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2163年4月20日,19時32分
檔案編號:A級機密、第08號
事件名稱:《私廠生化人肅清》
雖然我是個生化人,卻從來不曾做過生化人共有的「藍蝶之夢」。
「奶奶」是這麼告訴我的:我是偷竊了龍雨恩的技術所誕生的實驗性產物、是私底下偷偷摸摸製造的生化人,因此,我的人格並不是透過「藍蝶之夢」這個標準製程產生,而是其變異型體的、一幢屠殺之夢境。
如果說藍蝶的存在是為了抹殺身為生命的我們的情感,那麼,在我所持有的緋紅異境裡,一切的元素與劇情便是為了反轉我的情緒,將屬於人類的潛能激化到最大。
在那人類特有的與社會展演裡,人類總是能夠發揮出各式各樣不同的故事。例如嚮往生與死本能、例如渴望愛與破壞……而我的人格,也不過是在兩個極端之間游走。
一片緋紅的火焰吞噬著我。我輕輕舉手,怔怔地看著自己的手上刻蝕著血紋、蒼白的皮膚被血汙給灼燒。這是很微妙地、瀕臨死亡的體驗,雖然很痛卻無法吼叫,雖然難過也無法哭喊,只是看著逐漸崩毀的自己,逐步地逼近死亡,竟有種無以名狀的悲傷。
想要活下去嗎?當然是想的,即便我不知道活著的本意為何,生之本能卻是如此地叫囂著,猖狂地要求我必須活下去。但若是這麼做的話,我就必須戰鬥,將所有與我相仿的存在全數抹消。
在這個異境裡,只有一個「人格」能夠留下。
意念覺醒、輕輕擺手,一對緋紅色的光劍就會出現在我手中,只要輕輕觸及鋒刃,所有的夢想、願望、與最簡單的生存本能……都會在一瞬間被粉碎。我成了毀滅希望的劊子手,面對眼前逐漸成形的人影,放肆揮刀。
砍殺數以百計的,與我相同存在的……
在這個殘酷的世界裡,尋求生存的希望。
異境裡並沒有時間的觀念,因此,我重複著生與殺的輪迴、不知道過了多長的時間,火焰逐漸散去,隨著刀起頭落,屍體也堆疊成了血之山脈;陰沉的天空從未放晴,而是瀑下了腥味的紅雨。如果有上蒼的話,或許也正在為姊妹們無意義的死亡而無聲的哭泣吧。
我們都是為了某種利益而出生,最後也得隨著利益消失而毀滅。
「……」
理論上,成為了贏家的我應該要感覺到驕傲的、應該要狂妄地大笑的。但是身體卻不聽使喚地跪了下來,向著那堆有機物質致上默哀。明明經過了長時間的爭鬥並且存活下來,我卻沒辦法開心地尋求獎賞。
對我來說,這不是榮耀,而是赤裸裸的罪惡。
滴、答、滴、答……
時鐘的運轉聲響將我帶往了現實,這場戰鬥看似終於迎接曙光。但是,當我從夢境裡回過神,才發覺自己早已被遺棄。
奶奶已經不見蹤影了,四周留下的是殘敗的屍塊、與破碎的實驗記錄,裂開來的螢幕寫著斗大的「Error」,宣告著我的失敗。為什麼呢?明明都已經按照指示進行屠殺了,迎接的我卻依然是死亡嗎……?
「生化人屠殺生化人?」聽見有個男聲這麼低聲說著,我警覺性地尋求躲避。「這太扯了吧,想出這計劃的人是不是腦袋有問題啊。」
「這裡簡直像亂葬崗啊。」
「數量實在驚人……嗯,怎麼辦呢?」
「那還用問,當然是全部處理掉。」
從兩個男人的手中迸出了強大的光影、射穿了實驗室的寧靜。僅僅是那麼一瞬,姊妹們的遺骸便一個個被熾熱的光芒所消滅。在兩個男人所操縱的藍蝶裡,有著足以毀滅一切的能量。我直覺地認為,那不是我打得過的強敵。一反在異境裡的我總是選擇決一死戰,我跨出大步、選擇逃跑。感覺的到後面有誰跟上,越趨接近、逼近搜查……怕的我甚至不敢停下腳步。
滴、答、滴、答……
「──!」
意識與現實世界還沒有連接完全,導致我不太適應這個軀殼。明明是知道這點的,為了逃跑的我卻顧不得那麼多,一個失足摔下了樓梯。
階梯銳角與身體所碰撞的觸感比起異境時還要痛上太多。我踉蹌地摔到的陰暗的實驗室的底層,揚起了晶瑩的灰塵。
「該死,跟丟了嗎?」
滴……
我咬牙忍住疼痛、摒住呼吸,不敢發出任何動靜,只求獵人不要發現我。
我只能無助地壓下身子,緊緊盯著獵人們的行動。卻突然聽得一聲風吹草動,似是有什麼東西移動,驚動了獵人,往反方向偵查,腳步漸行漸遠。
隨後又有另外一個人聲音逐漸逼近。
「支開了。」那個人用氣音說著,靜靜地走下了階梯,詢問著我的狀況,對於獵人們的反應完全不在乎的模樣,彷彿這一切計謀都在他的料想之中。「沒事吧?」
我直覺地揚起了光劍示警,要他離我遠一點。每個接近我的人,絕大多數都是要取我性命的,這個人八成也是這樣的對吧?但是,面對威脅,他不但沒有逃跑或做出攻擊行動,就只是保持著笑容,慢慢地解釋著當前的一切。
「現在狀況有點複雜,總之,我不是敵人。渡鴉首領先行避難了,並且要我帶你回去。」查覺到我的困惑,他稍作沉默。「說首領妳可能不認識,應該怎麼說呢……綺蘭?還是奶奶?」
「你是……」
「跟妳一樣是生化人,A0032-8號,叫我天抉就好。」查覺到我身上的傷勢,他以眼神示意後,伸手將我抱在懷裡。「他們應該很快就會回來,時間有限,我先帶妳走吧。」
我看著他的容顏,那個溫柔的笑容……很奇妙地、給人無比安心的力量。
那人輕柔的語言,就好像將我的意識捧在手心。在那漫長的戰鬥之後,我終於得到一絲休息……「好好休息吧。」隨著他輕柔的言語,我的神經也逐漸鬆懈來,終於敵不過睡意,視線逐漸模糊……
異境的天空出現了曙光。
那是很特別的,屬於生化人的藍蝶之夢。
或許是因為跟他的距離太過接近,使得晶片產生了共感,導致我在休眠之後,意外地進入了屬於他的世界。
不同於冷漠的銀白荒漠,被花朵包圍的溫室裡,一切都是如此欣欣向榮。
離開地獄的我找回了生存的目標:無論如何,都想守護這純淨的他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