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水源被害案件很快宣告破案且判刑確定，警局的學長帶著烏純宇一同坐上了押送車、將犯人帶到監獄。
當押送車抵達監獄時，正好是犯人的放風時間。而移送車正好就經過犯人的活動區域，他們的眼神失去光彩、卻又充滿著對這世界的憎恨。
這時，烏純宇的注意力被其中一人給吸引過去。
雖然只是站在鐵絲網前，同樣憎恨的眼神、注視著押送車。但是一個說不上來的理由，令烏純宇的目光無法從他身上移開。
隨著車輛前進，烏純宇和那人的距離越拉越近。
霎時，烏純宇背上全是冷汗。
是張向南。
「你還在發呆喔，準備要下去了。」同乘一輛車的學長開口。
烏純宇這才回神。「啊……是，抱歉。」
「好不容易結案了，整個人都鬆懈下來囉。」
沒有啦，只是剛剛看到以前的同學。這句話烏純宇兀自吞回腹中，沒必要說這些給予學長知曉。
當車輛熄火，將犯人交接給監獄單位後，烏純宇提問。
「學長請問一下，我能夠跟這裡的其中一個犯人見面嗎？」
「你有認識的人在這裡？」學長雖然疑惑但也不覺訝異。周圍從警的人，非黑也不一定即白，從前總是有些荒唐事、有群荒唐的兄弟。
「算是吧，有些話想當面問問。」
學長丟下一句「我去問問」，便離開烏純宇的視線範圍。待到回來之時，身邊多了一位監獄守衛。
「你運氣不錯，這是我同期的同學，他可以直接幫你處理會面。」學長笑笑地看著烏純宇。
「你想跟誰見面？」監獄守衛問道。
「張向南。」烏純宇說這三個字時，拳頭忍不住握緊，關節嘎嘎作響。
※ ※ ※
烏純宇坐在會面室裡，雙手十指交握、兩肘靠在桌上，正努力壓抑著內心那些怒湧狂瀾。
身後傳來開門的聲音，隨著腳步聲的接近，烏純宇身上的汗毛根根豎起。
面前的那張椅子被拉了開，張向南坐在其上。關了這些年，眉宇間已然失去當年的狂氣，而消瘦的臉頰更令他的身材看起來小了一號。張向南看來也是難掩心中驚訝，萬萬想不到從前自己欺侮的對象如今已然成為警察。
「張向南，果然是十年河東、十年河西，沒想到我會成為警察吧。」
「烏純宇……你來這裡幹什麼？如果是想來看我笑話，那你已經看完了。」
「我是來問你事情的。」
「你想問什麼？雖然我大概想的到……。」
「這個問題我已經等了六年。」烏純宇深吸一口氣。「為什麼你要把林天如推下樓？」
「哈哈！」張向南突然仰頭大笑。「問這問題你不覺得白爛嗎，人都死了、我也蹲在這裡，你還想要怎樣？」
烏純宇面容陰沉。「別說這麼多廢話，回答我的問題！」
張向南死盯著烏純宇，兩人僵持好一會。
最後，張向南開了口：「林天如不是我殺的。」
「講什麼廢話，不是你殺的你蹲在這裡幹什麼。」
張向南點起一根菸。到底犯人身上怎麼能帶這種違禁物，烏純宇也無暇去想。
「信不信隨你，但他不是我殺的。」張向南吐出了一大口菸氣。「我當天根本就在準備考試，基本上我都在自己教室附近，哪來這個狗屁機會對他出手。」
「喔？如果照你所說，那你們班的同學應該都有看到你；從而有你的不在場證明囉？」
「證明啥潲？幹，就算有看到我，大家也會假裝沒看到。而且根本也沒有人去問過我們班，就好像早就決定好要抓我當替死鬼一樣。」張向南咬牙切齒，左手五隻指頭在桌面上用力抓刻著，但是在鐵桌上想用指甲留下印記是不可能的。
烏純宇愣了一愣，雖然這張向南罪大惡極，但顯然這些話也不全然是假。「你還記得當時判決的經過嗎？」
「你想替我翻案……嗎？」張向南雙手顫抖。「不，我想拜託你幫我離開這裡。」張向南低下頭，竟然落下眼淚。
這下倒是出乎烏純宇意料之外。
而就在烏純宇準備開口之際，獄中警衛走向前將張向南嘴中菸捲給彈掉，並將他強行帶離此處。
「不好意思，會面時間已經結束了，要請您先行離開。」警衛向烏純宇比了個手勢。「另外提醒一下，如果下次會面你還是讓犯人有過於情緒上的反應，那麼我們將會拒絕你的會面。」
烏純宇這下只能回到押送車，學長正在跟他口中的同期同學聊著天，手上不忘夾著一根菸捲。
「結束了？怎麼這麼快。」學長問道。
「被趕出來了……說我讓犯人有情緒反應。」烏純宇苦笑。
「是這樣了，雖然不知道你們講了什麼，但下次你要注意啊。」學長的同期同學插話進來提醒烏純宇。
學長和對方拍拍肩、將菸頭熄滅之後，與烏純宇坐上押解車離去。
※ ※ ※
烏純宇卸下勤務，拿出手機傳訊給韓靜如。
「妳現在有空嗎？我有事情想找妳討論。」
「有急事嗎？我現在社團正好有活動。」韓靜如很快地回覆。
「沒關係，妳先去忙妳的。」
烏純宇收起手機，一個人坐在便利商店的座位上，旁邊擺著一杯剛買的咖啡。這才發現，過了許多年，自己身邊依然沒有一位能稱得上是朋友的人。
友人，曾經擁有過，但是在六年前失去了。
六年前……難道張向南不是殺害林天如的人嗎？如果真的不是他，那究竟是誰？
烏純宇左思右想，總覺得這件事情像根木刺扎在掌心，沒辦法將注意力從中移開。於是站起身、拿著咖啡走回警察局。
「純宇？回來幹嘛？」當班警員難掩驚訝。對他們而言，好不容易下崗，恨不得提早一秒離開警察局，怎麼會有人還折返回來呢。
「沒有啦，有些案件想查一下。」
「你也太認真了吧，乾脆幫我站門口如何。」
「那就沒辦法囉，自己門口自己站。」烏純宇朝門口警員揮揮手，走到自己座位上。
烏純宇打開電腦，試圖從警察資料庫中調閱六年前那起高中跳樓命案的結案報告書，然而系統出現了權限不足的警告訊息。
烏純宇瞄見張志正在休息室中與人泡茶嗑瓜子。那人是這附近的里長，大概是來和警察打關係的。烏純宇微蹙眉頭，正猶豫著是否前去打擾。但是對林天如跳樓真相和張志正的責罵比起來，孰輕孰重再也明顯不過。
「學長，不好意思打擾一下。有一個案件想調閱，但是我權限不夠，方便麻煩請學長幫我調出來看嗎。」
「沒看見我在跟里長開會嗎？」張志正面露不悅，但發現是平時認真的烏純宇，倒也願意聽上幾句。「什麼案件這麼重要？」
「是一個六年前的案件，最近收到一些線報表明事有蹊蹺，也許真正的犯人還逍遙法外。」
「真的假的？走，我去幫你調看看報告。里長抱歉，稍等我一下。」
烏純宇和里長說聲抱歉後，帶著張志正來到自己的座位前。張志正輸入自己的警員編號試著調閱報告，而調出來的結果令張志正臉色大變。
「喂，我勸你不要碰這個案件比較好。」張志正非常嚴肅地勸退烏純宇。
「學長……這案件有什麼問題嗎？」烏純宇不解。
「不是案件本身有問題，是牽連在內的人有問題。」張志正看了看周圍，確定沒有任何人注意這裡後，壓低音量說道：「這跟前任局長受到調查而下台也有關係，如果你翻下去可能會有很多人來關切你。我勸你放手、不要再碰這件事情。」
「學長……」烏純宇站起身、微微低頭。「這案子的死者，是我這一生最好的朋友。希望學長能幫我這個忙……不，是務必拜託學長幫我這個忙。」
張志正搔搔腦後，然後抓住烏純宇的手臂回答：「媽的，你頭抬起來，我會幫你調。但先講清楚，如果未來發生任何事情我都不會承認我有幫你調過這些案件，懂嗎？」
張志正將案件資料下載到烏純宇的辦公電腦中，拍拍烏純宇的肩膀說聲「好自為之」便逕自走向休息室，沒多久就聽見張志正與里長的笑聲。
其實張志正也是個不錯的學長兼長官吧，烏純宇心裡想著。
回到電腦前，將得來不易的案件資料打開來看。
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烏純宇將案件報告書反覆檢視多次，想起張向南那低頭流淚的模樣。烏純宇連忙以個人身份前往監獄。表明要來探視張向南之後，卻被會客時間已過的理由吃了閉門羹。
離開監獄之後再次傳訊息給韓靜如。
「社團忙完了嗎？有重要的事情想找妳。」
「剛忙完，那你要過來嗎？」
「那我開車過去。」
烏純宇回到家中稍作盥洗，然後開車出門。
※ ※ ※
「發生什麼事了嗎，好像很嚴重。」兩人見面之後，韓靜如抱著烏純宇問。
「嗨，我也在這邊喔，可不可以不要抱得這麼緊呢。」
「韻婷！妳怎麼也在？」韓靜如嚇了一跳，趕快把烏純宇推開。
「烏魚說有很重要的事情想當面跟我們說，所以就載我過來了。」王韻婷沒好氣地看著烏純宇。「也不管我正在忙學校的事情，妳的男人什麼時候變這麼強硬了。」
「對不起，但我真的想當面跟妳們兩個說。原本還要找沈茜侑、吳佳蓉和張雅妮，但她們學校真的有點距離，實在不方便。」烏純宇對王韻婷著實感到抱歉，但神情隨之轉為嚴肅。「我要說的，是關於林天如的事情。」
韓靜如和王韻婷自然感到困惑，都過了這麼多年，還能有什麼好說？
烏純宇深吸一口氣。「他……可能不是張向南殺死的。」
創作內容
短篇小說(完結) (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