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蛋!」
露西亞的外婆不斷責罵著菲娜,而後者卻乖順地低著頭承受;過去,她總會理直氣壯地頂撞這名老人。但這一回紅髮少女知道自己差點就釀成大禍。
目光瞥向一旁,露西亞正蹲在旁邊不停哭泣,她的父母以及村人們都在安慰這名哭成淚人兒的少女。位於另一頭,三名酒醉的壯漢已經被其餘的村人們給五花大綁起來。他們被揍得鼻青臉腫,看來是暫時不會惹是生非了。
「菲娜,妳有在聽我說嗎?」
老奶奶尖銳的嗓音,讓她不由得挺起背脊。
「是、是的!我很抱歉!」菲娜說。
「很抱歉?這可不是說聲抱歉就能了事!」外婆似乎更生氣了,她怒吼道:「我不是千交代萬交代,絕對不要在太陽下山後離開村落嗎?更何況還是在沒有其他村人的陪伴下,兩個小女孩夜遊在外!」
「對……對不起……」
「要不是我想叫妳和露西亞吃飯,卻發現妳們倆雙雙失蹤,並請村子們趕緊大肆搜尋一番—恐怖的事情早已發生了嗎?」
菲娜全身一顫,清楚明白露西亞的外婆說得一點都沒錯。
當時,要不是好幾名村民們正好趕到,阻止了那三名醉漢的惡行。她和露西亞可能早就……早就……
一想到這,除了恐懼外更多的的愧疚。
她沒辦法保護露西亞,竟害得摯友遭遇如此不幸的事情。菲娜感覺到自身的無能、自身的無力……
「所以我說過多少遍了,應該叫兩個野丫頭快點嫁一嫁!」
外婆轉向露西亞的父母,開始數落他們。
「女孩子總要有個男性伴侶,這樣才能夠讓人安心。兩個女孩子整天跑來跑去的,什麼時候發生意外都不知道。」
「等、等一下,我才不想結婚!」
菲娜想都沒想就喊了出來,結果惹得眾人都看向她。
「我知道妳那倔強的個性,真不曉得妳是像妳父親還是母親……」外婆頓了一下,接著說道:「菲娜,妳放心。我會幫妳找個好人家。」
「我不要!」
「菲娜,聽話!」
「我……我要永遠……我要永遠在露西亞身邊!」
「菲娜,妳—」
外婆凝視著菲娜一陣子,接著拉著她的衣袖往空無一人的角落走去。
「做、妳要做什麼啦,老太婆?!」菲娜叫道,甩開對方的手。
「妳可知道自己剛剛說了什麼嗎?」
「啥……啥啦?」菲娜瞥開目光,說:「我不懂妳在講什麼。我只是想當露西亞一輩子的好朋友。」
「然後連婚都不結了?妳以為沒有一名正常的異性伴侶,生活會變得多麼辛苦。」
「我當然知道。」
「那麼露西亞呢?妳也希望她過得這麼辛苦嗎?」
「我—我會照顧露西亞,我也不會讓任何人欺負露西亞,我會保護她!」
「就像今天這樣?」
菲娜頓時語塞。
外婆說得一點都沒錯,像她這樣一個女孩子怎麼可能保護得了露西亞?她和露西亞今天面對三名醉漢毫無反擊之力,甚至差一點就被侵犯。
「知道自己多麼天真了嗎?」外婆嘆道:「妳只是個女孩子,女孩子就該找個好老公嫁給他。妳該感到很慶幸,菲娜。許多有錢人家的女性只能因利益關係被迫嫁給大自己好十幾歲的老男人,而不能和給自己心愛之人結婚。所以—」
然而,菲娜卻突然打斷外婆。
「那麼,只要變得更強就可以了吧?」她喊道。
「……啥?」
外婆一臉呆愣。
「只要變得比男人更強,就可以永遠待在露西亞身旁,對吧?」菲娜再次問道。
外婆不可置信地看著菲娜面容;這孩子絕對不是在開玩笑,她是認真的。
「妳……是認真的嗎?」
「嗯!」菲娜點頭回應。
「無論這個過程必須和露西亞分隔兩地,甚至得經過無比痛苦、坎坷的訓練。也許到頭來也只是一場空,妳仍願意選擇這條道路?」
「是的。」菲娜毫不遲疑回答對方:「只要是為了露西亞,不管得承受怎樣的後果我都願意。」
外婆凝視著菲娜一會,最終深深嘆口氣。
她轉過身走回自己的住處,過了一陣子後她又回來,手裡拿著一把長劍。
那是一把雙手長劍。
「那把劍是—」
「離開這個村莊,菲娜。」
外婆一邊將長劍交給菲娜,一邊指向山頂的方向。
「假使妳真想變得比任何男人都要強悍,那麼妳的答案就位於莉古莉亞的山上。」
「莉古莉亞……山上?那裏究竟有什麼?」她問。
「等妳到了山頂上,妳就知道了。」外婆說:「到時候妳只要將這把劍……這把妳仍無法使用的劍交給適當的人,應該就沒問題了。」
「那麼露西亞—」
「我不會催她結婚,至少現在還不會。」
「太好了。」
「但我不保證能拖延多久,菲娜。如果她的父母執意替露西亞找個丈夫,那我也沒有辦法。我老了,沒辦法看著自己的孫女未來無依無靠的。」
「沒問題啦,老太婆。我一定會回來的!」菲娜舉起長劍,一臉信誓旦旦道。
「我希望妳回來,菲娜。不過是逃著回來。」
「唉?」
「到時候,妳就會知道找個男人倚靠並沒有這麼困難。」
外婆遙望著莉古莉亞山頭,彷彿在看著過去的自己。
「就跟當初的我一樣……」
***
1494年 9月15日
露西亞的村莊
佛羅倫斯共和國 (Republic ofFlorence)
那一天,露西亞正要吃晚飯。
當時她在屋外煮好蔬菜湯和幾道簡單的菜餚,正準備拿回家和父母享用。至於特的在外頭主飯菜的理由,僅僅是因為她的家裡面沒有煙囪的緣故。畢竟,露西亞只是個出身卑微的普通佃農女孩,她的住家固然不會好到哪去。
儘管可以選擇在房中央生火,但也會造成大量濃煙和火花。所以露西亞本人比較喜歡在外頭煮好飯菜,再拿回屋子裡頭;反正冬天還未降臨,房子內不太需要火堆用以取暖。
露西亞一邊提著蔬菜湯,一邊哼著歌曲,緩緩走回家中。
就在這個時候,她的雙眼捕捉到一抹身影。
那是安東尼奧—那個總是跟著叔叔到處做生意的十八歲青年,安東尼奧。
「他回來了嗎?」露西亞喃喃自語道,她已經有半個月沒見到他了。
露西亞回想了一下,她記得安東尼奧前一陣子才趕到熱那亞去幫忙叔叔搬運貨物,只為了逃離即將南下入侵的法蘭西軍隊。
熱那亞……法蘭西……入侵……
忽然間,黑髮少女像是想起什麼事情!
匡啷!
裝滿熱騰騰蔬菜湯的鍋子摔向地面,露西亞甚至沒有發覺到自己的手被燙傷了。
她當場邁開步伐跑向安東尼奧。
「安東尼奧!安東尼!」
安東尼奧見到露西亞跑過來見他,臉上露出意外的神情。
「怎麼啦,露西亞?」他傻笑道:「我怎麼不曉得妳如此想念我?要不要來個重逢的擁抱?」
「那種不重要的事情怎樣都好啦!」
露西亞馬上就敲碎男孩的妄想。
「嗚啊,好傷心……」安東尼奧抱著胸口,裝作一副被弓箭射中的模樣。
「安東尼,別開玩笑了!」露西亞一邊抓住對方的肩膀,一邊質問他:「你是不是剛剛從熱那亞那個方向回來?」
「沒……沒錯……」
「那麼,你有沒有經過一座名叫拉帕洛的城鎮?」
「呃—」
安東尼奧很明顯地頓了一下;更甚者,他的臉龐頓時蒙上一層陰霾。
「為什麼突然問起帕拉洛來著?」他反問:「我不記得妳有親友住在帕拉洛。」
「回答我的問題,安東尼奧!」露西亞怒吼起來。
「有、我有啦!」少年趕緊回答。「我九月初的時候還待在那裏幾天!」
一聽見這句話,露西亞的神態變得更加急切。
「那麼,帕拉洛的情況怎麼樣了?那裏已經被法軍攻占了嗎?居民們都還好嗎?法國人就跟傳言中的一樣,非常遵守騎士道,對吧?所以帕拉洛的人們應該都平安無事—」
「露西亞……」
安東尼奧苦澀的口吻,打斷了黑髮少女的連環詢問。
「我雖然不曉得妳為何這麼擔心帕拉洛……但如果妳堅持想知道的話……那個……呃……」
「到底怎麼樣了?!」露西亞追問。
最終,安東尼奧搖了搖頭,神情悲傷地說道:「我是在戰鬥開打前一晚離開出城的。帕拉洛確實被法蘭西王國軍給攻陷了,至於對抗法蘭西的那不勒斯王國軍幾乎全軍覆沒。」
露西亞當場呆住了。
但安東尼奧帶來的壞消息可還沒結束。
「而且守備軍投降之後,仍遭到法軍一方的屠殺。法軍……又或者該說,法國的隨軍……他們對傷兵毫無一絲憐憫之心。無論傷兵或投降者全都被屠殺殆盡,然後對住在帕拉洛的居民燒殺擄掠,無人倖免於難……」
「怎麼……怎麼會……」
露西亞不斷開闔的嘴巴,卻又幾乎說不出話來。
「法國騎士不都很有騎士風範的嗎?」她愣愣地說著,睜大的雙眸滿是不可置信的神情。「他們怎麼會對殺死投降的敵人,又屠殺平民百姓……」
安東尼奧搖了搖頭,說:「詳情我也不清楚,但這是幾個倖存且逃亡出城的士兵親口告訴我的。從他們臉上驚恐的表情和顫抖的聲音判斷,我看事實不會相差多遠。」
「那麼……倖存者……」
「我不知道,只有少數士兵逃出來。那些原本就待在帕拉洛的老弱婦孺就更不用說了。我聽說女性和小孩都—露西亞,妳還好嗎?」
「為什麼……菲娜……菲娜……天啊—」
「露西亞?露西亞!喂—來人吶,露西亞昏倒了!」
黑髮少女最後一絲意識,是自己倒下的聲音。
***
1494年 10月20日
菲維扎諾鎮附近(Fivizzano)
佛羅倫斯共和國 (Republic ofFlorence)
一個月過去了,露西亞始終無法從失去摯友的悲痛中恢復過來。
儘管從未確切得到摯友的死訊,但菲娜恐怕已經凶多吉少。因為越來越多消息從逃難中的難民中傳播開來,讓露西亞更加確信法蘭西人並非什麼善類,他們的殘暴骯髒早已惡名遠洋。占領軍所到之處無不造成混亂與毀滅。
如今,他們已經攻下了米蘭公國的首都米蘭,並且決定繼續向位於南方的進攻那不勒斯王國進攻。只不過在法蘭西王國達到這個目標之前,又有多少平民要被屠殺?多少村莊或小鎮要被燒毀?
這問題的答案,沒有任何人知道—甚至膽敢去想像。
至於對露西亞而言,她的心中只剩下無盡的悲傷。
菲娜再也沒有回來。
菲娜再也不會回來了。
她是這麼想的。
然而,不幸卻沒有就此停止。
「法蘭西軍隊攻過來了!」
當一位村人跌跌撞撞地跑入村子間,以驚恐的表情宣布這件事實的時候,在場所有人都震驚不已。
「這……這是怎麼回事?」
首先露出不敢置信神情的,是露西亞的父親。
「為什麼法蘭西軍隊會挑這個方向進攻?」
原以為對方會選擇平原地形較多的半島東邊行軍,可是法國人卻出乎意料地挑選山脈較多、明顯難走的西邊前進……不,或許正因為看準了反抗軍會在東邊部屬軍隊,所以他們才反其道而行吧?
「所有人收拾東西,往山上避難去!」
在村裡的老者命令下,村人們紛紛開始收拾自己為數不多的家當,帶著妻子兒女們逃入山中。這些人怎麼也想不到,聽起來格外遙遠的戰火與紛爭,竟比想像中還要接。
「外婆怎麼辦?」露西亞向母親問道:「外婆她人還在菲維扎諾呀!」
「村長已經在剛剛派人去通知菲維扎諾,她和那裏的鎮民應該很快就會追上我們。」
母親拍了拍女兒的肩膀,試著擠出一抹微笑用來安慰露西亞,卻沒有多麼成功。
「讓我去!」露西亞忽然說:「我知道一條前往菲維扎諾的捷徑,我可以比那些人更快到達!」
「妳少胡說八道!」
想當然耳,少女的父親肯定不會讓自己的寶貝女兒冒上這個風險。
「快點把家當收一收,我們必須趁早上山。」他以不容反抗的口吻說:「每當法蘭西軍隊一經過小村子或小城鎮,後者幾乎無一不遭到燒殺擄掠。現在不是給妳亂來的時候,逃命要緊。」
「我不可能丟下外婆不管!」
「沒有時間給妳耍任性了,露西亞!」
「我不要!」少女再一次拒絕:「我已經失去了菲娜,我不會再失去外婆了!」
「妳—」
「露西亞!」
當黑髮少女頭也不回地跑出去之時,她可以聽見父親的怒吼與母親的吶喊。
她並沒有回過頭。
***
沒事的。
不會有事的。
過去美好的日子,絕對不會這麼容易被毀掉的。
露西亞不斷這麼告訴自己。
位於山林深處的林間小徑上,少女正在奔跑著。
纖瘦的身子穿梭於落葉之中,她不斷踏出雙腳、不斷奔跑、奔跑、再奔跑—也不曉得自己究竟跑了多久。她在冷風的吹拂中大口喘氣,每一次呼吸,肺部都像在灼燒。
然而,少女掙扎著前進,不敢放慢腳步。
快一點。
再快一點。
得快點告訴外婆和鎮上的大家才行。
露西亞不斷這麼告訴自己。
她壓低著頭,跌跌撞撞地穿梭於崎嶇不平的樹林小徑,邁開艱辛的步伐奔跑著。身體逐漸變得疲憊,讓露西亞每跨出一步都十分費力,如同一名戴著腳鐐的奴隸。
少女的腳掌麻痺,連小腿都疲憊得幾乎無法舉起。從那張逐漸發青的臉蛋看來,她已經沒辦法再跑下去了。
正當露西亞以為自己會支撐不住身子垮下的時候,菲維扎諾的景色終於映入了她的視野。
「不會……吧。」
那是和記憶中完全不一樣的景色。
菲維扎諾滿目瘡痍,放眼望去到處都有燃燒的建築,數條火舌高高竄上佈滿黑煙的天空,將原本碧藍色的天際給染成灰黑色。
「法國人……已經攻入了嗎……」
露西亞看見火光沖天而起,還聽見可怕的聲音—令少女不禁渾身顫抖了一下。
「菲娜,給我力量……請給我力量。」露西亞低喃道。
接著,她奔入了一片混亂的小鎮之中。
法國人似乎殺害所有遇上的人,血腥屠殺;街上到處都是屍體,血流成河;所有家具都被丟出屋外,混亂不堪;彷彿入侵者正試著將任何值一丁點錢的物品都搜刮走。
露西亞避開主要幹道,於狹窄的巷弄內行走,盡可能避開和其他人有所接觸。目前為止一切都很順利,她還沒看見一名法蘭西士兵—甚至任何人!她只能偶爾從鎮上某一處聽到人們的吶喊、怒吼,抑或是尖叫。老實說,她也不曉得自己究竟認不認得出敵人。
「外婆……您一定要平安無事,外婆……」
恐怖與焦躁宛如緊掐著心髒不放,露西亞小心翼翼地朝著外婆居住的那棟房屋接近。她踏入一樓的客廳,卻不見人影。家具不是被砸爛,就是被翻倒在地。有人撕爛毛毯,掀開地板,東西被丟得到處都是。
剛才是什麼聲音?
突然間,耳邊傳來了一陣陣低沉的聲響。
露西亞豎起耳朵,聽著天花板上響起的聲音,確實可以聽見腳步聲。
「外婆……?」
她踏出步伐,慢慢地、緩緩地走上二樓的臥房,直到自己來到房門前。那道門被開了一半。當少女悄悄湊上前時,短暫又刺眼的金色光芒在她眼前一閃而過。
「沒想到這臭老太婆藏著這麼值錢的寶貝。」
「是啊,還讓我們大費周章了一番,真是浪費時間。」
「她還不停說著什麼,那是要給孫女的禮物,還一直抓著我的手不放。簡直煩死人啦。」
三名男子愉悅的交談聲,從房裡傳了出來。
「那是……外婆的金戒指……」
透過門縫,露西亞可以看見其中一名男人正高舉著記憶中的那枚金戒指。她聽不懂這幾個男人說的話,但很明顯他們並不是本地人。
這三人各穿著閃著銀光的胸甲,底下則是一件罩住絕大部分身子的鎖子甲或布甲。他們的腰際間配著短刀,看起來似乎並不是主要武器。除此之外,露西亞還注意到男人們的肩膀或衣服上,或多或少都縫了白色的十字架圖樣,其中一人甚至拿著繪有黑色牛頭圖樣的旗子。
儘管露西亞從沒見過法蘭西士兵,但看見這幕後心裡頭總有一股奇怪的感覺。這些人怎麼看都不像想像中的法國士兵,而他們說的話似乎也不像來自法蘭西王國的語言。
不過,這些無謂的疑惑很快就被露西亞拋到腦後。
因為她看見了—
她看見染滿血跡的床鋪上,一隻手正無力地垂在床邊;鮮血還不斷從指尖處滴到地板上。
「外婆……外……婆……」
露西亞臉龐唰—地變得慘白色,她差一點就跌坐在地上,費了好大的勁才穩住身子而不被發現。
停滯,少女在霎那間忘了怎麼呼吸。
「這些人……殺掉外婆……」
恐懼,頓時爬上了全身上下每一處。
她想著逃跑,但她卻發現自己無法移動身子。
她甚至沒注意到背後多了個人影—
「小姐,妳躲在這裡做什麼?來陪我們玩玩嘛。」
「咦?」
露西亞還沒能搞清楚狀況,一隻從後頭伸出的手粗暴地抓上她的長髮,並將少女嬌小的身軀往房間裡頭一丟。
「嗚啊!」
發出一聲悲鳴,她整個人跌入房內,而房間裡頭的三個男人—外婆的殺人兇手—他們在看見露西亞時,全都紛紛露出驚訝的神情。
露西亞感覺自己就像一隻被丟入狼群中的小羊,任由殘忍的獵食者宰割。
「你們幾個也太大意了,一個小妞在門外偷看都沒發覺。」
露西亞回過頭,正好看見一名身材壯碩的男性士兵走了進來。他就跟其他三人一樣穿著類似的裝備,只不過他身上的衣著顏色較為亮眼華麗,默默述說出他不是有地位就是有錢的身分。
「我們老天,你從哪抓來這麼漂亮的姑娘?」其中一名士兵挑起眉毛,用一副色瞇瞇的眼神盯著露西亞看。
「是啊,自從進城之後,我只找得到老人和老太婆。年輕人似乎早就跑光啦!」
「有這麼一塊上等肥肉上桌,今天真是咱的幸運日。」
露西亞害怕得向後爬,但背部很快就感到到牆壁堅硬的觸感。
「不用怕,小貓咪。」他們一人湊上前來,笑咪咪地說:「待會妳就會感到很舒服的。」
這時候,露西亞看到對方的右手上握著一把小刀,小刀刀身上還沾著血跡。
外婆的血……
就是這傢伙……
就是這個家火殺了外婆……
「為什麼……為什麼你們要殺掉她!為什麼!!!!!!!!」
由於被一股強烈的怒意給沖昏了頭,露西亞高吼著撲上前,和那個男人扭打在一起。
但她還未能搶下對方手中的小刀,臉龐就被男人使勁扇了一巴掌。少女狠狠撞上地板,嘴角還不停流出血絲。
「這臭小妞在發什麼瘋啊!」那男人喊道,露西亞當然聽不懂對方說的話。
「你們到底是誰?法蘭西軍隊難道就可以這樣子濫殺無辜嗎?你們的騎士道呢?你們難道一點羞恥心都沒有嗎?你們到底算哪們子法蘭西人!」
也不管眼前四名男人聽不聽得懂,露西亞對著他們破口大罵。
出乎意料的是,那名最高大的男人向同僚說了幾句話,然後他們全都訕笑起來,彷彿他的確聽得懂露西亞的咒罵。
接著,他竟然用少女所能理解的語言說話了!
「妳在講什麼笑話嗎?孩子。」他說:「我們可不是法蘭西人。」
「什……什麼……」露西亞茫然地盯著對方。
「只有白癡才會遵守法國的騎士道,騎士道又不能讓我們賺錢。只有法國人才會搞那種無聊的制度。」
「那麼法蘭西人—他們人在哪裡?」
「喔,你說那群娘娘腔啊。他們部分的人確實會遵守所謂的騎士道啦。但妳知道嗎?通常在戰鬥中打前陣的都是我們,因此攻陷村莊或城鎮後,他們也就任由我們掠奪啦!那些高傲的傢伙只對城堡或大城市有興趣而已。」
「所以……這就是為什麼只有小村子會被屠殺的原因……嗎?」露西亞呢喃道:「這場戰爭不是由法蘭西人引起的嗎?你們既非法國人,又是從哪裡來的?」
「當然是由法國人雇傭過來打仗的啦!我們才不在乎你們這群佃農或平民的死活,我們只在乎能從這場戰爭撈到多少好處。」
「你們到底是……」
「我們是從很多不同地方來的啦,小姐。」
大漢蹲下身子,用那雙肉食動物般的雙眼盯著露西亞瞧。
「不過大多數都是從阿爾卑斯山另一頭過來的—我們稱之為邦聯(Eidgenossenschaft)。和你們這些可悲的佃農不同,我們是屬於自由農民邦聯的一體。」
「邦……邦聯?……自由農民……」
「硬要說的話,就是瑞士(Switzers)的傭兵啦。」他微笑道,笑容中卻毫無一絲善意。
這時候,其餘三人已經等得不耐煩了。
「喂,老大,妳跟一個小妞囉嗦這麼多做啥。」
「是啊,我們可以開幹了吧?」
「快要等不及啦。」
大漢點了點頭,接著又轉向露西亞。
「那麼就請妳稍為慰勞我的部下吧,小姐。」他說。
「等、等一下—」
話未說完,三個男人如同惡狼般撲上前—儘管黑髮少女不停掙扎,他們卻當作好像沒有聽見露西亞的慘叫和哀求一樣,開始將她身上的衣服給撕爛。
不一樣。
露西亞不禁回憶起四年前,遭到醉漢襲擊的那個晚上。當初那幾個醉漢都只是趁著酒醉之餘毛手毛腳的,或許就連他們自己都不曉得在幹什麼。
然而,如今眼前這幾個男人卻是遵照自己最原始的慾望出手。他們想要強姦她、虐待她、傷害她,而且毫無一絲憐憫之心。
「拜託你們……拜託不要這樣!」
眼淚順著臉上流下來,露西亞只能透過朦朧的淚眼看見即將強暴我的男人醜陋的笑臉。
雖然她拼命抑制著嘴裡的呻吟和嗚咽,因為這樣只會使他們覺得更加滿足。但少女很快就失敗了,恐懼與羞恥使得她很快又哭叫起來,不停哀求對方停下暴行。
但他們沒有停止。
他們怎麼可能會停止呢?
「不要!!!!!!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少女淒厲的慘叫,融入了城鎮中其他哀鳴之中,逐漸消散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