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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天鑑錄 #20.柳緣

作者:秋風落│2017-04-17 23:44:03│巴幣:0│人氣:234
武林天鑑錄

#20 柳緣

        孟夏之際,時近正午,艷陽高照,蟬鳴不絕。富麗堂皇的莊園之中,一名長袍男子佇立於大院正中,似在等候什麼。正廳內,一名男子,衣著華貴,正在悠閒品茗,彷彿對其他情事毫不關心。此時,一名家丁入內報道:

「少爺。有人來訪,說要見您。」

「……何人?」被稱作"少爺"之人,緩緩將茶盞放置桌上,悠然應道,但目光卻不曾落在家丁身上。

「來者不知何人,只說是為了上官家一事……」

「哦?莫不是來替那上官老頭關說的吧?膽子倒不小。」
「無妨,不論其來意,便讓他先在院中靜候,叫他嚐嚐這烈陽灼身之苦。」"少爺"引頸瞥了院中之人一眼,言語之間,流露出輕浮笑容。

        即此,訪客雖已請家丁入內通報,主方卻全無接待之舉,任其在烈日之下曝曬。訪客立於大院正中,直視而去,大廳動靜盡覽無遺,心知其乃有意刁難,然訪客頗具修養,似尚能容忍,依然選擇默默靜候。只是,"少爺"與這來訪者是何許人也?而所謂上官家之事,又是如何?

        這事,得從半個多月前說起。





        一座位於太湖東北的市鎮,風光明媚,人口密集;加以商旅往來不斷,城中工商發展蓬勃,故有"小開封"的美名。然而這繁盛景象之中,卻有一不尋常之處。一般而言,市集人潮擁簇,乃城鎮中最熱鬧地帶,故鄰近市集地段,往往是商家營業必爭之地,然而此城中,卻有一約數頃平方的柳園緊鄰市集,略顯突兀。但隨著時日久了,人們也習以為常,這特殊景致,反成了當地一大特色。

        柳園內,不僅有許多遊人玩賞憩息,對當地人來說,這片位於喧囂市井旁的優雅柳林,多年來亦已成了最適合散心之處。柳園一角,有座木搭小亭,亭邊幾個乞丐,與一位少年有說有笑。一名路過的長袍男子,在小亭附近找了塊石墩坐下來飲水小憩,看著這班乞丐與少年談笑甚歡,亦似受到牽引般,不覺嘴角微揚。

「阿修,今兒妳姊姊怎麼沒跟你一道來呀?」其中一名乞丐向少年問道。

「阿姊正在幫你們做好吃的,等會就來。」

「唷?那我等可有口福啦。」

「可不是嗎?說起這上官小姐,人美心善,對我等是照顧有加啊。」

「欸!你這麼說可就不公平了。這上官家,上自老先生,下至阿修,哪個對我們不好?你瞧這阿修不也時常來這陪我們嗎?」

「嘿嘿……」名叫上官修的少年,用手指蹭了蹭鼻頭,俏皮笑應。

        原來這上官家是乃城裡有名的大善人,自前幾代起,行善美譽流傳至今已逾數十年。上官家雖非大富大貴,助人卻是不遺餘力,市井百姓皆深敬之。當今老主人上官彰德,育有一子一女,其中幼子便是這上官修。上官夫人誕下修後,不久便病逝,故上官彰德對這求來不易之香火更是珍愛有加,時時悉心教養。上官修自幼受父姊善舉影響,常保仁義善心,即使面對眼前這班叫化子,也絲毫不感嫌惡,重在交心而不以貌取人,小小年紀,實屬難得。

「不過上官小姐這般年紀,也早該論及婚嫁了吧?阿修,你姊姊可究竟有心上人否?」

「是常有人來提親,但阿姊好似總沒那個意思。」

「哎呀……可惜囉,青春苦短哪。女人呀,一旦過了那個年紀,逝去的美貌可就回不來囉。」

「呿!憑你也在說這些,難道你還肖想人家?要作夢也別在大白天呀!」旁邊另一名乞丐玩笑道。

「我……我哪有那個膽呀?就說了是感到可惜嘛!」語畢,眾人大笑。上官家大小姐秀外慧中,待人謙和有禮,城中人皆視作瑰寶,這班乞丐亦是對其喜愛有加。

「臭乞丐!這事就甭勞你操心了。只要上官老頭應允,我家少爺自然會好好疼愛他的愛女。」忽有不速之客插話介入,言詞甚是無禮,眾人循聲望去,三名壯漢緩緩走來,似來意不善。

「(啊……!是西門家的人。)」乞丐們認出眼前來人,略顯驚慌。

「……又是你們。」上官修眼見三人乍來,原先歡愉談笑的神情不再,轉為凝重。

「臭小子!你家老頭到底考慮得如何?別一直浪費老子的時間。」來人言語同時,一把扭斷手邊柳樹枝葉,做勢耍狠。這等凶神惡煞,令乞丐們不禁向後縮瑟了幾步。原本在附近遊憩的百姓們,也紛紛走避。

「哼!誰不知道你們是想要這片柳園。你們休想!不論是阿姊還是柳園,都不會讓給你們的!」初生之犢不畏虎,修年紀雖小,卻絲毫沒有退讓。

「混小子!給你三分顏色就開起染坊來了!我們家少爺能看上那賤人,是給你們上官家面子,那聘金也夠你們吃三輩子了,竟然不識好歹。」帶頭惡徒言語同時,出手推了修一把,使力非輕,修當場跌了一屁股。

「欸!你這人怎麼對小孩動手呢?」一旁兩三名乞丐看不下去,出言喝止道。

「這裡沒有臭乞丐的事,想活命就給我滾一邊去!」惡徒語畢,隨即賞了其中一名乞丐一腳踢,以為示威。

「住手!不關他們的事呀!」

        不料修見到乞丐被欺,竟忽從地上爬起,衝向出手打人的惡徒,緊抓其腕,接著狠狠地咬上一口!

「他……他媽的!臭小子!看來今天不給你一點教訓,你們上官家是不會識相的了!給我打!」

        惡徒氣急敗壞,一把將修甩開。修被重摔在地,眼見三人便要上前對其一陣毆打,卻突發令人意外之事。

「啊!」

        慘叫,來自其中一名惡徒,在場眾人尚不及釐清原由,另兩名惡徒竟又隨之哀嚎。

「唉!痛死我啦!」

「這……這是什麼玩意兒?」

        三名惡徒不知為何,轉瞬之間寸步難移,隨即一股劇痛自下足傳來。好不容易回過神來定睛一看,赫見三名惡徒雙足腳板,皆被木條貫穿,木條不僅貫穿三人骨肉,前端更扎入地面,使得三人有若雙足釘地,難動分毫。而那木條,竟是惡徒先前惡意扭斷,隨手棄置的柳枝。

「這是怎麼回事……?唉唷……!疼死我了!」

「是……是哪個幹的!」

「他媽的……!這種時候你還管是誰幹的!?快想辦法啊!」

        三名惡徒劇痛難耐,抱頭的抱頭,鬼叫的鬼叫,慌亂之中又語無倫次,看得原本已被摔倒在地的修,也不禁噗哧了起來。怪的是,任憑三人如何使力,那柔軟的柳枝竟有如鐵條般穩穩地扎在地上,怎麼也掙脫不了。

「好啦。你們別動,我來幫你們看看。」

        或許是看著惡徒痛苦的情貌,感到心軟,修竟主動上前,試圖幫手。說來也奇,三名成年壯漢使盡全力也無法拔除的柳枝,修卻是輕易地便取了出來。

「哼……小……小子!別以為這樣就算了。今天算你走運……給我記住!」撂下這反派龍套的固定台詞後,三人相互攙扶,一拐一拐地狼狽離去。讓在場的乞丐們暗呼大快人心。

「只是阿修,你剛才又何必出手幫他們?」

「是呀,這些個惡徒,平時就作惡多端。對我們這些要飯的,也經常是見一次欺一次,適才甚至差點連你都要遭殃哪。」

「我沒什麼啦,反正他們也嚐到苦頭了。倒是大叔你還好嗎?那衰人出腳挺重呀。」不想修所率先關切者,竟是方才被腳踢的乞丐傷勢。

「唉……你們上官家的人,就是心太善了,連對那種惡徒都不忍心。放心吧!我老乞丐賤命一條,卻是硬得很,區區一腳,死不了人的。」

        在小亭附近石墩上小憩的長袍男子,沒有因為剛才的騷動而走避,目睹了這整件事來去。眼下戲已落幕,男子緩緩起身,提起行囊,準備離去。

「大哥哥,剛才謝謝你。」男子正欲離去,卻忽從背後傳來道謝之語。男子回身,但見修特地走來向其道謝。

「你……在跟我說話……?」男子疑惑應道。

「是呀!剛才出手救我的,是大哥哥吧?」

「我?你為何這麼想?」男子微笑問道。

「我看見了,雖然不很清楚,但大哥哥你好像做了什麼對吧?」修赤子天真,對於適才所見毫無隱晦,直言道來。

「(哦?"看見"?這孩子…………)」男子雖面不改色,卻是微微暗驚。細觀其五官面相,方覺眼前這名少年,一雙明目清澄無瑕,雖年紀尚小,卻隱透一股浩然正氣。

「喂!阿修!」

        乞丐們忽然大呼道,兩人轉頭望去,一位老先生與一名年輕女子正從遠處迎來。

「是爹爹跟阿姊!」
「阿姊帶了些好吃的,大哥哥你也一起來啊!」不等男子回應,修一把就拉著男子往小亭走去。

「修兒……你臉上那傷?這位又是……?」彰德見修眼角有些許傷痕,不禁心疼問道。

「沒什麼啦,剛剛西門家的人又來鬧事,是這位大哥哥幫我解圍。」修向父親介紹道。

「多謝恩公,請受老夫一拜。」彰德愛子心切,連忙道謝,一旁的女子亦隨之行了常禮。

「老先生莫要如此,此事姑且不論。」

「不知恩公如何稱呼?」

「恩公之稱不敢領受,不妨喚我"阿柳"吧。」

「那我就叫你阿柳哥!」修在一旁搭話道。

「好吃!好吃!」
「美味極了!上官小姐的手藝果然不同凡響呀!」尚不知二人帶來何物,但見一旁的乞丐們早已吃得不亦樂乎,紛紛讚道。

「已說了多次,直呼我名"春華"便好,爾等皆非下人,對我無須以小姐稱之。」女子微笑答道,原來女子名喚"春華"

「阿柳哥你也嚐嚐,這涼糕可是阿姊的拿手好戲呀。」盛情難卻,修真是一點也沒給阿柳選擇的餘地。

「極是極是,先生快請。」彰德亦應和招呼道。

「承蒙款待,這便僭越了。」阿柳取了一塊涼糕,細細品嚐。

「阿柳哥,我沒騙你吧?是不是很好吃?」修笑問道。

「滋味確是曼妙,姑娘手藝真是精湛絕倫。」聽聞阿柳由衷的讚美,春華應以靦腆一笑。

「不知先生現居何處?老夫改日必將再登門拜謝。」彰德問道。

「現獨居於城外山野,平日不時會入城添購日常之物。至於道謝之事請休要再提。」

「哦?獨居?先生父母妻小如今何在?」

「…………。」兩人言談至此,阿柳忽然沉默,神色亦顯黯然。

「是老夫無禮,望先生莫要見怪。」眼見對方似有難言之隱,彰德連忙打住話題。

「阿柳哥,改日你來,再請你嚐嚐別的。阿姊不論是糕餅或各式料理,樣樣都難不倒哪!」修涉世未深,不察此間尷尬氣氛,但這一插話,卻巧妙地將其化解。

「小調皮,你問過我沒有呀?」春華在旁聞言,笑著輕拍了修後腦勺一記。

「公子見笑了,家母走得早,家中灶房大小事皆由小女子包辦,不敢稱手藝上佳,倒算是能做些入得了口的東西。」春華轉向阿柳言道。

「姑娘過謙了。」

        幾人頗談得來,語間得知,彰德已年近六旬,春華芳齡二十有六;彰德十一年前方才得子,即是修;而夫人已於九年前離世,如今一家三口日子過得倒也算幸福美滿,只是西門家人偶爾會前來找事。

「我平日鮮少關注外事,不知這西門家是何等人物?又為何會與府上糾纏?」

「這…………。」彰德一時猶豫,不知應否道出。

「還不就是西門無天那個討厭鬼,貪圖阿姊漂亮,又想佔有這片柳園,常來找麻煩。」修童言無忌,心直口快,轉眼間已扼要託出。

「哧……!修兒別亂說話。」彰德慌忙道。

「本來就是嘛!」修略帶委屈言道。

「是呀,老先生。其實這事兒也不算是什麼秘密,城中人盡皆知,阿修講得倒也實在。」一旁的乞丐也發聲附和道。

「但不知,又與這片柳園何干?」阿柳再問道。

        原來這片柳園乃是上官家所有,近年由於柳園周邊地段發展蓬勃,其位處之地商業價值亦日益攀升。而西門家為城中最大富商,財力人力雄厚,生意往來橫跨黑白兩道,其中甚有不法者。這幾年以來,西門家一直在打這片柳園的主意,然礙於上官家在城中享譽美名,不好強奪。而正巧上官家大小姐春華現正待字閨中,又才貌、德行兼備,西門家大少爺無天早已垂涎多時,遂向上官家提親,實圖人財兩得,奪取柳園產權。

「老先生若是不堪其擾,何不便將柳園轉賣予西門家?想來這片柳園如今應當價值不斐才是。」阿柳說道。

「你這人不懂就亂出主意!你可知那西門家動的是什麼歪腦筋?聽說他們要把這座柳園剷平,改建成賭坊和妓院哪!」

「且說起那西門無天,鼠賊一個,哪配得起咱們上官小姐?簡直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乞丐們聞言,忍不住激動言道。

「大叔你們別這樣,阿柳哥不知道嘛。」修在旁圓場,乞丐們一想也是,隨之冷靜下來。

「唉,先生有所不知。錢財乃身外之物,老夫並不稀罕。這片柳園乃先祖遺產,至今已歷百餘年,怎好轉手他人?且如今城中不少百姓已慣習來此漫遊散心,見大夥如此喜愛這片柳園,老夫亦感十分欣慰。」

「……老先生所言甚是。我亦愛柳,這柳園於此城而言,確是無價之寶。」阿柳聞言,略做思索道。

「嗯!我之前就常在園裡看到阿柳哥喔。不過阿柳哥每次都是一個人默默地來,待上一陣後,又一個人默默離開。我也是今天才第一次和阿柳哥說話。」不想修竟對周遭人事這般心細,且識人不忘,阿柳心中又稍感意外。

        也不知聊了多久,不覺間已日漸西沉,阿柳辭別了上官一家,準備歸返。行了百餘尺,回首一瞥,三人尚在亭邊目送。修見阿柳回首相望,遂又高舉雙手揮別:

「阿柳哥再見!下次再來找我玩呀!」相隔甚遠,修大聲喊道。阿柳見狀,不禁會心一笑。

        那日後,只要阿柳因故入城,便常會前往柳園小亭或是上官府邸,拜訪上官家人,幾次下來,彼此之間亦漸熟稔熱絡了起來。然而今日,卻又新生變故……

        柳園小亭之中,幾名乞丐正在歇息,比起平時似乎顯得沉寂許多,仔細一看,赫見其多有負傷。上官春華正逐一替乞丐們敷藥包紮,身邊並不見老父與阿修二人身影。阿柳今日如同往常般,一早先入城添了些許日常之物,接著便來到柳園。遠遠見到小亭情景,隱感氛圍有異,遂上前關切。

「幾位兄台可有大礙?上官姑娘,此間發生何事?」阿柳問道。

「還不是西門家那些混蛋幹的好事!唉唷……疼死我了…………。」不等春華應話,在一旁休息的乞丐氣不過,搶先答道。

「爾等有傷在身,休要動氣,好生歇息。」春華連忙安撫道。

「上官姑娘,究竟……?」

        原來昨日午後,幾名西門家人忽至上官府邸,然而,卻非尋常登訪。修滿身是傷,已無知覺,被西門家人扛回上官府,並示意上官彰德好好考慮結親一事,莫再遷延委蛇。上官彰德悲痛萬分,父女倆徹夜照料,直至清晨,修方才清醒。由修口中得知,西門家人又率眾前往柳園鬧事。修出言喝止,卻遭毒打,幾名乞丐看不過,插手介入,竟受牽連之苦。是以春華一早便來到柳園,照料乞丐傷勢,老父則留在家中看顧修。

「……竟如此跋扈,這西門家當真無法無天。」阿柳聞言,不禁忿忿道。

「上官姑娘,阿修眼下可好?我可否前往探視?」

「我們也去!阿修如此傷重,我等怎麼說也得去探上一探。」乞丐們聞言,紛紛應和。

「雖尚虛弱,但已清醒能言。蒙幾位有心,便請隨小女子歸返。」

        一行人來到上官府邸,原本躺在榻上的修,眼見眾人特意前來探望,雖十分痛苦,仍奮力坐起,與來訪眾人交談。

「阿修,你還好嗎?別勉強,多躺著些。」
「那群天殺的西門惡鬼……!竟對小孩子這般毒手!」一入房,乞丐們便一窩蜂擠在榻邊,看見修體無完膚的慘狀,不由得悲憤交加。

「大叔,真抱歉,連累你們了……」此語出自眼下情景,乞丐們聞言,更加揪心。

「阿柳哥,你也來了。」修勉強擠出些許笑容說道。

「嗯。」阿柳立於房門邊,淺笑簡短應道。

「阿爹,女兒一早便去了柳園,大夫可來看過阿修了?如何?」春華心繫么弟傷勢,向彰德問道。

「已來過了,所幸皆是外傷,並未傷及筋骨五內。」彰德言語間仍是不捨,但總算是放下心中大石。

        春華聞言,神情略轉弛緩,想來亦是鬆了口氣,但隨即又陷入靜默,低頭沉思不語。

「阿爹……女兒……有話想對您說。」春華輕聲言道,父女兩人遂移步至修房門外。

「妳……是怎麼啦?」彰德覺察春華神色有異,疑惑問道。

「阿爹……女兒……考慮了一整夜。西門家如此長久擾煩,如今更漸施迫害。阿修還只是個孩子,卻要無端承受這等罪。女兒……實於心不忍,不若阿爹……便把女兒嫁與那西門家了吧……!」春華語氣顫抖,聲若蚊蠅。語畢,便低下頭緊閉雙眼,足見掙扎許久,方才做出痛苦決定。

「妳……妳說什麼……?這怎使得?雖說阿修受苦,老夫心如刀割。但難道你就不是老夫心頭上的一塊肉嗎?妳也是我的女兒呀……!」彰德言語激動,情緒愴然。

「可是…………。」言語至此,春華已無力再說下去,兩行清淚隨聲落下,叫人看得實實心疼。

        兩人不知如何是好,雖相視而立,卻無法言語,陷入掙扎、悲憤,與痛苦的交疊。么兒無辜遭此橫禍,女兒又如此身不由己,彰德亦悲從中來,老淚縱橫。

        阿柳本立於房門邊處,耳聞了父女所言。雖說原只是萍水相逢,但既有緣結識,又上官一家處世作風,確令人稱道。眼見三人備受身心煎熬,阿柳不禁心生惻隱。

「兩位請見諒。阿柳並非有意竊聞,然關於此事,可否聽我一言?」阿柳行至二人身旁說道。

「……我等失態,讓先生見笑了。不知先生有何指教……?」眼見阿柳步近,父女二人連忙拭淚,稍整儀容。

「依我之見,與西門家結親一事,恐不妥當。」
「如先前所言。若西門家所圖實為柳園,則結親一事,只是正中其下懷。我先前雖不識那西門家,但就近來所見所聞,其作為確多有可非議之處。上官姑娘若果真屈從,想來日後亦難美滿。」

「…………先生言之有理。只是,我等又如之奈何……?」彰德聞言思索道。

「你父女二人勢孤,眼下阿修又需照料。不若此事便由我出面,前往會見那西門無天,嘗試與之調解此事吧?」

「這……此乃我上官家事,怎好勞煩先生?況且或有凶險,萬萬使不得……!」彰德慌忙言道。

「既有緣相識,此間小事,休言勞煩。老先生請寬心,我自有主張。」

        阿柳遂辭過二人,準備前往西門家。行經修房門時,朝房內望了修一眼,腳步亦隨之稍滯,但隨即又邁步離去。

前事完





        說回西門家大院,立於院中等候之人,正是阿柳。然雖已來訪多時,那西門無天似仍無理會之意,依舊逕自飲茶,與下人有說有笑。

「少爺,那人還未走哪。」

「嘿嘿……還挺耐得住性子。但何時理會他,還得看本少爺高興。」西門無天不屑笑道。

「這廝說此來乃是為上官家之事,不知少爺打算……?」

「打算?有何好打算?如同先前所言,本少爺自然是人也要,地也要。哈哈哈!」西門無天開懷歡笑,肆無忌憚,彷彿一切盡在掌握之中。

        阿柳立於院中,正廳之內依然故我的情景盡收眼底。微微抬頭,已是日正當中,再低頭瞥了一眼自身黑影,推估已靜候至少一個時辰了。

「這面子,想來亦算是給足了。」阿柳輕聲自語道。

        然而不論阿柳現下如何想法,西門無天始終也沒放在心上,甚或說刻意忽略,仍在與家中下人談笑。西門無天隨手提起桌上茶盞,正欲就口,不料此時手中茶盞卻忽然迸裂。聲響甚鉅,廳內眾人皆感大驚。西門無天右掌經此震盪,顫抖不止,麻至幾無知覺,震驚之間,緩緩轉頭朝大院望去,赫見立於院中男子右手成劍指擺盪之勢,適才破杯之舉,顯然是其所為。

「他媽的!你幹什麼!?」

        身邊家丁見狀,立即衝出廳外,莊內餘人也紛紛聞聲持武而來,一眨眼的工夫,已將阿柳團團包圍,約莫二十餘人。但眼前男子負手而立,雖無動作卻極具威嚴,一幫人馬縱然占盡人勢,卻沒有人敢率先上前出手,只好等候西門無天發號施令。

        此時西門無天是又驚又怒,瞪大著雙眼怒視阿柳,不想阿柳神色毅然,雙眼目光銳利如劍。兩人對視頃刻後,西門無天竟暗暗生懼,不自覺地將目光移避。此時,阿柳又有舉動,但見其劍指朝天一揚,正廳門上大匾竟赫然一分為二,重摔落地。在場眾人見狀,心頭又是一驚。

        此舉使得西門無天不由得再次望向阿柳,然此番四目相接,西門無天氣焰不再,已被惶恐代之。場面又陷入對峙,眾人皆不敢動,空氣有如凝滯,彷彿時間已停在此刻。不知過了多久,阿柳終於緩緩開口道:

「……有關上官家之事,還請西門少爺莫再糾纏。告辭。」語畢,阿柳別身邁步離去。眾人被其氣勢所懾,不自覺地讓道放行,只能目送其背影遠去。

        眼見阿柳離去後,眾人情緒終於趨緩,卻仍心中發楞。過了好些時候,總算有名家丁開口問道:

「少……少爺,可要追趕此人?」

        西門無天聞言,沉默稍許後,緩言道:

「蠢材……本少爺多年來生意遊走黑白兩道,江湖場面亦見得不少。此人修為已超凡入聖,絕非尋常市井村夫。」
「適才破杯之舉,乃示意其可於百步內任取我性命;毀我大匾,意指若我等不罷手,便要一舉傾覆我西門家。此人方才實已處處留手,多有餘地,否則我等現下恐已皆成亡魂。」西門無天總算閱歷豐富,頭腦亦算靈光,明白其間道理。眾人聞言,面面相覷,不敢再言追趕一事。

「那……少爺……上官家那事…………」

        西門無天低頭凝視右掌,尚在微微顫抖、餘麻未消。

「……就此……作罷。」





        阿柳方踏出西門家莊,便在前方不遠處看見三人身影,正是上官一家。

「哦?爾等怎會來此?」

「修兒聽說先生要來此找西門無天,擔憂先生安危,嚷著要來,老夫拗不過他,心裡亦放不下此事,便與春華一同伴其前來。」

「才不是呢!我知道阿柳哥很厲害的,就算西門無天有意刁難,阿柳哥也一定不會有事。我只是覺得……這事不能就這樣單單交給阿柳哥,怎麼說也該一塊跟來。」修這般年紀,自己或許還不曾意識到,他此刻所思所言,便是所謂的責任感所致。也因為這份責任感,即便需人在旁攙扶才能緩慢移步,亦堅持要來這一趟。

「先生,不知此事……現下如何……?」彰德不安問道。

「三位請寬心,想來那西門無天,往後應不會再擾煩府上了。」阿柳微笑道。

「當真……?若果真如此,我上官一家,感念先生大恩!」彰德言語同時,已屈膝欲行跪拜,但隨即被阿柳所止。

「老先生不必如此,快快請起。」

「春華……謝過公子。」春華低首行禮,細語間眼角帶淚,阿柳見狀,以淺淺微笑作應。

「阿修,阿柳哥問你。當那班惡徒朝你施暴時,你可感到害怕?」父女倆一陣感激過後,阿柳轉向修問道。

「我不怕!因為我沒有做錯事。而且爹爹一直都教我,時時都要挺起胸膛做人。」修明快答道,沒有絲毫猶疑,一雙明目清澄如水,字句皆出肺腑。

「這般心志,確值得嘉許。然而,若往後又遭逢類似處境,或其他危機,又當如何?」阿柳微笑問道。

「我…………。」修聞言,確無主意,一時語塞,默默低首,神情黯然。

「(十一歲……莫非,這也是天意……?)」

「阿修,你,可想習武?」阿柳心中略作琢磨後問道。

「……習武?就是學武功?學了以後就可以像阿柳哥這麼厲害嗎?」

「這便要看你的造化了。不過,也得先把傷養好了再說。」

「老先生,阿柳自問無才無德,僅對武術略有涉獵。我觀阿修,不論品性、資質皆屬上乘,今有意授其畢生所學,不知老先生意下如何?」

「這……若非壞事,只要修兒願意,老夫並無意見……。」彰德看了看修說道。

「真的?爹爹真的同意?那以後阿柳哥就是我的"師父"囉?」修興奮說道。

「阿柳哥有言在先,武之精神,在於止定干戈。教你武功,乃是要使你有足夠能力,保護身邊至親至愛之人,或用以援手須要幫助之人,可休要誤了此間真意。」阿柳神情嚴肅,語重心長言道。

「這我明白,我會好好記住的。那……阿柳哥,你要教我的,是什麼武功?」

        阿柳微笑緩答道:





「──傲劍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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