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叢林裡的狀況很異質,哥布林的數量很明顯地繁殖過剩了,並且出現了許多的上位種。
滾刀哥布林、哥布林法師、韌皮哥布林,這些都是一旦出現就會讓例行掃蕩任務升格成特殊討伐的魔物。
向著聽見打鬥聲的地方過去,馬上就看見了成群的哥布林奔跑的景象……哥布林是害蟲,並沒有手軟的必要,便和葛蕾絲小姐從哥布林的後方一路掃蕩追趕,最後,在一個兩面山壁所形成的凹谷停下。
果然,叢林裡發生的變化是異質的。
「真令人吃驚。」我看著腳邊的巨大屍體。
「……在魔物書上看過,好像是,【將軍哥布林】。」葛蕾絲小姐淡淡地說,狂舞的風刃止息,幾分鐘前還不斷向著這裡衝鋒的哥布林群已經成了不明所以的肉塊堆。
我轉動著有些發疼的手腕,這頭怪物的外皮不是普通的硬,居然讓我用了「那個」才成功打穿。
……沒想到那個技能第一次用在實戰上會是這種情況,就威力上來說挺令人滿意的。
「……梅蘭,我們到了?」葛蕾絲小姐往凹谷的方現看了過去。
殘破染血的戰旗佇立、簡陋的臨時帳篷。
「我想是的。」我走到了破碎的土推前,看著全身是血躺在上頭的蜥蜴人。
……是同族……但是與我不同,是比較偏向蜥蜴那邊的外型,胸口艱難地起伏著。
肌肉隆起的體格非常壯碩,身高大約兩米,身上的鎧甲破破爛爛地,土色的鱗片殘缺滲血,盯著自己,眼神渙散。
手上的雙手斧即使已經被擊碎,依舊緊握著。
「可以動嗎?」我蹲下來,對他說道。
「……嗚……啊……我……」他艱難地開口,呼吸急促……傷到肺臟了嗎……
我從【腰包】裡拿出了【馬爾波爾治癒藥水.改】淋在他的身上,傷口開始逐漸癒合,不過體力的消耗不會恢復,要能夠行動還需要一點時間。
那就沒辦法了。
我彎下身體,伸手一拉一跩,將他的右臂駝在肩上,扶著他,向著那個掛滿戰旗的地方走去,有十幾個蜥蜴人圍在那,愣愣地盯著這邊。
清一色都是蜥蜴的外型呢。
這麼想著的我,無視了那些視線,逕自蹋了一步,蜥蜴人們自動地向兩旁退開,讓出了一條路。
……
……
……
然後,就是現在的情況了,我一個人跪坐在熊皮製成的毛毯上,葛蕾絲小姐則是在外頭等待著。
環顧四周,【科札瓦氏族】的帳篷風格很獨特,都是藍色帆布作為基底,部分還會加上野獸的毛皮作為鑲邊,在那已經幾乎模糊了的兒時記憶中有著這樣的印象。
不過,能進入這個帳篷的只有部落裡的重要人員……真沒想到我會如今會以這樣的身分進入這裡。
「……請、救救我們……」眼前趴跪在地面上的蜥蜴人讓我回過了神。
看著那個曾經把我賣掉的父親,為了【科札瓦氏族】的存亡而對我嗑頭請求
……我曾經幻想過再次見到這個殺害母親的仇人時,會作出的行動。
復仇,在當時的想像裡也就只有這樣了。
而事實上,心裡沒有任何的感覺,眼前的父親,眼前這個穿著著長老服飾的蜥蜴人是如此的陌生,陌生到我看著他,心裡不會產生任何的波瀾。
「別這樣。」我開口說道,無視著驚慌想要挽留的長老,站了起來。
帳外,是陰風陣陣的多雲天氣。
「長老居然這樣嗑頭請求混人種……」「別這麼說,那個混人種可是解救了庫贊大哥啊!」「但……僅僅是使用拳頭就有這麼大的力量什麼的……」
還有,其他蜥蜴人的耳語。
……當初被賣掉的時後年紀還很小,並不了解,原來我被討厭的原因,並不是單純的鱗片顏色啊。
仔細想想,在這一帶,奴役亞人的風氣盛行,那麼這種亞人的聚落自然會仇視人類,不但鱗片的顏色奇怪,樣貌長的跟人類相似,這就是父親把我賣掉的原因了。
但事到如今,理解到了事實也就只是心裡產生了「喔,這樣啊。」的想法。
明明就是一族的長老,卻殺害了那樣照顧我的母親。
也許心裡不是真正的波瀾不驚,而是……單純地不想理會在腳邊蠕動的蛆蟲罷了。
一走出帳篷,我就看見了一個身高跟我差不多,但是體格也很健壯的褐鱗蜥蜴人跑到了我的面前。
我注意到他身上的皮鎧已經破爛不堪,看來也經歷了相當的戰鬥了。
「……紅色的頭髮、紫色的鱗片,與混人……接近人類的外表,你真的是……七妹嗎?」他的表情和周遭那些蜥蜴人的表情不同……他在笑。
「……?」我認識這個人嗎?
「不記得我了?我是你的二哥!諾蠻,名字叫做諾蠻!」他微笑著說……雖然以我的立場來說有些奇怪,但是蜥蜴臉的微笑有種說不出的違和感。
這麼說……對啊,我出生時好像是家系裡年紀最小的人,前面還有六個哥哥和姐姐……那麼在那邊的綠鱗,還有黃鱗也是我的血緣關係人嗎?那其他三個呢?
「我的名字是梅蘭。」最終我沒有報上主人的名號,奴隸的身分在這裡讓大家知道可能會有不好的影響,十分抱歉,我的主人。
「啊……是呢……你離開的時候還沒有名字……抱歉,說錯話了。」諾蠻的尷尬地說。
以【科札瓦氏族】的習俗而言,一個族人的名字,必須在十二歲時通過試煉後才能正式授予……早早就被賣掉的我是不會擁有名字的,身為沒人喜歡的混人種,小名之類的也不會有。
我不在意,畢竟我有更寶貴的名字,那是主人所賜予我的。
「那麼,請問有什麼事情嗎?」
「那個啊……看到有家人活著就覺得很開心,我們已經失去了兩個弟妹了……」諾蠻的表情閃過了一絲陰霾,「啊啊!對了,也要謝謝你,救了我們的大哥!」
諾蠻的又恢復成了開朗蜥蜴的表情,雖然看不出來,但是能從談吐中感覺到。
原來剛剛我救下來的,是我的大哥嗎?
「大哥?」
「是啊!庫贊大哥可是祭司預言的【氏族最強戰士】喔!出自我們的家系我可是非常驕傲呢。」
「這樣啊。」外觀看上去的話,的確,應該是這裡最強大的了。
「啊……不過梅蘭你好像更強呢……難道說預言所指……」
「不,我不是【科札瓦氏族】的族人。」我打斷了這場對話。
從項圈交到主人手裡的那一刻起,我便以發誓要將一生都獻給主人。
沒有侍奉部落的義務,所以也不是什麼族人。
「……那個,梅蘭。」
「有什麼事情嗎?諾蠻先生?」
「妮希姆阿姨的事情,我很遺憾。」
「恩。」
那名字所指的,便是我的生母了。
我不會忘記這個名字。
「我,想要母親大人的遺骨。」
「……如果要那個的話,必須去一趟祖靈之丘,但是……」諾蠻欲言又止。
「怎麼?」
「那裡現在已經變成哥布林的巢穴了。」
「……」聞言,我靜默。
……轉過頭,從帳篷的縫隙,我看見了那個長老絕望的表情。
環視四周,這裡蜥蜴人們一群又一群的擠在一起,每個人的身體都泥濘不堪,負傷者更不在少數,孩子的哭泣聲此起彼落。
這些人的眼神,透露著恐懼……深陷黑暗深淵的恐懼,迫切地需要一線光明,來讓他們相信,讓他們去託付。
和主人相遇的夜晚,在腦海裡浮現。
在王都那裡,我被一部份的人們當成了英雄,而在這裡……
「稍微……」
「恩?」
「稍微,只是稍微,盡一次身為族人的義務。」我說。
反正,也不過只是討伐哥布林這樣的差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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