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Bility》NO.02 -「風暴小隊的怪人們」。

　　肩膀一抽，尹將紙袋的烤雞肉串巧妙無聲的塞回袋中，一臉心虛。「我…我哪有偷吃啦……？」

　　深嘆一口氣的朔細膩地說。「妳太容易被外在因素干擾而分心，得訓練妳的定力才行。」

　　沒有比一臉大便更適合形容尹現在的沮喪。

　　稍早，朔與尹分開行動，他先是前往車站前的路口為尹買烤雞肉串，隨即運用轉化位置的能力回到尹身邊，他所持有的能力真的相當便利，特別是運用在一些無關緊要的跑腿上。但這樣的能力究竟要如何運用在戰鬥，從前朔為此感到十分苦惱，他可不想當個只能跑腿的能力者

。

　　能力者所在據點的上方是座高度發展的大城市克路茵斯，各種大眾運輸呈網狀地佈滿每個區塊，但高密集的都市化仍在許多角落保存古城風情。朔由規律石板排列的大街上，切入樓與樓之間的窄巷，大約只有兩人寬，昏暗的巷內微映入陽光，風的流向吹不進窄巷，原先熱鬧的街轉換到了巷中變為寂若無人，錯綜複雜的街道已令人迷失方位，這種堪稱凌亂的支線路徑更讓人分不清身在何處，但朔卻能自在地穿越在其中。

　　此時因搞不清楚方向而感到悶的尹，忽然注意到手中的烤雞肉串。「朔，我很好奇一件事情。」

　　「怎麼？」朔答。

　　「先前你是如何將烤雞肉串帶回這裡來？」尹將手裡的紙袋舉至空中，對著他說。

　　朔停下腳步，不瞭解尹想傳達的意思。

　　尹慢步至朔的前方，將袋子舉到他的面前，同時拾出外套口袋裡的筆。「你的能力是與觸及之物交換位置對吧，那麼你所觸碰的東西應該會覆蓋掉上一個指定物的記錄，是吧？」

　　「上回作戰時你也是與手中的武器一同轉移，為什麼呢？」尹帶著認真的神情思緒。

　　「我的能力確實受限於自身與指定物位置互換的這個條件，可是對於『自身』和『觸及之物』的定義至今仍存在許多未知。」朔佇立思緒。

　　（代碼三十七：具有轉化自身與觸及之物位置的能力。）

　　「就來做個實驗好了。」他伸手進斜背包內取出兩支筆。

　　隨即將一支筆扔向前方，並觸碰尹的肩膀發動轉移的能力，但朔沒有移動到筆的位置，而是跟尹交換了位置。接著他投去另一支筆，回過身抓牢尹的手臂使用能力，這時他們同時轉移到第二支筆所在的位置。

　　尹滿臉吃驚。「為什麼兩次的結果不同？」

　　「也許這項能力並非只對我自己有效，而是包含我想一同轉移的事物。」朔自己也不太明白。若能力的效果是受到意念所影響，那麼朔便能決定自己是否要帶著觸及對象一同移轉位置。

　　「如果是這樣就更方便了！」尹興奮地說。

　　「那麼。」朔鬆開抓住尹的手，再度啟動一次能力，結果她與尹互換了彼此的位置。

　　朔凝視著自己的掌心，看樣子觸及對象同時能代表自身與指定對象，當自己與接觸方未中斷接觸時，接觸方可代表著自身，可是彼此中斷接觸的時候，先前所接觸的對象便會化為觸碰過的指定對象。

　　「尹妳擅長投擲嗎？」他劃上笑容向尹遞去了一支筆。「我想到一個更快到達目的地的方法了。」

　　朝上指著兩旁的建築物，尹心有靈犀地笑。「原來！」

　　頓時尹運用她得意的臂力往上一拋，筆落到其中一戶人家的屋頂，接下來朔觸碰尹的身體，一同轉移至屋頂上方。但還沒有結束，尹拿起朔給的第二支筆使勁朝遠方狠狠一丟，能力者的身體能力加上尹的運動細胞，投出的筆如火箭般噴射出去，帶著高速風壓往朔所說的方位飛進。

　　逐漸失去推進力的筆掉落在某處屋緣，碰撞將它自屋頂彈落，掉到了某個大約五、六歲的小女孩腳前，正當她好奇想撿拾的瞬間，尹與朔兩人憑空出現，使她嚇得連忙退後，一個沒踩穩便往後跌坐。雖然能力者的存在是眾所皆知，但簽訂契約的能力者們被告知要保持低調，隱藏於普通人當中免得造成轟動，所以親眼見證能力者的人不多。

　　「哇啊！有奇怪的人！！！」小女孩欲哭的神情指著他們。

　　見狀尹趕緊伸起雙手安撫。「不是的小妹妹，我們並不是壞人啦～」

　　糟糕的是她驚覺手中的負擔怎麼減輕了，連忙慌張地瞧向朔。「等，等一下，烤雞肉串呢！？朔！你沒有轉移到烤雞肉串對吧！！！？」

　　她誇張的驚駭舉動與倉促的可怕嗓音，徹底嚇壞了女孩，女孩「咿───！！！」了一聲隨即失去意識地倒臥路面。

　　尹再度吶喊。「啊！！！小妹妹！小妹妹！！！小───」

　　死魚目的朔高舉手刀往尹的頭頂重重一敲。「安靜點！」

　　疼痛的她抱著頭，雙眼充斥著淚水。「小妹妹她……」

　　朔帶了一聲長嘆蹲身察看，女孩雖然沒有意識，腹部仍有呼吸的起伏。「只是嚇昏罷了。」

　　他滿是無奈，但總不能放著小女孩不管，於是朔背起她，和尹一同尋著可以讓女孩稍作休息的地方。本來預計的行程，被突如其來的意外狀況打亂步調，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幸運的，附近正巧有個佈綠蔭的公園設施，於是朔在樹下的長木椅卸下女孩，使其躺平在上頭。

　　他指向遠處的街市。「我去找點喝的，妳先照料她吧。」

　　尹「嗯」了一聲，將目光移回小女孩，過了些會，她皺起眉尖地喃喃自語。「椅板很硬，恐怕躺起來很難受的。」

　　她在椅緣彎身下坐，雙手輕捧起女孩的後頸與頭部，將女孩的頭枕上自己的雙腿。

　　「齁咿！這樣就沒問題了。」尹露出愉悅的表情雙手合十。

　　就這樣經過了將近十分鐘之久，始終沒有看見朔帶著飲料回來。

　　隨即有渺小的聲音從女孩的口裡傳出，雖然尹聽不見她說了什麼。

　　「嘛？妳醒啦。」尹溫柔的聲音在空氣中。

　　女孩枕在尹的雙腿上，她那微弱的呼息聲離尹很近。「這裡是哪裡……？」

　　「公園哦～妳先前在巷子裡暈倒了。」她輕撫著女孩的額，為她撥齊凌亂的瀏海。

　　此時朔從旁走近尹所坐的長椅，將罐裝飲料往尹的臉頰貼去，使她身子一縮直唸「好冰」，他瞧見睜開眼的女孩，關心似的問。「會渴嗎？」

　　女孩沒有回答，倒是尹抱怨。「朔，好慢！」

　　他笑笑。「抱歉吶～」

　　小女孩緩緩坐起，眼裡還殘留惺忪的淚痕。

　　「這孩子───？」尹在意地問著，將手搭上她的頭頂。

　　朔明白尹要表達的意思，雖然覺得麻煩，但終歸是他們造成的。「送她回家吧。」

　　帶上微笑的尹起身晃到女孩前，右手插起腰，偏頭問道。「小妹妹，妳住在什麼地方呢？」

　　女孩憋悶著臉，一言不語地撇過頭「哼」了一聲。

　　見狀尹感到不明瞭，她看向朔那邊。

　　「對陌生人有如此的反應不需要太見怪。」朔輕眨眼便看往別處。

　　「你們是害死爺爺的怪物……」女孩低下頭，嗓音帶著顫抖，撐在膝上的雙手隨著情緒而緊握。

　　「要是沒有你們這種怪物存在的話，爺爺就不會死了！！！」她悲嚎，隨即邁開步逃離。

　　強壓胸膛，尹退了步伐，她不願憶起拋至腦後的那些過往。

　　怪物嗎？

　　也許是吧，擁有違背世界運行常理的力量，能任意妄為地用在許多地方，每個能力覺醒的操控者總是優先顧慮著自己，擅自施加能力並將造成的後果擔負在其他人身上，無能力者飽受著欺壓與懼怕，卻沒有任何能力反抗，衍生成長期的仇恨或心理創傷。其最糟糕的絕非當下產生的結果，乃是受到傷害的那些人當中，有某些人再度覺醒成為能力者，並帶著比前者更強烈的仇恨，化為人格加倍扭曲的能力者延續災禍。

　　正派能力者的我們有兩個主要來源，一個是天生被栽培為制裁惡者的存在，另一個則是自仇恨中誕生並迫害著他人，直至被擊潰才加入制約能力者的行列。

　　「尹。」朔警惕著她。「腦中不要去想任何事。」

　　但尹陷入思緒當中，絲毫留心不到他的話，她心底不斷浮現出『我不是故意的，原諒我。』的字眼，黑暗蒙去她的感官，雖睜眼卻看不見，有耳卻不能聽，身體若除去顫慄後只剩下無意識的僵滯，尹困在紛亂的腦海中無法清醒。

　　朔握向她的手，大聲呼喚。「尹！」

　　聲音將她給震醒，瞬間尹抽動了身子，才意識到自己的右手被朔牢牢握著，她的面容看上去是夾帶悲傷與安心般五味雜陳，溼了左眼的淚反映她波動的心境，尹感到兩頰溫熱。彷彿雙手沾染上血的她，明明手裡什麼也沒有，記憶凝結的血卻無法自手中抹去。

　　能力者的情緒會牽連到能力的掌控，意念主導著能力的釋放與使用，當精神狀態面臨崩潰時，釋放出的能力將強過自身的精神意志，形成無意識的失控狀態，開始胡亂釋放能力直至精疲力竭為止。

　　朔支撐尹無力的身體，攙扶她坐向長椅，他蹲下身，緊握的手未曾鬆開。

　　「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挽回過去的錯誤對不對，帶著後悔去彌補過犯。」尹輕聲問，她始終記得那場惡夢───在白光閃爍的灰暗室內，數十具的屍體被插滿無數刃器，血像流水淌至地，空氣沉重，女孩握著腥紅的刀步向被砍斷腳筋的垂死男子，他近乎無聲地微弱呼救，但女孩舉起刀，一刀又一刀的……

　　儘管不知道尹經歷過什麼事情，朔的神情仍然充滿堅定，語不帶猶豫。「那並不是妳的錯，沒有人能控制突然覺醒的能力。」

　　「這就是我們制約者存在的原因，為了阻止更多不必要的悲劇發生。」朔將兩手握牢尹的右手，寬大的掌心將尹細小的手包覆在其中，暖意自他的話語與手心傳至尹的心中。

　　他柔和的瞳注視在尹身上，嗓音如初生的羽毛。「不要將自己現今的作為定義為挽回過錯，因為我們是在拯救陷入危險的人們，這是建築在未來而非過去的行動。」

　　見到尹的情緒稍稍緩和，卻仍愁眉不展，朔明白創傷是沒有那麼容易解決的。

　　朔放鬆了手，想抽回卻被尹緊抓不放，他皺起眉頭地坐到尹身旁。

　　『行程被耽誤了。』他無奈地閉上雙眼享受著樹下的涼風。

　　從前有位活潑女孩，她的性格猶似不懂得隱藏般直率，無論何種情感都毫不掩飾地展現出來，唯獨憂愁未曾出現在女孩的表情過。女孩居住在近水邊的白色木造屋，有個相當疼惜她的姊姊，雙親感情和睦，儘管不富有，日子卻是簡單幸福。

　　直到某個陰暗無雨的傍晚，一位流亡的能力者潛入女孩家裡，想挾持她們家人作為人質，卻遭到雙親基於保護孩子的緣由極力反抗，慌亂下能力者殺死了女孩的雙親，隔著房門聽聞一切的姊姊，強忍淚水帶著女孩透過窗口逃往戶外，但能力者隨即追了上去，不肯放過任何目擊者，縱使由森林逃至了寬廣的室內活動中心，卻尋不見活人，因為早已被能力者給殺光，眼前遍地的屍體使女孩頓時怯弱地癱軟身子，而能力者早已追向她們兩人，他將雙掌化為獸爪襲向她們，獸爪自背部貫穿姊姊的胸口，跪地坐臥的女孩嚇得無法行動，目睹自己的姊姊在面前遭到能力者撕碎，血濺在她的顏面，沾染在左眼，淚與血融合糊去了女孩的視線，為了減少她的懼怕，姊姊在遭受殺害的過程即便痛苦卻未發出哀鳴，為女孩留下自己最後的疼惜。

　　女孩瞇起左眼，姊姊的血與自己的淚滑落，半放棄狀態的她感到一絲笑意，思緒崩毀，腦中的回憶快速地竄流，心臟劇烈跳動，暈眩和微發熱的身體產生了奇怪的變化。此時能力者將獸爪朝她揮去，黑暗中一道反光，血突然噴濺而出，受傷的不是女孩，反倒是能力者獸化的手腕被不知名的銳利物體斬斷，痛得悲嚎，銳利的反光物接連出現，貫穿他的肩膀、腹部、肺、喉嚨，一把又一把的利刃刺穿能力者的全身上下，使他近乎化為一灘無法辨識的血。

　　救難隊趕到的時候，整個村落唯獨女孩一人存活，使得她被誤認為是殺害全村人的兇手，他們紛紛拾出槍械與刀器朝女孩圍攻，但女孩早已成為狂化狀態，失去能與人溝通的意識，便對向自己攻擊的人作出反擊，她喚化出數以百計的刃器，在月光下屠殺每個人。

　　隔日她回過神之後驚覺自己早已躺臥在血泊中，現場佈滿了劍與刃，血幾乎將她的服裝與軀體染為紅色。

　　即至今日，過往依然像惡夢般纏著女孩不放。

　　而這名女孩就是當今的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