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王的酒宴

25　王的酒宴

「Archer？你怎麼會在這裡！」

Saber看到他，幾乎就要站起身來拔劍相向。但在眼角瞥見身邊的Rider和無非以後，又重新坐下，露出她固有的冷淡神情。

「呀啊，這個嘛。」Rider自顧自地又捧起一匙酒入腹，「在街上碰上這傢伙，我就順便邀請他。來得真遲啊！金閃閃。」

「嘛，不過，和朕以及Berserker不同，你是步行而來，也不能怪你。」

高傲的赤色眼睛掃視了宴會的場所一輪，Archer露出了更加不悅的表情對Rider質問道：「居然選擇了這麼破爛的庭院舉辦『王之宴會』。害我枉來一趟，此罪應當如何償還？」

「況且。」Archer將視線放到了始終微笑著端坐在彼方的無非，不悅的程度又進一步加深了：「不是『王』之宴會嗎？為什麼這個雜種會在這裡。」

和在場眾多Servant的淡定自如不同，身為「凡人」的愛麗絲菲爾和維瓦看見Archer的時候，都不禁瑟縮起了身子。這名黃金之英靈給他們最大的印象就是暴躁易怒，所以兩人本來已經坐在毯子邊緣的身子不禁又向後退了幾下，生怕自己惹火對方便引來殺身之禍。

「喂——別那麼死板嘛。做為遲到的懲罰，來，先罰酒一杯。」

Rider，嘻笑著對著Archer舉起了裝滿果酒的勺子。

「哼。」緩緩接過勺子，Archer只輕啜了一口便將它遞回給Rider，冷哼著說道：「這是什麼便宜酒？你真的以為這種東西就能衡量英雄的『資格』嗎？」

「是啊，Rider。」無非也搖了搖頭苦笑道：「這點的話，我和這隻金閃閃意見相同。」

「咦？是嗎——」居然同時被兩個人這麼說了。Rider接回勺子，苦惱地看著裡頭剩下的酒：「在市場能買到的酒裡，這可算得上是上等好酒了。」

「凡人的智慧。」

「會這麼說是因為你不明白真正的酒的味道，雜種。」

同時不滿地駁斥了Rider的話語，無非和Archer互看了一眼，前者微笑而後者卻皺起眉。

像是要互相挑釁似的，無非和Archer同時舉起手，一人手中浮現暗紅色的古怪光輝，另一人手裡則是金光燦爛。

……哎，不是吧？這兩個傢伙要打起來了嗎？

Rider、Saber和愛麗絲菲爾的表情還可以說是古怪，維瓦就是切切實實地害怕了。

不過這倒是多餘的想法。

兩人的意見是相合的：既然是酒宴，那就沒有動武的必要。即使一言不合，大不了離席即可。就算脾氣暴躁，但Archer身為王者的氣度依舊不可動搖。而無非更不會是那種一激就會臉紅脖粗的雛兒。

只見Archer先前用來召喚寶具的金色漣漪中，出現了一個黃金製的酒壺；無非從暗紅色光芒裡拿出的，則是一個古色古香的大酒罈。

「好好看著吧，並且永遠記住。」

Archer露出了驕傲的冷笑，將四隻黃金酒杯也以同樣的方式召喚出來，扔給了其他三人各一隻，自己留下一隻。「這，才是王之酒。」

接過黃金酒杯，無非卻不領情地對他翻了個白眼：「無知！美酒就要配正確的酒杯。蠻夷之邦以金為尊的傳統在飲酒時可不適用。」

「……什麼？」

「我這酒嘛。」忽視於Archer的怒容，無非自顧自地抓出了四隻造型各異的杯子：

「百草美酒，取百草而釀，故酒氣清香，如行春郊，未飲先醉。飲這百草酒當須用古藤杯——百年古藤雕而成杯，飲百草酒則能大增芳香之氣。」

「至於你的酒。」

無非伸長鼻子嗅了嗅，又抓出了四隻冒著微光的翠綠色杯子：

「唐人有詩云：『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須知這葡萄酒作豔紅之色，飲之未免豪氣不足。以夜光杯盛之，酒色便與鮮血無二，飲酒如飲血，何其壯哉！」

「——若以英雄自居，你豈可無『笑談渴飲匈奴血』的豪爽？」

這麼對他說著，無非將自己手上的黃金酒杯扔回Archer那。

此時Archer已經坐上了酒席，就在無非的正對面。四人圍著Archer的酒壺和無非的酒罈，席地而坐。只見Archer接住黃金酒杯，瞪視著無非拿出來一共八隻杯子，直哼哼道：

「一派胡言！本王偏好金樽金杯，你待如何？」

「無所謂。」無非搖搖頭：「只是可惜了這美酒了。」

和自命不凡的Archer不一樣，Rider並沒有對金杯的堅持。聽了無非一席「酒杯論」，嗜酒的他毫不猶豫地抓起夜光杯，倒了滿滿一杯Archer的葡萄酒，豪爽地一飲而盡，樂道：

「哦——呼！好酒！好酒！」

性喜恬淡的Saber相對於招搖的金杯，也選擇了無非拿出的夜光杯。她輕啜一口葡萄酒，也不禁被那份美味征服了味蕾，露出驚喜的神情。

無非緊跟其後也一口飲盡，旋即雙眼一亮：「當真仙酒。」

「酒也好，劍也好，我的寶庫裡只有至高無上的珍寶。」

雖然對三人都摒棄金杯感到些許不滿，但見他們都對自己的酒讚嘆不絕，Archer不禁露出驕傲的表情。抓著黃金杯子啜了一口酒，他得意道：

「如何？這樣一來身為『王』的資格也一目瞭然了吧。」

「別急別急，還有Berserker的酒呢。」

把無非的話聽進心裡，這回Rider換上了古藤杯。甫一倒滿，還沒喝呢！那份酒香就引得他興奮地低吼：「香！真香！」

被那份香氣勾得嘴饞，Saber也抓起一隻古藤杯倒了酒。

除了Archer一臉不爽沒動作，其餘三人舉起酒杯互敬，旋即一同乾杯。

「啊——！好酒！明明味道比起Archer的酒淡得多，連著喝起來卻絲毫沒有被蓋過，香氣逼人！和Archer的酒相比也不惶多讓啊。」

Rider先是戀戀不捨地看著空空如也的古藤杯，然後才恍然大悟地抓起大酒罈再倒了一杯百草酒，又一次一飲而盡。

而Saber瞇起眼睛回味著。對她來說，無非的百草酒味道輕盈綿密，更得她喜愛。

但被冷落在一邊的Archer就感到不滿了，居然把雜種的酒拿來和本王的無上美酒相較？

在這隻金閃閃爆氣之前，無非看出了他的情緒，輕描淡寫地笑問道：「不服氣的話，何不親自品味一番？」

「天下間豈有能與本王的珍藏相提並論的酒？」Archer冷哼了一聲，倒是將手裡的金酒杯伸過去準備倒酒。「不過，既然雜種堅持，那本王就是品一品也未嘗不可。」

「哎，且慢。」無非笑著遞過了古藤杯，意思不言而明。

而Archer瞪著他的笑臉許久，見對方毫無退讓之意，總算放棄堅持、換上了古藤杯。畢竟這是別的雜種的酒，用上本王尊貴的金杯未免太過掉價，不如來見識見識這杯子有何名堂。

「聞著尚可，就不知喝下去又如何？」就算已經拿在手裡頭，Archer嘴上還是不饒人。

帶著鄙夷的神情入喉以後，他……他就不說話了。

有著數千年的釀造經驗，加上無非本身的特異性，他親手釀製的酒已經可以媲美神代之美酒——也就是Archer自寶庫中取出的酒。

這種程度的美味，即使放進本王的寶庫也屬於最頂級的酒——高傲的黃金之王怎麼可能把這種話說出口，當然只能沉默了。

「——Archer喲，Berserker喲，你們倆這極品的美酒確實就要配上至高的寶杯。」

酒至半酣，身為宴席的發起者，Rider搖晃著杯子，終於說起正事了：「但是很不巧，聖杯並不是用來裝酒的，首先得先看看你到底託付與聖杯何等宏圖大志。不問問這個可不行啊。」

「別自作主張了，雜種。」

Archer用凜然的語氣高聲宣言道：「首先以搶奪聖杯為前提就已不合情理。」

「哦？此話怎講？」

「原本那聖杯可是我的所有物。世界上的所有寶物沒有一個不是溯源於我的寶庫。」

「這麼說，你以前擁有過聖杯囉？」對於Archer狂傲的話語，Rider挑挑眉，反脣相譏道：「那麼你知道它的真身嗎？」

「不知道！別用雜種的角度任意評斷。」

Archer微瞇起眼，視線十足藐視地從Rider身上掠過：「我的財產總量，早已遠超出我所能認知的範圍。但只要是寶物，那就無疑是我的財物。」

深深皺起眉冷冷瞪了Rider一眼：「把我的東西擅自拿去……厚顏無恥也該有個限度吧。」

「——你的話語，和Caster的狂言毫無二致。」

Saber清冷的眼睛盯住Archer。明明是一張俊美的面容，她卻像是在看著瘋子一樣：「看來，精神錯亂的Servant不只他一個。」

置身事外的Saber開口嘲諷，反而是被針鋒相對的Rider笑著打了個哈哈：「不不，這可不好說啊。」他又飲了一口酒，銳利的眼神對上Archer如蛇一般漂亮的赤瞳：「朕，已經隱隱約約察覺到這個金色傢伙的真名了。」

聽他這麼一說，無非眨了眨眼，饒有興致地也瞄了一眼Archer，露出了微笑。

Rider繼續說道：「但是啊，Archer。你也並非特別想要聖杯吧。」

「當然了。」明明身為大聖杯召喚出的Servant，Archer卻能毫不遲疑地回答。緊接著他又補充道：「但是窺視我財產的賊人就必須給予他們應有的處罰。說白了就是名譽問題。」

Rider斜著眼看著他問道：「那麼Archer。這其中又有什麼大義，又有什麼道理呢？」

「——是『法』。」勾起嘴角，黃金之王藐視地瞟了眾人一眼，那對鮮紅的瞳中彷彿不能容下任何一人：「我作為王而制定的、我的法規。」

「你若觸犯，我便裁決。不許有任何商量的餘地。」

「啊啊。真沒辦法。」裝作很苦惱地悲嘆著，但Rider雙眼中的鬥志始終沒有熄滅過：「那樣一來的話，也就只能用劍對話了。」

場中的氣氛頓時凝滯住了。沉默無語，只有Rider和無非兩人的倒酒聲。他們倆互看一眼，露出了心照不宣的微笑，然後各自敬酒，一口飲盡。

「——征服王。」「嗯？」

Rider，「征服王」伊斯坎達爾，訝異地抬頭望向坐在他正對面的Saber。真沒想到，打破這片沉默的居然是眼前的這位騎士王。

看著他，Saber豎起了雙眉質問道：「你已經承認了聖杯的所有權在他人，即使如此你也要動用武力去掠奪嗎？做到這份上——你，究竟想要從聖杯得到什麼？」

自馬其頓起家，率著大軍高歌東進，版圖最遠曾至印度河的西岸，打下了橫跨歐、亞、非三洲的巨大帝國，被譽為史上最偉大的軍事將領，擁有作為人王所能得到的最多的榮耀與財富，又促進了新時代（即希臘化時代）的繁榮與發展……

馬其頓的亞歷山大三世（Alexander III of Macedon），用波斯語來唸就是伊斯坎達爾（Iskandar）。曾創下如此輝煌功業的男人，即使死後也要追尋的目標究竟是什麼？這其實是所有人內心的疑問。

「唔，這個嘛。」

撓撓臉頰，Rider喝光了酒杯裡的酒，發出一聲「哈——」的長嘆以後，才囁嚅著低語道：

「——是肉體啊。」

「「啊？」」

就算是一直靜靜聆聽的無非都不禁露出了古怪的表情。

「喂，我說你！」Rider的Master－維瓦·維爾維特像是被欺騙的孩子一樣不顧一切地奔上前，「不是說願望是要征服世界嗎——好痛！」

信手彈飛了自己的小Master，Rider搖搖頭喝道：「笨蛋。」

沐浴在眾人「願聞其詳」的眼神裡，Rider看著自己的手掌，那之上佈滿了老繭，毫無疑問是自己生前最熟悉的身體。但看著這隻手，他卻有點感傷地說：

「雖然能透過魔力顯現於此，但我們終究只是Servant。朕轉世到這個世界，想作為一個生命——扎根於此！」

用力握緊拳頭，Rider又露出了一直以來自信的笑容，咧著嘴道：「擁有身體的自我，面向天地！」高舉起酒杯，像是在對著遙遠天空上的什麼人敬禮：「這，就是『征服』的一切！」

「就從這裡開始，逐步前進。完成此等偉業——」

咕嚕、咕嚕。飲下美酒，征服王的雙眼倒映著星辰之光：

「才是，朕的『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