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採行-2

巷口有一位口音極重的老伯，在我放學的時候經過時他總是在喝酒，有時輕輕小酌有時喝的腳旁堆滿山酒瓶，但在我的記憶裡老伯他總沒喝醉過。他除了喝酒就是講故事，但因他的口音和他那不敢恭維的酒量，肯停駐下來聽故事的人肯定總少於他今天喝的酒瓶量，有大人或有小孩但還是大人多一點，因為乖小孩都會被叮囑要遠離那位老伯遠一點。

 

老伯的名字是甚麼？說實在跟我的歲數無關，我還真不記得這位老伯的名字，我曾在聽完故事後終於問了他，他輕輕笑了，後來這麼答道：「我的名字真的那麼重要的話，明天也來聽伯伯說故事如何？」，隔天我真的來到了街口，我也偷了爸爸的錢去買了啤酒，但我卻找不到以往坐在街口大石上那老伯的身影。後來我每天都會去那個街口等待老伯的出現，直到長大離開家鄉去發展再回到此地，我都固定放杯啤酒在大石頭上期望他可能因此出現。望著那顆石頭，我總會再次想起那次最後聽到的故事，那一次老伯手中出奇地只拿著一杯啤酒，手不抖身體不再會晃動，只是直愣愣地盯著遠方的落日，小時候的我不太懂大人的哀愁，我稍稍懂得老伯是跟以往的瘋子不太一樣。

 

最後一次的故事說了甚麼，其實我有點忘記其中的情節，但我記得故事是這麼開始的，「少年，你喜歡花嗎？」他盯緊我的目光這麼詢問道，

我回答：「我喜歡！」，

老伯馬上又問道「那你喜歡甚麼花？」，

這時我思索我的小腦袋，最後提出了媽媽曾告訴我一種奇特不常見的花，

「是竹子的花，老伯你曾見過竹子花嗎？」

老伯仰天大笑並用他充滿厚繭的大手搓搓我的頭，

「廢話，老伯吃的路可比你走過的饅頭還多，竹子只有在死前最後一刻才會開花，但小弟弟你根本沒看過只是聽說過吧」，我馬上急忙地反駁回去，但也因老伯真看過竹子花對他的崇敬又多了幾分。

「老伯伯我已經說了但你還沒說你喜歡甚麼花呢，這樣不公平啊。」

 

奇怪的是，我的記憶裡已全然忘掉老伯到底說了甚麼花，但後面的記憶還在，他說他喜歡這種花的理由如下。

「這種花啊，她平常早上是完全不開花的，她像個嬌羞的女孩子把自己的美貌與香氣全然藏起來，也不知道長時間的等待是為了哪位男子，還是只是單純不屑於將自己的美獻給不懂珍惜的花叢浪手，這種對自己的過度保護的特性就是讓我喜歡的一種氣質。」

聽下去我忍不住提問道：「那她甚麼時候開花？開起來美嗎？」，我得到的回報是一記彈額，老伯顯然很在意我打亂他的思緒。

 

「開花那當然得開，而她開花卻是在冬天最冷的那個半夜裡開花，終其一生的等待，只為了在那個時間為值得等待的人展露自己一輩子以來所準備的自己，這時候甚麼動物甚麼昆蟲都不會出現，但她仍是執意在這時開放自己深藏許久的美，她等待的人是誰呢？」而我的心情都鑽在喉嚨眼了，大氣都不敢透一個，深怕因我的妄動那花就得與那位她等待的人錯過。

「是…」等等，到底花等待的人是誰，我怎麼忘掉了最關鍵的答案，還是老伯根本沒有說出答案呢，不對，那這朵花這個人真的存在嗎？

 

「她等待的人是你呦！她還在最寒冷的冬夜裡等待喔，所以也當然只有你能記起這朵花的名字。少年，你喜歡花嗎？」

 

等等，為甚麼我要坐在大石頭上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