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Sword Of Kings
在一輪連射之後，發燙的半月形彈匣從槍身彈出，海登立刻重新裝填。稍早被他擊斃的數架恐鳥後方，大量自動機械兵器排山倒海而來，它們都遭到心智者的控制和改造。心智者，帝國目前面臨的最大威脅，它們能夠直接操控任何高科技兵器，讓以科技自豪的帝國文明幾乎無法招架。
只有像海登這種擁有超自然力量的轉變者，以及配合他的力量設計出的生化甲冑「戰甲」是對抗心智者最有效的手段。火藥式的突擊步槍雖然原始，但這種低科技產物正好能夠免於被心智者利用。
遭控制的自動兵器散發出不自然的橘紅光芒，它們一致朝向海登開火，海登立刻以後翻閃過，落空的集中砲火在他原本所在之處打出了巨大的坑洞。恐鳥之類的自動兵器海登而言不算什麼，但這個數量卻可能造成威脅。何況心智者目前還沒現身，代表它們真正的主力尚未到達。
海登將步槍放下，舉起原本佩在背上的雙手巨劍。在面對心智者時，刀劍是最可靠的武器。他平舉巨劍向前突進，將一路上的敵人斬斷。海登一邊砍殺敵軍一邊以寬闊的刃面阻擋砲火，衝入敵陣的中心。他一腳猛力踏地，將衝刺的動能化為旋轉的力道，讓刀刃以他為圓心劃出完美的弧線。弧線劃過之處敵人立刻被一刀兩斷，海登沒有讓線條終止，繼續揮動巨劍加速旋轉，化為毀滅的大車輪。
機械軍團就像是落入絞碎機一般被切碎，碎塊四散噴發。當海登停止時，地面上再也沒有站著的敵軍，只剩下零星的無人機停滯於空中。海登重新舉槍瞄準無人機，此時它們卻突然墜落，等到震耳欲聾的巨大槍響傳來時，剩餘的無人機已經全被大口徑的子彈化成廢鐵。
海登望向槍聲的來源，一個身穿戰甲的人影站在制高點，肩上扛著狙擊槍。
「Ash。」看著他，海登說出了對方的代號。
「久違了，Excalibur。」對方回應。在任務中，Ash——霧隱也以代號相稱。
「作為支援，你來得有點遲了。」海登放下步槍，冷淡的說道。
「我還有其他任務。」語畢，霧隱瞬間出現在海登身後，他反射性的立刻拉開距離。瞬間移動是霧隱常用的能力，但對海登而這可不是什麼受歡迎的小伎倆。
「什麼任務？偷窺其他研究所的機密嗎？」
「這是其中一部份。」霧隱大方承認：「我可是排除萬難才趕來的，畢竟這裡可是帝國的重要據點。」
的確如此。這個建立在灶神星的城市擁有悠久的歷史，也曾經是帝國的運輸重鎮。雖然後來因為航道向外擴張讓它失去了往日的重要性，但如今這裡依舊是發展完整，擁有大量公民定居的第一線城市。
「一年多以前這裡也曾遭到心智者的覬覦。」霧隱說道：「當時投入的新兵器成功它們消滅，但那場作戰差點因為一支愚蠢的部隊而功虧一簣。」他的語氣充滿鄙夷。這句話讓海登皺起眉頭，但在頭盔的掩蓋下沒有讓霧隱察覺。
他沒注意到嗎？海登瞥向霧隱想著：當時的他應該對那些人毫不在乎吧。暗自下了結論之後，海登將注意力轉回任務上。此時中樞Eins的通訊傳來。
「請注意。」毫無感情的女性模擬語音說道：「下一波攻擊會在六十秒後抵達。」
海登走進了船上的引擎室，這裡的空氣本來就充滿了塵埃和怪味，現在更是瀰漫著稀薄的煙霧，但這煙霧和引擎無關。海登熟門熟路的走向引擎間的暗處，在那裡有一個人靠在牆邊，從口中緩緩吐出煙霧。
「大夫。」海登出聲。對方注意到他，輕輕抖掉菸灰。
「是小隊長啊。」年紀和他相仿，做醫生打扮的男子回答：「你也來這邊打混？」
「當然不是。」海登回答：「我聽說這次你也上船了，但在醫務室沒看到你。」
「所以你就找到這邊來了。」大夫如此做結，接著又抽了一口菸。引擎室的空氣清淨和循環系統是獨立的，所以煙味不會蔓延到其他地方。對於香菸，海登只知道這是一種古老的嗜好品，他對菸味並不介意，但這玩意兒八成對身體有害。
「找我有事嗎？」大夫問道。
「我只是想說......你確定要參與這次的任務嗎？」海登略帶嚴肅的問道：「你不是我們部隊的成員，沒有義務和我們一起涉險。」
「那你問得太晚了，我已經在這裡了。」
「你可以跟著第一波撤離船離開。」海登接著說道：「這次我們的行動沒有受到帝國的認可，不會有任何後援，對參與的所有人來說都非常危險。」
「正因為沒有後援，所以我才參加的。」大夫理所當然的回答。
「但是就連我們都沒有把握能夠回去。」海登強調：「就算能夠全身而退，帝國可能也會對我們的私自行動究責，你可能會受到牽連。」
「就你的說法，怎麼聽都是你們需要人手。」大夫熄掉快抽完的菸，接著說道：「何況我也有不少一旦傳到上族耳裡就會被發配邊疆的發言，不差這一次。」
海登看著大夫，他當然明白大夫是在深思熟慮之下加入的，但這位醫生是少數能夠認同他們部隊理念的人，將來還會有人需要他。海登私心希望大夫別參與這麼危險的任務，然而正如他所說，增加一名醫療人員會是很大的助力，何況到時候可能會有一般民眾需要救治。
「好吧。」海登只能接受。「我很感謝你的幫助。」
「這是我應該做的。」大夫回答：「到時候八成已經有受傷的民眾需要救助了，希望我們趕得及。」
海登點點頭。他所屬的部隊現在正趕往灶神星宙域，不久之前監測站觀察到被心智者挾持的艦隊正往灶神星前進，因此帝國動員大批軍力到該處防衛。然而，海登所屬的部隊並不是要前往灶神星，而是鄰近的一顆只有編號的小行星。上面有一座老舊的殖民地，而且正處在心智者的前進路徑上。
相對於佈下天羅地網的灶神星，那顆小行星毫無任何防備，帝國甚至還調走了上面的運輸船，讓居民難以避難。依照心智者過去的習性，它們一旦行動就會摧毀路徑上的所有人類居住地，殘殺居民並且掠奪所有資源。那顆小行星幾乎可以說是被帝國奉送給心智者，這恐怕是因為上面的民眾都沒有公民權。
一個人的公民權是從出生前就決定好的，因為所有帝國公民都是經過精密的基因調配後
，在人工生殖下誕生的個體，這之外的民眾沒有身份也沒有公民權，更不允許居住在先進的城市。帝國長期以來一直忽略那些人，他們不見得貧窮，但所擁有的東西卻隨時可能被奪走。就像現在，帝國準備奪走他們的生存權。
「老實說，我寧願為你們賣命，也不願意躲在大部隊後面替那些什麼都不知道的小伙子送終。」大夫的表情蒙上一層陰影。接著他望向海登，誠懇的說道：「至少你們所做的事情是有意義的，你們的隊長真心在乎那些被忽略的人，以一位帝國上族而言非常難得。」
海登點點頭，大夫所說的也是他一直以來的想法。他的隊長不顧帝國軍本部的反對，堅持要幫助小行星上的居民避難。這就是他們將要執行的任務：抵抗心智者的攻擊，並且疏散殖民地上的民眾。如果是一般的部隊隻身對抗心智者無疑是送死，但他們是少數能與心智者一戰的菁英。
「先聊到這裡吧。」大夫從靠牆的姿勢彈起。「再不回去凱倫會囉唆的。」於是兩人離開了引擎室．回到自己的崗位。
「聽說你又撿到了來路不明的轉變者？」霧隱這麼說的同時擊發了狙擊槍，本應震破耳膜的槍響經過戰甲的收音系統調節之後絲毫沒有影響兩人的對話。雖然海登更想裝作沒聽到。
「有什麼指教嗎？」海登還是回應了，只不過用的是問句。這一波敵人的重形單位比例更高，防禦也更嚴密。大量砲火從高能護盾後方襲來，一時將他們逼退。
「我只是在想，你會用什麼方式處理那個轉變者。」戰況絲毫沒有影響霧隱的口氣。他接著說道：「希望你不會重蹈覆轍。」
「謝謝你的關心。」海登從掩蔽後方射擊，敵方的護盾將子彈吸收。「但是我不會改變我的作法。」
「真是遺憾。」霧隱如此說道。他的身影閃爍了一下，此時敵陣中的一架護盾生成單位忽然爆炸，讓防禦出現了漏洞。「我不明白第一研究所為何能夠容許你一錯再錯，但我不能接受帝國的資源被平白消耗在沒有忠誠心的凡夫俗子身上。」剛剛那一瞬間，似乎是霧隱瞬移到敵陣中將之擊墜。
又是這個論調。海登感到厭煩，但這沒有讓他漏掉敵人的空隙。他一個瞬步衝入敵陣，以肉眼無法捕捉的速度砍倒了其餘的護盾單位。就在護盾消退的同時，大型單位也被霧隱的狙擊摧毀。
「你怎麼知道他沒有忠誠心？只因為他沒有身份？」十二把光線構成的空刃在海登身邊展開，接著向外射出。刀刃貴穿了路徑上的所有敵人，讓它們爆出火花倒下。
「這和身份無關，沒有人懂得什麼是真正的忠誠。」霧隱擊倒了最後一架大型單位，放下狙擊槍稍做喘息。海登從敵陣中心走回，他對於從霧隱口中說出『和身份無關』有點訝異，但還是以諷刺的語氣說道：「除了你之外，是嗎？」
「沒錯。」霧隱斷然回答，讓諷刺失去了力道：「除了我之外。」
海登望向霧隱，『忠誠』這個如今讓他五味雜陳的詞彙曾經也是他的一切，那個時光對海登而言無疑是充實的。霧隱也是如此嗎？雖然一瞬間有這個念頭，但海登絲毫無法將他的過去投射在眼前這個冷酷的男子上。
「所以轉變者必須被嚴格的控管，不應該讓他們將這股力量運用在私欲上，更別提與帝國為敵。」霧隱嚴厲的說道：「看看不久前發生在第十三研究所的事，你還要繼續你的同伴遊戲嗎？」
「抱歉。」海登怒目瞪向霧隱。「你剛剛說了什麼？」
「你自己很清楚。」霧隱冷笑道，似乎對海登的反應感到滿意。確實霧隱的存在常常讓海登感到煩躁，但真的被他激怒倒是頭一遭。
「你讓那些不值得信任的外人站上和你對等的地位，才會讓區區一人的背叛造成這麼嚴重的後果。」
海登一時語塞。Loki的背叛確實是一個血淋淋的例子，但這會讓海登的所作所為都毫無價值嗎？
他原本想從Loki身上追求的到底是什麼？
「我只知道......」海登壓抑著怒氣說道：「你口口聲聲說的『信任』、『忠誠』，是不會從壓迫和支配中產生的。」
「那又如何？」霧隱不在乎的回答：「誰要你在他們身上追求那些東西？」
這句話真的徹底讓海登無語，或者說，已經沒有對話的意義了。他們兩人的立基點完全不同，註定無法互相瞭解。
「回歸現實吧。」霧隱稍微收起高姿態，勸說道：「現在是戰時，任何戰力都必須要發揮到最高效用。不需要顧慮其他轉變者的感受，為了全體的福祉而犧牲個體才是正確的。」
正確。如果用這兩個字就能蓋過海登的所有掙扎該有多好。就在海登沈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時，戰況再度改變。
金色線條勾勒出一把劍從湖心升起的景象，就是這支部隊的徽記。海登正在替另一個人安裝繪有這個徽記的盔甲，用於對抗心智者的裝備不能使用任何電子儀器，因此就連最基本的自動穿脫系統都必須避免。
海登稍早已經在其他成員的協助下整裝完畢。將最後一塊盔甲裝設完成之後，盔甲內側的生化材質開始增殖。它們探出肌肉纖維彼此糾結，在硬殼下搆成密不透風的強化肌肉。這種肌肉會隨著穿著者的神經訊號動作，強化其力量。然而一般人的神經訊號強度不足以驅動它們，只有經過特殊的精神鍛鍊之後，才能靈活運用這套裝甲。
穿著者伸出手試握了幾下拳頭，手甲忠實的依照其意志動作。讓她露出了滿意的微笑。
「雖然我已經說過很多次了，但是......」海登退到一旁說道：「妳應該讓其他女侍來替妳著裝的，隊長。」
被稱為隊長的女子轉過身面對海登。「我幹嘛帶女侍上戰場？」她如此回答。帝國上族天生完美對稱的美貌常常會因為他們眼神中帶有的輕蔑而讓人難以欣賞，但她的眼中沒有那種東西。「何況，由你安裝的盔甲狀況最好。這種事當然要讓實際使用過的人來做。」
從生化盔甲投入實戰以來，海登就一直負責為隊長整裝。雖然這工作顯然不在他的職責之內，也有某些令人顧慮的地方，但他還是忠實的執行著。
「您過獎了，但我始終不認為會有這種差異。」海登一如往常略帶無奈的回答。
「怎麼了？」隊長湊上前，她高挑的體格在盔甲的粗獷線條修飾下，另海登有點感到壓迫。「不願意替你的師傅效勞嗎？」
海登努力不表現出退縮的樣子。「我會在戰場上為您效力，隊長。」他略顯僵硬的回答。他們之間不只是上司與部屬，同時也是武術方面的師徒。因為這層關係，海登是隊長最信賴的手下，但如此一來更應堅守上下之間的分際。至少海登這麼認為。
「那就放過你吧。」隊長輕快的說，接著拿起頭盔動身，海登見狀跟上。行走片刻之後，他們來到了甲板，士兵們聚集在甲板上整裝以及保養武器。隨著隊長的抵達，士兵們立刻放下手邊的工作立正敬禮。隊長對眾人回禮，這也是其他上族做不到的。
「各位。」隊長以宏亮的嗓音發言，海登端正的站在她身旁。「我想你們都很清楚這次的任務，我們要救出在小行星1929上被本隊拋下的的居民。」
「是！」士兵們簡短有力的回應。
「很好。」接著隊長漫步著說道：「不過，這個任務的意義不僅於此。」
海登望著隊長的背影，他多少能察覺到她的真意。
「人們對心智者的恐懼，是來自長久以來依賴的科技和機械被剝奪。」隊長停下腳步看著士兵們。「但這種恐懼已經超過了必要的程度，讓人們無法看清事實。」
這點海登也有感觸。在心智者出現之前，帝國心目中的戰爭就只是指派自動機械進行的棋盤遊戲，軍隊只是中間的傳令者。因此當棋子被奪走時，沒有人知道該怎麼辦。這造成他們把複製人或人民武裝之後就當成以前的棋子使用，在缺乏訓練的狀況下，人類士兵只能被過去服務他們的機械屠殺。
「帝國雖然投入了大量的資源尋求反擊的方法，但他們的思維始終走不出『製造另一種東西讓代替他們戰鬥』。」隊長說道：「我認為心智者已經很明白的讓我們知道，人類能依靠的終究只有自己。」
「所以我們要讓躲在月球的那些人看到，人類還是有反擊的力量。」隊長激昂的說：「我們不止要幫助哪些人民，更要戰勝那裡的心智者。讓高層明白與其把希望寄託在還沒『製造』出來的救星，他們更該把資源和心力投注在建立真正的軍隊上。」
真正的軍隊，他們正是如此自詡。
「所以，你們願意幫助我嗎？」隊長凜然說道：「那些人看到我們的強大。」
「是！！」士兵們齊心大喊，比起稍早的答覆更加有力數倍，這之中也包含了海登。接受了眾人的支持，隊長結束了訓話，讓隊員們繼續他們的準備工作。
之後，兩人離開了甲板。作戰在即，所有人都待在自己的崗位。他們和一個匆忙的船員擦身而過之後，走道上就沒有其他人了。
「海登。」隊長轉向他，輕聲說道：「雖然我話說得漂亮，但你應該明白，要達成這個目標並不容易。」
「是。」海登答道。就算這支隊伍曾經擊退心智者，他們對這種敵人的瞭解還是不夠。
「這次我們所面對的兵力是往常的數倍。」隊長略帶遲疑的說道：「這並不是激昂的發言就能夠彌補的差異。」
海登看著他的隊長以及師傅，這是她只有在海登面前才會透露出的一絲脆弱。但這也正是海登留在這裡的原因。
「請放心。」海登說道，他望向隊長的雙眼。「我和我的隊員會竭盡所能的奮鬥到底。」雖然沒有說出口，但在海登的心目中，這支部隊的強大來自一個既使身份高貴也願意身先士卒的將領，一個讓成員們願意奉獻一切的將領。
「謝謝。」隊長輕柔的回應。接著她露出微笑，說道：「你願意接受我的另一個要求嗎？」
「請說。」海登突然起了戒心，因為她說的是要求而非命令，這段對話以前也發生過。
「在只有我們倆的時候叫我薇薇安。」
「請恕我拒絕。」海登斷然回答。
「真可惜，我以為這次可以趁機偷渡呢。」隊長露出捉弄人的笑容，但笑容中似乎帶有一點遺憾。海登抗拒去直視那帶著遺憾的表情，同時拒絕思考這段話隱藏的意義。此時，他們的船艦已經到達了目的地。
現在的小行星1929和它原本的樣貌相去甚遠。在太陽系開發初期，這顆小行星被作為採礦場，人們在開採後留下的空洞中建立居住區。等到星球原本的礦產枯竭之後，居民再將其他鄰近的微小天體拖行到小行星1929上，使用原本的設施繼續開挖它們。
因此，如今小行星1929像是長滿腫瘤般依附著微小天體。海登從顯示器中看著這顆星球，長滿瘤的區域是採礦場，而另一端則是居住區的港口。被心智者挾持的帝國艦艇停靠在採礦場上，這艘能生產自動機械的艦艇正在利用小行星的資源製造兵力，這多半就是他們佔領這顆星球的目的。
這種老式殖民地的居住區往往都建立在地下，雖然居住環境惡劣但在這種狀況下反而不易被攻破。一部份的自動兵器正在攻擊港口，港口周圍散落著船隻的殘骸。
「敵人主要的兵力聚集在採礦場。」隊長的廣播傳來。此時所有整裝完成的士兵都聚集在彈射甲板準備出動，他們除了各自的武器之外，每個人都帶著一把折疊長弓。「我們兵分兩路，一部份隊員攻擊採礦場和艦艇，吸引敵人的注意，另一部份趁著這機會跟著救援隊到港口，壓制那裡的敵人並且撤離居民。」
所有人瞭解了自己的任務之後，六人一組踏上彈射軌道。為了避免戰艦遭到敵方察覺，他們在距離小行星相當遠的位置停泊，將人員彈射到目的地。最先站上軌道的是隊長和海登的小隊，雖然完全密閉的頭盔讓他們無法看到彼此的表情，但兩人還是相望了一眼。
海登以起跑姿勢蹲在踏板上，隨著眼前的燈號轉變，他立刻被電磁加速軌道彈射而出。六個人飛射過空無一物的太空，利用盔甲上的壓縮空氣噴嘴控制姿勢。為了避免在飛行中被偵測，他們不使用任何會產生光熱的推進器。不久之後，所有隊員都離開了戰艦，在太空中排列成分散但整齊的方陣。
「開始準備減速。」隊長下令，所有人改變了飛行姿勢，將腳底轉向目標。海登和隊員們將裝配在背上的折疊長弓取下並展開，這把弓的全長超越了他們的身高。海登雙腳踩著弓身，安上箭矢之後以全身的力量將它拉滿。
「第一次減速。」隊長再度下命，所有隊員放出弓箭，反作用力瞬間傳遍海登的全身。他們所使用的箭矢擁有極高的質量，每發射一次就能夠大幅降低彈射的慣性。利用這種方法，他們不需要逆推進就能減慢到足以安全著陸的程度，同時還能發動奇襲。百支箭矢在黑暗的太空中完全無法被察覺，筆直的朝敵方艦艇飛去。
「最終減速。」在第五次減速的同時，第一波箭矢已經擊中了目標，爆炸性的箭頭在戰艦的護盾上接連引爆，擴散成一片火牆。後續的射擊不斷打在護盾上，讓其中幾支箭穿透了防禦。同一時間，士兵們抵達小行星1929的表面，他們著地之後以翻滾抵銷動能，一部份的士兵前往港口，另一部份立刻對採礦場的機械部隊展開攻擊。
所有人都在著地時捨棄了減速弓，這種笨重巨大的弓沒有幾個人能靈活的使用，除了隊長。她將長弓拉滿後射出一箭，箭矢貫穿了數架尚未反應過來的恐鳥，接著在敵陣深處引發爆炸。海登率領他的小隊在隊長周圍展開防禦，三名隊員舉起巨大的盾牌作為掩護，海登和另一人則以步槍進行攻擊。
現階段他們的工作並非對機械部隊造成致命打擊。心智者有一種習性，它們只會在手下的機械無法應付戰況時現身。除非必要否則不會弄髒自己的手，這種習性可以說和帝國很相似。
在海登他們吸引敵軍主力部隊的注意力時，港口的部隊則藉機壓制當地的敵人，讓運輸船能登陸載走居民。直到撤離完成之後，所有士兵才會重新集結發動總攻擊，逼迫心智者現身。因此，人類士兵必須適當的施加壓力讓敵人分身乏術，但也不能讓它們立刻意識到自己處於劣勢。
在隊長的帶領下，士兵們靈活的在進攻與退守之間轉換，就像是和敵人進行一支大膽而細膩的舞蹈。
作戰進行得非常順利。
機械軍團的防線已經後撤，海登等人攻下了採礦場的部分設施建立臨時的指揮中心，港口方面則已經壓制了敵人，讓運輸船能夠登陸並開始進行民眾的收容。
「目前統計居住區中的人數約為五千人。」在指揮中心內，海登將港口傳回的訊息向隊長報告。「運輸船的數量足以消化這個人數，但至少還需要30分鐘才能讓所有民眾登船。」
「很好。」隊長滿意的回答。一切都在計算之內，採礦場的戰況正受到精密的控制，作戰中的數支小隊適當的刺激著敵軍，不讓它們察覺自己漸漸失去優勢。
「民眾中有傷者嗎？」隊長問道。
「據說一天前帝國的駐軍撤離時和民眾發生了衝突。」海登回答。「有很多人被射傷，無法行動。」
駐軍撤離時將港口的所有船隻一併帶走，也難怪民眾會受到刺激，群起反抗。也因為這樣，港口的分隊花了不少功夫才讓民眾願意相信他們是來協助避難的。不過，根據在現場的大夫所說，傷患是被小口徑的實彈所傷，這和駐軍常備的能量武器不符，也不像是鎮暴武器。
大夫表示，那些傷患的傷口都有嚴重的發炎反應，他一時無法篩檢出是什麼物質造成的。
「讓傷者優先登船，請民眾幫忙搬運傷者。」隊長下令，海登立刻向下傳達。
指揮中心的桌上攤著小行星1929的全圖，幾名隊員正依照各地傳回的訊息用筆在地圖上加註，因為心智者會讓數位裝置失效，他們必須使用以舊世界而言也非常原始的方式指揮作戰。和舊世界不同的地方在於，他們的隊員中有計算能力特化的複製人，足以應付戰場上的大量資訊。
此時，通訊系統傳來一陣急促的警示音，這是來自母艦的通訊，這種特殊的警示音代表隊長必須親自接聽。隊長和海登疑惑的相望了一眼，因為過去從來沒有人使用過這個等級的警示，此時母艦上也並沒有人擁有使用權限。
隊長接通了訊息，但她還沒開口，就聽到一句：「立刻停止你們的行動。」
這聲音冷酷而不帶感情，海登並不認識這個聲音，而且以這種語氣對帝國上族說話是嚴重的冒犯。隊長以制式化的口吻回應：「請表明你的身份。」
「我來自直屬於皇帝的特務部隊，我以皇帝賦予我的權限，命令你們立即停止行動。」
海登走向隊長，他聽過這支部隊的傳聞，但並不確定他們真的存在。然而既然在母艦上的副隊長將通訊交給那個人，就代表艦上的人確認過他的身份和權限。
「請你說明為什麼我們必須停止。」隊長壓抑著質疑說道：「還有，別給我來『你沒有知道的權限』那一套，任何人都有權力知道為什麼帝國軍會丟下五千人夾著尾巴逃走。」
這句話讓對方一時停頓，但接著還是以冷酷的語氣說道：「那五千人並沒有被丟下，他們就是對抗心智者的手段。」
「這是什麼意思？」對這句荒謬的話，隊長不再隱藏她的怒氣。「你們將所有船隻和武器都帶走了，要人民用什麼作戰，爪子和牙齒嗎？」
「正是如此。」對方的聲音帶著一股笑意。「在這裡進行的是最高機密的生物實驗，很遺憾妳沒有權限知道。」
「就說了別跟我來這一套！」隊長大聲喝叱。「心智者由我們對付，別把那些人扯上你們的愚蠢實驗。」
「是嗎？」對方發出冷笑，此時指揮中心的其他通訊傳來慘叫。往港口看去，第一艘滿載居民正在升空的運輸船傳來爆炸，那艘船上，優先乘載了遭帝國軍槍擊的傷患。
指揮中心一團混亂，唯一能整理出來的資訊，就是那些傷患都變成了怪物。
「看來實驗進行得非常順利。」
由金色線條勾勒出的一把劍從湖心升起，這是屬於薇薇安隊長的徽記。
在海登受完訓練，第一次以部下而非徒弟的身份站在隊長面前時，繪有這面徽記的旗幟就懸掛在她身後。隊長接受海登的敬禮後，轉身面對旗幟，說道：「從今以後，這個徽記也屬於你了。」
「是。」
隊長露出微笑，接著輕拂旗幟上金色的刺繡。「你知道這徽記代表什麼嗎。」
這個疑問一直存在於海登心中，但他從未提問，因為等到他有資格觸及這個徽記時，隊長自然會告訴他。
海登正色回道：「請隊長提點。」
「這徽記取自舊世界的傳說。」隊長說道：「這把劍，是湖中女神賜予永恆之王的聖劍，也是王者的象徵。」
「永恆之王？」海登問道。傳說帝國皇帝經過了長生不死的改造，這算是永恆嗎？
「曾經離去，但終將回歸的永恆之王。」隊長回答。「我想建立的，就是能夠配上這種王者的軍隊。」
「你一定會覺得，帝國腐敗到這種程度，哪有什麼配不配得上的問題。」隊長露出苦笑，接著說道：「但帝國不是一直都這麼腐敗，在統一太陽系的時期，人民、軍隊、領導者都是上下一心，才能有今天的榮景。」
「我希望能夠有一個象徵，提醒領導者，王者的精神還是存在。」
「是。」在海登的心目中，隊長正是符合王者精神的人物。
「帝國會改變。」隊長說道：「有相同想法的人不只我一個，而這股力量也正在聚集。統治者終究要瞭解，他們不能靠揮霍資源就讓所有人聽從。」
「你願意幫助我嗎？」隊長朝海登伸出手。「讓這支軍隊，成為王者之劍。」
「是的。」海登回答：「屬下將赴湯蹈火，在所不惜。」
如今，這個徽記上沾滿了血汙。
海登一槍擊斃了穿著生化盔甲的怪物，盔甲上的金色徽記勉強可見，這怪物原本也是部隊的一員。
第一艘運輸船因為怪物的肆虐而墜毀，破壞了港口設施的外牆，導致怪物開始湧入居住區。而遭到攻擊的隊員，也長出突變的肢體化為怪物。
在異狀發生之後，隊長立刻下令所有人回防港口。在小行星1929的低重力下，士兵們以噴射跳躍快速移動。在海登的腳下，潰不成軍的機械軍團不斷被怪物吞沒，隊長苦心維持的勢力平衡早已不復存在，心智者隨時可能會出現。
怪物無差別的攻擊所到之處的一切，而牠們的啃咬又將受害者化為同類，使牠們的數量以等比級數成長。唯一倖免的就是裝載到一半的第二艘運輸船，因為並未搭載傷患而逃過一劫。但這也只是暫時的，大量的怪物正在圍攻第二艘運輸船，港口的部隊雖然勉強阻擋，但防線隨時可能崩潰。
「所有人以倖存的運輸船為優先防衛目標，等到部隊重新集結後立刻撤退！」隊長在移動間下令，只有海登聽得出她語氣中的悔恨。第二艘船上只搭載了不到一成的居民，他們必須放棄其餘九成，否則就連這一成都保不住。
海登內心也同樣煎熬。不僅因為帝國麻木不仁的行徑以及眼前悽慘的景象，更是為了隊友與部下的犧牲，以及同樣深處險境的隊長。無論如何，他必須讓隊長全身而退。
跨過無數機械殘骸和屍首，港口就在眼前。運輸船的引擎已經啟動，隨時準備升空。在地面的部隊看到隊長接近，立刻以鉤索攀附在船上，以槍枝掃射阻止怪物。最後幾個跳躍之後，海登以及隊長等人降落在運輸船上方。時間緊迫，著裝生化盔甲的士兵們沒有餘裕進入船艙，只能在船殼外把自己固定好。
「立刻起飛！」隊長下令。運輸船的引擎發出怒吼，全力向下噴射，將太靠近的怪物引燃。然而，就在升起不到五公尺時，運輸船突然停止了噴射，重重墜落。
士兵們緊抓著船殼承受這陣衝擊，雖然運輸船不至於因此損毀，但所有人都明白這操控失靈意味著什麼。一道流星般的光線從天而降，發出橘紅光芒的物體輕巧的停在運輸船上，彷彿不受任何慣性影響。
那正是心智者。
隊長和海登起身，看著眼前的敵人。一旦心智者出現，所有控制系統必須手動關閉，避免被對方劫持。雖然引擎依舊運轉中，但如果不將心智者排除，運輸船將無法升空。最後就算運輸船沒有被心智者擊毀，也會被怪物淹沒。
「各位，不用猶豫。」隊長大喊：「別忘了我們本來就是為了掃除心智者而來，立刻進入戰鬥隊形。」
士兵們立刻架起武器，原本的港口部隊也跳下運輸船，重新壓制地面上來犯的怪物。雖然所有人的動作都沒有一絲遲疑，但先前兵力的折損加上怪物和心智者的夾攻，沒人有戰勝的把握。
心智者舉起做為主砲的附肢，射出一道光束，持盾的士兵立刻上前阻擋。但光束毫無阻礙的穿過盾牌，在士兵身上留下一個大洞。
前緣的士兵開始射擊，他們使用的是高質量的軟性彈頭。由於心智者擁有自我修復以及適應傷害的能力，同一種武器如果沒能在短時間內消滅心智者，它們就會發展出對該武器的抵抗力。因此，這種軟性彈頭並非用於殺傷，而是為了中斷心智者的動作。在彈雨的洗禮下，心智者無法舉砲射擊，並且被逼得節節後退。
真正的殺手鐧，是隊長搭在弓上的破甲箭。這種使用成形炸藥的箭頭，在引爆後會發出足以穿透三公尺鋼板的金屬噴流，理論上能夠一擊消滅心智者。但隊長遲遲無法將弓拉緊，因為心智者正位在運輸船上，爆炸的威力會對船體造成嚴重的損傷。
海登注意到港口設施的缺口開始湧出大量的怪物，恐怕是被稍早進入的怪物感染的居民。若這波怪物抵達，地面的部隊不可能撐得住。眼看牽制射擊的彈藥遲早會用盡，海登下定決心，背上盾牌對他的小隊大喊：「天諾隊跟上，我們必須把它推出去。」
海登和他的小隊共五人衝上前，越過前緣士兵的同時舉槍射擊。心智者正全力抵抗彈幕，無法做出多少動作，但它抬起頭，從頭部發出雷射。這攻擊的射程和威力遠不如它的主砲，但對單兵綽綽有餘。一名隊員腿部被切斷而脫隊，但其餘四人抓住了心智者。「往上！」海登大喊，四人份的噴射全開，將心智者推到空中。
心智者的質量相當輕，它們平時不需要太強的動力就能移動，此時反而無法阻止自己被推開。但心智者依舊以雷射不斷掃射，在上昇的過程中擊斃了另一名隊員。海登抓住他無力的身軀，讓他的噴射依然能夠作用。
接著，一道雷射將海登的右手切斷，死去的隊員因此脫落。海登忍著劇痛，判斷上昇的距離足夠了。「脫離！」他大喊，所有人鬆開了心智者並在空中變換姿勢，雙腳踢向敵人以拉開距離。三人在空中散開，心智者的手腳恢復自由，將主砲對準海登。
海登舉起盾牌，這不是為了抵禦主砲，而是為了下一毫秒發生的爆炸。瞬間，破甲箭擊中心智者的能量核心。正如海登所料，在不依靠任何儀器輔助的狀況下，當今只有隊長能完成如此神技。
強大的噴流在貫穿心智者之後化為光射向遠方。它的身軀失去了光芒，被爆炸的威力吹散。劇烈的爆炸也將海登向下震開，他以極高的速度墜落，只能用單手和幾乎被震散的身軀改變姿勢，讓噴射器朝下逆推進。最後，海登重重落地，生化盔甲的人工肌肉吸收掉不少衝擊，但全身還是傳來撕裂的劇痛。
另外兩名隊員也成功的落在船上，眾人發出歡呼。隊長放下長弓望向無法動彈的海登，雖然在頭盔之下無法看到對方的表情，兩人還是相視而笑。接著，隊長立刻下令船隻升空。
但此時，一道光線貫穿了隊長的胸口。
隊長的身軀無力倒下，海登徒勞無功的伸出僅剩的手，遠方的高地上，出現了另一隻心智者。它的主砲比一般的心智者更長，似乎經過了特化。其他隊員立刻朝心智者射擊，但它不在步槍的射程之內。
心智者再次對著船隻舉起主砲。突然間，一匹怪物撲上了它，接著第二匹、第三匹。大量的怪物像是海嘯一般將心智者淹沒。心智者發出橘紅色的光環試圖控制怪物，但顯然無效。最後，只能從怪物堆的縫隙透出的紅光看出心智者被埋在裡面，而那光芒也漸漸消滅。
海登想站起身，但膝蓋卻不聽使喚，走了幾步之後就再度倒地，但他還是來到了隊長的身邊。隊員用膠帶和發泡材料封住隊長盔甲上的開口避免失壓，但對裡面的傷口束手無策。
隊長伸出顫抖的手，海登握住了它，隊員也開始封住海登右手的開口。
手中微小的力道示意要海登靠近，他將頭盔靠上隊長的頭盔，聽到隊長用微弱的氣音說道：「我有......兩個請求。」
「是。」海登強忍悲痛回答。
「代替我......守護帝國。」
為什麼？海登在心中吶喊，在帝國做出了這些事情之後，為什麼妳還能這麼說？但海登沒有說出口，因為他會完成隊長的所有請求。
「還有一個......一直以來的請求。」
「是。」海登大喊，他當然知道是什麼請求。
「請不要走，薇薇安。」這三個字一脫口而出，些許的喜悅和排山倒海的悔恨立刻湧上。他過去為什麼不肯說出口呢？是為了階級、禮儀、身份，還是因為這愛慕不可能有結果？無論如何，這些理由在此時此刻都失去了意義。
「你終於肯說了......」微弱的聲音伴隨著輕笑消失。此時，醫療隊從船艙中跑來，將兩人送上擔架。海登注意到大夫和他的助手也在其中，看來他們沒有留在第一艘船上，這是唯一可以慶幸的事。
運輸船恢復了控制，開始升空。海登在被送入船艙前再度往心智者所在之處看了一眼，那裡的怪物已經散去，只剩下無法辨識的殘骸。
薇薇安的部隊終究是解散了。
在離開小行星1929之後，雖然大夫和其他醫務人員全力搶救，隊長還是回天乏術。她的傷以帝國的醫療技術並非完全無法治療，但或許隊長也累了吧。
海登失去了右手，全身也因為爆炸和衝擊留下許多後遺症。在他臥病的期間，隊員有的離開軍隊，有的被調往別處，大夫也在那之後失去了音訊。
就算傷口癒合，海登也不打算裝上新的生化義肢。隊長的請求言猶在耳，但他已經失去了戰場。被稱為感染者的怪物現在成為對抗心智者的主力，帝國高層在感染者的大量投入之後再度高枕無憂，人類看似已經沒有必要為了生存而戰。
直到有一天，一個男人來到海登的病榻前。
海登認得他，他是薇薇安在軍隊中的盟友之一，貝德維爾上校。也就是日後的第一研究所所長。
「關於你們的隊長，我很遺憾。」上校沈痛的說道：「事情會變成這樣，其實我也有責任。」
「上校何出此言？」海登問道。
「造成感染者的病毒，是由我手下的團隊所開發的。」上校回答：「但是，這種病毒卻被協助我們的另一個研究所濫用。」
上校說明，這種T-cyte病毒是在虛空環境下培養而成，原先的用意是要讓被感染的個體能依照自我意志重塑細胞結構，發展出適應環境的新能力。然而，這個計畫在實驗階段並不順遂，植入病毒的複製人只能化為沒有心智的怪物。有人認為，問題在於實驗室培養的複製人缺乏自我意識，應該使用一般人作為素材。
就在上校的團隊苦苦尋求志願者時，另一個合作的研究所卻直接在某個貧民窟散播病毒，造成了大感染。雖然他們也沒有得到理想中的結果，但卻有人打起了直接利用這種感染怪物的主意。於是，該研究所率先向帝國高層呈上了感染者計畫。感染者具有強大的生命力和破壞力，而且不會被心智者控制，乍看之下是完美的解決方案。
「這個計畫獲得了高層的支持，而我們的團隊完全被排除在外。」上校無奈的說道：「因此，當我得知這個計畫間接造成薇薇安的犧牲，也感到十分錯愕和痛心。」
對於這個消息，海登不確定自己還能有什麼感觸。或許當時他還是對上校說了一些空洞的安慰吧。
「我們開發的病毒，原本是希望能做為你們的助力。」上校望向遠方。「很遺憾，某種凌駕於理論的事物讓這種病毒無法被控制，所以我遲遲無法將這項技術交給你們。但我認為，或許薇薇安領導下的士兵擁有足夠的意志力控制它。」
語畢，上校起身：「那我就不打繞擾了，希望你能夠早日康復。」
就在對方離開病房之前，海登開口：「請稍等。」
「請問你們還需要志願者嗎？」
「來了。」霧隱的聲音將海登從回憶中拉回，他將巨劍從重型恐鳥的殘骸上拔起，這是最後一具自動兵器。海登順著霧隱的視線向上方望去，大氣稀薄的天空中出現十六個光點。接著在一瞬之間，光點降下，十六具心智者圍繞著兩人，散發出脈動的橘紅光芒。
「這些心智者和之前見到的有點不同。」看著空中的敵人，海登說道：「它們似乎更加厚重。」
「沒差。」霧隱不在乎的說道：「既然你對於我晚到有意見，這邊就交給我吧。」
霧隱兩手一甩，從腕底伸出了刀刃，刀刃是由他身上的異變組織生成，而非戰甲上的機關。接著，他的身影從原地消失，同時出現在十六具心智者身後，將刀刃刺入它們的能量核心。
心智者的光芒熄滅，墜落地面，同時霧隱回到了原地。「任務完成了，返航吧。」
話還沒說完，周圍突然發出了強光。心智者緩緩浮上，它們的能量核心並未完全粉碎。霧隱見狀，再度發動了攻擊。他的十六個分身瞬移到心智者身後刺下刀刃，但這次卻傳來清脆的聲響。心智者的核心適應了攻擊並且修復完成，霧隱的刀刃卻斷裂了。
「怎麼可能？」霧隱回到了原地，抓著自己的手腕。「這一擊應該可以消滅它們的啊。」
「看來它們一直在調整戰法。」海登說道。他拋下巨劍走向前，從手中拔出光之刃。接著，他呼喚出十六把光線構成的空刃，空刃各自浮現在心智者之前。
「別輕舉妄動，它們也會適應你的攻擊！」霧隱大喊，但海登充耳不聞。心智者無視空刃的威脅開始發動攻擊。海登縱身一躍閃過所有光束，同時手中的劍光芒漸增，飄浮在心智者之前的空刃也開始分裂增殖。兩把、四把、最後，海登手中的劍發出無法逼視的光芒，而圍繞著心智者的空刃數量到達十六把。
至此，心智者開始慌了，他們高速飛行試著擺脫空刃。但海登一聲令下，共計兩百五十六把空刃不偏不倚的刺入十六具心智者的能量核心。心智者失去動力墜地，它們的核心被化為劍山，接著炸裂。
「它們沒有機會適應。」海登冷冷的說道。這一擊用盡了他所有虛空能量，手中的劍化為光粒散去。
「任務完成。Eins，請把登陸艇派下來。」海登對著中樞通話，同時走向登陸艇可以起降的空曠處。
「等一下。」霧隱的聲音傳來。海登回頭，霧隱還站在原地。
「你果然很強。」他開口。
「那又如何？」
「沒什麼。」霧隱走近。「我只是看不慣你擁有這種力量，卻還是如此迷惘。」
這個話題還沒結束嗎？海登絲毫不掩飾自己的厭煩。「那是你自己的問題，我沒有義務符合你的期待。」
「不，你有。」霧隱大喊：「因為我是受到你的啟發才成為轉變者的。」
「你的忠誠明明足以讓你接受那種希望渺茫的實驗，成為第一個轉變者，但現在的你卻沒有那種堅強。」霧隱指控著，然而他指控的是站在眼前的海登，還是只存在於霧隱理想中的海登？
「不要擅自解讀我的行為。」海登怒斥。「你根本不知道我經歷了什麼。」
「我知道。」霧隱反駁：「那個時候，我就在這裡看著你和心智者的戰鬥，見識到了你的忠誠。」
海登知道他說的是那場戰鬥，因為在一年多前，前來阻止他們的特殊部隊成員正是霧隱。但當時他竟然記住了自己，這完全在海登意料之外。
「所以，我也知道你為何如此迷惘。」霧隱斷言：「因為，現在你的忠誠沒有方向。」
海登一手揪住了霧隱戰甲的前襟。「你以為這是誰造成的？」
兩人近距離對峙著，霧隱沒有掙脫也沒有還手，似乎很清楚自己的話語造成的反應。海登咬牙切齒的衝著霧隱說道：「隊長已經不在了，你沒有資格提醒我這件事。」
霧隱沒有動搖。「原來如此。」他只是冷冷說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你的忠誠就被悔恨取代了？」
海登僵住了。他想要反駁，但霧隱所說的恐怕是事實。在薇薇安離開之後，海登對她的回憶總被悔恨掩蓋，就連薇薇安的請求，在海登眼裡也變成了非做不可的負擔。
「是的。」海登恍然大悟，鬆開了手：「你說的對。」霧隱被突然放開，退了幾步。此時登陸艇從空中緩緩降落。
「回去吧。」海登平靜的說道：「謝謝你提醒了我這件事。」霧隱沒有回話，只是靜靜看著海登離開。
海登將自己的戰甲取名為Excalibur，代表永恆之王的聖劍，也代表薇薇安所追求的王者精神。但海登一直認為這是一把失去主人的劍，直到現在。
薇薇安不在了，但她託付了請求。那請求包含了她的意志、她的希望以及她未完的理想。在悔恨的蒙蔽下，海登一直無法正視這一點。現在，是時候走出哀悼了。
海登接下了這個請求，這也代表他必須親手舉起這把王者之劍。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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