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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桌的情侶離開了，赫然發現隔壁的隔壁桌我認識，他們沒認出我。
趙翔嵐，賴明湖。
「……明天下午社課翹了出發。」趙翔嵐說。
賴明湖「嗄？」超大一聲，附近的直銷阿姨都轉頭了他才把頭低下來：「你說什麼？」
趙翔嵐面不改色，聰明書呆的聲音平板得我剛好能聽見：「我離家出走，揪你私奔。」
正在大庭廣眾下討論私奔話題的趙翔嵐跟賴明湖——他們很有名，是我們Ｔ市私立高中的一班雙班草。
高二一是數理加強班，說難聽一點就是台清交成考試機器訓練班，跟我這種吊車尾放牛吃草的九班不一樣，通常會被分在前兩班數理外語加強班的學生，都屬於「兩腳書櫥型」或是「死背活讀拼命型」，當然也「上課聽懂了就好啊為什麼還要念書型」學生——如果，這些明顯IQ就是比平均值高的人還長得很帥呢？
這就是為什麼他們在Ｔ市高中生裡很有名。
至少班上女生的LINE群都會流傳他們的偷拍照，還會賣行蹤給他校女生。
趙翔嵐是那種典型的奶油小生娃娃臉，跟最近很紅的韓劇男主角挺像，差別在趙翔嵐完全是病弱體型，但人長得好智商又高，追他的人隨手撈就有一把。畢竟高（高二就一百八）富（聽說人家老爸是外商）帥（不是我的菜），全國模擬考穩定排行前二十，聽說化學從來沒有低於一百，還代表全國出去比賽拿獎牌回來。
賴明湖那也是頂尖的，不然也不會被在頭上貼班草標籤。他在班上八卦黨的口中是「非主流型男」，明明是加強班的學生卻非常認真在社團活動，致力於追求棒球校隊背號四，結果最擅長的是外野防守，仗著身高腿長封殺一堆球（和單身妹的心）。
要說的話，就是體格勝出，黑肉底，四肢發達大腦聰明，在一班那個讀書宅的環境中鶴立雞群。身高也讓他鶴立雞群，誰十七八歲長到一百九？你為什麼不去打籃球？
不是很懂他們讀書人。
但說真的我怎麼想都想不到這兩個人會這麼搭在一起……「那種在一起」。
而且還在這個時間點提私奔！
「你要去哪裡？去多久？想過了嗎？」賴明湖把粗框眼鏡摘下來，拿校服衣襬擦了擦，在桌上攤開來的筆記本上書寫。離兩個桌位看不見他寫了什麼，但從對話總是聽得出來他似乎非常配合趙翔嵐。
「明天禮拜五，下午有車票嗎？有人登記共乘了嗎？悠遊卡錢夠刷台鐵搭到你要去的地方嗎？有住的地方嗎？這麼臨時你上板看過有沒有店家可以寄宿了嗎？」賴明湖手裡八塊一支的原子筆唰唰唰地劃，然後又放了下來。
「好，再看，禮拜六早班打工，跟菜刀請好假了嗎？禮拜日補習班沒看到你第一件事情就是打電話給你媽，我不想再幫你推瘀血了，超痛你知道嗎。」放下筆之後賴明湖一手轉吸管、一手抓著薯條在空中筆劃，然後迅雷不及掩耳地抓起薯條戳進他對面那個人——的鼻孔裡。
俗話說校花放的屁都是粉紅色的，花美男校草就是被他男友用兩根薯條插鼻孔……也是很有看頭。嘖嘖。我默默傳訊給某人，某人已讀我。
賴明湖果然有傳說等級的腦，能在充滿怪人的棒球社當副社長兼經理的人就是不一樣（特別怪），非常有計畫能力。不愧是從電波教練許老跟腦殘社長張志元幹過架還能活下來的人，能針對這麼不按理出牌的要求快速應變。
「沒有。」趙翔嵐聳肩往牆倚靠，聲音聽起來相當疲憊。「我只是……想逃離我媽，看她能不能稍微回想一下我說過的話。」
「你媽的愛是挺可怕的。」
「不只。要是她知道我們今天請假去幹嘛會被她送精神病院的。」
原來他們今天請假。
「……你要不要跟她認真談談？找許老或是菜刀陪你啊，約個餐廳我們一起過去，長痛不如短痛，深櫃不如出櫃，我就跟我老爸出了。」
「你爸媽形式婚當然准你啊，但我媽不是。小三都跨海來鬧，我再怎樣她真的會瘋。」
「那不一……翔嵐，我爸也想當你爸啊。你又不准我們去見你媽。」
「我提了要帶同學回家她就那樣了，我哪敢？她自殺怎麼辦？」
「好吧。明天下午？」
「不知道……」趙翔嵐收拾東西，拿起桌上的手機。來電設成了靜音，側拿著的螢幕亮得我這裡都看的見。「我媽查勤了，回去line你吧。」
趙翔嵐從我身邊經過的時候，我看見他書包縫裡的彩虹旗，看見他手臂內側的貼紙。
我想我知道他們今天請假幹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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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幾天學校的氣壓很低，張志元每天午休都從三班跑來找我去中庭發呆，問他原因也不說，班上的追男人八卦黨們一個個都消沉下來。
張志元的個性大概也就我跟賴明湖能控制，結果一個能聽懂這個笨蛋在講什麼的人離開了，把四號球衣丟了下來，我這個氣喘人也沒辦法跟他打棒球，就入社混一個經理的名頭。
Ｔ高這兩年都沒有人再穿上四號球衣。
一直到後來畢業典禮我跟張志元一起在全校面前拍情侶照大方出櫃了，才知道當時發生了什麼事。有人在支持同婚遊行上拍到了趙翔嵐，標籤了他，和他的媽，說姨，妳該以妳兒子為榮。
那是趙翔嵐最後一張出現在FB上的照片，上面有他母親的遺言，說：好，我會永遠記得。
我後來翻到那陣子跟張志元的聊天紀錄，說這年頭為人父母的也太不負責任了，哪有人躁鬱症帶著全家燒炭。
（完）
呼應一下時事。
希望身邊的人都能幸福，都能好好的結婚。
我是基督徒也是異性戀，我支持同婚。
有多少人在幸福，就有多少人正在不幸福。
創作內容
【自由象限】尋人啟事
繪 (4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