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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動】每月之星投稿:黑色黎明

作者:斯巴達 7-11│2017-01-28 15:13:43│巴幣:290│人氣:1181
 
每月之星投稿
 
 
        黑色黎明
 
 
 
楔子
 
 
2018年6月7日,1302時
 
台灣,台北,總統府凱達格蘭大道。
        
 
        當第一聲槍響響起時,羅伯特正從他的同事手中接過遲來的午餐,台北的天氣總是陰晴不定,他已經習慣了三天中有兩天會發生午後陣雨的氣候。
 
        這位年過四十的美國人有著遺傳自中東父親的淡褐色皮膚與中國母親的漆黑雙眼,這讓羅伯特在他的同事中也屬於外型醒目的一類人物。
 
        這是他二十三年來第四次派駐台灣,以AIT(美國在臺協會)成員的身分上任則是第一次,因此資歷最淺的他得接下辦事處派給他的苦力活:到現場評估正在台北發生的外籍勞工抗議遊行事件。
 
        這座城市已經習慣抗議了。
 
        外勞─羅伯特想起他的台灣友人用複雜而輕蔑的態度說出這個詞─已經是台灣產業鏈中不可或缺的基層部分,台灣人自視甚高,卻又不得不依靠這些來自東南亞的外籍勞工來處理沉重勞累的工作,因為這些工作是台灣人都不願意做的,這一點倒是跟大量依賴非法移民的美國人頗有相同之處。
 
        導火線是五月底通過的外籍勞工待遇條例,內容早在條例送審時就經過不經控制的社交網路傳的沸沸揚揚,其中對於最低工時和最高工資上的含糊其辭和漠視顯然激怒了台灣社會中這群不受見待的外來客,於是他們做了台灣人近幾年來最常做的事:上街遊行抗議。
 
        羅伯特抬頭看著電視台的新聞直升機盤旋於凱道上空,AIT人員受到嚴格的命令不許出現在媒體中,羅伯特必須注意自己不要被某個熱心過度於捕風捉影的攝影師給拍到。
 
        他位於一棟離現場不遠的樓房高處,這層樓有著採光良好的落地窗和能夠阻擋視線的隔熱貼紙,如果想要取得更好的觀察角度還可以到外面的陽台上觀看整個遊行,不過考量到天上飛行的攝影直升機,羅伯特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
 
        台灣政府對此已經準備好了預案並迅速的執行,軍警單位部屬在遊行區域嚴防事態失控,作為遊行終點的總統府凱達格蘭大道則架起了拒馬與鐵絲網,由裝備鎮暴盾和高壓水炮的警方保安總隊把守。
 
        外勞們投擲石塊、玻璃瓶、雞蛋攻擊架好盾牆的警方,這一點也在雙方的預料之內,羅伯特甚至暗自讚許台灣警方的自制力和耐性,要是這件事發生在美國,這些人少不了要挨警棍一頓粗飽。
 
        到目前為止,一切都是固定流程,當外勞們的怨氣發洩一空後,事情就會落幕。
 
        那如同午後悶雷一樣的槍響就是在這時傳來的。
 
        不可能吧?羅伯特愕然。他反射性的看向天空,烏雲漫天,他真希望剛剛那是一道特別不合時宜的雷聲,但他的服役經驗已經否定了這點。
 
        狙擊步槍、7.62公厘口徑,三百公尺。
 
        「誰在開火?」他抓起胸口的無線電大聲問道,沒有人回答,他安排的眼線都傻住了。
 
        事情出錯了。
 
        羅伯特衝到能夠俯瞰抗議現場的陽台上,遊行的前列站著一個火人,全身被烈焰包覆的他發出慘叫聲,那不是普通的火焰,那是混和燃燒劑,羅伯特看出來了,這人已經沒救了,應該給他一槍痛快。
 
這時一個女聲從無線電開口。
 
        「長官,台灣人的狙擊手說對方打算對警車投擲燃燒汽油彈,所以…」
 
        「知道了。」
 
        由恐怖造成的沉默維持不到幾秒就被打破了,現場爆發出驚叫和哭喊,台灣的鎮暴警察和憲兵最先從震驚中恢復過來,他們的無線電現在充滿了各種急迫的通訊,請求命令和指示,命令很快就下達了。
 
        羅伯特看見手持發射筒的警察從後列往前推進。
 
        「安琪,要所有的眼線立刻從主幹道上撤離,台灣人要清場了,趕快走。」
 
        手下的回覆被裝有催淚瓦斯的煙霧彈爆炸聲給蓋過了,羅伯特拿出手機,發現訊號全部消失,台灣軍警開始干擾這個區域所有的通訊,他們要將這些鬧事者一網打盡。
 
        排列在鎮暴警察後方的噴水車開始發射高壓水柱,首當其衝的外勞根本無力抵抗,他們發出不知是憤怒還是恐懼的吼叫聲。
 
        當手持盾牌和警棍的軍警齊步向前時,羅伯特已經離開了陽台,思考著怎麼向在台協會回報台灣人製造了近年來東亞最大的流血衝突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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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連鎖效應
 
        6月9日,凱道事件兩天後。
 
        泰國,曼谷
 
 
        「是,我看到了。」中間人對著話筒另一端說道,「那些台灣鬼子真是殘忍,你們沒有事吧?好,先把人都帶回公司,這幾天都不可以離開,情況有變再通知我,我會準備好機票…好,那先這麼處理,安全要緊,去忙吧。」
 
        中間人掛上電話,辦公室內的電視牆上正撥出東南亞各國嚴厲譴責台灣政府暴力處置外籍勞工遊行的聲明,中間人用超然的態度看著那個義憤填膺的菲律賓發言人說話。
 
        這個政治人物振臂疾呼,對於發生在遊行上的不幸事件和台灣軍警單位的應對方式大加批判。
 
        那你們的勞工為什麼要用汽油彈攻擊對方的警察呢?中間人想著,難道那個燒成灰的人是因為想點菸才被台灣狙擊手打死的嗎?
 
        原因只有真主才知道,中間人思考著目前已知的環節,難道是業餘的幹的?但是整個行動太沒有組織,也執行得太過差勁,台灣雖然是個地圖上都很難找到的小污點,好歹也是有專業化的情報和軍事機關,必定會對有組織串連的暴動有所準備的。
 
        中間人搖了搖頭,這絕對不是受人指使的。
        
        遊行最後演變成暴動,暴動則受到了台灣軍警部隊來自三個方向的全面鎮壓,七人死亡,十五人性命垂危,五百多人受傷。
 
        新聞上出現了台灣股市這幾天來的走勢,中間人有些幸災樂禍,照這個勢頭來看,在本地和他競爭的台灣企業可有好一陣子得吃苦頭了。
 
        事態發展到這個程度,作為引爆點的法案早就被人拋諸腦後了,可以預見台灣的經濟將受到嚴重的衝擊,短期內想獲利是不可能,不過…
 
        當中間人想著怎麼利用台灣未來注定勞力短缺的幾個月─甚至幾年─獲利時,桌上的筆記型電腦發出一聲悅耳的鈴響,那是電子郵件通知。
 
        他關上電視,回到電腦前讀取信件。
 
        那是一段短短的問候,來自以前的一個老朋友,對方恭賀中間人最近在事業上的成功,想要在三天後約在曼谷市中心的一家餐廳聚餐碰面,信箱是雅虎註冊的免費帳號,而信件的末端則附上了一小段不連號的數字。
 
        中間人挑了挑眉,刪除了信件,他從抽屜中拿出一本老舊的電話簿,照著上面的的數字翻頁,每個數字都在特定的頁數上指代一個字母,他逐字逐句的對照了意思後,打了通電話到曼谷最好的一家西餐廳訂了位,接著便把電子郵件的事拋到腦後。
 
        他的思緒又回到怎麼爭奪台灣企業碗中的利潤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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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國在臺協會是個觸角廣泛的組織,對於台灣民眾來說,最常與其接觸的部分不外乎是辦理赴美所需的證件或商貿諮詢和業務,它同時也與台灣的政經勢力和軍隊有廣泛的交往,其中包括了一些不能公諸於大眾的業務。
 
        美國軍隊和情報局在台灣有派駐人員是個不能說出口的公開秘密,羅伯特雖然已經不是他們的一員了,但這三天來他發現自己再度重操舊業,透過各種管道收集情報,不論是跟他見面吃飯的縣民、在其他在台美商中工作的老同事或是從通信中截獲的隻字片語都顯示出一件事情。
 
        台灣人可是捅到了馬蜂窩了。
 
        羅伯特剛剛從中情局的台北站開完會出來就立刻搭上一班計程車風塵僕僕的趕往下一個約定地點,美國所有對台情蒐的機構都得出了同一個結論,這個案件對於台灣的國際形象和經濟層面會是一記重擊。
 
        那麼,對於安全的層面呢?這是他在AIT的上司要他搞清楚的一個問題。
 
        羅伯特走進一家位於信義區的小酒館,如同絕大多數的東南亞國家,台灣有很多不能夠明言的事情都是靠飯局和酒局間的隻字片語決定的,羅伯特不知道這能不能算得上是一種文化,許多信仰堅定又正值的美國雇員討厭花天酒地的風格,他自己倒是適應的挺好。
 
        只是今晚大概是沒有興致喝酒了。
 
        他推開包廂的門,東道主已經來了。
 
        三男一女一共四個人,他們的穿著介於樸實低調和輕度的浮誇之間,正適合這家走靜謐嚴肅風格的小酒店,羅伯特知道他們都是”業界”的相關人士,其中一個人還是他在”單位”時常有聯繫的舊友,時過境遷,自己成了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文職小雇員,而對方已是台灣反恐部隊的領頭人之一。
 
        「老樣子?」
 
        「老樣子。」
 
        老友拿出一瓶皇家禮炮斟滿了另外三個台灣人的杯子,羅伯特眼前則多了一瓶易開罐可樂。
 
        在這之後的談話全都是謠言、醉話和道聽塗說,羅伯特一邊喝著可樂,一邊和這些黃皮膚的業界同僚吹牛打鬧,一個半小時過去了,話題終於轉到了最近的新聞上,酒水與可樂終於都見底了。
 
        終於到了開誠布公的時刻,雖然羅伯特是在場的人之中官階最低的,但他代表的是世界最強大的巨獸,他此時的言行都將被視為美國意志與政策的體現。
 
        「那個小夥子下場大概不會很好。」老友說道,顯得有些感慨,羅伯特禮貌的點點頭,美國才不會在乎一個桶了大簍子的狙擊手的下場。
 
        「我們攔截到菲律賓阿布沙耶夫組織和其他幾個極端團體之間的通信增加許多,不幸的是,我們沒有太多人手來確認這些情資。」唯一的女性與會者聳了聳肩,她是來自國家安全局的雇員,身分不明,「我們吸收的線人現在不是跟我們撇清關係就是可能已經變節了。」
 
        「全部嗎?」羅伯特有些訝異,這無疑會重創台灣人對於這些國外工作者的掌控力度,情況比他預想的還要嚴重一些。
 
        「快了,剩下的人又有多少忠誠度還要再評估,而我局裡大部分的資源都投注在對岸的情蒐上。」
 
        台灣有一個世界上人口最龐大又不懷好意的鄰國,迫使這個小島將絕大多數的國防資源都投注在差距越拉越大的兩岸軍事競賽上,東南亞地區的順位只得往後延。
 
        對於這次的事件,中國大陸罕見的沒有大肆借題發揮,這個大國急於修補幾年前南海爭議與其他東南亞國家之間的裂痕,也不想給它在南海上的主要對手菲律賓與越南指手畫腳的口實,中國人在口頭上譴責了台灣那”罔顧兩岸同胞和平意願的獨立傾向政府”對於人權的蔑視後就不願意在其他事情上再做表態。
 
        「我們現在對於東南亞的監測網出現了許多巨大的破洞,但我拿不出威脅的證明好讓上頭拿出資源來填補這個漏洞。」
 
        「我會知會我的上司這一點。」
 
        不論願意與否,台灣的國家防禦戰略向來以美國馬首是瞻,羅伯特雖然沒有做出任何實質性的承諾,但其他幾個與會者莫不鬆了一口氣。
 
        他們叫來服務生,上了第二輪酒,美國人的面前則擺上了第四瓶可樂,羅伯特拉開易開罐的拉環,看著眼前冒著氣泡的糖水,今晚看來會相當漫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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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8年6月12日
 
        菲律賓,民答那峨。
 
        邦加是個對真主和祂所傳播的理想無比虔誠的人,在他的看法中,虔誠並不單單只是對聖地麥加祈禱時叩頭用力的程度又或者是念經時的專注程度─當然,這都是信徒不可或缺的─而是在於決心。
 
        自己是否有成為真主意志乘載者的決心?
 
        邦加自認有這個決心,他和他的聖戰士們已經屠戮了無數的異端,菲律賓是個由腐敗無神論者統治的腐敗國家,邦加既痛恨自己同胞的弱小也痛恨那些馬尼拉當權者的思想背叛。
 
        但他最痛恨的還是這些人背後的靠山,異端之首,遠在大洋另一端的美國。身為富商後代的邦加身上流著四分之一的美國人血液,他並不引以傲,而是將之視為那些白人異教徒侵略的活生生證據,那些異端如此深入自己的國家以至於汙染就流淌在自己的鮮血之中。
 
        他曾策畫並執行過數次對抗美國的行動,不幸的是─即使頑固如他也必須承認─美國軍隊太精良強大了,在幾次死裡逃生之後,邦加知道想要用武力將美軍趕出菲律賓是不可能的。
 
        或許該是換一種策略的時候了,邦加看著信使想著。
 
        如果無法痛擊美國,那就向這個國家的馬前卒下手。
 
        他當然也看到了一周前的事件,只是沒想到居然也有人跟他抱持著同樣的信念,更難能可貴的是,願意幫助他。
 
        「中間人想要我們做什麼?」他用口音甚重的蘇錄語朝信使問道。
 
        「你們有人員和意志,我們有資金和武器,更重要的是我們都有對真主的堅定信仰,以及對那些殺死同胞的異教徒展開復仇的決心。」
 
        邦加對最後一點存疑,就如同他並不關心那些越南人和印尼人一樣,他懷疑眼前這個泰國人會把那些喪命的菲律賓人當成同胞。
 
        然而他還是覺得這是個頗具吸引力的提案,美國人幾乎切斷了他在民答那峨所有的武器與資源,中間人以後的支持對他來說將是雪中送炭。
 
        邦加不置可否的嗯了一聲,信使拿起原子筆在一張紙上面寫兩行數字,推到邦加的面前並欣賞了這個凶暴而愚蠢的菲律賓恐怖分子雙眼圓睜的表情。
 
        「這是行動的先期資金帳戶,用後即丟,如果需要更多的話請再跟我聯繫,我會準備別的戶頭。」
 
        邦加回過神來,「你們有武器管道?」
 
        「只要你不是跟我要核彈就好。」
 
        「貨源從哪裡來的?緬甸?還是中國?」
 
        「看你想要什麼東西,首領。」
 
        邦加回想了一下腦中的清單,在剛才那張紙上寫下了幾個項目,轉交給信使。
 
        「首先我需要這些東西。」
 
        特使看了看清單,上面的物資不算特別難以入手。
 
        「沒問題,貨物會在台灣等你們。」
 
        「然後,我還要個可以出入台灣的身分。」
 
        「你要先去台灣?」
 
        「當然了,我手下的戰士需要知道他們要對付什麼目標,我也該放個假了。」
 
        信使點了點頭,邦加雖然殘暴又自大,但他並不愚蠢,他的策劃能力在這一行也是屈指可數,他不會是唯一一隻準備好要行動的隊伍。
        
        信使走出門外,站在民答那峨叢林的夜空之下拿出了手機,他發了一通簡訊後隨即將這隻便宜的可拋棄式傻瓜手機拋入五公尺外混濁的溪流中。
 
        一旁的衛兵叫來車輛,特使必須在七個小時內造訪下一個地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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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國海軍潘德里恩號是一艘”灰色”的船艦,這並不是指海軍常用的艦艇塗裝,而是她的定位,這艘其貌不揚的小拖船是由海軍出資並操作,由中情局人員進駐使用的情報蒐集艦。
 
        她骯髒陳舊的外表下安裝了最先進的電子監聽儀器,就如同一對順風耳悄悄的聆聽著這片海域上的電子之聲,船上精密的分析電腦記錄下了來自民娜答俄叛軍佔領區的信號後透過加密線路連同數十萬條的信息傳送出去。
 
        讓米德堡的人去處理這團混亂吧,值更的軍官想著,他泡了一杯咖啡對著月光搖曳的海面發楞,一邊計算著自己何時才能夠離開這個鳥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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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有朋自遠方來
 
        2018年,6月22日
 
        
        「您的房號是1129,單人房,吸菸,套卡內附有早餐卷,這是您的護照,亞德曼先生。」
 
        「謝謝妳。」邦加對眼前的異教徒女人露出溫暖的笑容,收下了對方遞過來的房卡與美國護照。
 
        英俊的混血面容、大方俐落的談吐以及手上完全合法的美國護照,邦加發現自己在這個異教徒之地簡直無往而不利,他笑著謝過想要替自己提行李的女服務員走入電梯。
 
        這間商務套房比他在民答那峨的小天地高級的多,但他始終無法習慣房內密閉空間的壓迫感,這種壓迫感在他來到台北這個擁擠的城市後就如影隨形的跟著邦加,這裡實在有太多的人,太多的目標,讓他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如何著手。
 
        邦加拉開窗簾看著台北的夜景,五光十色的燈火一路綿延到山腳下,這裡有著不下馬尼拉的繁華以及同樣的墮落。
 
        這位菲律賓恐怖分子想要進行禱告,但他沒有攜帶他的禮毯過來,這太不符合一個事業有成的中年美商形象了,他只能希望慈悲的真主能夠原諒他不合禮數的行為。
 
        祂會的,邦將對自己說道,畢竟自己很快就要著手進行真主的聖戰大業。
 
        首先他要進行觀察,詳盡而確實的偵查是一切行動的基礎。
 
        他想進行什麼樣的行動呢?邦加看著穿衣鏡中西裝筆挺的商人,扮相真是完美,一個徹頭徹尾的異教徒。
 
        十分鐘後,邦加─亞德曼先生搭上了一台計程車,他決定從一個城市的命脈─交通樞紐開始他的工作。
 
        「請載我到台北車站。」亞德曼用毫無瑕疵的英語說道,計程車隨即出發。
 
        夜景在張貼了隔熱膜的車窗外一閃而過,就像一連串抽象而模糊的動畫,邦加用手托著他稜角分明的側臉,內心默默計算著以投宿的飯店為中心的一棟距離。
 
        「你從哪裡來?先生?」計程車司機的提問將他拉出思考的迴圈。
 
        「洛杉磯。」邦加溫和有禮的說道「做的是進口食品業,說不定你也吃過我們公司的產品呢。」
 
        計程車司機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帶著邦加鑽入繁忙而雍塞的下班尖峰時間。
 
        「你有老婆小孩嗎?」
 
        都死於政府軍的轟炸了。
 
        「一個漂亮的菲律賓女士,我們在馬尼拉認識的。」邦加講出今晚唯一的實話「她的老家也很迷人。」
 
        司機一個左轉彎,硬是鑽入車龍中出現的小縫裡,邦加感覺車門都要刮到對方的後照鏡了。
 
        「菲律賓?」司機說道,雙眼直直的瞪著前方等待新出現的縫隙「現在那裏很危險啦,前陣子才出了那種事。」
 
        那種事?邦加的怒火翻騰,他的同胞血灑在這個異教徒之地,這裡的居民談論起這件暴行卻像是在談論被送進屠宰場的牲口。
 
        都是他們的錯,誰叫他們要上街遊行?
 
        都是他們的錯,這些外勞死光與我何干?
 
        請問需要我幫你提行李嗎?亞德曼先生。
 
        「嗯,是有點不太平靜,所以我才來台灣出差,當作給自己的一個小假期吧。」邦加笑呵呵地說道。
 
        很快的,台北車站那巨大的外觀就映入眼簾,計程車司機見縫插針,又是疾行又是猛按喇叭,將這位菲律賓恐怖分子甩的七葷八素。
 
        「一百七十塊新台幣。」
 
        邦加付了錢,問了一句。
 
        「我第一次來台北,有沒有什麼推薦的地方?」
 
        「觀光?哈哈,台北很好玩的,有一零一大樓,你們商人最愛的信義區,或是行天宮,不然也可去看看士林夜市。」司機熱情的說道,認為自己展現了台灣人最好客的一面。
 
        「謝謝你。」邦加若有所思的說道。
 
        「我會考慮的。」
 
        ---
 
        雅加達,印尼
 
        搬運工看著長條木箱被搬運上卡車,他擦了擦汗,這是上午第四個裝集箱。
 
        他看了一眼文件上的時間戳記,滿意的點點頭,所有的貨物都能在下午四點前出清,他終於有時間過個愉快的周末。
 
        貨物將會送到集散場,然後等上十天,再由船公司分配船期送往世界各個角落,工人望著整齊堆放好的貨櫃,上面都因有雅加達最大的水果乾工廠標誌。
 
        這些是運往台灣的。
 
        ---
 
        美國在台協會辦事處,安全屋
 
        2206時
 
        「我們收到來自國務院轉交的安全封包,等級:橙色。」
 
        安琪的聲音讓羅伯特從文件堆中抬起頭,那名剪了個時尚短髮頭的年輕奧克拉荷馬洲女子將一張A4規格的紙張放到羅伯特眼前。
 
        「海軍的順風耳在民答那峨聽到了一些有趣的資訊,上面的人想要你替這份情資作一份評估。」
 
        「海軍除了偷聽別人的電話就沒什麼事情好做了嗎?例如,找中國人麻煩之類的。」
 
        現在是台北時間晚上的十點整,AIT的對外業務部門早已關閉,羅伯特則埋首於這些日子來各個線人提交的報告,說是報告其實也就是一堆前後矛盾又支離破碎的流言蜚語,這是情報工作中最無趣卻也最重要的部分:拼湊細節。
 
        「絕對沒有不重要的小細節。」他的母親從小就這麼教育他。
 
        這句話非常受用,讓他顛顛簸簸的走過了近二十年的戎馬生涯還能平安退伍,現在,他又要秉持著同樣的精神,在這個小的地圖找不到的小島上拼湊蛛絲馬跡。
 
        安琪將罐裝咖啡放到羅伯特的眼前,這名總是面帶微笑的女子是來自中情局的分析員,職稱是分配給他的助手,羅伯特則感覺這個三十歲不到的小姑娘頗有自己老媽的風範,叫你往東就別想往西,更湊巧的是,他的母親也曾經是個中情局幹員,據說還參加過越戰時的鳳凰計畫。
        
        「米德堡花了很多時間過濾從阿布沙耶夫根據地傳出來的電訊。」安琪拉了一張椅子坐到一旁。「這是第四通,通話時間不到二十秒,應該是可拋棄式的手機,打到倫敦,追蹤轉接的結果最終地點是曼谷。」
 
        羅伯特站起身子,走到他貼在白板上的世界地圖前。
 
        「四通通往曼谷的電話,全都來自登記在案的恐怖分子和極端組織根據地。」
 
        他轉過身對著安琪問道。
 
        「我提出的人因情報請求有回應了嗎?」
 
        安琪眨眨眼,提起一個塑膠袋。
 
        「咱們先吃飯吧。」
 
        裝在塑膠飯盒內的是炒青菜和牛肉,還有一盒白米飯,羅伯特對於這種食物並不陌生,然而據他所知並不是所有的駐台僱員都喜歡這種當地飲食,安琪算是少數的例外,她行動力強、野心勃勃而且辦事效率高超,總是樂於接受新的事物。
 
        也包括新的”人際關係”。
 
        羅伯特知道她在私德方面的名聲讓許多保守的主管對於安琪的操守和工作能力有所疑慮,但只要這個機靈又俐落的小姑娘能把工作辦好,羅伯特才不在乎她躺過幾個男人的床。
 
        「你看了這禮拜的籃球了嗎?哎呀,熱火那幫人打得真是…」
        
        「所以我的請求被打回票了。」
 
        「呃,誰跟你說的,乖乖告訴我,我打死他。」
 
        「妳事情辦好時喜歡聊歐冠,事情搞砸了就聊NBA,不想讓人知道結果就會聊溫徹斯特,還有我看了那場比賽,熱火那幫人都該送去挖煤。」羅伯特夾起一塊牛肉,看著它滑落在飯盒上,他用筷子的本事比安琪遜色多了。
 
        安琪眼珠轉了轉,露出一個甜甜的微笑。
 
        「妳沒下班在做什麼?」
 
        「在網路上看一個HALO的同人小說一邊等國務院的電話,結果那個垃圾作者居然停更超過三年,於是我把他列入了我的暗殺清單,準備顧人打斷他的腿。」
 
        「記得別報公帳阿。」羅伯特專心的想要夾起那塊牛肉,隨口應答了一聲。
 
        「三角洲的人都像你一樣沒有禮貌嗎?」
 
        羅伯特難以回答這個問題,他不認為有任何一個三角洲─或者”單位”─的退伍人員喜歡聊這類的話題,畢竟,他們又不是海豹。
 
        「很難說。」
 
        「呵呵,不算太老實,不過也可以,如果你再年輕十歲,我就會邀你來我家做報表了。」
 
        「如果我再年輕十歲,我現在應該還在阿富汗或敘利亞,那裡的女人完全不會激起妳剝開她們衣服的慾望,尤其是她們把自殺炸彈背心穿在罩袍下的時候。」
 
        安琪斜眼看向這名退伍老兵。
 
        「意思是如果我邀你你會接受?」
 
        「如果我那時候沒有忙著操死那些伊斯蘭國的傢伙或避免自己被操死的話,我會。」
 
        這位留著金色短髮的分析員一愣,哈哈大笑。
 
        「改天吧,老闆,我得把我的行程給空出來才行。」
 
        羅伯特起身從小冰箱中拿出兩瓶果汁汽水─這裡嚴格執行禁酒令─後回到小桌前,他看著擺在自己桌面上的一疊監聽報告和線人的情報,試圖理清頭緒。
 
        美國對于亞太地區的情蒐任務效率其實沒有外界想像的那麼低落,然而情報作業的重點在於如何分析歸納收集來的資訊,中東綿延不斷的戰事和中俄在國際上與美國的對抗已經吸走了太多的資源,蘭格利裡面甚至有些人把發生在台灣的不幸事件和發生在敘利亞和伊拉克成千成百的類似慘劇同樣看待:
 
        很慘,已標註備查,結案。
 
        羅伯特感覺自己就是個矇著眼睛躲在木屋裡的人,外面全是飢餓的野狼,幸好木屋依然夠結實堅挺能將狼群抵擋在外,但他會不會漏看了木屋腐朽敗壞的漏洞?
 
        眼前的文件就如同野狼帶著血腥味的鼻息,羅伯特卻找不出狼在哪裡,手頭上也沒有工具來修補木屋的破洞。
 
        安琪默默地收好碗筷,準備離開,羅伯特叫住了這名年輕的女性分析官。
 
        「明天空出三個小時的時間。」
 
        安琪挑了挑眉毛。
 
        羅伯特決定去拜會一下木屋裡拿著最大根棒子的人。
 
        ---
 
        邦加瞥了一眼在他左邊的美國在臺協會建築,他喝的恰到好處,臉色脹紅讓人能夠一眼看出酒醉的姿態,實際上邦加思慮清晰,腦袋一點也不受酒精的影響。
 
        現在已經是晚上的十點多,街上依然有不算少的行人,絕大多數都是上夜班的白領族群,邦加走在其中一點也不顯眼。
 
        他用職業化的目光評估眼前的目標,當沿著建築繞過一圈後,他暫時放棄了攻擊美國在台協會駐點的計畫,攻下目標本身並不困難,然而將美國人牽扯進來並不是他這個計畫的目的,保密上的顧慮是一個問題,他的行動計畫還不夠完善。
 
        邦加招來一輛計程車回到旅館,漱洗之後打開他的筆記本複習今天觀察時記下的重點:幾個人潮聚集的中心、大眾運輸系統動線、重要景觀地的戒備程度,接著他打開電腦,驚訝的發現台灣人親切的將所有警察局和軍營的地址都放在網路上任人查詢,而且全都有英譯版本的資料。邦加默默記下這些資訊,決定明日一早便去附近偵查。
 
        接著,他要南下去台中和高雄。
 
        服下一片安眠藥之後,這位恐怖分子就如同台北市的千百居民一般墜入夢鄉。
 
        ---
        
        翌日
 
        漆黑的房內突然爆出一片霹靂聲響,穿著黑色作戰服的身影魚貫衝入低矮而凌亂的房間,沉悶的槍聲四起,每當清脆的金屬撞擊聲響傳來時,黑影便踏著快速但穩健的步伐繼續移動,充滿硝煙味的空氣中迴盪著作戰靴踏步的聲響以及短促的無線電密令。
 
        一個又一個的房間被黑影肅清,當最後一個房間宣告被佔領時,天花板的大燈同時亮起,整個近距戰鬥訓練場的輪廓霎時清晰了起來。
 
        這是一個由夾板拼裝、按照台灣住民地地形環境設計的訓練設施,家具後方、轉角、窗口等地都安裝了感應式標靶和夜視攝影機。標靶的彈出時機與種類完全由訓練官臨時決定,考驗特勤隊員的臨場反應與射擊技巧。
 
        羅伯特、安琪和一名穿著作戰服的矮小男子站在訓練場架高的觀察平台上,手持裝有滅音器M4突擊步槍的憲兵特勤隊員兩兩三三的走出模擬屋,然後裁判組開始判定命中成果,他們的整體速度比起一年前已經快上不少,創下了新紀錄。
 
        「還可以。」羅伯特就事論事地說道。
 
        「這算是恭維嗎?」
 
        「考量到你們的訓練預算,這是恭維沒錯。」
 
        安琪脫下耳罩,百般聊賴的看著兩個千差萬別卻有相同目的的人討論著剛才演訓的細節。這對她來說太過於陌生。
 
        在她眼中,精銳的特種部隊固然是銳利的尖刀,然而真正能夠造破壞的還是指引尖刀的利眼,安琪搖了搖頭,若非心甘情願做個影子是這一行的基本要求,她還真想學學六隊的傢伙出一本自傳大吐苦水順便賺點退休金。
 
        或許她會寫,不過得在她當上局長之後了。
 
        「這真是令人印象深刻的演訓,黃上校。」她掛上業務用的笑容言不由衷的說道。
 
        負責北台灣反恐重任的憲兵特勤隊指揮官只是點了點頭,羅伯特瞥了安琪一眼,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
 
        「我開完檢討會就去找你們,你知道在哪裡等我。」指揮官對兩人簡短扼要地說道便走下樓梯,一名在旁邊待命的隊員立刻前來帶領兩人。
 
        安琪拉了拉羅伯特的衣角。
 
        「我知道妳想說什麼,妳在想”現在這個時間我應該躺在男友的床上像個公主一樣等他把我溫柔地叫醒,而不是待在一群殺氣騰騰又全副武裝的矮個子台灣人之間看著子彈飛來飛去。”對嗎?」
 
        安琪委屈的點點頭。
 
        羅伯特想了想用詞,說道。
 
        「之前那件鳥事讓他們被上頭整的很慘,台灣的軍事部門跟全世界每個地方都一樣充斥著很多不專業素質也不高的官僚,那個開槍的狙擊手受到的處分非常打擊精銳部隊的士氣。」
 
        兩人走過明亮照明的迴廊,在帶路的下士指引下走向訓練場旁的隊部樓,天色才剛濛濛亮,兩個美國人已經隱約感受到逼人的熱氣。
 
        「派系對抗。」安琪一邊瞥了一眼訓練場一邊不屑的說道「那個姓黃的和他上頭想要拿我們當籌碼,真以為美國人的智力都這麼低嗎?」
 
        「看看華盛頓過去五年做出外交決策,也不能怪他們這麼想。」羅伯特無所謂的說道「而且這不見得是壞事,我們想要台灣人跟我們合作,在施加壓力的同時也得給點糖,背靠中情局的妳就是糖粉。」
 
        安琪呵呵一笑,露出的笑容的確如蜜糖一般甜蜜。
 
        「可惜我是有毒的糖精。」
 
        兩人不再多話,他們被領入一間沒有窗戶的房間,房內的裝潢簡單整齊,羅伯特知道這裡每天都會執行反竊聽和反情報檢查,帶路的隊員替兩人送上茶水後就離開了房間。
 
        沒過多久,黃上校回來了,換下了黑色的戰鬥服換上了普通的軍長服,脫下了面罩後他看起來就像個隨處可見的華人中年男子,身高中等、相貌平平。
 
        「黃跟我以前合作過。」羅伯特替安琪介紹他們的東道主,「在敘利亞出亂子之前我跟他曾經一起在泰國和緬甸一帶惹事生非,後來他加官晉爵,我退伍回家玩指頭。」
 
        黃上校用審視的眼光看了安琪一眼,然後說道。
 
        「你這次又想來跟我要些什麼?」
 
        「只是來討一點小人情罷了。」
 
        黃上校嘆了一口氣,拿起一個樸素的鋼杯,替自己也倒了點茶,當滾水的蒸氣沾濕了玻璃桌面時他才開口。
 
        「你在擔心的事情,我們更擔心。」
        不論這句話中含有多少挫折與擔憂兩個美國人都看不出來,他們一言不發,等著黃上校繼續說下去。
 
        「我就直白的說了,上頭有一部分人是警醒的,他們相信兩個禮拜前的那場慘劇可能會演變成暴力行為的導火線,但是現在的風向不容許我們有大動作,執政黨養的幾個將軍正想甩開這個馬蜂窩,這個節骨眼調查外籍勞工是一件極度政治不正確的事情。」
 
        對於安琪來說這段話還是太過直白了一些,羅伯特只是點點頭,表示他能夠理解,全世界的政府在這一點上並沒有太大的不同,美軍對於受到政治制肘有多麼不便這一點也深有體會。
 
        「如果你們想知道我們有沒有採取行動,我可以告訴你有,也就這樣了。」
 
        羅伯特過了一會兒才開口說道。
 
        「那我們沒理由不互相幫忙。」
 
        上校狐疑的看了美國人一眼。
 
        「你代表誰說話?」
 
        「我代表一個熱情、重視法律以及樂於實踐平等互惠原則的美國人,也就是敝人在下我自己。」
 
        上校哼了一聲。
 
        「所以你想要我手裡的情報。」
 
        「這我不否認。」羅伯特對老友直指核心的個性表示讚許。「我的拼圖缺了一大塊,可是我不確定缺在哪裡。」
 
        「那麼,想必你已經有足夠的人因情報了?」
 
        「我申請的額外調查資源被國務院打了回票。」
 
        「替你們打工的美商呢?DPC或CMP?」
 
        「他們的專長是商業諜報和技術領域諮詢,沒有足夠的經驗和訓練來執行我想要求他們做的事。」
 
        台灣人又替兩個訪客到了點茶。
 
        「那除非你們打算到街上做訪談,拉住每一個外國人然後問他們”請問你們有沒有很想幹死台灣政府或台灣人?”然後把數據統計給我,否則我很難看出AIT在這件事情上能幫上什麼忙。」
 
        「如果你希望我們這麼做的話。」
 
        「美國海軍在菲律賓海有情報蒐集艦。」安琪突然開口,對著轉頭看著她的兩人又補了一句。「而我總是喜歡拿那些報告來蓋泡麵。」
 
        上校對羅伯特說道。
 
        「你看,這才是真正的幫忙,一疊蓋泡麵的紙勝過一個退休老狗的一嘴廢話。」
 
        「這個退休老狗把你跟你的人弄出了緬甸。」羅伯特回擊「要不然你早就被瓦邦那邊的中國特種部隊生吞活剝了,墳頭還會被吸了毒的走私客灑尿。」
 
        「喔?我們有人在瓦邦活動?」安琪感興趣的問道,羅伯特咳了兩聲,不理會分析官投來的好奇目光。
 
        「所以?」羅伯特雙臂抱懷,等著這位台灣人的決定。
 
        上校轉頭喊了一聲。
 
        「小魏!」
        
        一個身材壯碩的憲兵特勤隊員推門而入,手中拿著一份公文包,在黃上校的點頭示意之下,他將公文包遞給了安琪。
 
        「我們在基隆、台北各有一個監視站,有幾個放長線釣魚的。」上校說道「這是他們和南部的兄弟單位彙整出的一些東西。」
 
        安琪猶豫了一下,接過公文包,轉頭看了一眼羅伯特,見到他也點點頭之後說道。
 
        「我該怎麼報答你們的慷慨?」
 
        「妳蓋泡麵的那疊紙,遞送方法妳老闆知道。」
 
        「最晚七點會有消息。」羅伯特站了起來,伸了伸懶腰。
 
        雙方對這次交易都很滿意,認為自己付出的少,得到的卻很多。
 
        「短時間內我們不會再碰面了。」羅伯特握了握舊友的手「否則華盛頓那邊會把我派去南極監視企鵝。」
 
        「至少企鵝沒有愛滋病。」上校用力回握,轉過頭對安琪說道「妳自己也要小心一點。」
 
        「呃?」
 
        兩人在小魏的護送下離開辦公室,一輛不起眼的專車已經等在隊部大樓外,安琪直到上了車依然氣呼呼的鼓著臉頰。
 
        「噫!氣死我了!那個老色鬼!」
 
        「唉,駐外雇員被人監視很正常的。」羅伯特安慰這位年輕的小美女「妳沒看過我在他們檔案室裡的照片,他們連英文字母都不夠用來建檔了。」
 
        安琪斜眼瞪來「真的?」
 
        「都是在正常交際情況下,我敢肯定我幹壞事的照片一張都沒有。」羅伯特發現自己牛吹得有點過頭,只好作出澄清。
 
        安琪微微一笑。
 
        「你的房間不會被偷拍吧?」
 
        「我的床只夠一個人睡的。」
 
        「老闆你當然是睡沙發了。」
 
        專車是由一名AIT雇員駕駛的,他是個懂行的人,確保這台車沒有被台灣人加裝一些有的沒的東西,後座的兩人可以安心談話。
 
        當司機執行標準的反跟蹤程序在市街之間隨機變換方向時,安琪看著公文包說道。
 
        「我還是不確定我剛剛到底是打了一記好球還是犯下了叛國罪。」
 
        「在這一行裡面這是一體兩面的,如果只有我來,那個姓黃的根本不會見我,台北站的站長也知道這件事情,有中情局背書的情報交換才是姓黃的目的,我們得到他一部分的佈網資源,他得到一小段不受政客打擾的時間做好準備,所以算是擦邊球吧。」
 
        安琪抱著手中的公文包就像抱兒子一樣。
 
        「做好面對什麼的準備?」
 
        「我不曉得。」羅伯特承認,這的確是個讓他非常困擾的問題,「希望我搞清楚答案時不會太晚。」
 
        ---
 
        邦加在通過金屬探測器時被攔了下來。
 
        原來是他皮帶的金屬頭惹的禍,除此之外桃園機場的安檢人員對於一名除了換洗衣物外只攜帶了照相機和筆記本的美國商人並沒有特別刁難,他順利通關,再過一個小時,他就可以搭上前往菲律賓的中華航空班機。
 
        當然了,他也做好了將相機記憶卡交給檢查人員過目的準備,如果他們真的如此仔細的話也只會找到一個熱情觀光客所拍攝的全套景點照片,但沒有一個人對此有一丁點的興趣。
 
        簡直太容易了。
 
        邦加坐在帶有軟墊靠背的長椅上,現在是凌晨的五點,航站大樓內的人寥寥無幾,邦加喜歡這一點,因為他需要這段寧靜的時間好好的回顧和檢視自己的觀察成果。
 
        他的計畫已經有了頭緒。
 
        他有多少資源?該怎麼處理物資入境的問題?如何召集必要的人馬?他最初步的構想需要不少的人,當然,如果縮限襲擊的範圍的話…
 
        不,要幹就要幹一票大的,他要攻擊所有的目標,不必操之過急,他有時間完善所有的細節。
 
        就在這一個又一個問題的迴圈之中,邦加不知不覺地陷入夢鄉,直到登機廣播將他吵醒,這位睡眼惺忪的美裔菲律賓人揉了揉痠痛的眼角,提起公事包搭上了飛往馬尼拉的班機。
 
        兩天後,邦加來到了中間人的信使約定好的地方。
 
        「怎麼樣?」這次的信使是一名女子,她的明面身分是一名在當地企業工作的財務。
 
        「台灣擁有完整的防禦體系和龐大的資源,如果他們的軍方正確行動,那足以阻擋由我們發起的任何攻擊。」
 
        「你的意思是,沒有成功的希望?」
 
        邦加搖了搖頭。
 
        「正好相反,他們軍事系統幾乎都是為了與中國對抗而運作,就我查到的資料顯示,台灣人對於受到恐怖…聖戰攻擊的準備可以說趨近於零,他們的社會非常軟弱,也缺乏對抗大規模奇襲的經驗,對於自身安全的自信完全是建立在對國際恐怖主義的錯誤認知上,他們至今之所以安然無恙只不過是還沒有人動手而已,而民眾很滿足於這種錯覺。」
 
        說完,邦加往前傾身對著信使。
 
        「我先前要求的貨物已經送到台灣了嗎?」
 
        「二十支步槍、四支狙擊步槍、一萬發子彈、三十枚手榴彈、十支火箭推進榴彈發射器和各六發備彈、軍用戰術無線電和防彈背心已經全部裝櫃,必要的打點都已經完成,一個星期內會分別從基隆和左營入港。」
 
        「很好,我需要追加一點東西。」
 
        「請。」
        
        「首先我需要人員,我要受過正規戰鬥訓練的人,最好是前軍警人員,我組織內的戰士大部分達不到這個要求,我最少需要二十五個人,可能要四十個。」
 
        信使想了一下,點點頭,在伊斯蘭國的”聖戰”被可悲的終結之後,有許多參戰的前聖戰士正待價而沽,即使考慮到忠誠度和洩密的可能性,只要謹慎行事和砸下重金應該還是不難辦到。
 
        「好。」
 
        「我還需要訊號干擾器,用來對付台灣軍警使用的無線電,同時也要確保我上面要求的那些人都能夠熟練使用這種裝備。」
 
        「這是敏感物資,但我相信中間人可以拿到。」
 
        「我會是唯一一個行動的人嗎?」
 
        信使考慮了一下,才回答。
 
        「不是。」
 
        「那麼,我要跟其他參與者碰面,我們的計畫必須精密協調。」
 
        「中間人不會同意的。」信使淡淡的說道「做這一行的都不會同意。」
 
        「那妳就說服他們,一個個說服,告訴他們只要成功執行這個計畫,我們殺死的異教徒數量會讓九一一事件看起來像是玩笑。」
 
        一陣沉默之後,信使才點點頭。
 
        「我現在不能給你保證。」
 
        「夠公平了,這是最後一個要求,聽說你們手裡有蘇聯留下來的芥子氣,是真的嗎?」
 
        「亞德曼先生。」信使露出了危險的笑容「你究竟想要做什麼?」
 
        ---
 
        「美國人送來了警告,他們預計會在下周提高所有駐東南亞的外交據點安全等級。」
 
        「那我們的戒備狀態呢?」
 
        「中共南部戰區的年度跨區軍演要開始了,我不能再從大陸部抽調人力了,不是我小氣,真的是抽不出人手。」
 
        「我認識那個美國佬,他提出來的報告有很高的可信度,總有些我們能做的事情。」
 
        「有,我們有應對奇襲的作戰預案,叫做”固業”計畫,前期的動員方案不會動用到情報部門的人力,前置部隊可以解釋成正常的移防,不會打草驚蛇。」
        
        「半小時內給我整個計畫的簡報,我會親自向上頭說明。」
 
        「是。」
 
        ---
 
        第三章
 
        山雨欲來
 
        2018年7月6日
 
        菲律賓,民答那峨
        
        邦加站在訓練營的倉庫前,這名恐怖分子頭目目送著最後一批隊伍搭車離開,所有人都經過了詳細而縝密的簡報,也都了解如何對應突發狀況,每個小組中都編入了一名曾經在台灣工作過的勞工同胞作為響導,而信使傳來的消息表示武器裝具都已經在當地準備就緒。
 
        他走過射擊靶場,看著地面上的7.62公厘步槍彈殼以及清理保養好的中國造AK步槍─似乎是稱為56式,然而邦加並不擅長記憶武器的型號,他只管使用─使用這種武器以及數以百計類似的衍生種類對於他們來說可以說是駕輕就熟。
 
        信使最後還是說服了中間人,而他也半強迫的說服了其他組織接受了他的計畫,用訓練有素的聖戰士替換掉原本素質不高的成員。
 
        包含他自己在內的四十名聖戰士會在一周內以偷渡或假護照入境的形式進入台灣,等待制定好的攻擊時間抵達,他們會利用這段時間熟悉目標環境,觀察當地群眾與軍警人員的行動方式,彼此之間不會有任何聯絡以避免可能的洩密狀況。
 
        當然,邦加並不是盲目地相信當一切形勢大好的時候必定會迎來成功的那種人,所有的行動都有風險,他們可能因為入境資料的不完善而被拘留審查,在台灣待命的武器可能出現始料未及的故障,又或者台灣軍隊的反恐部隊實力超過他最壞的估計提前攔截並摧毀了整支隊伍。
 
        但如果所有的風險都必須被排除才能踏出下一步,邦加現在還會是個在馬尼拉的酒池肉林裡過著行屍走肉生活的混血公子哥,而不是一個民族與信仰的自由鬥士。他已經採取了所有步驟將風險降低到可以接受的程度,然後採取行動。
        
        中間人最終還是同意了邦加要求的最後一項物資,他不禁想著到底誰才是真正的怪物?是待價而沽貯藏這些武器的中間人,還是準備使用這些武器的自己?
 
        當然不是自己了,邦加甩開這個雜念,自己是為真主而戰的聖戰士。
 
        他看了一眼手上日本製的電子錶,台灣人還有一周的時間可以快活。
 
        ---
 
        「所有的隊伍都已經出發了,他們將會分別經由曼谷、胡志明市、馬尼拉和廈門入境台灣,整個入境和集結大約會花上三天,剩下的三天會進行偵查和最後準備。」
 
        「我們的貨物都已經就定位了嗎?」
 
        「是,包含…」
 
        「沒關係,邦加是條機靈的狗,但他要的太多,陷得太深,反正利用價值橫豎就一次,就讓他們開心的吠個夠吧,五天後將武器序號和船期洩漏給泰國警察,等到警察反應過來也差不多就是時間了。」
 
        「明白了,小姐。」
 
        ---
 
        「老闆,協會主席在二線。」安琪的聲音透過堆得像山一般高的文件傳了過來,羅伯特將目光從正在研讀的報告上移開,伸手拿起室內電話。
 
        「分析室,我是賈爾,是,報告是我提的沒錯,他在線上嗎?在這裡?好,我馬上過去。」
 
        羅伯特起身,安琪跟隨在後,兩人來到會客室時發現在台協會主席與中情局台北站的站長已經在裡面了。
 
        「好久不見了,你這阿拉伯佬。」台北站的站長起身跟羅伯特握了握手。「每天跟異教徒渣仔混在一起的生活還習慣嗎?」
 
        站長是外表打理的非常整齊的非裔美國人,身穿樸素但合身的名牌西裝、帶著精緻優雅的無框眼鏡,一眼看去就是個談吐得體的商人,能夠輕易的在華盛頓的上層社交圈中擁有一席之地。
 
        「事實上,我一半是伊朗佬另一半是中國佬,如果瓦哈比派發現自己跟伊朗人被搞混他們會先憤怒的殺了你然後羞愧自殺。」
 
        安琪瞪大眼睛看著兩人的互動,在她的印象中台北站的站長是個嚴肅不苟言笑的人,跟他人互動時絕不會開這種玩笑。
 
        「在他還在服役時我們常常合作。」站長對著安琪和在台協會主席說道,「伊斯蘭國最強勢的那段時間局裡在摩蘇爾附近有個小型的據點做為三角洲和SAD的基地,我倆經常一起執行…嗯…清理垃圾的工作。」
 
        「別聽他放屁。」羅伯特插口說道「這黑鬼只會坐在電腦前指手畫腳,倒垃圾的都是我。」
        
        站長哈哈一笑,繼續說道。
 
        「總而言之,我們有那麼一段時間火燒眉毛,是這個伊朗佬幫我們擺平了事情,伊斯蘭國的事情結束後我本來想幫他引薦到局裡的行動部門,不過他拒絕了,然後退伍,他回到舊金山的老家住了一個多月發現平民生活實在不合他的胃口,於是打了通電話給我。」
 
        站長說完後看向以前的戰友。
 
        「想不到你換了個跑道還是再做一樣的事情。」
 
        「家族遺傳,我們家天生喜歡給壞人找麻煩,而且這段時間是我二十年來最久沒有殺人的紀錄。」
 
        四人在會議桌前坐了下來,安琪感到一陣緊張,就算加上AIT裡的非情報部門她依然是最資淺的人,長期在陸軍三角洲部隊服役的羅伯特和國務院指派的主席先不談,中情局台北站的站長正是她的職業生涯楷模:一個在圈裡如魚得水同時擁有豐富外勤經驗的情報人。
        
        她收束自己的心思。
 
        「我就不廢話了。」台北站站長省略一切寒暄內容直奔主題「我覺得台灣有受到恐怖攻擊的可能。」
 
        除了主席之外的兩人對此都沒有露出驚訝的情緒,正是他們兩人整合台灣軍警內部的情報後交由台北站往上評估的。
 
        在台協會主席意外的說道。
 
        「何以見得?」
 
        「我跟曼谷站和馬尼拉站談過了,他們的情報網路發現有些組織正在招集人員,不是那種嗑了藥拿把槍就自稱是聖戰士的腦殘,是受過正規軍事訓練的前軍警人員,曼谷站的線民說他們開價一個人三萬美金,過去一年有戰鬥經驗的人可以開到五萬美金,但他們的人手不足,還沒能摸到源頭。」
 
        「等一下,那這和台灣有什麼關係呢?」主席提出疑問「極端組織想招募有作戰經驗的人的確是個警訊,但這兩三年發生在泰國和菲律賓的恐怖攻擊也有不少次了,就我所知緬北的果敢和緬甸政府依然有戰鬥發生。」
 
        「所有在活動的恐怖組織對於資金的運用非常謹慎,那就像是掉在地上的麵包屑,會吸引情報人員跟在後頭追查。」羅伯特做出解釋「如果只是想搞個汽車炸彈或掃射事件是不會花重本雇用有經驗的戰鬥人員的,您提到的泰國和菲律賓的事件大部分都是孤狼式的襲擊,不會有這種招兵買馬的痕跡出現。」
 
        「同時,緬甸和雲南一帶的黑市傳出風聲,有人在收購精密儀器,貨源可能來自緬甸或中國軍隊中的倉儲品,具體而言是哪種精密儀器還不清楚,曼谷站現在已經在追查,接著是他們兩個提出的報告和局裡的分析。」
 
        站長打開他的公事包,拿出一疊文件。
 
        「台灣的國土安全單位暗地中都偷偷加強了對外籍人士的監控,調查中發現這半個月來民族主義和仇恨言論正在外勞團體中發酵,我們在菲律賓海截聽到的電訊顯示民答那峨的訓練營正在擴建,但是現在菲律賓政府不允許美軍在當地行動,馬尼拉站正在透過菲律賓軍隊的管道進行確認。」
 
        「主席,一加一等於二,外面有個組織正在秘密的籌備人員和武器,他們可能攻擊任何一個東南亞國家,也可能什麼事都不會發生,但萬一發生了,我會把賭注押在台灣上面,這是東南亞目前最顯著的熱點,而且很容易激化成民族對立。」
 
        安琪原本意料主席會來一套”你們沒有更多證據”的老套戲碼,沒想到他只是點了點頭,用沉重的目光看著站長和羅伯特。
 
        「假設你說的為真,先生們,那麼我們的反制措施是什麼?」
 
        「立刻向菲律賓政府施壓。」羅伯特說道,「一旦找出營區的位置後就派出第一特戰群的小夥子把他們殲滅,掐住源頭。」
 
        第一特戰群是駐紮在日本的美國陸軍特種部隊,專司亞洲方面的作戰任務,在美國與菲律賓的關係生變之前長年有小隊在菲律賓執行對抗阿布沙耶夫組織的行動。
 
        「我會向上面建議的,但不要抱太高的期望。」站長說道「我們先前在菲律賓碰了一鼻子灰,現在華盛頓的人不想把馬尼拉逼得太緊。」
 
        「那麼我們的第二方案就是要求台北提高警戒,這個由我負責。現在我想知道,萬一有攻擊發生,台灣的應變方案是什麼?」主席說道,回答他的是安琪。
 
        這位嬌小的分析員流暢的說出她這個月以來鑽研已久的資料。
 
        「台灣的軍事部門制定了保護機場、政府設施和公共建設的”固業計畫”,這是針對中國特種部隊奇襲而設計的預案,動員兵力包含兩隻甲級特種部隊和一支機械化步兵旅,從帳面上來看,這樣的兵力足以遏止非國家勢力支持的恐怖行動,然而台灣陸軍基層部隊素質差勁、訓練不足裝備也不好,能否按照計畫執行預案也很難說。」
 
        「那我們豈不是坐以待斃?」
 
        「你終於抓到重點了,我的老闆。」
 
        ---
 
        2018年7月14日
 
        台北小組的首領踏出捷運車廂門,再次對台北的人潮感到驚嘆,把這麼多的人塞進這麼小的一個地方,平心而論還真是一番成就。
 
        和許多追緝他的政府走狗所想的不同,首領自認自己並不是一個激進的基本教義派信徒,事實上他所信奉的主一直以來都在宣揚和平,他並沒有將眼前的人龍視為邦加那個龜孫子眼中十惡不赦的異教徒。
 
        正因為如此,他才會在這裡,他要向這些和他國家國民一樣的人復仇,台灣人的經濟與舒適的生活圈都是由他的同胞支撐起來的,然而同胞們受到的待遇卻像中世紀的農奴,他並不是為了真主而戰,他是為了受到欺凌與壓迫的同胞而戰,首領想著,穿著名貴而體面的衣裝住在數百萬元的房子裡並不等於文明。
 
        他沒有立刻走上樓梯,而是默默記下了下一班車的抵達時間,接著他順著人龍從淡水線走到板南線的登車處,首領發現,兩條捷運線四列班車總會有任意兩車會在相差不到十秒的時間內進站。
 
        他微微一笑,那群將會受他幫助的同胞可以在接下來的階段派上一點用場了。
 
        ---
 
        日正當中的高雄氣溫來到了三十五度,台灣人叫苦連天,對這幾名正在勞動的外來客來說倒不是非常難以忍受。
 
        兩輛中型貨車都是前置計畫中準備好的二手車,經過多次的檢查,車體狀況完好如新,對於它們之後的用途來說有些可惜,但是命令是非常清楚的,絕不允許小細節上出現任何差錯。
 
        外來客小心翼翼的將六個龐大的塑料桶分別搬上貨車,雷管被嚴格保管起來,只有在行動即將開始時才會裝上,負責駕駛的外來客坐在車頭進行著最後的檢查與設定。
 
        路況導航系統真是方便。
 
        貨車旁的廢棄倉庫內,十名外來客正在做最後的檢查,他們將步槍分解仔細擦拭保養,剛拆封的防彈衣整齊地擺放在房間角落,再過半小時,在這座工地工作的同胞將會帶來最新的目標情報以及他們在台灣最後一頓午餐。
 
        接著,他們要開始測試新的儀器。
 
        ---
 
        安琪拿著剛從傳真機出來的熱騰騰文件走進辦公室。
 
        「台灣人剛剛下令提高戰備狀態,固業計畫中的部隊已經取消休假進入待命,警察也奉命加強巡邏。」
 
        「其他國家呢?」
 
        「我們對日本、泰國、印尼、菲律賓和越南都提出警告,但是具體採取了什麼措施還沒有傳達到我們這裡。」
 
        羅伯特沉吟了一聲,這時他的手機突然響起了簡訊傳到的鈴聲,他看了一眼上面的內容,叫住了打算轉身離開的分析官。
 
        「安琪。」
 
        「幹嘛?」安琪有些提防的看著自己的上司,深怕再被挖起來前去參觀一次實彈演習。
 
        「妳對台北一零一熟嗎?」
 
        「還可以吧,我每個男友都帶我去過一次,怎麼?老闆你想跟我約會?」安琪說完裝模作樣地朝羅伯特拋了一個媚眼。
 
        「是約會沒錯,不過不是跟妳。」
 
        「你居然背著我在外有對象,我太傷心了。」
 
        「他是DPC的一名資深會計,我請他幫忙調查雇用那些傭兵的金錢流向,台灣在追查東南亞方面的黑市武器還算有些心得,我將一些台灣人的材料交給他分析,看來他有些成果了。」
 
        「呃,老黃知道這點嗎?」
 
        「安琪,妳要記住,美國的利益優先。」說完,他站起身「明天下午一點約在一零一碰面,就是個簡單的商務會談。」
 
        「沒問題,我會找一家超級好吃的名店,我當你的保鑣,你們慢慢談我慢慢吃,然後報公帳。」
 
        「真不愧是未來的中情局棟樑。」
 
        ---
 
        邦加回到了前次入住的旅館,這次他特別要求頂樓的觀景套房,能將辦個台北市盡收眼底。
 
        現在是晚上的的七點三十分,距離任務開始時間還有二十個小時,他拿出拋棄式的手機,發出第一封簡訊。
 
        所有的攻擊小隊頭領都拿到一隻類似的手機,手機一但接收完這條指令後就必須被拋棄或銷毀,邦加知道這條命令會被貫徹。
 
最重要的包裹也已經交給南北兩隊的攻擊指揮官了,他們會知道如何使用的,這種武器將製造最大的混亂,我方準備萬全,敵人則是投鼠忌器,這會是巨大的優勢。
 
        他會在撤退地點等待他們,如果有任何人能夠活著抵達撤退地點的話。
 
        邦加在寬敞的客廳內鋪上禮毯,開始朝麥加朝拜。
 
        異教徒的屍體將搭建起一條通天之路。
 
        真主庇護所有的聖戰者。
                
        ---
 
        2018年7月15日
 
        台北的天空被雨雲所籠罩,氣象預報表示鋒面將帶來一個悶熱而潮濕的午後,對於意圖外出的人來說多少有些掃興。
 
        大多數的學校已經開始放暑假,學子們把握難得的機會將學業的重壓拋諸腦後,即使天候不佳,在幾個以購物中心或百貨公司為原點形成的商圈內依然人聲鼎沸,充滿了這個城市特有的活力。
 
        不論懷著什麼樣的目的,在這座城市中匯集的人們不約而同地起了個大早,享受了一份豐盛的早餐,接著便開始了漫長的一天。
 
        第一隊貨車在上午十一點整從兩個地點分別出發,目的地是台北一零一與西門町,駕駛檢查了一下貨車內安裝的GPS系統,發現他們將提早五到十分鐘抵達目標附近。
 
        ---
        
        1315時
 
        台北一零一大樓
        
 
        「你們有大麻煩了。」DPC的會計師是一名有著半白頭髮的六十歲白人,他一看到赴約的兩人便省去了所有的寒暄直奔主題。
 
        「你查出了資金的源頭?」
 
        「還沒有,但我查到了一些東西,那幾個帳戶的錢在這個一個月內流動的非常迅速,交易數字達到一百五十萬美金。」
 
        「媽的。」羅伯特的心情立刻沉重了下來,對方大概可以雇用一整排的恐怖分子。
 
        「還有一些隱蔽性比較高的帳戶也被我查了出來,在兩周前有兩百萬美金被轉出,我請人調查了泰緬一帶的武器黑市,發現有兩筆交易都是單獨五十萬美金的大金額,買方似乎購入了某種精密的電子儀器,但是這還不是最糟的。」
 
        「有什麼東西會比一整排訓練精良的恐怖分子帶著不明儀器在外面打轉還糟?」安琪對著冒煙的熱茶杯吹氣說道。
 
        「這些帳戶在昨天都已經被清空了,不論主使者是誰,他都認為已經不需要用到這些錢了。」
 
        羅伯特霎時覺得心頭一陣冰涼
 
        「那表示前置階段已經結束,他們要動手了。」
 
        但是在何時?最重要的是何地?
 
        ---
 
        1417時
 
        阿波是一名長期在台北工作的越南建築工人,他向來勤奮努力因此也特別看不起那些總是想著扣他薪水的該死台灣慣老闆,但他並不痛恨台灣人,阿波知道所有的國家都是如此,既有貪得無厭的雜碎也有古道熱腸的好人,他曾經在一次工地意外中受到台灣人的幫助,對此他很感激。
 
        因此當一批老鄉找上他,想請他做件事情好教訓一下台灣人的時候,他其實並不是非常樂意。
 
        工作很簡單,他只要在指定的時間帶著一個行李箱搭上捷運到台北車站後,把行李箱放下來就可以走了。
 
        這的確是非常簡單,唯一的要求,也是最嚴格的要求就是一定要搭上兩點十五分的這班車,感覺有點古怪,但阿波不以為意。
 
        老鄉們告訴他行李箱裡面是用麵粉和加壓空氣瓶做成的惡作劇裝置,三點半會啟動,一旦時間到化學作用就會引爆裡面的氣罐,把麵粉撒的到處都是,足夠給台灣人帶來恐慌,卻不會有人受傷,事成之後對方會給阿波一千塊美金當作他冒險的酬勞。
 
        阿波接受了這個任務,一千塊美金是個巨大的誘因,而且台灣人在一個月以前才粗暴的鎮壓了跟他一樣來台打拼的同胞,現在只不過是讓他們受點驚嚇罷了,阿波想著,誰還敢說台灣人很文明?
        
        他不知道自己只是四個”惡作劇”小組中的其中一個,也不知道自己已經沒有一個小時好活了。
 
        ---
 
        1430時
 
 
        白色的貨車沿著五福路行駛,接近高雄市捷運的中央公園站,就跟事前偵查報告一樣,新崛江在此時正充滿了購物人潮,一旁的大統購物中心也是熙來攘往,駕駛又繞了一圈,停在十字路口旁的黃線上,他拿起手機後下車。
 
        雷管已經接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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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449時
 
        「我們抵達目標,台北一零一。」駕駛轉過頭說道。
 
        在通訊靜默嚴格執行的情況下,頭領並不曉得其他的攻擊小隊怎麼樣了,而現在去細想也不過是分神罷了,在接下來的幾分鐘他需要每一絲注意力。
 
        他打了個響指,所有人從貨車中央的帆布袋中取出自己的武器,接著每個人都戴上了防毒面具,這不只是為了抵擋警方必然使用的催淚瓦斯和閃光彈,也是為了在更直接的層面上保護自己的命。
        
        「同志們。」首領說道,他的聲音在防毒面具的遮蔽下顯得有些模糊,「為了所有死於暴政的同胞,真主至大。」
 
        「真主至大!」
 
        ---
 
        1457時
 
        差不多時間了。
 
        邦加拿起放在桌面上的手機,輸入了簡訊,並發送。
 
        從現在開始,台灣人視為理所當然的和平、安全與繁榮一去不復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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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大廈將傾
 
        2018年7月15日
 
        1500時
 
        車廂內廣播著抵達台北車站的語音,阿波提起行李廂準備走向車門口,這時的人非常多,他得使勁往前推才有辦法拖著行李箱前進。
 
        太好了,他想著,對面剛好駛來一輛對向車,現在人這麼多,如果他搭上了對向車,台灣人說不定根本沒記住他的長相,現在只要把這個惡作劇裝置…
 
        行李箱傳來些微震動,阿波一愣,是誰的手機響了?
 
        他再也沒有時間一探究竟,化學肥料炸彈收到了手機發送的指令後立刻引爆,爆壓跟火球將阿波以及三節車廂半徑的乘客炸的粉身碎骨,壓力撐開、撕碎了捷運車廂的鋼板車體,將其化為致命的高速破片,月台上的乘客不是被動穿就是唄撕成碎片,僥倖逃過破片的人還來不及對血淋淋的周遭做出反應就被壓力擠扁。
 
        這一切都發生在不到一秒之內,第二秒後,淡水線下方的板南線車體也發生了爆炸,爆炸的威力炸榻了一部分的地面,崩落的混凝土塊與鋼筋將來不及避難的群眾活生生壓死,火焰在地下密閉空間開始蔓延。
 
        二十秒內台北車站就有超過五百人殞命,傷者不計其數,管線爆裂的聲響、警報聲與傷者的哭嚎聲融合在一起形成可怖的旋律。
 
        同時刻在西門町,停放在路口的貨車也發生了爆炸,規模並不大,只炸死、炸傷了半徑十多公尺內六名不幸經過的群眾,但爆炸並不是真正的殺手鐧,而是為了釋放藏匿於卡車車廂內的致命貨物。
 
        很快的,望風而來的圍觀群眾感受到了不對勁,他們產生痙攣、開始嘔吐、皮膚紅腫潰爛,想要放聲尖叫的人發現自己的喉部已經潰爛了,他們無一例外在極端的痛苦中死去。
 
        誕生於早被拋諸腦後的冷戰時期的蘇聯化學戰劑無色無味,在午後暖風的帶動下飄向人潮湧動的購物街區。
 
        尖叫聲再度四起,人群陷入了真正的恐慌,他們爭相躲避看不見的殺手,周遭的親友、情人與家眷不分男女或老幼都在致命的暖風碰觸之下產生可怕的症狀,有些腦筋轉得快的人試圖閉氣避免吸入有毒的風,然而這種生化戰劑只需要皮膚接觸就能造成死傷。
 
        沒有攻擊者的屠殺持續進行。
 
        下午三點七分,西門町貨車爆炸半徑兩條街內來不及躲入密室內避難的的人皆已痛苦的死去,苟活者心驚膽戰的看著緊閉的大門,外頭的沉寂就如同死神沉重的敲門聲。
 
        在高雄,停放於中央公園站旁的汽車炸彈炸垮了半條街,在民眾奔逃的哭喊聲中,突擊步槍點射的聲響開始響起。
 
        兩個七人小組分別佔據了五福路麥當勞旁的入口和中央公園站捷運口的轉角,他們好整以暇地用步槍將逃竄的民眾射倒,狹小的向弄成為血肉橫飛的屠宰場,7.62公厘鋼芯彈輕易的洞穿了木製的小販推車,將帶著孩童躲避的年輕母親射殺,人們在恐慌與憤怒中互相推擠卻賭塞了少數能走的道路,中槍倒地的傷者被慌不擇路的群眾踩死。
        
        攻擊者投出的一枚手榴彈落在一群青少年之間,將這些暑假結伴出遊的少年少女炸的血肉糢糊。
 
        七人小組開始緩慢地前進,將逃竄的人群趕入事先設計好的截殺區。
 
        小隊長用無線電發出指令,這附近有兩個警察局,對方很快就會上門。
 
        ---
 
        台北一零一大樓。
 
        1505時。
 
        關鍵在於速度,攻擊小組的首領想著,自己控制情況的速度快,還是台灣軍隊反應的速度快將決定這個國家未來十多年的發展命運。
        
        他推開後車門,手持武器自信而快速的下車,他的部下們井然有序地跟在後面。
 
        在這荒謬而詭異的瞬間,街上的行人沒有一人逃跑,甚至沒有一人在意這群頭戴防毒面具身穿防彈背心的全副武裝恐怖分子。
        
        「那是在拍電影?」一名穿著整齊的女性上班族對著同伴說道。
 
        這些台灣人就如同他們的國家一樣對於如此明顯的可能性毫無所覺,首領竟覺得有些莞爾。
 
        「喂!你們幹什麼的?」在路口執勤的員警發現了他們,面色疑惑地靠近,首領同時看見了停在路邊的警車。
 
        他舉起步槍扣下板機,員警呆呆地看著自己制服上的血洞倒地死去,他的部下也隨即開火,將車內的第二名員警直接射死在駕駛座上。
 
        震驚與不可置信所產生的空白立刻被槍聲和驚叫所填滿,所有人各自尋找目標開始射擊,
 
        時隔一個月,台北市內再次迴盪起了槍響,只是這次角色徹底互換,潰逃的人群被精準而無情的彈幕切碎。
        
        首領打出手勢,攻擊小組立刻分散成四個五人組,兩組跟隨他前往一零一大樓,第三組則是在外建立警戒線,替內部的小組爭取時間,第四組用作預備隊視情況投入戰局。
 
        台北一零一是個佔地廣大的商場,只靠二十個人要全部控制住全局是不切實際的,要達到最大的殺傷效果就必須使用邦加提供的化學戰劑。
 
        首領知道至此他們的生還機會將相當渺茫,但他們知道未來他們的同胞能藉此而受益。
 
        他真心這麼認為。
 
        大門擠滿了圍觀的群眾,攻擊者將他們全數射殺後踏過滿的屍體魚貫進入大樓。
 
        跟事前偵查的一樣,一零一大樓內是個目標豐富的環境,恐怖分子們虎入羊群,將毫無抵抗力的民眾生吞活剝,為了節省步槍彈的消耗,大多數的人都掏出手槍開始射擊,台灣人四散逃逸,但再快的腳步也沒有子彈快,穿著體面的貴婦、打扮時髦的年輕學子、衣裝筆挺的名牌店店員以及手裡拿著大包小包的觀光客無一例外慘遭屠戮。
 
        首領看見一人企圖奔下電扶梯,接著便被射倒,屍體沿著扶梯滾下,一名部下快步走向前將扶梯底部附近的人逐一解決。
 
        「幹的好,各位。」這位前伊斯蘭國亞洲旅的指揮官說道,「現在嚴禁朝無武裝目標射擊,節省你們的彈藥用來對付台灣法西斯的走狗。」
 
        他本以為會受到一些反對,然而部下們都點頭表示服從命令。
 
        他的部下雖然來自各國,但對於有長期作戰經驗的他還是相當敬重,而他也很滿意這些人的專業能力,事實上,他們比伊斯蘭國絕大多數的非軍事派系強多了。
 
        所有人都已經將台北一零一的平面圖記得滾瓜爛熟,當下分散開來開始執行下一階段。
 
        距離邦加發出簡訊還不到十分鐘已經有千人喪生。
 
        地下一樓傳來的聲響引起了他的注意,首領從牆垣探出頭驚訝地看到有些台灣人正冒著被擊中的風險跑回來帶走中槍倒地的傷患,他非常佩服這一點,這比任何行為都能代表真正的勇氣。
 
        快速接近的警笛打斷了他的思緒。
 
        真快,他想著,台灣的警察反應的速度比他意料中的還要快,他朝著在櫃檯警戒的同志打了個手勢,對方點點頭,卸下背包並啟動了安放在裡面的干擾器。
 
        「和三組守住一樓。」首領對另一個小隊長下令,「抓三十個人質配置在出入口,我會帶一組和四組繼續執行任務。」
 
        「真主庇佑。」另一個小隊長說道。
        
        祂的確會,首領想著,指示另外幾人跟著自己前進。
 
        ---
 
        「西門町的憲兵駐地確認遭受到化學武器攻擊,研判為糜爛性化學戰劑,現場狀況不明,監視攝影機確認到大量群眾傷亡。」
 
        「台北車站發生大型爆炸,原因不明,捷運線已經中斷。」
 
        「未經確認的線報,高雄市發生爆炸事件,初步研判是VBIED,高市消防隊與急救人員前往現場時遭受槍擊,至少有三十人死傷,警方的霹靂小組已經前往現場。」
 
        「高雄、台中、新竹、新北和基隆市都出現群眾譁變,有武裝團體持刀械對路人進行襲擊,維安特勤隊請求出動命令。」
 
        「最新情報,信義路五段與松智路、市府路都傳出槍擊事件,現場狀況與敵軍人數不明,確認對方配備自動武器。」
 
        「來自電偵的監聽報告,中共南部戰區已經進入備戰狀態,但是僅限於防衛性質。」
 
        「我的天啊,盧將軍!」
 
        「總統女士,這不是單一的襲擊事件而是對我國的全面襲擊,請您立刻按照萬鈞計畫開始撤離,同時我請求您的的授權執行固業計畫的三號方案。」
 
        「直接出動軍隊?你要在我們的首都和直轄市裡面打一場市街戰?這會造成多大的…」
 
        「動用到化學武器的同時奇襲不是普通的狂熱分子能夠組織起來的,對方是精銳的特勤人員,又或者是受過類似訓練的恐怖分子,基層警力和普通的霹靂小組是對付不了他們的。」
 
        「但是國家安全會議還沒…」
 
        「總統女士,如果放任事態發展下去,我國可能支撐不到招開國家安全會議的時候了,請下決斷。」
 
        「…我明白了,將軍,我以總統命令授權你開始執行固業計畫。」
 
        「上校,按照計畫佈署所有的快速反應部隊,然後我要”電安”方案在十分鐘內落實。」
 
        「是,將軍。」
 
        ---
 
        1518時。
 
        在忙碌而吵雜的營區中,關渡地區指揮部旗下的機械化步兵營的戰備連隊已經開始登車,五分鐘後整個營動了起來,在營部按照緊急預案的命令下,一支機步連被派往事發地點,剩餘的連隊將按照計畫封鎖市區。
 
        駐守在桃園龍潭的六零一旅與特種部隊也接收到了動員命令,正在進行訓練的兩架AH-64E攻擊直升機在旅部的命令下立刻飛往台北市,十分鐘後四架UH-60M黑鷹直升機升空飛往五股營區。
 
        全副武裝的憲兵部隊開始封鎖各個政府機關,同時好幾組憲兵依照”電安”方案進駐並控制了各大電視媒體與網路共應商機房,全台灣除了軍用與政府線路外的網路被徹底關閉。
 
        駐紮在高雄左營的海軍陸戰隊特勤隊搭上軍車往高雄市區前進。
        
        即使備受質疑與批判,老朽而發出刺耳摩擦聲的戰爭機器齒輪還是開始轉動,四十年來第一次,中華民國國軍進入戰鬥狀態,準備保衛本土。
        
        ---
 
        最先抵達現場的是從沿信義路開抵的三輛警車,街上早已擠滿了逃難的民眾和被拋棄的車輛,逼使乘車而來的十名員警必須下車徒步前進。
 
        沒有人管制交通和維持秩序,倉皇的逃難者如同潮水般從旁湧過,員警們神經緊繃,他們在年齡上與這些利用假期來逛街休憩的年輕男女們幾乎沒有差別,從逃難的群眾口中得知匪徒使用的是自動武器,很可能是突擊步槍,他們手中S&W手槍與之相比簡直與水槍無異。
 
        但員警們依然繼續前進,他們已經可以看到正門前滿地的屍體,這些警察四散開來,但是攻擊者呢?
 
        答案在領頭的中年員警頭部中彈爆裂時被揭曉,佔據至高點的恐怖分子從隱蔽好的位置用狙擊槍封鎖了信義路和市府路的路口,中年員警的屍體還沒倒地,自動步槍的槍響開始出現。
 
        員警毫無還手之力,他們的手槍射程不足,射擊技巧也不如對方,警察迅速分散尋找掩護,並用無線電尋求支援。
 
通訊頻道上只有陣陣刺耳的雜音,不論員警如何絕望地的嘗試切換頻道或乾脆使使用手機求援,話筒的另一端永遠沒有回應。
 
        一分鐘後這十名警察無一生還,攻擊者們改變位置,準備迎擊第二波出現的軍警,這次不再是形同手無寸鐵的基層員警,而是在高度戒備下一收到警報立即出動的維安特勤隊。
 
        「右方街口,徒步人員與裝甲警車。」蹲屈在水泥牆後方的同志透過瞄準鏡觀察說道。
 
        也該上門了,第三組的小隊長聽著越來越近的警笛聲,朝火箭發射器的暗哨打了個信號。
 
        ---
        
        首領有種感覺,他似乎遺忘了什麼,於是他快速的回憶這幾分鐘來下的每個決定。
        
        在這個裝滿了監視螢幕的小房間裡,部下們正在將保全人員和技術人員的屍體拖到牆角,在炎熱的氣候下很快的這個房間乃至於整條街都將充滿血腥的屍臭味。
 
        看著正在調整一零一大樓數以千計監視攝影機的部下,他看了看手錶,除了台灣警察超乎意料的反應速度外,一切都還在時間進度內,難道是自己多心了?
 
        「不需要控制全部的攝影機,優先處理一樓,然後是街角和地下街的出入口,通知二三組不要戀戰,小心警方可能派出的狙擊手。」
 
        他的眼前放著一張攤平了的商場簡介,台灣人非常大方的將一零一大樓周遭的建築簡介和交通要動全都標示在這些隨手可得的小冊上,這替他們省下了非常多的麻煩。
        
        這時,兩聲模糊的槍響透過牆壁傳來,從聲音聽來應該是在三樓執行巡邏的小組,沒多久無線電傳來了報告。
 
        『有三名想要奪槍的保全員。』建築物內的干擾以及防毒面具的阻隔使得無線電另一頭越南口音的英語有些模糊,『現在繼續巡邏,完畢。』
 
        監視器上什麼也沒看到,顯然對方是等到巡邏組來到死角後試圖偷襲,這是個有效的戰術,卻是無用之功。
 
        首領簡短的表示知悉後,繼續埋首於監視器畫面和地圖,很快的他就會將台灣最重要的地標化為一個死亡陷阱。
 
        ---
 
        羅伯特放下無線電,將頭部中彈的恐怖分子拖入員工走道的陰影裡,這是他今天殺死的第二人。
 
        上帝呀,沒想到這麼快又得重操舊業。
 
        第一具屍體的腳邊還放著他行兇時從餐廳隨手抓起的切肉餐刀,羅伯特從背後無聲接近,用餐刀捅穿了對方的腎臟,劇痛讓這名恐怖分子來不及叫出聲就昏迷過去,羅伯特搶過對方手中的中國製AK朝第二名敵人開火。
 
        「想不到你的越南口音還模仿的蠻像的。」安琪踢了踢倒地的屍體說道。
 
        「我前妻是越南和中國混血兒,她的越南話非常漂亮好聽,只是我模仿得很爛。」
 
        前三角洲少校羅伯特‧林‧賈爾撿起屍體上的防彈背心與彈匣,安琪躡手躡腳地跟在後面。
 
        「至少你不用擔心怎麼跟台灣人解釋盜用他們情報的問題了。」安琪面無血色的看著走廊上的屠殺現場。
 
        台灣人,以及在背後提供不情願協助的美國人終究棋差一著,情報單位被徹底打敗了,而這些人的死有一部分甚至可以算到她的頭上。
 
敵人有多少?怎麼入境的?他們的協力者是誰?他們的武器從哪裡來的?這些兩個小時前安琪還幹勁十足想要破解的謎題在槍聲響起的那一瞬間全都變的毫無意義。
 
        購物的婦女、攜家帶眷的家族、學生無一例外倒在血泊之中,羅伯特舉槍快速的掃視走廊,沒有任何敵蹤,安琪正在尋找有無可以拯救的傷者。
 
        除了槍擊開始時的短暫慌亂之外,這位年輕的分析官表現的非常冷靜克制,羅伯特不得不對她刮目相看,她比先前在敘利亞共事過的幾個分析官表現好太多了。
 
        這位分析官深吸了一口氣,用強自鎮靜的聲音說道。
 
        「他們用的是英語,這表示攻擊者是跨國籍的恐怖分子。」她看了一眼手機,上面的訊號欄完全歸零。「而且他們有某種干擾裝置能夠屏蔽手機和無線電訊號。」
 
        「他們的人應該不多,妳會用槍嗎?」羅伯特撿起第二支步槍。
 
        安琪遲疑的點了點頭,她想往外勤發展所以受過一點手槍的射擊訓練,但和三角洲的前行動人員與武裝精良的恐怖分子一比,安琪頓時覺得自己一個月只有三十發的射擊量無異於班門弄斧。
 
        羅伯特從屍體身上搜出一把中國製的54式手槍和兩個彈匣交給安琪,這位女分析官慎重其事地接過,她還有些自知之明,後座力強大的突擊步槍在她手中造成的危險跟恐怖分子一樣大。
 
        「現在咱們該怎麼辦呀?」
 
        「逃。」羅伯特低聲說道,「對方是有組織有計畫的恐怖分子,我一個人對付不來的,老黃的部隊應該很快就會發動反擊,我們最好不要夾在中間當靶子。」
 
        安琪實在不能更同意這點,正當兩人打算躡手躡腳地離開時,商店街中不停撥放著廣告的電視牆已經開始緊急插播新聞。
 
        『……在台北市的爆炸不是一起單一事件,台北車站還有一零一…天啊,根據我們的線報,西門町發生了毒氣攻擊,死傷非常慘重!我們不禁要發問,政府在做什麼?我們…等等…你們不能進來這裡…!』
 
        三名穿著迷彩服的人員走到主播台說了幾句話,新聞畫面頓時消失,台灣人開始進行媒體管制了。
 
        羅伯特與安琪面面相覷,都想起了佩帶有防毒面具的屍體。
 
        「媽的。」
 
        ---
 
        第五章
 
        力挽狂瀾
 
        2018年7月15日
 
        1601時
 
        火箭彈呼嘯飛過市府路的上空,擊中一輛拋棄在路中央的BMW休旅車,這台名貴的進口車以及後方三名維安特勤隊隊員在爆炸的閃焰中灰飛煙滅。
 
        猛烈的槍戰持續進行著,一輛裝有機槍的警用V-150裝甲車駛向前去,替特警們提供掩護,從制高點打來的狙擊火力嚴重的阻礙了維安特勤隊的攻堅與推進,隊員們將厚重的防彈盾牌推舉制頂形成克難的防彈障蔽。
 
        缺乏重型裝備的維安特勤隊無法攻破由狙擊槍和機槍構成的火網,傷亡逐漸增加,空勤總隊的海豚直升機已經數度遭到敵火射擊,被迫放棄接近,而一零一大樓的高度和內部升降機配置設計讓反恐部隊從樓頂機降入內攻擊的計畫淪為空談。
 
        強大的無線電干擾仍在持續使得警方難以協調多方面的攻勢,只得持續後退維持鬆散的包圍圈,包圍圈內窒礙難行,在付出了多條生命的代價後,到場的緊急醫療人員只能無助地看著許許多多中槍的民眾倒在地上任由生命流逝。
 
        一名恐怖分子抬起火箭推進榴彈瞄準了警方的裝甲車,卻在扣下版機時被一名維安特勤隊的狙擊手擊中頭部,死亡抽搐之下射出的火箭彈偏離了目標,命中了對街的辦公樓,炸死了來不及逃走的上班族。
 
台灣政經中心鐘最繁華的地帶已經化為無情的屠宰場。
 
        槍林彈雨之下的死傷者無數,警消救護人員有能力搶救到的僅僅只有一小部分,在幾次徒勞無功的嘗試後警方不得不後退讓裝甲車在前面開路。
 
地面的入口,被綑綁住的人質在已經碎裂的落地窗後被迫排成一道人肉盾牌,警方投鼠忌器,不敢壓制從一樓大廳開火的恐怖分子。
 
        V-150甲車持續前進,擠開路中間的拋棄車輛,清理出一條可通行的道路,幾個大無畏的警官與EMT人員則是在裝甲車機槍的掩護下從打通的路上搶救傷患。
 
機槍槍響突然停了下來,射手中彈身亡,緊接著從高處發射的槍榴彈擊中V-150甲車駕駛艙頂,裝甲車沉默了下來,第二發火箭彈從槍塔環上方灌入將整輛裝甲車炸成火球。
 
維安特勤隊員只能向後撤退。
 
援軍就是在此時趕到的。
 
        連結著影院和購物中心的天橋上的攻擊者在一陣爆破中化為飛散的肉末,大樓之間傳來旋翼振翅的聲響,警察、特勤隊員與群眾見到援軍後莫不高聲的歡呼。
        
        六零一旅的兩架攻擊直升機已經抵達,對地面來說難以攻克的掩體與槍眼在居高臨下的攻擊直升機面前毫無意義,機砲發射的30公厘高爆彈將兩名暴露在空曠處的恐怖分子炸成碎片,敵人布置在一零一本棟大樓周圍的火力點很快的被接連摧毀。
        
        關渡指揮部派出的機械化步兵連也在同時抵達,在裝配機砲的雲豹步兵戰鬥車掩護下,國軍步兵在大樓周遭建立起火力堅實的防線,開始替警官與醫療人員提供保護。
        
        恐怖分子開始往大樓內撤退。
 
        但這並不能視為一場勝利,相反的,情況變得更加棘手。
 
        機械化步兵建立起了封鎖線,來自北市各地的支援警力被調離現場轉而負責信義區的群眾疏散和撤離作業,撤離過程不甚順利,即使有相關的法源依據和戰鬥現場的慘重傷亡為鑒,要一邊維持安全一邊強制撤離大量的群眾依然是台北市警察前所未有的挑戰,有些人不願意離開自己的身家財產,有些人則是好事之徒,想穿越警方封鎖線一探現場。
 
        在一片慌亂中,憲兵特勤隊的緊急待命排官兵以及所有的作戰裝備抵達了現場,北台灣最精銳的反恐部隊在憲兵與警方徵用的辦公大樓地下車庫默默的開始進行攻堅的準備。
        
        跟隨車隊前來的兩輛悍馬車內搭載了國軍電戰部隊的干擾源追蹤器,經過一番討論,憲兵特勤隊的指揮官下達了不要反制干擾源的命令,對方的計畫終究百密一疏。。
 
        他們將藉此直搗黃龍。
 
        ---
        
        「各位同胞們,台灣…中華民國正陷入史上最黑暗的時刻,邪惡、無情與無恥的暴力份子已經入侵我們的國土並對我們摯愛的同胞造成了可怕的傷害,我已經以三軍統帥的身分下令我們的軍隊迎擊並摧毀這惡劣的暴行。
 
        這需要全國同胞的戮力配合,一些我們視為理所當然的權利將在這場戰鬥進行時被終止,這不是為了控制國民的自由,而是為了保護自由,保護我們生存下去的自由不被那些卑劣的襲擊者所破壞。
 
我以總統職權在此宣布全國即刻進入緊急狀態,實施街道與交通管制,請各位回到自己的家中,所有的大眾媒體與網路將暫時接受政府的督導與監控,所有的機場與港口從現在起立刻關閉並接受軍隊的保護,所有的暴力行為與未經授權的長距離移動都將受到嚴格取締。
 
上述措施將持續實施到入侵我國的威脅被消滅為止。
 
        中華民國絕不會向恐怖主義低頭。
 
        對那些勇敢前往前線的台灣子弟兵,我給予我最誠摯真切的祝福。
        
        祝你們武運昌隆。」
 
 
        ---
        
        「該死的。」邦加在新聞畫面消失時不自覺的罵了一聲。
 
台灣人早就做好了應戰的準備與計畫,他們果斷停止了一向唯恐天下不亂的新聞媒體與電腦網路,沒有了媒介讓邦加的計畫效果大打折扣,他現在無法評估自己的任務成果,更遑論在民間製造大範圍的恐懼效應了。
 
機械化部隊和直升機這麼快就出現代表台灣軍隊已經針對類似的奇襲做好預案,並且在第一時間就加以執行。
 
哪個環節出了差錯?是哪個地方被這個異教徒政權給察覺了?
 
這都不重要了,邦加強自鎮定,事已至此攻擊小隊逃脫的希望已經相當渺茫,交給攻擊一零一大樓小隊的化學戰劑劑量是用在西門町的三倍以上,範圍足夠汙染大半個台北市,其中也包括他用做觀戰的這間旅店,邦加知道台北市政府這個重要機關就在攻擊地點的附近,攻擊領隊很可能為此將化學戰劑投入使用而非當成挾持人質逃脫的辦法。
 
他必須立刻離開。
 
        幸好他的行囊非常簡便,而且他的美國護照也有效,現在他必須趕在台灣人封鎖機場前離開。
        
攻擊依然是成功的,邦加安慰自己,這個異教徒國家已經切身體會到真主信徒的力量,很快的,他們就將俯首稱臣。
 
        ---
 
        迴盪在走道上快步奔跑的腳步聲因一聲槍響嘎然而止。
 
        一道細不可聞的哭聲響起,那是一個男孩,一個幼童,他的母親倒在牆邊動也不動,帶著可怖防毒面具的壯漢就如同最深沉的惡夢中會出現的駭人怪物,只是現在怪物是真實的,怪物手中的槍械也是真實的。
 
        逃跑的意圖失敗了,這些怪物決定殺雞儆猴,讓被抓住充當人質的異教徒知道他們之所以能活命是因為真主─以及祂手下的使者─的慈悲,逃跑這種行為就是對真主的褻瀆。
 
        一人舉槍,另外兩人看守著人質,行刑者思考了一下,將男孩拉到群眾面前,這將提供最大的震懾效果。
 
        五十多個人,有人害怕地發抖,有人憤怒地咬牙切齒,但沒有人膽出聲,沒有人願意作出抵抗,因為男孩母親的屍體就是反抗對方的最直接後果。
 
        看守的恐怖分子喝斥那些閉眼不敢看的民眾,他們必須全盤接受恐懼才知道服從的意義。
 
        行刑者將步槍對準男孩的腦袋。
 
        槍聲響起,行刑者看著自己穿著防彈衣的胸口,錯愕的轉過頭,看見一個滿臉怒容的年輕金髮白人女子。
 
        安琪衝出當作掩蔽的梁柱,手中的五四式手槍再度開火,然而手槍彈被防彈背心抵擋,再過要命的半秒鐘,行刑者以及他的同伴就會回過神來用手中的步槍…
 
        但行刑者沒有那半秒鐘了,恐怖分子的頭顱在突擊步槍的槍聲中炸裂,鮮血與腦漿噴濺了男孩一身。
 
        羅伯特迅速調轉冒著煙的槍口朝看守的兩名恐怖分子開火,快速而準確的六槍,全部命中對方的脖頸與胸口,群眾尖叫起來,卻沒有人敢於站起。
 
        前三角洲隊員小步逼近,朝三具屍體個補了三槍,確認對方已經徹底死亡。
        
        他一言不發,只是對安琪點了點頭。
 
        「抱歉。」安琪說道,憤怒與腎上腺素帶來的激情瞬間冷卻。「我搞砸了咱們偷偷摸摸的計畫。」
 
        「妳不會是個好行動人員。」羅伯特替步槍換上新的彈匣「但妳是個勇敢的好人。」
 
        安琪勉強自己擠出一絲微笑,然後她走向仍在發抖的群眾,試著無視空氣中融合了硝煙、血腥味以及排泄物的可怕味道。
 
        「我們是美國特種部隊。」安琪用帶著口音卻流暢的中文開門見山的說道,指向身後的走道,「跑。」
 
        人群終於從恐懼中回過神來,爭先恐後的跑向出口,沒有一個人對剛才的救援表示感謝,現在求生的意念佔據了所有人的心頭,不容其他心思挑戰。
 
        「不客氣。」安琪看著最後一人來不及關上而持續搖晃的門說道。
 
        「接下來我們該怎麼辦?繼續依靠你的越南話騙人嗎?」
 
        「不了。」羅伯特對著安置在天花板四周的攝影機揮了揮手,「對方又不是弱智。」
 
        這是個中庭形式的空間,有著通往兩個不同方向的走廊,羅伯特迅速的檢查現場,能夠執行這種規模行動的恐怖分子都不是傭手,羅伯特沒找到任何有關化學武器的線索,他舉槍將三具攝影機都打壞。
        
        「敵人的數量…至少是在建築內部的數量並沒有很多,絕對不超過二十個人,安琪,我對一零一不熟悉,這個樓層能夠直通頂樓嗎?」
 
        「不行。」安琪搖了搖頭,「我們所在的商場、美食街是個上下共六層的空間,彼此都是能靠電扶梯和樓梯相通的,但是到高樓層必須到大樓的另一端去搭電梯。」
 
        「好。」
 
        安琪還來不及問羅伯特”好”是什麼意思,只見這名退伍軍人從死亡的恐怖份子身上拔下三枚手榴彈,他將拔掉插銷的手榴彈以屍體蓋住製成詭雷。
 
        即使在寬廣的大樓內部,兩人依舊可以聽到外頭直升機的旋翼聲響與槍戰,透過窗戶,兩人知道台灣的軍隊已經將這裡團團包圍了。
 
        「等等,我們要不要也拿一下他們的防毒面具?」安琪指著另外兩具頭部沒有被打爆的屍體。
 
        「省省吧,我剛剛檢查過了,那些濾毒罐的型號只能抵擋催淚瓦斯或麻醉劑,對於致死性的化學戰劑毫無效果,他們要不是帶心安的就是被騙了,背後的人想把這幫打手一起滅口解決。」
 
        「真是理想的裁員方式。」
 
        兩人沿著連接電扶梯環形購物圈的走廊悄聲前進,羅伯特選擇了一個可以監視到另一個環形圈的服飾店躲了進去,他一邊確認狀況,一邊將收繳的無線電拿了出來。
 
        聽著無線電內的通話,兩人得知外面的戰況激烈,台灣軍隊搬出了攻擊直升機和裝步戰車在內的重型武器狠狠地打擊暴露在掩蔽外的恐怖分子,外面負責抵抗的小隊已經有了傷亡。
 
        「這樣不妙,他們如果被逼急了很可能會玉石俱焚。」
 
        「那我們該…」
 
        安琪話音未落突然被羅伯特從旁撲倒,僅僅一個眨眼的時間原本所站的位置就被一連串的彈孔填滿,羅伯特保持著趴臥的姿勢將步槍橫放,從擺滿時裝的衣架下方空隙還擊。
 
        對面傳來了夾雜著英語與蘇錄語的口令,羅伯特快速起身將安琪推到大理石鋪的櫃檯後方,他匍匐前進到足以夠著另一個掩護的距離後立刻用不似中年外表的爆發力拔地而起快跑,同時手中的步槍朝對方快速的點放射擊。
 
        安琪也從櫃檯探出頭,用手槍射擊。
 
        羅伯特用作掩護的大型圓柱外層在槍彈攻擊下不停的崩落,這位前三角洲拔掉手榴彈的插銷,反手扔出,手榴彈撞到了牆面後反彈,滾向敵軍。
 
        接著他立刻探出半個身子開火,擊斃一名試圖躲避爆炸範圍的暴徒,默數兩秒半,手榴彈爆炸將名貴的首飾店櫃台炸的四分五裂,躲在一旁的恐怖分子腿被炸斷了,他模糊不清的慘叫聲迅速被前三角洲部隊的槍法所終結。
 
        還有一個人,羅伯特快速的弓身前進,他瞥見一個人影衝進首飾店旁的名牌鐘錶店,他立刻開火,對方的後腰被擊中時踉蹌了一下,暴徒轉過身準備拚死一搏,羅伯特不給他機會,持續扣下…
 
        槍聲沒有響起,他的AK步槍選擇在此時啞火了。
 
        有那麼一瞬間,羅伯特可笑的手持著無法射擊的步槍,試著在一個心跳的時間內排除故障,對於二十步外舉槍瞄準的敵人毫無還手之力,連髒話都罵不出來,這真是一個難堪的死法。
 
        重新上彈居然是這麼困難的一件事。
 
        那人的肩膀突然一歪,步槍的掃射畫成一個偏離目標甚遠的弧形,接著右眼爆了開來。
        
        安琪走出服飾店,雙手緊握的54式手槍還冒著煙。
 
        「沒有我想的那麼難嘛。」安琪有些氣喘的說道。
 
        現在排除故障容易多了,羅伯特的AK步槍重新恢復正常,他快步走往屍體處,朝那三人補槍,接著轉頭對安琪說道。
 
        「我收回前言,妳可以當個很好的行動人員。」
 
        「在床上謝我就行了,老闆。」
 
        羅伯特還沒想出回應安琪胡說八道的方式,整個大廳燈光全部熄滅,接著便傳來玻璃碎裂與震撼彈爆炸的聲響。
 
        台灣人作出的反擊中最重的一拳已經到來。
 
        ---
 
        當燈光熄滅,理應被封死的逃生門爆炸開來時,首領正在下達調動小隊的命令,他僅僅來得及抬起頭,只看見半蹲屈在梁柱後方的同志的防彈衣被打出好幾個血洞。
 
        他按照已經化為本能的嚴苛訓練指示閉上半隻眼睛並撲向地面,這不經思索的動作救了他一命,半秒後震撼彈爆裂,他的聽力消失了,鼓膜受到嚴重的衝擊。
 
        但他還活著,而半隻眼睛所保留的視覺足夠讓他看清事情的發展。
 
        厚重的大型防彈盾牌上爆出一陣陣的火星,從四面八方炸出的缺口攻入的是身穿黑色戰鬥服頭戴夜視鏡與頭罩的模糊人影,M4突擊步槍快速點放的槍聲在他受損的耳朵聽起來顯得模糊而沉悶。一名站著的同志被打的千瘡百孔。
 
        他用自己聽不見的聲音大吼下令,穩住陣腳,守住,用抓住的人質當後盾。
 
        眨眼又有兩名試圖還擊的恐怖分子被擊斃,其中一人抓住的人質在強迫他以身為盾的匪徒被擊斃時往前倒去,沒有一名突擊隊員前去關注那個人質,他們的目標只有消滅這些恐怖分子。
 
        又是一陣爆響,頭上的三樓也傳來了槍聲。
 
        首領不用看就知道自己被包圍了,黑暗的現場中充滿了瓦斯的煙霧與小型爆炸產生的閃焰,首領蹲低身子,先用步槍朝一名想逃向拯救者的女人開火,然後朝著攻堅的特種部隊扔出一枚手榴彈。
 
        一名隊員飛身撲向手榴彈,在爆炸時當場殞命,但也因此救下了左翼的三名隊員與五名人質的性命。
 
        首領連滾帶爬,藉由煙霧的掩護衝往服務台,他抓起了一個沉重的帆布包和被綁雙手的一名女童。
 
        他的任務已經岌岌可危,他一直在移動小隊的位置,從來不停留超過二十分鐘,四處布置的即造爆裂物和人質小團體應該是他堅實的保護傘,為何台灣人能夠一擊就刺中了心臟?在內部人員和警方都無法使用通信與監視器的情況下,台灣特種部隊是怎麼抓住他的位置的?
 
        首領已經沒有時間思考答案了,他高吼著阻擋的命令,第一和第四組還有十多人,訓練有素的十多人,足夠幫他爭取必要的一點點時間。
 
        M4步槍的5.56公厘子彈從他耳旁擦過,首領微微一笑,再怎麼果決的反恐部隊也不會輕易的射殺一名不到學齡的女童,他們投鼠忌器,而自己無所畏懼。
 
        一具屍體從上方跌落,差點擊中他,那是配置在三樓的機槍手。
 
        他三步併作兩步衝向因停電而停擺的電扶梯,突擊步槍被他隨手拋棄,他已經不需要這件武器了,掛在他胸口的引爆器就是最大的武器。
 
        生化戰劑─前蘇聯飛雲飛彈搭載的化武彈頭戰鬥部─的釋放栓已經全部解開,只要按下手中的按鍵,大半個台北市就會萬劫不復。
 
        還不行,首領奔騰思緒中負責處理戰術情況的那一塊理智的告訴自己,這棟大樓本身就是最好的隔離措施,他必須前去高處,他必須來到外面。
 
        首領的聽力逐漸恢復了,原本顯得遙遠的槍聲突然變得近在呎尺,子彈呼嘯而過的空氣撕裂聲、人質們恐慌的呼喊、部下中彈時的哀號融合成一片聲音的海潮湧了回來。
 
        專注。
 
        電力被切斷了,不可能前往更高的樓層,最合理的戰術目標就是盡可能高層的窗戶,如果能將生化戰劑投出窗口在空半空中施放,他可以輕易摧毀半個台北市。
 
        往上,他必須往上。
 
        他如此的專注思考,以至於當他的眼角瞥見一個穿著白襯衫的模糊身影時已經來不及了作出反應了。
 
        ---
 
        羅伯特撲向那名抓著女童的該死雜碎,即使他已經不再穿著軍服,僅僅數個月前他依然是這個星球上最致命的殺手之一,能夠在數秒內徒手殺死全副武裝的軍人。
 
        他一拳打裂了暴徒的防毒面具,破碎的鏡片刺入對方的右眼珠,對方發出淒厲的慘叫聲,抱緊女童的的手臂鬆開了,兩名強壯的男子扭打了起來。
 
        當暴徒摔倒時,敞開的帆布袋開口飛出兩罐奶粉罐大小的墨綠色金屬罐,金屬罐撞擊地面發出清脆的聲響。羅伯特轉眼就明白了。
 
        他立刻一腳踩向對方往胸口身去的右手,對方吃痛,卻緊抓著開關不放,羅伯特用全身的重量以膝蓋壓制對方的脖頸。
 
        對方開始口吐白沫,開始發出哀號聲,開始求饒,羅伯特沒有絲毫動搖,他用空出來的一隻手扯下對方的防毒面具,猛力的重捶對方的腦門,鮮血、眼珠的組織與凹陷的血肉飛濺,對方的掙扎逐漸停止,抓住開關的手也鬆了開來。
 
        羅伯特立刻丟下即將死去的恐怖分子,將那個小小的圓柱體收入手掌心,一轉身,看見安琪已經抱起那兩個墨綠色金屬罐,他感到一陣放鬆,跌坐在地上。
        
        在臺協會文職顧問的薪水實在對不起他一整天的辛苦活。
 
        「台灣人把下面的恐怖分子全殺光了,他們沒有留活口的餘裕。」安琪抱著圓罐,半跪在他身旁說道,口氣聽起來一點也不對此感到遺憾。
 
        「有個搞技術的剛剛跟我說,這幫傢伙用的干擾器是零九年出頭就被中共汰換掉的舊型版本,台灣這邊早就掌握了訊號特徵和反制方式,他們就是藉此定位出主要團體的位置的。」
 
        羅伯特點了點頭。
 
        「看來這個活口也留不成了。」他對著安琪說道。
 
        少了一條線索固然可惜,但誠如安琪所說的,他們沒有留活口的餘裕。
 
        兩名憲兵特勤隊的隊員慎重其事的要求取走金屬罐時,安琪還戳了戳罐身,她立刻被特種部隊白了一眼。
 
        「看起來真像奶粉罐。」安琪對斜眼瞪向她的眾人作出辯解。
 
羅伯特站起身走到那名被他毆打到彌留的恐怖分子面前,對方的整張臉都被他打碎了,對方僅有的一隻眼睛透露出一絲安詳,羅伯特感到怒火中燒,於是他翻動對方不再動彈的身體。
        
他找出了一隻翻蓋式的舊型手機。
 
恐怖分子的眼睛霎時睜大,透露出了真正的恐懼,首領終於想起了自己忘記的事情是什麼。
 
        羅伯特看了看手機,對著一名憲兵士官問道。
 
        「通訊干擾已經解除了嗎?」
 
        那名士官點了點頭,羅伯特對即將斷氣的恐怖分子說道。
 
        「借你的電話一用。」
 
        ---
        
        秘書放下電話,對著在辦公桌前看著文件的年輕女子說道。
 
        「小姐,塵埃落定了,攻擊小組無一生還。」
 
        「嗯,我明白了,有點可惜。」中間人的語氣沒有特別的起伏,她的心思還在眼前的財報上。
 
        亞洲所有股市全部跳樓慘死,老天呀。
        
        「可惜?」
 
        「可惜他們終究是扶不上牆的爛泥,也罷,聯絡股東會議,我們要盡速處理這些爛攤子,唯一的好事大概是二叔叔不會失業了,他的私人安全公司現在股價可是水漲船高,不會再有人抱怨他收費了。」
 
        中間人站起身伸了個懶腰,她看了一下電腦桌面上的郵箱,金主大概是有段時間不敢再跟她連絡了,這樣正好,如果她的心思老是放在這種事情上要怎麼樣才能賺錢?
 
        「幫我訂個機票,越快越好。」
 
        「請問您去哪?」秘書露出疑惑的表情。
 
        「當然是台灣了,他們肯定會有很多企業雙手捧著銀子上門尋求更高的安全保護,來者不拒,而我得去賺點錢回來貼補一下公司,一等他們重新開放領空我就出發。」
 
        「他們檢視屍體後肯定會發現攻擊者都是來自東南亞各國,他們還會願意雇用我們的安全人員嗎?」
 
        「夏夏。」中間人用對孩童解釋日月交替的溫和語氣說道「就是因為這個世界上百分之九十的人都是健忘的弱智,我們才能從他們的手中賺錢,大不了給他們合約價一半的回扣就可以了。」
 
        秘書低下頭,轉身離去前突然想起一件事,問道。
 
        「邦加該怎麼辦?」
 
        東南亞最大的財閥旗下負責私人軍事業務的主管皺起了眉頭。
 
        「患有狂犬病的狗放出去咬咬人沒問題,接回來養著就是腦子有問題了,不如賣個人情,讓台灣人替這個世界做點好事。」
 
        「是。」
 
        ---
 
        終章
 
        黑暗的黎明
 
        2018年7月15日
 
        1632時
 
        羅伯特不是第一次近距離接觸阿帕契直升機,事實上他恐怕是這個小島上搭乘直升機進行空中突襲任務最豐富的人了。
 
        但是坐在阿帕契”座艙外”兩側的航電艙上發動空中突襲還是第一次,他不禁懷疑,第一個想到這種搭乘方式的英國海陸到底腦子是怎麼了?
 
        沒有成員艙堅實可靠的地板,沒有背後綁住自己的安全帶,高空的冷風不客氣的猛力吹著他僅僅抓住機身的左手。
 
        「天天天天天天天啊!」抱住他後腰的安琪發出的慘叫聲在風中消失。
 
        事情是從一個突發奇想開始的。
 
        技術人員很快地就破解了那隻手機,發現了下午三點整,也就是攻擊開始時發來簡訊的一個號碼。
 
        這個號碼就在室內的一間旅館內。
 
        當憲兵特勤隊立刻呼叫在安全區待命的UH-60M黑鷹直升機立刻起飛時,羅伯特想到了一個節省時間的好點子。
 
        「你們頭上不是有兩架阿帕契嗎?六個人跟我來。」
 
        沒想到台灣人也一樣瘋狂,至於安琪,他當時太過專心,等到目瞪口呆的飛行員帶著一行人起飛時羅伯特才發現這個分析官也默默地跟了過來。
        
        六名精銳的憲兵特勤隊員和兩名美國佬搭著直升機穿過已經平息了槍聲的台北上空,他們起飛的如此緊迫,以至於飛行員還得數次變換方向好跟上來自總部技術人員的指示座標,想當然,每次方位變換時安琪就會發出泣不成聲的慘叫,羅伯特只覺得有些好玩,這和三角洲常常使用的MH-6小鳥直升機搭乘起來的感覺真是大不相同。
 
        目標當然已經不在旅館內了,然而台北有著高度發達的監視攝影機網路,住宿名單早已被國安單位火速掌握,一幅又一幅的定格畫面將破碎的情報節點連接成線,然後編織成網。
 
        現在網已經要收緊了,羅伯特要知道網內抓的是什麼魚。
 
        『即將抵達目標。』台灣飛行員用無線電通知機艙外的眾人,『開始下降。』
 
        ---
 
        1635時
 
        邦加內心咒罵著堵塞的交通,他搭乘的計程車完全被困在車陣中,每個人都想逃離那可怖的槍砲與戰鬥聲而沒有考慮到一股腦把車子開上台北本來就壅塞的街道上會發生什麼事情。
 
        邦加的目的不是機場或碼頭,這位菲律賓恐怖分子很清楚台灣人必然已經封鎖這些出境管道。
 
        他最大的保護來自於他這張美裔面孔以及經得起考驗的美國護照,他相信台灣當局不會立刻查到他的。
 
        他要逃避的是毒氣,如果那些鬼東西一但釋放出來,而他又恰巧留在散播範圍內…
 
        邦加將一疊現鈔塞給正在猛按喇叭的司機,不等對方作出反應便提著提包下車。
 
        他沒有注意到提包內的手機震動了兩次。
 
        他得找一間具有中央空調功能的樓房,理由可以待會再想,總之先找到一個安全的避難點,一但毒氣被施放,整個台北必將陷入巨大的混亂,屆時他要消失也會容易許多。
 
        直升機的旋翼聲響就是在此時傳來的。
 
        邦加詫異地抬起頭,驚愕地看見兩架修長外型的攻擊直升機呼嘯而過,分別降落在這條四線道的路口,身穿黑色戰鬥服的特種部隊從直升機的兩側跳了下來,與畫面極為不搭調的是兩位穿著商用套裝裝扮的男女。
 
        女子纖瘦苗條,一頭亮麗的半短金髮在下洗氣流的肆虐下雜亂的飛揚著,男子穿著一件帶有血跡的白色襯衫,深黑色的頭髮剃的整齊而簡短,有著一副中東地區特有的深邃而稜角分明的五官。
 
        他們直直地往從兩方一同走向道路中間,邦加注意到那名穿著白襯衫的男子手中拿著一台小型儀器。
 
        邦加的手機又響了起來。
 
        那名男子抬起頭,深邃的褐色眼眸與邦加對視,邦加看見他的嘴動了一下。
 
        找到你了。
 
        這名美裔菲律賓人轉頭就跑,中東男子旁的特種部隊立刻開火,一槍打中了邦加的肩膀。
 
        好疼,邦加被打倒在地,保養得相當細緻的皮膚在台灣粗糙的柏油路面上畫出一道血痕,但他無暇注意這點。
        
        被槍打中原來這麼疼。
 
        他在流血,他不想死。
 
        一隻強有力的腳粗魯的將他踢翻過來,那名中東人明亮的褐色眼眸投來了無法形容的冷峻目光,邦加在其中看見了自己盡露恐懼的表情。
 
        「就是他。」那名金髮女子拿起他的提包,拿出那隻正在響的手機。
 
        「撥號的號碼與證物相符。」
 
        特種部隊將他像隻待宰的豬一樣團團包圍,邦加想要大喊。
 
這不是他應該有的下場,他是真主的鬥士,應該昂首闊步的凱旋,而不是…
 
一記槍托狠狠砸在他的臉上,邦加失去了意識。
 
        ---
 
        2018年7月31日
 
        當台北站的站長來找他時,羅伯特正埋首於成堆的報告之中,現在情報來的又多又及時,多到他有些負荷不了,安琪已經被調回美國本土的情況下只剩下他一個人來處理這些堆積如山的文件。
 
        「台灣人剛剛做出了判決。」站長就站在辦公室的門口,開門見山地說道「邦加將被公開處死。」
 
        「所以那傢伙真不是美國人?」
 
        「不是,他誕生在馬尼拉,是一個富商之子,父親是美國人,母親是菲律賓人,根據審訊邦加在青少年時期被吸收入阿布沙耶夫組織,後來阿布沙耶夫被重創之後自立門戶,在民答那峨有不小的勢力。」
 
        「你就站在這裡說風涼話?」
 
        「那可不,在我們說話的時候菲律賓人已經同意─雖然不是那麼情願─簽署了新的反恐協定,再過四個小時六隊就會發動攻擊。」
 
        「這是我這個月來聽見的第二件好事。」羅伯特看了一眼掛鐘,現在是上午的十一點出頭,站長看見了這個動作。
 
        「趕著出門約會?」
 
        「一個”業界”的會餐,台灣人邀我去和一名從泰國來的安全顧問吃飯,喝點小酒吹吹牛,我查了一下照片,對方長的完全就是我的菜。」
 
        「啊,你這伊朗佬終於發現異教徒的荒淫生活還是有可取之處的,是吧。」
 
        「這是一大原因。」羅伯特坦白地說道「第二點是我請DPC調查的財務報告發現,那小姑娘背後的財團有些可疑的地方,有些不能夠自圓其說的資金調度,會計師說手法很純熟,但和那幾筆武器交易應該脫不了關係。」
 
        站長點了點頭,從懷中掏出一封沒有署名的信。
 
        「這啥?」
 
        「來自局裡上層的感謝狀,史上最沒有誠意的謝禮,你甚至還不能告訴別人你被感謝了。」
 
        「還不如替我加薪呢。」
 
        「安琪在局裡的報告中替你說了非常多的好話,加上你原本的服役紀錄,如果你回心轉意想加入SAD,蘭格利那裡絕對不會有意見。」
 
        「我不打算走回頭路。」
 
        「我想也是。」站長乾脆地說道,轉身離開「祝你約會愉快啊。」
 
        當辦公室的房門關上,羅伯特從他的辦公椅上起身看著逐漸從襲擊的巨大創傷中恢復過來的這個城市,街上巡邏的軍人已經開始逐漸減少,交通管制也放鬆了,一切似乎正在恢復原樣。
 
        不對,羅伯特糾正自己,一切永遠不可能恢復原樣了,台灣不再是一個免於恐怖主義襲擊的安全避風港,像邦加這樣的人將會前仆後繼地出現。
 
        新的黎明即將到來,然而羅伯特卻依然沒有看到曙光,在破曉前最深沉的夜色之中,他只能夠孤身繼續前進。
 
        
        黑色黎明  全文完
 


----

感謝看到這裡的各位

在一開始構思大綱的時候我查了很多有關有組織的恐怖襲擊的案例資料,這類的攻擊都是建立在不可預測性上的,而是後被遺忘的速度同樣很快,現在已經沒有多少人記得一年前巴黎的恐怖攻擊或更早之前的孟買襲擊事件,大部分的人不是在風潮過後遺忘就是認為"沒可能發生在我身上"

這種"沒可能"就是不可預測性襲擊的根源,也是這篇故事創作的契機,當沒可能發生的事情真的發生後該怎麼辦?

黑色黎明可以視為輓歌的後續故事,而跟輓歌一樣,黑色黎明內對於軍隊和情報機關的運作方式大抵是由可公開資料加上一點江湖傳言的揣測。如果看官中有覺得我高估了(或者低估了)這些組織的能耐,請明白我也只不過是個寫寫小說自娛的賣魚肥宅而已

祝各位新年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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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關創作

留言共 11 篇留言

PLUS修正帶
反恐殺手:火燒新台北-完

01-28 16:59

斯巴達 7-11
火燒新北市01-28 18:32
曉螢幻晶
Splinter Cell : Taipei

01-28 17:34

斯巴達 7-11
應該要朝DOOM發展01-28 18:36
楚門
我想向你學習,寫出和你一樣精彩的軍事創作。可以的話我想開十個帳戶給你十個gp。

01-28 17:57

斯巴達 7-11
謝謝你的支持01-28 18:33
白河
很精彩的故事,但是背景的巨獸稍微擋到一部分的文字了,不知道可否調整一下呢?

一次從頭看完,非常好看,期待有更多類似的創作出現。

01-28 18:25

斯巴達 7-11
謝謝你的支持,背景的問題我研究一下,一時半刻找不到東西頂替01-28 18:34
閒逛
如電影般的臨場感,毫無冷場,超好看!

01-28 19:51

超級胖嘟嘟的歐鯰
Call of Duty: ROC warfare.

01-28 20:49

曉螢幻晶
總統:我明白了,我以總統命令授權你執行固業計劃,解封我的艤裝,讓我親自出馬殲滅恐怖份子,由副總統暫掌職務並禁絕所有媒體報導。 (大誤

01-29 09:24

天天貓耳的撫慰娘
抱歉拖了點時間才來看,久沒看711大大的小說還是一樣厲害,給個GP支持:D

02-02 00:39

赤紅時夜
寫得相當出色。作者辛苦了。

02-05 15:41

旅者

在緊張與逐漸升溫的不滿激化下,總是會有差錯產生。
那一個子彈帶來的後續蝴蝶效應,大大描寫得相當不錯。
@W@+

02-06 23:56

Reineke
那個,羅伯特的父母是不是在《輓歌》裡出現的中情局幹員?

04-20 09: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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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ppy545你好~~
如果我賣以前畫畫的作品有人會買嗎?我真的需要幫忙....看更多我要大聲說6小時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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