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直接先回學校,去找系上的公布欄,上頭是有釘著幾張徵家教的紙,包括高中數學、高中物理、高中化學、高中生物、國中數學和理化,以及幾張國中英文,最後還有一張是徵國中英數理化。郭衛自己念的是經濟系,數學是沒關係,但是物理跟化學就非常不行,他一面咕噥著「選擇真少」一面從國中英文跟高中數學上頭撕了電話號碼下來。
有幹勁的男人應該立刻打電話,但結果不太好,他找了三個人,其中一個沒接電話,一個已經找到家教老師,還有一位家長說他只要女生。最後那一位,郭衛掛電話時,在心裡咒罵了一句「有性別歧視也好,想保護女兒也罷,幹嘛不直接寫出來」。
「真麻煩……」
郭衛躲到便利商店,用身上僅存的零錢買了一碗泡麵充當午餐,坐在座位區邊喝著麵湯邊想著這年頭家教怎麼還這麼難找。而且他真的要趕快開始找工作,不然的話,就得當個足不出戶窩在家裡被包養的軟骨頭了。
他有想到回家,開電腦上去PTT找,一定比翻學校公佈欄多,但是他現在不是很想回去,不曉得夕在不在屋子裡。
「如果他已經回去了,怎麼辦啊……我昨天晚上那樣發他脾氣,回去見到面一定超尷尬的……可是……」
尷尬歸尷尬,逃跑是不被允許的,更何況受白爺爺之託照管屋子的人不是夕而是郭衛。
「……好!」
郭衛一面替自己打氣一面站起身,差點又把麵碗給撞倒在地上。
光蘭街不是條好找的巷道,十七巷又小,第二天搬來的郭衛不太認識路,多花了十分鐘才找到正確的路口,然而他一彎進巷子,立刻就遠遠看見四號的門口有人。兩個人,四十來歲的男人──白伯行跟白仲鶚。他們一個人仰頭望著二樓郭衛房間的窗,另一個伸手撫摸庭院的鐵門。
「你們……!」
兩個男人都轉過頭,發現是郭衛,立刻露出笑容。白伯行褐色眼鏡鏡片下的眼角在往上彎,白仲鶚的尖臉看起來比昨天更像老鼠。
「哦,我們還以為是誰,原來是那個自不量力的小夥子。」
「你們又來了!」郭衛火氣上衝:「來幹什麼的!」
「哦,也沒什麼。」白伯行伸手調整了一下眼鏡:「來跟小夥子你拿房子的鑰匙。」
「你們以為我會給嗎!」
「我們沒有說過要問你的意見喔?」
郭衛有點後悔,因為房子的鑰匙就在他牛仔褲的後口袋,看眼前這兩個人明顯是要來硬的,一對二他可沒有十足把握;但是那兩個男人沒給他時間思考,白仲鶚已經大步上前,一拳就朝郭衛肚子招呼過來,郭衛閃避不及,差點沒滾倒在地上,踉蹌往後退了一兩步,還勉強站直。
白仲鶚冷笑一聲:「吃了我的拳頭還能站著的人不多,小夥子你還算有骨氣!」
「……囉嗦……!」
郭衛很想回擊,無奈剛才失了先機,白伯行的動作也比他快,迎面一個巴掌飛來,把郭衛打得臉往一邊歪,嘴裡嘗到血的味道;他還覺得眼冒金星,腳下不穩,上衣前襟已經被白仲鶚一把揪住,整個人被壓在光蘭街十七巷四號庭院的鐵門上頭。
「小子,不想再被打的話,就乖乖把鑰匙交出來。」
「……休想……!」
正當郭衛從齒縫間硬擠出這兩個字,他背後那扇鐵門突然無聲無息地開了一條縫,郭衛跟白仲鶚同時失去重心,白仲鶚揪著郭衛衣襟的手短暫地鬆了一下,郭衛立刻整個人往後倒,身體好像被那條縫吸進去一樣,滾進光蘭街十七巷四號的庭院。白仲鶚伸手要去抓,鐵門又已經砰一聲關上,還狠狠夾了他的手一下,讓他痛得咒罵起來,往後退了一步。
「可惡……」
「仲鶚,」白伯行嘴裡說話,眼睛卻隔著鏡片、圍牆跟鐵門,冷冷地瞪視著郭衛:「你覺得是誰在搞鬼?」
白仲鶚按著被夾到泛紅的手背,咬牙切齒地低語:「不會是老,我覺得恐怕是夕宙那個小鬼……」
「夕宙?不會吧,我們不是已經解決掉他的問題了?」
「但是除了那小鬼之外,實在沒法解釋。」
「令人難以相信,我們得好好查清楚。話又說回來,知道他在哪嗎?」
「不知道,上次下手之後匆忙離開,沒來得及確認現場,後來回去檢查時人已經不見了,之後就一直沒消息。」
「學校呢?」
「他沒回去。」
「鐵定是被人帶走了。嘖!」
郭衛完全聽不懂他們在講什麼,只茫茫然地感覺到,自己得救了。他還坐在地上,白伯行跟白仲鶚低聲交談了幾句,轉頭過來看著他。
先開口的是白仲鶚:「不要以為我們會這樣放棄,今天只能算你走運。」
「還有,」白伯行冷笑一聲:「我勸你還是好好考慮一下到底要不要住在這裡。認真的考慮。」
「什麼意思?」
「對於這座房子的來歷,我們可比你清楚得多。」白伯行兩片薄薄的嘴唇略略咧開,笑得令郭衛很不舒服:「你還不知道嗎?這房子是座──鬼屋喔。」
到這裡才意識到,對郭衛來說,我真是個不折不扣的瘟神。
應該的。(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