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費盡千辛萬苦才讓這些山賊屈服，但同樣也讓我的士兵折損了不少。
上頭的命令是要我殲滅他們，但……老實說我更傾向於留下這些人，因為他們雖然是賊，卻有著無比的勇氣，甚至能打贏帝國兵。
殺了就太浪費了。
＊
「哈哈哈！瞧你臉上的蠢樣，看來八九不離十啦，」獸人冷哼一聲，「我們長年在遺祖神殿和一群兇猛的野獸作戰，環境孕育出我們這些為了祖靈奮鬥的偉大戰士，布爾德冰原聽說很冷，但看到你這副孬樣，看來那裡也沒什麼嘛？」
艾蜜莉皺起眉頭，這獸人是怎麼搞的？為什麼看到艾洛就要這般嘲諷？雖然知道獸人的棲息地是個環境極端惡劣、充斥各種猛獸的森林，但獸人比起這樣嘲笑，應該更傾向於直接開戰，這是怎麼回事？
「哇，看看她，」獸人策馬來到了裴蒂身旁，用腳踢著她的肩膀，「哈，洛索達人也帶奴隸啊？真可悲，你是要這奴隸給你暖床嗎？」
「暖床？」艾洛望著獸人的厚嘴唇，揚起一抹戲謔的微笑，「想來我還能找美人兒來幫我暖床，可憐的森林蠻族應該連路邊的狗都不想幫你看門吧？」
「哦？」獸人瞇起雙眼，「我都不知道北方蠻族都這麼伶牙俐齒呢？」
「我也沒聽說過獸人這般趾高氣昂，只不過拿下了華吾爾就能這麼囂張？」艾蜜莉插嘴進來，望著站在獸人旁的精靈，「白袍衛士如果讓精靈全權掌握，我想這附近也不會發生人類襲擊事件了吧？哪還需要勞師動眾的跑腿巡邏呢？」
「精靈少管閒事！」
艾洛冷笑一聲，「尊貴的白袍衛士，請問我們可以離開了嗎？」
「你──」
「可以了，」站在獸人旁邊的精靈說道：「審閱文件不需要太多時間，而諸位看來也不像是人類假扮的，前方便是矮人的坎瓦鎮，那裡也安排了白袍衛士守衛，所以各位不用擔心安全的問題。」
「謝謝。」艾蜜莉瞥了獸人一眼，「總算有個明理的人可以溝通了。」
「混帳東西！」獸人怒咆一聲，抽出了長劍。
「哦？我都不知道鑽石條約可以讓白袍衛士任意殺人了呢？」艾蜜莉抱著坐在自己身前女兒，冷冷地說。
獸人一愣，目光怒瞪站在馬側邊的奴隸，「殺人類可就不算了啊！」
「住手，安葛爾，」後方的精靈立刻出面制止，「只要這名奴隸是她們的財產，那你也不能任意去掠奪或殺戮。別鬧了，走吧。」
安葛爾氣得咬牙切齒，「混帳，我記住你們了！」
艾洛微笑，「我也記住你這張綠臉了。」
望著兩名白袍衛士的離去，艾洛嘆了口氣，剛剛著實不該起衝突，應該就這樣靜靜地離開的。
艾洛往回望著自己的妻子，發現她低頭安慰著懷中的女兒，但表情卻十分緊繃。他無奈地眨了眨眼，朵拉在經過貧民窟以後安靜了許多，雖然看到了很多在冰原未曾見過的風景，但同樣也看見更多血腥的畫面。
「你剛剛為什麼要跟他們起衝突？」裴蒂走到艾洛的馬旁，抬頭問道。
艾洛噴著鼻息，淡淡地說：「因為他們踢妳，我覺得這太不尊重人了。」
裴蒂冷笑一聲，「你知道只要是針對『人類』就沒什麼尊重的問題，我們是奴隸。」
「不，」他眨了眨眼，堅毅地說：「我不管內陸是怎樣，但我認為每個人都需要尊重，不管是奴隸、其他種族，甚至是敵人，我都會用盡全力、滿懷敬意地送上死亡。」
望著馬上的洛索達人，裴蒂聳了聳肩，「你變了很多，跟牢裡的樣子不一樣了。」
「多虧弗莉狄，」艾洛望著披著斗篷的奴隸，「這幾年妳辛苦了。」
裴蒂忽然靜了下來，什麼話都沒說。
艾洛無奈地搖頭，喚了艾蜜莉一聲，他們才又策馬上路，途中經過了一片森林，馬蹄踏在有水窪的小徑上，他看著森林盡頭的白光，心想多虧有人開拓這條路，否則視情況可能還需要繞路。
這片森林不大，他們很快便離開了樹陰的籠罩，回到太陽懷抱下。小徑左右兩側均是微微隆起的丘陵，綠色草皮覆蓋在上頭，陣風徐徐吹來，周遭響起了雜草摩擦的沙沙聲。
艾洛瞇起雙眼，發現草皮上似乎躺著……人？
皺起眉頭，他策馬緩緩地走上前，當越走越近時，他瞪大了雙眼，舉起手示意艾蜜莉不要再前進──可不能讓朵拉再看到恐怖的景象了。
他把麻布繩扔開，雙腿踢著馬腹，直直朝著自己剛剛看到東西的方位前進，當艾洛勒緊韁繩停下時，映入雙眸中的卻是馬和精靈的屍體。
「這……」艾洛跳下了馬，看著遺體的扭曲面孔，嘆了口氣。
他蹲下身子，伸手翻著屍體上的甲冑，在掀開其中一名精靈的胸甲時，他一愣，發現裡面有被人翻弄過的痕跡，而且手法十分粗糙。
在整體找了個遍以後，他搜出了一張卷軸，上面有著精靈圖徽的蠟封。白袍衛士拿著這個……難道是要傳令？從這方向過去的話，也只有位於西方的地煉堡而已，所以這是要給矮人的？
而且眼前這些白袍衛士身上沒有錢、食物或水，一般來說即使只是來巡視，身上應該也會帶上少許的物資以備不時之需……但全都沒了。
是人類幹的嗎？艾洛看著自己腳下的泥地，這裡就像被某種東西掃過一樣，跟周遭的草地比起來顯得光禿、格格不入，加上這兩名白袍衛士身上穿著的甲冑都有迸裂的痕跡，看起來就像是被某種東西擠壓般。
魔法，是那女孩……瑟薇安？艾洛端詳著手上的卷軸，蠟封已經被拆開過，但卻沒有被帶走，是因為知道帶走這文件的重要性？還是因為看不懂才丟在這？
「這也是她做的？」裴蒂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我女兒。」
艾洛沉默了一會，「不，也可能是人──」
「我知道是我女兒。」裴蒂看著艾洛那同情的目光，冷哼一聲，「在貧民窟那裡，周圍的土地也像這裡一樣，沒有草、很乾，像失去生命一樣，我知道這是那孩子使用魔法的痕跡。」
「但現在我們沒有證據就是她下的手，」艾洛晃了晃手中的卷軸，「有人拆開了這個。」
她斜眼看著那卷軸，望著蠟封上的徽章，「精靈的傳令？你看了嗎？」
「我不認為看了對我們的旅行會有什麼幫助，」艾洛把卷軸塞回他們的甲冑裡，「但如果這真是妳女兒幹的，那她的確正朝著坎瓦鎮前進。」
裴蒂嘆了口氣，舉起被麻布繩套住的雙手，伸出食指指著小徑綿延過去的地平線，「她也只能沿這條路走了，我們趕路吧。」
艾洛點點頭，跨上了馬，揮手示意艾蜜莉繞過這塊，然後才在稍遠的小徑上再次會合，她們沒有多問什麼，朵拉甚至雙手緊緊抓著她媽媽的斗篷，似乎深怕還有什麼東西會突然跑出來。
馬蹄踏在泥地上的聲響讓氣氛顯得更加沉悶，艾洛不時望著周遭
，擔心皮洛恩所說的人類強盜會現身，同時也關注著馬旁的裴蒂，雖然她表現得很冷靜，但內心裡肯定十分擔心自己的女兒。
路途中他們又遇到了幾隊兩兩一組的白袍衛士，艾洛慶幸這次遇到的都是精靈，他們雖然會檢查文件的內容，但基本上態度都算良好，儘管對人類仍會有鄙視的神情，可多半不會出手去羞辱裴蒂，這讓他感到放鬆。
艾蜜莉則會抱著朵拉一起跟同胞打招呼，在幾次交流下，艾洛發現女兒的表情有稍微放鬆一些，變得比較愛笑了。
當他們又往前一會後，艾洛勒馬停了下來，望著坡道下的村莊，小徑旁插著一塊路標，上頭分別用通用語和矮人語寫上「坎瓦鎮」的字樣。
艾洛抬頭看著天空，「稍微晚了一點，不過幸好沒遇到多少麻煩。」
「走吧。」裴蒂說。
艾洛點點頭，看著身側的妻女，然後揮著韁繩，他們朝著矮人的城鎮‧坎瓦前進。
＊
瑟薇安藏身在一個小巷子裡，腳踩著濕潤的石磚，鼻子除了濕臭和垃圾的酸味以外，這裡隱隱能聞出一種鐵鏽的氣味，顯然跟耳邊傳來的打鐵聲脫離不了關係。
她觀察著從巷口經過的人們，半身高的矮人蓄有雜亂的鬍鬚，肩上扛著槌子、赤裸著那幾乎快跟獸人一樣精壯的上半身，嘴裡不知唸叨著什麼，但他們的豪邁笑聲卻讓瑟薇安印象深刻。
精靈則不同，他們多半留著金色長髮，身上穿著十分乾淨的甲冑，而且僅僅在街上走路都看起來十分優雅，講話也顯得細聲許多，跟矮人簡直南轅北轍。
我假扮成精靈，在外面也許能誆騙那些白袍衛士，但在這裡……瑟薇安看著自己的腳還有那破舊的斗篷，肯定一下就會被識破。
「嘿，」一個男人的聲音忽地從後方傳了出來，讓瑟薇安嚇了一跳，「你是新來的？」
瑟薇安再次探向自己內心的旋風，但沒有釋放，只是在警戒著眼前這位面容削瘦的男子，他一頭雜亂的黑髮、臉上充斥著黑灰，身上穿的衣服顯得破舊，更重要的是……他散發出一股自己很熟悉的臭味。
人類。瑟薇安眨了眨眼，「你是誰？」
那男人似乎訝異地瞪大雙眼，然後揚起微笑，那讓瑟薇安想起了白袍衛士的笑臉，不禁背脊一涼。
「我是岱因，妳不用害怕，」他笑著說，「我還以為妳是男的呢。」
瑟薇安瞇起雙眼，「你找我做什麼？」
「啊，抱歉抱歉，」岱因招了招手，領著瑟薇安來到巷子深處，「那裡實在太引人注目了，所以我們還是來這裡說話比較安全，妳也知道，這世界已經容不下我們了。」
瑟薇安仍刻意跟他保持距離，而且始終沒放開自己體內的旋風，「所以你要說什麼？」
「今天早上，在不遠處的貧民窟發生了殺戮事件，妳知道嗎？」他問。
瑟薇安瞪大雙眼，沒有說話。
「啊，妳這反應我就當妳知道了。」岱因笑著說：「事實上還是有人存活的，他們躲著白袍衛士來到了這裡，然後被我們吸收。」
「『我們』？」她問。
「對，我們是一個組織，正在計畫要如何奪下這座城鎮。」他不懷好意地說，「所以那些奴隸都被我們吸收，可能生活的環境不比貧民窟好到哪去，但至少……我們有自由。」
瑟薇安的臉冷了下來，如今自由對她來說已經沒有太大的吸引力，但為了知道更多以前不知道的事，她還是盡量裝出很感興趣的樣子。
「所以我想邀請妳加入我們。」岱因說。
「我才五歲，」瑟薇安淡淡地說，「可能沒什麼用吧？」
「不，我們會盡可能地去吸收年輕新血，然後把妳們培育成偉大的戰士。」岱因伸手抓著她的肩膀，手指不懷好意地摩娑著。
「放開我。」瑟薇安瞪著他。
「呵呵呵，」岱因雖然乖乖地把手抽了回來，但臉上仍掛著陰險的微笑，「如何？要跟我走嗎？」
瑟薇安想起了白袍衛士襲擊貧民窟的經過，他們的殘暴、母親抓著自己的手逃往一座洞窟，但還是被他們找到，望著母親的背影衝上前……接著她眼裡閃過了飛濺的血液。
她失去了自己這世上唯一的血親。
「這代表你們在對抗整個世界、其他三個種族，」瑟薇安眨了眨眼，語氣無比冷酷，「我覺得我根本看不到結果。」
「妳──」
「岱因，怎麼那麼久？」男子從另一條巷子拐了過來，「嗯？她是？」
「一個五歲女孩，」岱因收起笑臉，「我認為她可以加入我們，阿瑞。」
男人望著瑟薇安，他臉上留著一點鬍渣，但比起岱因來得乾淨許多，身上穿的衣服不是乞丐會穿的破爛衣物，而是更像……一般人，這個人看起來簡直就像個沒有被奴役的人類──這正常嗎？
「我是瑞弗爾，」他伸出手，微笑道：「歡迎加入我們。」
「你們注定會失敗，」瑟薇安沒有理會他的手，冷冷地說：「在這個大陸中，沒有人會認同你們。」
「當然，」瑞弗爾收回手，輕鬆地說：「畢竟這種事根本就不需要其他人認同。」
瑟薇安疑惑地皺眉。
「轉個念，奴隸雖然沒有辦法在表面上獲得自由，但同樣也不會有人在乎我們『做什麼』。」瑞弗爾道：「所以我們不需要其他人的認同，但我們都清楚，即使在鑽石條約壓迫下，人類依然自由，這樣就夠了。」
瑟薇安端詳著眼前這名男子，其實他說的東西自己是一知半解，但照岱因剛剛的說法，這些人想要奪下這座城鎮，但有可能嗎？這裡有精靈、矮人，甚至可能還混著一些獸人，他們真有可能跟這些力量去抗衡？
「你很有信心。」她說。
瑞弗爾挑眉，「是，因為我們有計畫，這可能是繼暴動以後最大的行動。」
「暴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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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很多時候我總會想著…故事要怎麼寫才好。
我瞻仰了太多人，所以往往也會納悶為什麼總是跟不上前輩的腳步，我樂於挑戰，但同樣也深深地體會到自己一直停滯不前的…煩躁感。
今天也是這樣，看著女王熊的【岡提亞】系列，總覺得跟前幾個月看的時候一樣，我沒什麼變。
這讓我又更懊惱了…
幹我這幾個月到底做了什麼。
－LKK 2016 . 11 . 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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創作內容
《其他‧短篇集》 (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