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時間,我站在公司的小廚房。
疲憊不堪到就算只剩棺材可躺我也願意躺進去。
「天呀……」我低喃一聲,深深嘆口氣。
每當案情進展到一定程度,卻總會一次又一次陷入死胡同。打個比方來說,就像是迷宮的一頭看到了一絲光芒,走近一看是死胡同,牆上有盞日光燈。
我幹,還不是省電LED燈!
不僅浪費我的力氣,還浪費電力!!
我煮了一壺開水泡茶。茶很濃,於是我在櫃子裡取出一罐糖。原本可能是要吃上一個月的,但整罐糖幾乎都被我倒進壺裡。我攪拌了一會,然後倒入杯裡。熱茶冒出大量蒸氣,在我的眼鏡上蒙上一層霧。
我喝了一口,甜得幾乎要讓人得上糖尿病—很好,我感到十足滿意,又忽然 覺得很累。
嗶嗶!
忽然間,廚房內設置的內線電話響了起來。
我嚇了一跳,沒好氣地接起來。
「喂,我是KIS主任。」
我的語氣必定透露出某種不耐煩,因為位於電話另一頭的大淀立刻劈頭就開罵。
「你那什麼說話口氣,跟同僚講話還請客氣點!」大淀說。
「妳有什麼事,大淀?」我馬上回擊:「禮儀這裡沒有賣,只有爆肝爛命一條!」
「提督,你最好壓下自己的火氣。」
「有話快說,我沒心情扯蛋。」
「喔呵呵呵—」大淀輕笑道,絕非愉悅的那一種。「我勸你最好注意一點,別因工作一點點不順就開始鬧脾氣,不然就連能夠破的案子都破不了。」
「啥?」我糊塗了。
「總之,我只是要告訴你,她回來了。」
「誰?」
「不告訴你。」
「大淀妳—」
嘟……嘟……
她竟然掛斷電話了!
「什麼東東……」
正當我感到莫名其妙大於怒氣的時候,休息廳的門被打了開來。
這種時候,還有誰會來呢?
「司令官,到底在做什麼?在外頭就聽得到你的說話聲……」
輕脆的女性嗓音,同時傳入耳中。
「這麼不安分的……沒事吧?」
最後那句「沒事吧」毫無關心之意,反而充滿某種嘲諷的意味。
我轉過身,正巧看見一抹少女的身影映入眼簾。
「啊……妳什麼時候回來的?」
那是一位年輕女孩;不過有鑒於在這工作都幾乎都是年輕女孩,我還是稍加描述一下好了。
少女身穿一件黑色外套,裡頭則是純白色的水手,胸前還系了個大紅色的領帶。她的相貌頗為標緻,但並美不艷。黃瞳色的眼睛、嘴唇豐厚,與突出下巴形成強烈對比。
一頭少見的銀色長髮及腰。她的身材屬於纖瘦的類型,但是身段與腰際柔韌結實,美妙的曲線不溫不火地完美展現出來。迷你裙裝下展露出一雙修長的黑絲長腿,以及紅色的半高跟皮鞋。遠遠望去,那一對美腿盡是女性魅力,就像未拆封但引誘你去打開的禮物紙一樣誘人。
「咳咳—」我抬起視線,盡量不讓自己直盯對方的大腿猛瞧。
以年輕女性來說,對方的站姿特別挺拔,而且眉宇間散發一抹逼人的英氣,不需要猜就知道她也是軍人……或者本來就是軍人。
「叢雲,妳可回來了。」
(Pixiv ID=59009170)
我向銀髮少女露出一抹僵硬的微笑,而她也報以心高氣昂的笑容,順手撥了一下豐盈又柔軟的秀髮,髮絲頓時如同瀑布般傾洩而下,非常美麗。
「嗯,我回來了。」她點點頭。
站在我面前的這位美少女,其實是我部門中一位鑑識人員;叢雲尤其在槍械、彈道以及指紋採證上有相當專業且深入的研究。
就跟時雨一樣,她曾經向我申請學業方面的深造—想當然耳,我同意了她。不過和前者不同的是,叢雲前往杜蘭大學物理系就讀;杜蘭大學位於美國南方路易斯安那州,時常被譽為“南方的常春藤”,是一座頗負盛名的大學學院。
或許是在南方州待久了,叢雲無形中也受到其當地文化薰陶;叢雲尤其迷上了槍械。她也是少數會使用人類槍枝的艦娘,而且並不止於對槍砲的熟知,而是對彈道分析與相關知識上具有徹底的研究。無可否份地,這份熱愛也歸咎於她不喜歡輸給當地男孩子的關係。她始終是獨立、堅強的女孩的代表。
另一個影響就比較明顯了──由於南方陽光強烈,叢雲白皙的皮膚被曬得出微微的小麥色,為她增添一份健康的活力。
「真的很累吶,被借調到其他地區幫忙偵辦案件。」叢雲邊說邊伸了個懶腰。她剛剛才從西雅圖飛回來,為了偵辦某起槍擊案,當地警方甚至要求借用她的才幹;由此可見叢雲十足優秀。
「妳那一頭調查得怎麼樣?」我問。
「犯人招認啦!對方蠢到極點了。He is such a goober that he can throw himself on the ground and miss!」
「……你剛剛說了goober (蠢蛋)嗎?」後半句化為我口中的喃喃自語:「沒想到叢雲不知不覺變成正統南方人了。」
糟糕,我彷彿想起她留學時曾經寄照片回來,穿著格子襯衫、緊身牛仔褲以及牛仔長靴的模樣。一想到這,我又想起來這位艦娘也是名花有主。不過她的男友並不在這裡,而是某個來自德克薩斯州的男孩,他的家族還擁有一大片農場,是個歷史悠久的家族……
「你剛剛說啥?」
叢雲氣勢重重的嗓音逼近我。
「我是說—幹得好!」我說。
「嘛,當然的結果。怎麼,有什麼不滿的?」
「沒有。」我立刻回答。
叢雲雙手抱胸,瞇著眼盯著我看好一會。
「你心情一煩躁就會表現在臉上。」她忽然說道:「難道馬鞍裡有尖刺果不成?(Do you have a burr under your saddle? 南方用語,意指某人感到很煩躁或不安。) 」
「我又沒騎馬……」
「這句話的意思是你很煩躁啦!」
「我是很煩沒錯。」我承認。
「很煩也不能對著自家艦娘大小聲吧。」叢雲走了過來、傾身,伸出食指直戳我胸膛。「不要逼我打給聖誕老人(Don't you make me call Santa)。」
「你少拿那種話教訓我……」
「如果你再保持那種語氣,我就打給聖誕老人。」
我抿著嘴不發一語。
「怎麼了?生氣了?真是個小孩子呢。」
「我才沒有生氣,哼!」
「那個哼不就是生氣了嗎?真是的……」
叢雲一副受不了的樣子,但神情中並沒有夾雜一絲厭惡。
然後,她又撥了一下長髮,用非常刻意的語調說道:「唉呀唉呀,我原本想說給敬愛的司令官帶些見面禮的。如今看你這種待人態度,我得重新考慮考慮囉。」
「什麼禮物?」
「是可以讓司令官開心的禮物。」
「什麼東東?」
她從包包裡取出一個證物袋,裡頭裝有好幾張紙……看起來就跟普通的影印紙一樣,完全沒有特別的地方。
「這是什麼?」我問。
「禮物喲。」叢雲臉上的微笑更深了。她一邊搖了搖袋子,一邊說道:「神通案的詳情我已經從大淀那邊聽來了,她也傳了報告給我。」
「嗯……」
「據說你們找到了重要的血跡和鞋跡,就連嫌犯的DNA都取得了。」
「對,但那個DNA樣本卻和嫌疑犯不一至。」
「血液、足跡、DNA……不覺得很像通俗的警探片中,必定會出現的橋段嗎?」
「那又怎樣?正是這些東西簡單又有力,我們才會使用它們當做證據。」
「那你不認為還少一樣重要的東西嗎?」
我再度陷入困惑當中。
「喏,你瞧瞧這是哪裡來的紙。」
我湊上前仔細端詳一番,發現這疊紙上印著工整的表格,就像是公司中常見會客表單。
「這該不會是—」
叢雲無奈地輕聲嘆口氣,說道:「報告書中,神通的秘書不是說過嗎?她曾發現有人拿走了會面名單,並且掉包成空白的。」
「但麥凱倫有不在場證明……」
「先別管那傢伙了!」叢雲插嘴道:「你呀,就總是把事情想得太複雜了。快點重新整理腦袋,把沒用的情報都刪除吧。就連電腦裡面寫著麥凱倫的會面紀錄也通通刪除掉!」
我還是不懂。
「記起那句老話了嗎?當兩種物質有所接觸時,必會產生轉移現象,從一個傳遞到另一個。」
「我記得。」
「那麼,假使有人拿空名單掉包的話,你以為這些紙上會出現什麼東西?」
我懂了。
「指紋。」
這時候,叢雲終於露出滿意的表情。
「非常好,這名單通常只有神通一個人在碰吧?最多經手的也不過是秘書一人而已。如果我們在紙上找到其他人—尤其是根本不在這間公司工作之人的指紋,不會很有趣嗎?」
「原來如此,我倒是完全忘了這一點。」輕嘆一口氣,我在自己的鼻梁上捏了一下,覺得自己蠢得可以。
之前我太糊塗了,一個勁地想完美呈現整個案發現場,因此錯過了許多關鍵的小地方。
啊,我大概可以理解時雨和青葉的感受了。
「我這就把紙拿去檢驗,或許會用超能膠煙熏(Super-glue fuming)的老方法吧。」
說著,叢雲轉過身準備離去。
「等等—」
我叫住了她。
停下腳步的銀髮少女轉過頭,等待我繼續說下去。
「幹得好,叢雲。」我說。
想當然耳,叢雲的回答也是意料之中的:
「嘛,當然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