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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88年6月23日
巴黎(Paris)
法蘭西王國 (Kingdom of France)
巴黎
法蘭西王國的首都
印象中,她活躍、她繁榮、她興盛—來自不同國度的人慕名而來,各行各業的人們比鄰而居。商人們在城市內各處做生意,小販們叫賣著各種商品,街上好不熱鬧。
嫌金錢味太重的話,你也可以在這座城市中找到符合自己美感的藝術家與工匠們。他們自行組成各種自治團體,分配出超過一千三百種專職,協助彼此的同時盡可能減少同業競爭。
假使連娛樂圈都無法足你,或許你得追求一下內心的平靜—拜訪雄偉的巴黎聖母院。它的每一扇玻璃窗、乃至每一根石柱,全都散發出莊嚴神聖的氛圍,不禁令人讚嘆不已。
如果你是屬於那種窮得三餐不繼,根本無暇顧及世俗娛樂或心靈滿足的人,那也不要緊。
因為巴黎內佈滿醫院、孤兒院,以及收容所……由於上帝不允許自私之人進入天堂,所以巴黎的銀行家、地主與貴族大力興建各公共慈善設施;先不論這些人是否真心誠意,但在這一方面絕對不遺餘力。
而上述的這些景象—
全部都葬送於短短一百多年內。
喀噠、喀噠、喀噠……
輕脆的馬蹄聲,不斷迴響於空蕩蕩的街道。
夕陽下,一輛載滿貨物的馬車獨自行徑著,使得原本就無人的街道更顯孤孤寂。
「真難以想像,這裡是法蘭斯王國的首都……」
馬背上,一名年約二十五歲的年輕男子自言自語道。
他那一頭褐色捲髮漂亮得讓人稱奇,髮絲則隨著馬匹的步伐不斷晃動。儘管男子的髮型典雅,不過相對的眉宇間透露出的一種敏銳的神態,而不會顯得過於柔弱。側臉遠望,端正的五官宛如一尊精雕細琢的雕像。
猶如貴族般高雅,又具有如獵犬的銳目與其氣質—讓人不禁去猜想,究竟哪一個是與生俱來的,哪一個又是後天培養的?
此時此刻,這名捲髮男子就這麼獨自騎馬,遊走於廢墟般的街道上。
自從上個世紀以來,巴黎便蒙受一連串苦難。從屠殺數百萬人的恐怖黑死病,到分裂巴黎市民向心力的勃艮第王國影響,直至英法百年戰火的洗禮……巴黎人死的死、逃的逃,將近半數的人口移民至它處,拋棄自己的家園。
如今的巴黎,呈現出百廢待興的模樣,城中許多地區仍是一片廢墟;就連法蘭西國國王和多數皇家貴族,都不住在這座頂著首都頭銜的城市裡頭。
「嗯,那邊的是—?」
群眾的嘻鬧聲,引起了男人的注意。
正當太陽逐漸下山之際,城中某處廣場內卻揚起了一片溫暖的火光。捲髮男子駕著馬,拖著自己的四輪車,朝著那片光芒走去。
在那裏,聚集了好幾百名的巴黎市民。
他們圍著一團大篝火,邊唱歌邊手足舞蹈,歡笑聲吵成了一團。越加靠近,婆婆媽媽們閒話家常的聲音變越大,酒香肉香四下飄溢。赤紅的篝火雄雄燃燒,照亮夜下的巴黎,也照亮巴黎市民們的笑臉。
直到這一刻,捲髮男子才想起今天是什麼日子。
今晚,是聖約翰節的前夜(St. John's Eve) 。
為了紀念耶穌的使徒之一,聖若翰洗者 (John the Baptist)的受洗日。每年6月23號夜晚,歐洲各國的人民們都會點起火堆,圍繞著大篝火慶祝。
看見這幅歡欣鼓舞的景象,幾乎要讓人忘卻巴黎過去一世紀間的苦難;人們並非在麻痺自己,而是於難得的節慶中享受幸福。
儘管未來不是玫瑰色的,但也絕非黑暗一片。
至少,對於仍居住於巴黎市的人民,過去天災人禍造成的傷口正在癒合;雖然速度緩慢,但他們仍一點一滴地修築毀壞的廢墟,招引更多商人、工人與藝術人士進城,有空時便誠心地祈禱,希望巴黎能夠重拾以往的繁榮。
人是堅強的—捲髮男子這麼提醒自己。也許在不遠的將來,他便能見到一個全新的法蘭西王國吧?
它,正進一步邁向成為超級大國……
事實上,這名男人正是為此而來的……
至少一部分的原因……
「喔喔!終於要上場了呢~」
「等好久了呢!」
「快點吧!快點吧!」
突然間,現場的氣氛沸騰了起來,好像有什麼活動要開始了。
「不好意思,讓一讓。」
「抱歉。」
一個大男人從旁走過來,手裏拿著只大布袋,而且裝在裏頭的東西正在蠕動著—似乎是活的!
喵嗚~喵~喵~~~嘶~~~~喵~~~~~~~
從袋子裡頭傳來的,是貓咪的叫聲。
至少有六、七隻貓咪被裝在布袋裏頭。牠們不停揮舞雙爪,扭動身軀,卻依然是徒勞一場,只能全擠在一團幾近無法動彈。
「燒掉牠們!」
「燒、燒、燒!」
「燒貓~燒貓!」
很快地,一切都明瞭化了。
即將在眼前展開的,是一種將貓活活燒死的慶典活動;尤其在St. John's Eve這一天,歐洲各地的人們都會補獲野生貓咪,並將牠們給丟到大篝火中燒成灰燼。
聽說在勃艮第王國,那裏的人會將貓尾巴點燃火焰,再追著火燒貓到處跑。聽說在法國中部的城市瑟米爾,大人會鼓勵孩童把貓咪綁上柱子,點火烤貓……在巴黎這裡,人們似乎傾向將貓丟在袋子裡或關在籠子裡,再綁到篝火上頭活燒貓咪。
無論是哪一種,貓都得遭殃。
畢竟,貓是一種邪惡的象徵;牠代表巫術,又會施法。貓如果進入麵包房,麵包就不會蓬鬆;貓如果睡在船裏頭,漁獲就會不佳;如果女人採到貓尾巴,婚姻就會拖上好幾年;年輕女性吃了貓肉就會懷孕;貓又和惡魔有所勾結,甚至會變身成女人的型態,誘惑更多良家婦女成為女巫!
這種事情不勝枚舉。
捲髮男人嘆口氣,又搖了搖頭。
過去,他覺得這種習俗既愚蠢又毫無根據,但也不會刻意阻止—他可不想和全人類為敵;再說,假使能驅使人們心中的恐懼,抱持正面思想過日子,這點犧牲也不算什麼。
可是—
為什麼—
「我現在卻有種不爽的感覺……」
他抓緊握著韁繩的雙手,緊咬的下唇透出一絲血跡。
男人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一大袋子掛上篝火正上方。貓咪們感受到炙熱的火焰在身下燃燒,開始尖聲嘶叫起來,但卻引來旁觀眾人哈哈大笑,宛如在欣賞一齣幽默的喜劇。現場的氣氛歡天喜地,簡直是炒到了最高點!
每個人都知道貓咪接下的命運—被燒成灰燼之後。然後,人們會爭相搶奪貓咪灰。據說貓的灰燼能夠驅魔,並為生活帶來好運。
一想到這,捲髮男人的眼底閃過一絲不悅,心裡頭湧起一陣噁心感;而這種心情是以往絕對不會有的。
至於造就這份反感的原因;左思右想之,就只有一個可能性了。
這都得歸於那個人—
喔不,是那兩個人……
喵!!!!!!!
貓咪慘叫的聲音,喚回捲髮男人的意識。
「嘖……」
他認為自己看夠了,揮動韁繩轉過馬身,準備離去—就在這一刻,他撇見一抹突兀的身影。
那個人從頭到腳都披著黑色斗篷,無法看清楚對方的真面目。
「等、你這傢伙……」「要幹什麼?」「來人啊!!!!」
眾人還沒反應過來,黑斗篷人士直奔上臺階。從口袋裡掏出小刀割斷繩索,並將貓袋給奪過來。
「你們這群未開化的野蠻人,給我聽清楚了!」
銀鈴般的嗓音,響徹擠滿了人群的廣場。
只見黑斗篷人士一邊高舉貓袋,一邊向眾人高喊:「竟敢燒貓貓這麼可愛又可憐的動物。簡直是一群心裡有病的變態!縱使今天是聖約翰節前夜,我也要阻止如此暴行,毀了你們的慶典啦!」
頓時間,現場陷入一片寂靜;就連袋子中的貓咪都停止嘶叫,只剩下篝火劈劈啪啪的燃燒聲響。
當然,這份死寂只持續幾秒鐘而已。
「「「「抓住她!!!!!!!!!」」」」
這時候,所有人一窩蜂地朝黑斗篷人士—更精準地形容,黑斗篷少女—的方向衝過去,企圖捉拿這名不只打斷開心慶典活動,甚至褻瀆聖約翰之夜的傢伙!(雖然前者佔比較重的因素就是了)
面對將近一百名怒火中燒的巴黎市民,黑斗篷少女倒顯得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
「嘿咻!」
她雙腳一蹬,以宛如躍出水面的人魚,姿態優美地高高躍起來,最後如貓般輕巧地落在一張擺滿食物的露天長桌上,懷裡仍緊緊抱住裝滿貓咪的貓袋。
「再忍耐一下,我待會就把你們放出來。」隔著袋子,她對裡頭的貓咪們柔聲說道。
喵嗚~喵~喵~
彷彿聽得懂黑斗篷少女,貓咪們全都停止掙扎。
「我的老天,那女人在跟貓說話?!」
「是魔女啊!!!!」
「快把她捉住打斷她的腿!!!」
見狀,尖叫與怒吼聲此起彼落,四周殺氣湧現,情勢比剛才更加險惡數倍。
「要逃囉各位,抓緊啦!」
黑斗篷少女開始拔腿狂奔,健步如飛的她宛如離弦的英格蘭弓箭,速度快得連視線都快追不上。
可是沒過多久,她便來到了長桌的盡頭,而少女身後有更多人群衝上來。距離落入民眾的手裡,似乎只是時間上的問題……
「姐姐,交給妳了!」說著,黑斗篷少女拋出手中的貓袋。
與此同時,另一道人影猛地從人群中往外躍出—
那是一名穿著白斗篷的少女!
對方的身體既柔軟又靈活,即便在半空中也能輕易改變身體姿勢,做出優美的翻轉動作。她還同時張開雙手接住一整袋貓咪,於空中劃出一個漂亮的弧形後,雙腳才輕盈準確地落地。
「呃—什麼?」
然而對方著落的地點,卻是四輪馬車上頭—沒錯,就是捲髮男子他的四輪馬車上頭!!!!
「……那個……不好意思……」白斗篷少女一邊掀開頭罩,一邊用輕柔的嗓音說道:「請問……能夠讓我們……再……搭一次便車嗎……?」
「妳—妳不就是—?!」
這一張臉,他見過!
話才說到一半,黑斗篷少女已經跳上馬車後方;她同樣揭下頭罩,露出自己的真面目。
而這一張臉,他也見過!!
「你還在發什麼愣,是時候該溜之大吉囉。」
她猛拍捲髮男子的肩膀,又指了指追趕在他們身後,滿臉怒容的大量巴黎市民。
「再不逃,我們都要被暴民撕成碎片啦!」
「可是—我、這和我沒半點關係……」
看見男方一臉愕然的神情,黑斗篷少女與白斗篷少女相互看一眼,接著噗哧一笑。
然後,她們的臉上漾出小惡魔似的露齒笑,並一口同聲說道:
「「不逃跑的話,就要倒大楣囉。」」
「妳、妳們倆算計我!!!!!!」
男人發出的高喊,與馬匹嘶叫聲的同時響徹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