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 【原創短篇-魔女系列】《天使與魔鬼》

【活動用-單篇完結版】
《籠鳥展翅於青空》
謎團(文) & 阿For(內文插圖)

＊＊＊食用音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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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00年1月12日
義大利北部 弗利城（City of Forli）
拉瓦迪諾堡壘 (Ravaldino Fortress)


世界末日即將降臨。

天主教修士—吉羅拉莫•薩佛納羅拉（Girolamo Savonarola）—他曾在十五世紀的最後一個十年裡，向自己的信眾們信誓旦旦地如此宣稱。

無論是貪婪地強取豪奪金錢與權利、傲慢得對神的教誨視若無睹，抑或是沉溺於賭博、玩樂、各種奢侈用品而不思進取等等……上帝對於人類所犯下的罪惡已經到了忍無可忍的地步。

正如同幾百年前，上帝降臨大洪水前所見到的事物一模一樣：「耶和華看見人在地上作惡多端，終日心裏所想的，都是惡事。」因此，祂施以人類應得的制裁：「到挪亞進方舟的那日，洪水來了，把他們全都滅了。」

1499年最後一天，大地將分崩離析，而那些腐敗罪惡之人則會跌入永不熄滅的地獄火湖之中，晝夜承受痛苦，直到永永遠遠；那便是神對人的懲罰。

遺憾的是，薩佛納羅拉無幸目睹自己所深信的未來。

由於一生中樹敵過多的緣故，薩佛納羅拉於1498年被教廷指控信仰異教，偽造預言，等罪名並加以逮捕。

最終他被處以火刑活活燒死。

就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對薩佛納羅拉來說是件好事；因為，他口中的世界末日始終沒有來臨。

今天是十六世紀的第一個月，而上帝似乎並無毀滅世界的打算。天空湛藍得美麗，太陽依舊散發刺眼的光芒，大地也跟以往一樣完好無缺。

但是對於某些人來說，今天或許真是他們的末日—

「守住城牆，別讓敵人從洞口衝進來了！我們一定要守住城堡！」

「衝進去，大夥們。勇敢的蔑視死亡，乃是上帝所賜通向勝利的無上利器。各位向前衝啊！」

「咿啊啊啊啊啊我的手、我的手被砍掉了！」

「後面不要再推上來了，前排士兵會被—咳呃！」

「死、這樣下去鐵定會死—嘎啊！」

原本用於保護城堡的城牆，如今有一大段被砲彈炸得稀巴爛。經過連日來的砲火轟炸，堅固高聳的石牆化為堆滿一地石塊，完全失去了當初建造出來的作用

理所當然地，敵方士兵正對著這塊區域發動猛攻。他們只進不退、蜂擁而入，當場和守在城堡內的士兵展開一場慘烈的拉鋸戰。

只不過是片刻之間，滿地石塊被染成鮮血的色澤，屍體直接從城牆崩潰處直接堆到城堡內。放眼望處屍積如山，攻擊的一方完全沒有停手的打算，而守城方也毫無投降的趨勢。

後排的士兵替補前排倒下的同伴，每個人似乎都沒命地撲上前與敵人拼死戰鬥。他們以長槍等利器戳刺敵方防護較少的大腿和腹股溝。過於接近彼此之時，士兵們再拔出長劍或小刀等武器攻擊彼此，用利刃將胳膊或肢體從人體上剁下。

雙方人馬都殺紅了眼，腦子裡剩下的只有置對方於死地！

耳邊傳來戰吼、慘叫、吶喊，甚至夾雜戰馬長長的嘶吼聲。盾牌碰撞的聲響、刀劍互擊的尖銳金屬聲也不絕於耳。

當所有非自然噪音融為一體之時，那聽起來宛如就是來自地獄的大合唱，徹底摧毀了位於義大利郊區的安寧與幽謐。

這是戰爭，而且是最血腥暴力的那一種。

而這一切，身穿銀白色盔甲的騎士全都看在眼裡。

閃亮的銀白色板甲將穿戴者從頭到腳包得密不透風。設計上，騎士的左肩肩甲比右肩還要寬大。讓人聯想到青蛙嘴巴的頭盔罩住整顆頭，只有一條細縫露出漆黑的眼口。

這是一具典型的米蘭型盔甲；它是用來戰鬥，專門讓使用者在最危險的情況下生存而製造出來。

「教皇軍(Papal Army)，你們休想越雷池一步！」

此時此刻，身穿米蘭盔甲的騎士毫不畏懼地正面迎擊攻城者，沒有一絲動搖。從頭盔呼吸孔中傳出來的，則是意外清脆的女性嗓音。


這名女騎士以熟練的技巧揮舞長劍，刺穿敵人不受保護的肢體，輕易地劃破血肉直至骨骼。靠著一把再普通不過的長劍砍倒接近的敵人。空氣中血花飛濺，盔甲上很快就染上鮮血的色澤。

「堅守陣地，記住你們的訓練，戰士們。」她向一旁守城的士兵高喊道：「我們要死守這裡這座城堡，為了弗利！」

「弗利！」眾人齊喊。

「為了卡特琳娜大人！」騎士喊道。

「為了卡特琳娜大人！」眾人再喊。

女騎士的長劍在空中劃出致命的弧光，所有的動作都一氣呵成，完全沒有任何停頓。旋轉、擺盪、跳躍，流暢的舞步配合著舞者高超的技術，柔情、舞姿婉約，步伐詩情畫意。宛如跳著永不結束的華爾滋般盡情般廝殺。

忽然間，這一切都停止了。

無論是相互砍殺到殺紅眼的士兵、倒在地上不斷扭動殘軀慘叫的同伴、抑或是飛濺於空氣中的鮮血—所有事物，彷彿都在一瞬間停了下來。

又或者，時間被停止的是女騎士本人。

因為當她轉過頭時，視野中映入了一抹讓人動搖的鎧甲身影。

從外觀來看，對方一身黑色盔甲，板甲線條圓潤光滑、貼身，邊角線條柔和而不鋒利死板。與印象中生硬冰冷的防護器具相差甚遠。比較起白銀女騎士的盔甲，黑騎士造型優美，反而更接近藝術品。

殺氣騰騰與高貴優雅—黑、白兩名騎士散出強烈對比的氛圍。

兩名全副武裝的騎士無視身旁的混亂，深深凝視著彼此。周遭陷入一片寧靜，所有噪音逐漸遠去，只留下風吹樹枝颼颼的聲音。以及兩名騎士沉沉的呼吸聲。

然而，這個狀況僅持續幾秒鐘而已。

「波！！！！！吉！！！！！亞！！！！！！！！！！」

當白銀的女騎士怒吼出對方名字之時，她已經舉起長劍衝上前，毫不留情地朝著對手刺過去。

「史黛拉！！！！！！！！！！」

同樣地，身穿漆黑色盔甲的騎士喊出了對手的名字，並舉起長劍格擋開對手的攻勢。

長劍交會所發出的金屬聲響，被戰爭所帶來的噪音給掩蓋下去。

「不要那麼親密的叫我，你這個叛徒！」

被稱為史黛拉的女騎士一邊怒吼，一邊再度揮出武器，幾乎招招致命。

黑騎士本人也不是省油的燈。他踏出流暢又不失優雅的步伐，搭配轉動手中利刃精準的弧度，不斷擋下對手如狂風暴雨般的攻勢。然而，他本身似乎沒有主動攻擊的打算，僅僅是一味的防守。

「為什麼不反擊？你難道瞧不起我嗎？」女騎士喝斥道。

「史黛拉，我跟妳沒有戰鬥的理由。」黑騎士倒是以平淡的口吻回答。

「說什麼鬼話！」

史黛拉將長劍抬到臉龐附近，讓劍尖與目光呈水平線，緊接著向黑騎士發動突刺。

「我說，我沒有跟妳戰鬥的理由！」

「什—」

黑騎士反而大膽迎上前來，以左手擋開攻擊，並且用胳膊下方卡住長劍，金屬手套也緊緊抓住劍身不放。他將女騎士拉近至眼前，雙方的距離近得只有幾公分。

「冷靜下來，史黛拉。我—」

「閉嘴、閉嘴、閉嘴！」女騎士怒吼著打斷對方：「我的名字是艾絲黛拉，只有我的好朋友、好姊妹、好夥伴可以叫史黛拉這個小名……」

「—以及妳的愛人。」

黑騎士這句話，讓史黛拉渾身一顫。

「住口，你這叛徒，大叛徒！來自波吉亞家族的叛徒！」

史黛拉狠狠揮出左拳，黑騎士見狀趕緊放開長劍，往後退開閃過這一擊。

「你背叛了我、背叛了義大利，帶領法蘭西王國軍再度入侵我們的家園。現在就連阿拉貢王朝(Kingdom of Aragon) 都可能會插上一腳。義大利人民將二度深陷水深火熱之中，你竟然還有臉這麼說！」

「但我從來就沒有背叛過我的夢想—還有妳的夢想，史黛拉。」

再一次，黑騎士的話語令史黛拉動搖了。

她向後頭退開幾步，握著長劍的那隻手微微顫抖著。

「不對……不是這樣的……」史黛拉搖著頭說道：「當初不是說好，無論如何都要保護這裡的人民嗎？創造一個長久、和平的義大利半島……」

「藉由統一義大利城邦，我們可以實現這個夢想。」黑騎士說。

「統一？什麼笑話！你只是引起更多戰亂罷了，你根本不在乎人民。」

「哈，假使我真的不在乎人民，為什麼我每一次都要親自率領前鋒」黑騎士聳肩道：「我冒著生命危險，親自率領教皇軍攻城。是為了榮耀？為了名聲？還是為了我那教皇老爸的面子？」

「我、我怎麼可能會知道……」

「妳知道的，史黛拉。妳心裡頭清楚明白，如果我任由法蘭西軍隊胡來，隨之而來的將是無盡的燒殺擄掠！」

史黛拉陷入沉默。

正如黑騎士所言，那些外國人才不在乎本地人的感受。六年前，法國第一次入侵義大利之時，正是因為他們對各城邦掠奪得過了頭，才造成一股激烈的反法情緒上漲，最終好不容易才將他們趕了出去。

「至於法國最喜歡雇傭的那群瑞士邦聯傭兵呢？他們的長槍陣是出了名的有秩序，但骨子裡面仍然是賤到不行的農民，一群住在山裏頭的鄉巴佬農民。他們所到之處橫屍遍野，不僅搶奪所有財物，甚至強姦見到的所有女人。婦人、母親、女兒、女童，沒有一個人能夠逃得過魔爪。所以，我必須領導前面—必須是由我來統一義大利！」

黑騎士語氣堅定，彷彿時時刻刻都深信自己走在正確的道路上。就連史黛拉都不禁為之震撼。

「只有當我們把所有城邦統一之時，方才能朝真正的目標邁進。真正的和平安康。而這一切就從統一義大利北部，羅馬涅大區(Romagna)開始。這座弗利城便是目標之一！」

黑騎士向史黛拉伸出手，誠懇說道：「只要聯合妳的力量—聯合魔女的力量，我們足以將這腐敗到了極點的世界推翻。史黛拉，我們可以一同引領這個全新的義大利。」

「一起……改善這個世界？」史黛拉呢喃道。

「沒有錯，我會成為羅馬涅公爵。而當我不再需要法蘭西王國的時候，妳將會成為我的—」

「住口、住口住口住口！」史黛拉打斷對方：「你這個滿嘴甜言蜜語的惡魔，你為了達成自己的目的，連我都可以欺騙。我不會再相信你了！」

女騎士猛搖著頭，似乎無法思考。

「究竟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究竟為什麼非得這麼做—」

「史黛拉！」

黑騎士這一喊，再次令她為之一顫。

接著，他緩緩解開自己的頭盔。儘管這在敵人面前是極端愚蠢之事，但黑騎士依然這麼做了。

那張臉—

印象中熟識的那張臉，頓時映入女騎士的視野—濃密的黑色捲髮，宛如傲獅般爭輝的奪目棕發。他的雙眸是深色的，點綴於那張俊俏且粗獷的五官上。

史黛拉曾經愛上的，那個男人的臉龐。

「縱使這個該死腐敗的世界不曾教過我什麼是光明正大，但我始終不曾欺騙過我們倆發下誓言的夢想。艾絲戴拉……史黛拉，我的魔女愛人。」

那個人—

切薩雷.波吉亞(Cesare Borgia)

他就站在史黛拉的面前，以堅毅的目光凝視著她。

如同過去一般……

如同將她帶往過去的記憶……

他們倆個首次見面的那一日。

史黛拉與切薩雷

魔女與教皇之子

天使與魔鬼










To be continu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