? 我費盡苦心,好不容易從陸奧國保住了這對姐妹花,豈有肥水落外人田之理?」
我內心一驚:「你究竟是誰!」
「我付出了這麼多!」皋月喝道,刀上滿是毀滅性的情緒:「誰來彌補我!」
我吃力地閃躲:「你不是服部...」
不料皋月踏出一步,變成了黑色麒麟,第二步,竟然變成了我的模樣,最後,皋月面目一轉,出現在我面前的人便是在御前峰守候雪蓮出土的八將臣之一!
糟糕,是能自由變化外型的法術嗎?
「錯了! 服部就是我,我就是服部!」
我不能理解的問:「你如果愛詩音,你怎麼忍心用暴力去佔有她?」
「佔有她的人是你! 你搶走我最愛的詩音,你不該死嗎?」
「莫名其妙,怎有可能任你宰割!」
皋月筆光迴旋,壓抑不住的放聲嘶吼:「我這麼愛她,她卻不愛我,我不會再低聲下氣乞求一份沒有回應的感情!」
「乞求對方愛自己,還有比這個更傻的事情嗎?」我冷汗直流,勉強旋轉硃砂筆,使出玄陽劍中的「玄陽破曉」,奮力擊在皋月筆尖之上,純正的罡陽劍氣一出,光是勁風便已滅了周圍陰火。
「好個玄陽劍,角天師的獨門秘學果然名不虛傳,但是,你還有多少力氣?」皋月嘖了一聲,運勁彈開,重新蓄勢後,又是一筆朝咽喉劃來,他筆勢中藏有刀意,我氣力大損,只能謹慎對戰,筆中劍氣勃發,雙筆交會,朱紅染墨,在雪地上印出淒豔的色彩。
我的傷勢越來越重,氣力也逐漸不濟,單憑玄陽劍來扭轉死局,也不過杯水車薪,無能改變結果…
這個時候,跳跳一家也即將突破風壁,嘴裡散發濃烈的屍氣。
「不妙!」我的呼吸越來越重,內心焦急,見情況不利,將手中硃砂筆凝聚靈氣,向皋月一拋。
只見硃砂筆有如快箭般射去,皋月冷眼一狠,揮筆將陪伴我多年的硃砂筆打成兩段,失劍失筆,我來不及感傷,趁此時抽出百鬼志,使出最後的力氣翻動書頁:「鴉天狗、狸貓!」
靈光一現,鴉天狗從書中飛出,一劍逼退皋月:「主上,我來了! 咦,這不是皋月先生嗎?」
我已經沒有力氣戰鬥下去,整個人跪倒在雪地上:「咳,皋月現在要我們主僕的命啊!」
鴉天狗嘴角一撇:「算了,先打再說。」
「呼嚕嚕!」狸貓拿出木棍,矮小的身子卻動如脫兔,打得跳跳弟弟無從還手、哀哀慘叫,但狸貓兇悍沒過多久,就被跳跳哥哥、跳跳妹妹兩名殭屍追著跑。
「這貧弱的式神有何用處?」皋月嘴帶冷笑,筆勢峰迴路轉,招招盡是精妙殺著,鴉天狗長劍揮舞,進退拿捏得恰到好處,一時打得星火燦爛。
鴉天狗這傢伙,居然變得這麼強了?
我欣慰的看著從好久以前就一直跟隨我的式神。
皋月似乎也沒想到鴉天狗如此英勇善戰,心浮氣躁的罵:「下妖,讓開!」
鴉天狗氣勢凜凜的說:「我不會讓你傷害主上!」
只見一人一妖戰至酐處,皋月體內靈力雖然充足,但連番搶攻之後,亦有調息
片刻之時,鴉天狗利眼抓住稍縱即逝的機會,不顧自身安危的長劍一刺。
皋月睜大眼睛,萬萬想不到低階式神竟劃傷了他、痛得墨筆脫手。
鴉天狗趁勝追擊:「拿下了!」
我眼看皋月雖失兵器,臉上神情依然沒有多少變化,懷疑其中有詐,高聲呼喊:「鴉天狗等等,有哪裡不對勁!」
「呵呵呵…太遲了!」
未料皋月早已有備,他再度化出一口寒光凜冽的武士刀,皋月抽出水屬性的符紙貼在武士刀上,只見刀光大作,刀刃帶著劈岸水浪,他使了一招淩厲無比「刀映滄海」,映照出死亡的寒冰浪花。
思緒雖快,威脅生命的刀光卻是更快更利,鴉天狗一時大意,被那把武士刀給劈得鮮血長流,宛如折翼的蒼鷹從半空墜落。
「鴉天狗!」我大氣也不敢喘一下,跑上去接住鴉天狗滿是鮮血的身體,但此時皋月又是一招「三昧陰火」打向我們。
我無暇多想,即便全身如遭火吻,抽出一張「屏障咒」罩住全身,我一手抱住鴉天狗,另一手打開百鬼志將它吸入書中,藉此保住它垂危的性命。
但我在毫無式神掩護的情況下,被猛烈爆發的陰火給結結實實地打中,整個人如斷線風箏般飛了出去。
我忍受痛楚之餘,發覺皋月的陰火竟然吸收了我體內一部分心魔劍的劍氣,腦中掃過無數個可怕的念頭,更是清晰的看見皋月猙獰大笑的側臉,他手背低落的鮮血竟然變成了點點虛幻莫測的螢光。
「皋月不是真人,他是另一名陰陽師用法術造出的化體!」
服部的化體!
但為時已晚,就算發現秘密又能向誰說破? 這裡的雪岩陡峭非常,要是摔至谷底,恐怕就死定了。
我全身失重,雖然想用手去抓某些物體來穩住,可是斷崖之處光溜溜的,哪裡還找得到堅固的樹枝? 我慘叫一聲,整個人失重的不停向下墜落,直到失去意識為止…
...
「泓瀨司,你從這裡摔落,就算不死,也要丟了半條命。」皋月撿起地上的墨筆,命令跳跳一家: 「跳跳哥哥,你們一家已是不死之身,就算摔爛了也能重生,給我下崖去找泓瀨司的屍體,把他的心臟挖出來,再將屍體毀掉!」
跳跳哥哥、妹妹、弟弟三人奉命跳下雪崖,皋月收斂殺氣,他全身上下的容貌和服飾也跟著起了變化,然後他把奪取過來的心魔劍劍氣灌入自己的心口。
「哼,多虧九嬰的幫助,總算是出了這口惡氣...我今宵便要與詩音同床共枕!」
皋月的雙眼充斥著強忍多年的飢渴,那是存在他內心最深處,極度瘋狂的慾望。
.....
泓瀨司笑吟吟的出了洞口,好像發生了什麼讓他非常開心的事情一樣,只見他一隻手主動的握住雪女的肩膀,另一手攬住詩音的腰,宮燈姊妹彼此互望一眼,詩音臉上升起兩朵紅雲、不免心跳加速,而雪女也喜歡讓泓瀨司伸手撫摸自己。
但泓瀨司畢竟是首次採取主動,詩音的一顆芳心跳得好快,甚至有些不知所措,她害羞的問:「司、司先生,剛剛發生什麼好事嗎?」
「我別過皋月,他決定放棄雪蓮。」泓瀨司意味不明的笑了起來,盯著宮燈姊妹秀美的臉蛋直瞧:「詩音、韶雪,我們走吧,從今以後我會好好憐惜妳們。」
「皋月,不好。」雪女篤定的說。
「一點也沒錯。」泓瀨司微笑,脫口說出接近告白的話語:「詩音,放心吧,我會保護妳和韶雪,因為我最喜歡妳了。」
「司先生...最喜歡了。」詩音帶著一點羞澀,輕輕挽住泓瀨司的手,她原先一直以為骯髒的人沒有資格追求任何美好的事物,直到泓瀨司願意接受她,她才能順利走出過去的陰影,如今心裡一片甜蜜,只覺得自己好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