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和梓夏說了,他為什麼會來到這裡的理由。
沒想到她叫他趕快和他們和好,害他們冷戰了一個下午。
烏鴉也常常說他很奇怪,一天到晚都跑不見。
但另外一個方面,已經過一星期道路還是沒有任何進展,手機有都沒有訊號,這種毫無目標的日子的確會讓人絕望。
只是每天生活在,不知道何時會輪到自己變成熊貓,然後消失的恐懼之下,整天房間區的氣氛都很低迷,時不時有人精神崩潰,發了瘋似的。
老實說,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該怎麼做了。
不明白是愧疚還是空虛的觸感,總是在夜裡爬滿他全身。
第一次覺得一個人的夜晚可怕,明明都是同樣一片天空,這裡漆黑的夜空卻深黑到像是要把人吞噬進去,那樣的讓人恐懼。
但早上握住他手腕的熱度,卻使他繼續堅持下去。
沒想到這天,在半夢半醒之中,他的窗戶突然傳來劇烈的敲擊聲。
他嚇得爬起了身,卻沒看到窗戶外面有什麼東西,過沒多久竟然連地面都開始震動了,他本來想說是地震,但是這種感覺也不像。
當他正想奪門而出,去叫醒隔壁房的烏鴉時。
他的衣服後領,卻突然被狠狠地跩住。
他猛然回過頭,卻只發覺他的窗邊擠滿著熊貓的臉,很噁心。
而其中一隻熊貓,正是抓住他衣服後領的罪魁禍首。
他直接從窗戶被跩了出去,沿路都被拖行的拖到一個廣場上,不管他怎麼死命的掙扎,卻仍是沒辦法敵過熊貓的力氣。
他被壓著跪在地上,上衣也被整個撕爛。
竹子像是鞭子般,持續對他的背部重擊。
「你知道你做了什麼好事嗎?」突然一個有點耳熟的聲音在上方響起,他花了極大的力氣,才勉強抬起了眼皮看向來者。
才發現那個來者,就是鼎鼎大名的村長。
「梓夏是我們村落重要的祭品,誰准你這種外來者靠近她的!」
「……你……你就這樣說、說你的女兒是祭品……嗎……」雖然早就料到遲早會這樣,但他還是口齒不清地開了口,卻只引來一陣鞭打。
「你以為你這個外來者有資格說話嗎!」
村長憤怒的大吼,口水都快要噴到他臉上了。
「……不是嗎?」他緊閉著雙眼,又是陣爆打,原以為這次會被打死的,沒想到卻突然有聲男子的低嚎,隨即是冒煙的聲音以及腐敗的味道。
他小心翼翼地睜開眼,才發覺原來是因為清晨的陽光出來了。
剛剛那些巨大的熊貓,全都變回了原先的村民。
而那個村長永遠都是逃跑第一名,早就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
「……該死。」因為他的背部一直在流血,這裡沒有半個人能幫他。
他只能靠自己拖著他這副沉重的身體,沿路不知道是爬的還是滾的,差點失去意識好幾次,大概快下午時才爬回乘客的房間區。
「喂喂,你這是發生什麼事情了啊。」
在失去意識之前,他聽見了烏鴉驚恐的聲音。
「欸!小姐等等!妳是誰啊?」緊接著突然有個急促的腳步聲,出現在他的身側,但是他還沒有看清是誰,就聽到烏鴉充滿警戒的喊道。
他只記得,他好向聽見一個熟悉的女聲。
還有斷斷緒緒的啜泣聲,以及落在他臉頰上溫熱的淚。
那個聲音,似乎在他的耳邊說了什麼,但是他來不及聽清楚。
之後,他就被其他乘客搬到他的房間去躺著了。
在房間內,他覺得全身從頭到腳都在發寒,就算整個捲曲在棉被裡也止不住全身的顫抖,尤其是雙眼的淤青就像是火燒般的灼熱,那般滾燙。
其他乘客都躲著他遠遠的,深怕他身上有什麼病菌一樣。
就算在這邊哀號,也沒有半個人會願意過來幫他。
他覺得他整個人就像浸泡在燃燒池之中,遊走在意識的邊緣,直到夕陽斜下後出現漆黑的夜空,他像是眼花般看見了銀白色的星點。
「……嘶。」他覺得他全身的皮膚都在被撕扯。
但發出的,卻是不屬於人類的低聲嚎叫。
在搭上這班遊覽車前和爸爸大吵了一架,在甩門離家出走之前,其他家人對他極為擔憂的目光,以及手機裡滿滿的未接來電。
但最後他的心中卻浮現了那個面容,初識時對他打的巴掌……
就算把他一腳踹下屋頂,卻在他極度惶恐時經常幫住他。
他想呼叫那個名字,那話卻卡在他喉嚨的深處,想要突破自己身體的極限,但喉嚨的乾涸卻很該死的讓他發不出半點聲音。
但卻突然有個糟糕的念頭,在他的腦海中乍現。
「……等等!等一下!不要!」他終於能劇烈撕裂著他的喉嚨。
他強忍著身上的疼痛以及劇變,死命地抓著窗臺撐起了身,好不容易打開窗戶,好在房間是在一樓,卻還是從窗臺跌了出去,二度受創。
在意識完全消失之前,他好像看到了村長。
村長看起來既憤怒又著急,往神社的方向跑去……
***
他猛然睜開了眼睛,卻發現自己坐在遊覽車的座位上。
他嚇得跳起來,車窗外的天空卻已經天亮了。
遊覽車是熄火的,不知道停在什麼偏僻的地方,昨夜的大雨也已經停了,大概是因為他不知不覺睡著了,他覺得身體非常的痠痛。
就好像經歷了一段很漫長的旅程那般,這種疲憊感真不是人能忍受的。
他拿起手機看現在幾點了,電話卻突然響了起來。
「……奇怪。」他不禁覺得詫異,明明手機昨天晚上就沒電關機了,可是今再拿起看,手機的電量卻神奇的顯示滿格,可能是他充電了吧。
而且身體痠痛就算了,他的背顯得特別的痛。
剛剛只是往窗外隨意一看才沒有發現,一看就不得了。
明明原先只有他們一輛遊覽車的,不知道為什麼旁邊停了很多車輛,有旅行團、小貨車、計程車、甚至還有騎腳踏車的人也像剛睡醒。
他的頭劇烈的疼痛,好像忘記了什麼重要的東西。
心中那股緊繃,撕裂著他的痛楚,不知道為什麼卻存在著。
手機突然又來了電話,不知道為什麼,就好像有誰告訴他不要鬧彆扭,他這次竟然緩緩地拿起手機,滑開了通話鍵。
「喂?」聽見家人慌張又焦急的聲音,從這個機械空殼傳來。
不知道多久沒哭的他,竟然無法控制地流下了眼淚。
他的內心深處好像被掏了一個洞,似乎有個很重要的話,一直潛藏在他的意識想要聽清楚,但最後卻再也沒機會聽到了。
「對不起……」好像有什麼聲音。
「對不起……這輩子最後能認識你,真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