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而言之，言而總之，就像桐人沒有後悔過自己玩了SAO一樣，我也對自己尊師重道的行為感到毫無悔意──才怪，我真希望我可以這樣說，因為這樣說一定超～帥的。我既沒有青黑雙刀、也不會十六連擊，有的只有手上的警告單──殘念的是，就在剛才升級成為了小過單。被告人范琦的罪名如下：忤逆師長、屢勸不聽、干擾上課秩序……嘰哩呱啦等等的，族繁不及備載。
我向來對自己在學校的評價不怎麼在意，因為世界充滿著笨蛋。他們從來只會看表面，當自己在表面功夫上勝過他人，總是喜歡露出一副沾沾自喜的蠢樣。又當自己比不上別人的時候，不只很快就會認輸、還幫自己找一大堆有的沒的藉口。得了吧，表面功夫才不是人的價值。
我回到教室，這時已經上課許久了。我從後門走進教室，點頭向講台上口沫橫飛講著課的老師─小春示意。這堂是國文課，今天上的是──不會吧，張愛玲？我暗自罵道，因為少上到她的作品而害我心情一下變糟，甚至比拿到小過單還糟，下課怒睡一波來宣示主權好了。老天，這又不是某前總統登太平島喝水。
國文老師看到我進教室便露出五味雜陳的眼神，不過很快又恢復了上課認真的神情，並點點頭回應我。我拿出課本，翻到張愛玲的《天才夢》。我對這篇文章有很深的感觸，也許是因為我跟她一樣都被視為怪胎，所以我才會對她的故事也好人生也罷，都充滿了認同感。
我在心裡苦笑，暗自希望不會再衍生出既視感。
張愛玲說：「最厲害的病毒，是愛和謊言。」小時候，大人總說好有好報、壞有壞報。但不管是再怎麼不諳世事的孩子終究也會成長，也會明白，世界末日不過是哄大人睡覺的童話故事。大人不過是年長的孩子，編出一套又一套的謊話來讓自己好過些。但其實誰也早就了然於心，做壞事才不會下地獄。儘管知道，卻不明白為什麼。
不過還是請容依然年幼資淺、不諳世事的我為張愛玲的這句話下一個結論：因為我們早就在地獄裡面了。
＊
下課鈴響了，我趴倒在桌面，其實不怎麼想睡。心情不太好、不想跟人說話，同時也想避開班上同學好奇或鄙視的關心。不管從哪個層面來說，裝睡都是很棒的防禦。當你看到某個人趴在桌面上睡覺，通常只代表兩件事，要嘛是他真的很累，要嘛就是在警告周圍的人「我心情不好，不要靠近我」。這樣想的話裝睡其實跟臭鼬還滿像的，差別只在於我沒有放出強烈的賀爾蒙刺激性異味。
可是，我真的好納悶，地球怎麼會容許這麼多蠢蛋在它的身上到處鑽來鑽去走來走去喝它的吃它的睡它的？還有，可以拜託不要再拍我的桌子了嗎？沒看到我在睡覺嗎？
對方好像真的沒發現我在睡覺，一連又是拍我桌子又是搖我肩膀的，我決定裝出最兇的樣子，就像動物星球頻道上的獅子對侵略者露出獠牙那樣。我抬起頭，發出低吼，突然發現小春老師的臉就在我眼前不到３０公分之處。好險我沒有露出獠牙，不然就會親上去了……
「范琦，我看到妳剛才在辦公室的做的事了。」
這並不意外。老實說，我早就做好每個老師都會來問的心理準備，畢竟紙是包不住火的。即使才過了一節課，我想這件事已經傳得沸沸揚揚，全校應該很快就會知道了……等等，這樣好像還不錯，裘爺是學校出了名顧人怨的老師，很多學生都不喜歡他，搞不好我會一夕成為學校的英雄也說不定？
小春嘆了一口氣，問我道：「願意告訴我發生什麼事嗎？」
幸好，小春是我還算信任的老師，換做其他老師我幾乎不可能開口。不過這麼想來，也許我做得是有點過份。但裘爺更過分。
「唉……妳呀，總是做些讓其他人目瞪口呆的事。」她露出一個苦澀的表情，似乎是將我的沉默當做是拒絕開口。
「是嗎？我就心懷感激的接受了。」我故作輕鬆，想把這件事矇混過去。
「這並不是在誇獎妳……」小春這不知道是第幾次的嘆氣。「范琦，妳的做法並不能夠真正的解決問題。」
「是這樣嗎？老師，如果妳有更好的方法，我願意洗耳恭聽。」
「大部份的老師都不喜歡學生用不把老師放在眼裡的態度跟他們說話，我知道也許你沒有這個意思，但是表現出來的就是很容易讓老師感到不愉快。所以如果你願意向李意深老師誠心誠意道歉我認為他一定會原諒妳……」
「老師，妳說完了嗎？如果說完了可以不要再佔用我的下課時間了嗎？」我真心覺得小春是一個非常認真的老師，但我不認為再這樣繼續跟她對話下去還能保持心平氣和。
「范琦，」我感覺到她有點生氣了，「我不覺得有任何老師對妳現在這個態度會不生氣，但是……」
我也火大了，老師的架子擺夠了沒啊？「老師，對不起。我的態度或許讓妳感到不愉快，但我必須告訴妳，我已經向李意深老師道過歉，但我覺得得寸進尺的是他。」
「老師，為什麼一定會這樣啊？我知道上課睡覺是我的錯，但是如果他的課可以跟妳的課一樣有趣，我就不會睡著了。老師，為什麼啊？為什麼世界上總是笨蛋掌權，為什麼他們的錯誤都得由我們來承擔呢？」
小春聽完我的話，一時語塞不知該如何開口。我還有很多的話想說，但或許不該再說下去了。
「……你呀，妳這孩子，說妳是自我意識的怪物也不為過。」
咦？這句如同囈語的話卻很清楚地進入我的思緒之中。我呆望著她，但她並不再多說什麼。
「我明白妳的狀況了，我也不會再要妳去道歉了。只是身為老師，我還是有義務要提醒妳，你選擇了一條很辛苦的路，你知道的，對吧？」
小春起身，轉頭離開教室。
我望著老師越走越遠的背影，腦海中徘徊著一些揮之不去的念頭。
她走了以後，我突然覺得渾身疲憊，大大地打了一個哈欠。我正準備好好享受我寧靜的下課時光時，鐘聲又響了。
他媽的，我今天有夠衰。
創作內容
《明天依然下雨》章二
明天依然下雨 (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