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件之後,警方在洛易斯的居所發現了他的遺書。他在信中承認了自己就是殺了莫雨的兇手並交代了理由……
「洛易斯和吳筱晨是父女關係。」
結案之後的某一天晚上,朝日在家裡這麼和在陽台喝酒的辛月說。
「那個死者的生父?」辛月很意外,持著酒瓶要往嘴邊送的手停在半空。他大概自己想破腦袋都不會知道這兩人原來有這一層關係。
他忽地想起林奕堯最後約他去的那個骨灰堂。那對男女是死者的養父母,當時哭得很傷心、歇斯底里……如果是生父母的話,感覺又是怎樣呢?
他們所感受到的,是否是十倍、百倍的痛?
朝日說,洛易斯殺莫雨很簡單也很荒唐,就因為生父身份被揭穿的話他將被取消跟進調查的權利。
那個人只是想要找出兇手,然後讓糟蹋自己女兒的傢伙不得好死。
「還有就是……」朝日轉了轉眼珠子,皺起眉頭像是在努力回想起內容,「洛大哥的妻子於1996年,也就是二十年前被綁票,並慘遭綁匪撕票。同年,洛易斯加入警隊。他的女兒就交給了他表哥,吳立強照顧,所以吳筱晨才會姓吳。」
辛月喝了一口酒緩了緩,「沒交贖金嗎?」
朝日搖頭否決,「根據當時的報告,贖金是交了,可是人還是被弄死了……啊,當時綁匪有落網哦,拿了錢要走海路跑人的時候被海軍攔了下來,上了法院……服刑三年加鞭打五鞭。」
「這種刑罰正常嗎?」
朝日聳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接著又說:「綁匪出獄的時候陸續意外身亡,洛大哥也在遺書中承認是他幹的。」
法律回應不了家屬的希冀。
朝日閉上眼,彷彿就看見了那一天在洛大哥身後瘋狂燃燒的火焰,還有聽見耳邊傳來了殷臨央淒厲的慘叫……
所以只好親自將他們送進地獄。
「阿月,洛大哥是個好人對吧?」看著黑漆漆的天空,他心裡真的不明白,為什麼一個人能夠有兩張這麼極端的面貌?究竟哪一面才是真的?黑漆漆的天空沒有一點星光,像他此時此刻的心情一樣,「可是好人殺了人,那麼他到底算好人還是壞人?」
望著友人的側臉,辛月也跟著仰頭,他呼出長長的一口氣,道:「誰知道呢?」
這個世界一直都這麼模糊,沒有標準的線。
唯一清楚的是,他們遲早都要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吧。
殷臨央也是,逃了那麼久,還換了一張臉,最後還是要償命。洛易斯大概是看在林奕堯和女兒昔日的情分上,才會饒了對方一命,無論如何,她還是逃不過獄劫。
辛月無意識地脫口說出,「真是因果報應啊……」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
***
2016年12月14日
再不久,祿明風和劉可欣有了婚訊。兩人的婚禮並沒有太隆重,只是簡單地設宴招待了一些親戚朋友們。
一對新人們甚至沒有在宴門前歡迎賓客,身著典雅傳統紅禮服的劉可欣和祿明風一到場就入座。
好在劉可欣的狀態還算好不想之前那樣瘋癲抓狂。她像其他新婚女子一樣,臉上漾著幸福快樂的笑容,緊緊地攬住丈夫的手臂,小鳥依人地靠在對方身上。
距離舞台最近、蓋著紅布的圓桌上、新娘新郎的位置上,各放了一隻骯臟的紙鶴。
這是那對新人到位後見到的畫面。
酒店服務員後知後覺地發現這事,急急忙忙地道歉,「非常抱歉,我馬上處理掉!」
「不要!」
但卻被劉可欣阻止了。
就算不明白劉可欣的行為,不過祿明風還是體貼地接受並對那位一臉尷尬的服務員說,「不用了,謝謝。」
服務員又幾聲抱歉之後才退場去後台廚房繼續準備工作。
「這是筱晨給我的禮物……」劉可欣朝祿明風露出燦爛的笑容。她在自己的位上入座,隨後就伸手拿起了紙鶴把玩起來,口裡喃喃道:「壞人奕堯……活該……」
「打擾了。」祿明風還沒入座,尹皓宇就來了。他將抱著的一隻酒瓶雙手遞過去,「禮物。」
白布裹住了瓶子,只露出了上頭半截。祿明風接過後才發現那是瓶康帝,不禁有些吃驚,「讓您破費了。」
祿明風表現得畢恭畢敬。雖然對方看起來還很年輕,但實際上真的比自己的年紀還大上不少,而且在局里也是被人尊敬的一位長輩。
「劫後餘生,總得配上像樣的禮物才行,祝你們夫妻早生貴子永浴愛河……」尹皓宇說著說著,突然停了下來,一直盯著祿明風看的眼神緩緩移到坐在自己位上玩著紙鶴的女人身上,「我不好說三道四,但是既然事已至此,你就好好珍惜吧。」
「……我知道。」祿明風自然明白對方言下之意,他順著尹皓宇的視線望去,深情地看著自己心愛的女人,「我會照顧她一輩子。」
見到祿明風這副模樣,尹皓宇真正想說的話也說不出來了。他暗暗地叹了一口,「那我先告辞了。」
語畢,尹皓宇就真的離場了。他不知道這麼做是不是正確的,所以……只要像四年前那樣沈默著就好了。
「尹先生、尹皓宇!」
就在他快邁出宴門的時候,有人叫住了他。起初他還以為是在叫別人呢,沒想到居然是自己。於是他停下腳步,一派輕鬆地望著對方靠近。
辛月氣喘呼呼地跑到他面前,花了些時間調整好呼吸之後才開口:「尹先生,你調查過四年前的姦殺案對吧?」
聽見對方這麼問,尹皓宇坦然地點頭承認。
他想起莫阡諾之前和他說過辛月曾在他不在的時候進到家裡來,大概是看過書房裡的東西了吧。他自己也檢查過,的確有人動過他書房裡的東西。
「那麼你,應該早就知道兇手是誰了吧。」辛月頓了一下,眯起了銀藍色的眸瞪著這位表情沒有一絲變化的人,「或許四年前,你就知道真相了。」
不只是尹皓宇,恐怕玫亞也知道。
所以他和玫亞才支支吾吾的模樣。
「那又如何?」尹皓宇反問道,「我是法醫,不是證人,不是檢察官,不是死者親人。除了屍體相關的,我所說的都不會有人相信。」
「那你應該把你掌握的資料交給警方,幫助他們破案!」
「為什麼我要那麼做?」
辛月差點被這一句堵得語塞。一想到前後發生了那麼多事情,辛月再也壓抑不住,對著那有著年輕臉孔的人喊:「這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嗎!」
就因為你什麼都不說、什麼都不做!
才會死那麼多人的啊!
要是早在四年前將殷臨央和林奕堯繩之以法,就不會發生那麼多事……莫雨也不會死!
「我問你……」尹皓宇還是那副泰然的樣子,他用那種冰霜般的眼神看著辛月,「你真的以為兇手是那兩人嗎?」
辛月注意到氣氛突然變了,尹皓宇轉移話題得太自然,導致他心中很是不解,「不是他們的話那還有誰?」
「因為這是絕大部分的人想要見到的結果……所以就可以無視掉那一小部分的人的痛苦嗎?」藏在眼鏡背後的黑眸直勾勾地望著辛月,他語氣略帶憂傷地問:「因為二十個人裡面有十九個舉起了手,就可以忽略掉那麼一個的不同意嗎?」
「什麼意思?」
尹皓宇沒有正面回答辛月的疑問,只是自顧自的說下去:「你知道為什麼當初的祿家會成為殷臨央的目標嗎?你知道殷臨央哪裡來的錢開偵探社和整容嗎?你知道古時候的三寸金蓮嗎?」
連珠炮似的問句擊向辛月,他聽得有點莫名。
「殷臨央之所以會選擇祿家是因為殷臨央的母親和祿月音的前夫結婚,算是一種報復行為……」但是後面那兩個問題又和案件有什麼關係?
錢財,只要你想,怎麼樣都能夠得到。
三寸金蓮指的是古代女子為了美而纏足,可那和案件有關係嗎?
「辛月,不要後悔。」
「我絕對不會為自己做過的事情感到後悔。」
希望你永遠記住你現在說的話。
話題沒有繼續下去,尹皓宇在自己眼神中的輕蔑流露出來之前趕緊轉身走人,連告辭的話都沒說。
要是留心一點,就能發現他臉上的冷漠早已經崩解,他表情摻雜著一絲絲慍怒和不屑。
啊,對了。
尹皓宇停下腳步,回過頭,看著一頭霧水的辛月,不自覺地勾起了笑,「吶,你該不會認為我不會對你私闖民宅這一舉動採取法律行動吧?」
「欸!」
下一部《諾言》預告:
「拉鈎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孩提時期許下的約定,
成年之後遺忘的諾言。
斷掉的小指、寄錯的物品……
一切的一切都是由多年以前的兩個孩子引發——
「我們,說好了哦。」
完結了,今晚可以睡個好覺X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