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 劍與狼　　第六十三章　　扭曲的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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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緩步走在威因德身後，趙劍揚不斷回頭看著他的同伴。他三步一顧，十分擔心他們的安危。

　　威因德笑道：「放心吧。我已經交代下屬，把他們押送到醫務室。」

　　「你要帶我去哪裡？」與同伴分開，讓趙劍揚的心忐忑不安。

　　威因德領著趙劍揚踏上階梯，說道：「回你的房間。好不容易回家了，不回房間看看嗎？」

　　趙劍揚斜睨威因德，心道：「要上樓，就別堵在樓梯上啊！」隨即腳下的梯塊向上直飛，速度之快，讓趙劍揚不得不緊握兩旁扶手。樓梯飛升的速度是趙劍揚看過最快的事物，遠比馬車、武林高手全力奔馳等，快速多了，但是往上超過了半刻鐘，樓梯仍沒打算停下來。

　　威因德見到趙劍揚左顧右盼極度不安，說道：「『天上天宮』有三十三層樓、十三個防護等級、九個階層，我們要到第三十二層，自然要花上些時間。」

　　每當趙劍揚緊張的時候，他就會用食指摳捲頭髮，他內心思考著：「看來我確實和這裡有淵源，我的房間在三十二層，果然是高級使用者。」趙劍揚深吸一口氣，抱持著亂槍打鳥，碰碰運氣的想法，問道：「我是你們『鬼眾』，暗藏在中原武林中的內間囉？」

　　威因德的雙眸滿溢著憐憫，牠淡然道：「你怎麼會有這麼奇怪的想法？掌握『阿卡夏真經』的我們，全知全能，不需要在中原武林安插內間。」

　　趙劍揚眉頭大皺，驚惶地問道：「你們早就知道我們會闖進來嗎？」

　　威因德對趙劍揚展露了個友善的微笑，說道：「喔。全知全能，常常是一種表達自信的口號。其實我們大概就八成知、五成能，但是能在敵人或外人前面，這樣說嗎？掌握『阿卡夏真經』的我們，八成知、五成能！嗯！聽起來就像需要在中原武林安插內間！不是嗎？」

　　「所以你們根本不知道我們會闖進來？」

　　「嚴格上來說，帶朋友回家參觀，不適合用闖這個字眼。要斟酌使用的字眼，以免這份紀錄，在會議上不能含糊交代過去。」

　　「會議？」

　　「是的。會議，現在二十四位最高階的『使徒』，還在『天上天宮』的幾位正在三十層開會，討論怎麼處理你回家這件事。」

　　「這裡是我家？」趙劍揚問道。

　　威因德聳了個肩頭，笑問：「你們中原人是怎麼稱呼，一個自己從一磚一瓦建立起，能遮風避雨的休息之處？」

　　「大概是家吧？」

　　將近過了一刻鐘，腳下的梯塊微微一晃，與其他梯塊相密合，階梯從由上，變成往下。威因德大步向下離開梯道，他說道：「我們到了。」

　　趙劍揚環顧四周，這裡與南天外的廊道一樣整潔透亮，沒有絲毫塵埃，梯道位在環形的中央，四方八方都是走道。

　　「有十四條走道！這層起碼有十四個房間。」跟在威因德背後，趙劍揚仍偷偷觀察『天上天宮』的結構，為脫逃做打算。然而在走道前，一張畫像卻讓他驚訝無比，他的視線一時之間沒辦法離開那張畫像。

　　那張畫像栩栩如生，宛如將真人嵌在畫框裡頭。畫像中的人不是旁人，正是趙劍揚自身。只不過畫中趙劍揚遠比看畫的趙劍揚還要肥胖、年老些，身上穿著的也是趙劍揚沒有看過的古怪服裝。白色的襯衣、黑色的外套、藍白相間的項圈，配上那肥胖的身材，與其說像是奴隸，還比較像是狗仔。

　　發現趙劍佇足不前，威因德也轉身過來，仰視這張畫像。

　　「這是你加入計畫時的紀念照，四十六歲，雖然稱不上少年天才，也可以說是聰明絕頂。」

　　趙劍揚不知道該反駁哪一段，是該反駁『加入計畫』？還是反駁『四十六歲』？或是反駁『聰明絕頂』？再不然也該提問『紀念照』是什麼意思。

　　「走吧。我們得先回你房間。」威因德押著趙劍揚繼續向前。

　　左彎右拐後，來到一處死巷。有了在天穹廳找廁所的經驗，趙劍揚明白，不一會大門就會出現。果然一聲熟到不能再熟的進氣聲響，一道大門在死巷盡頭開啟。

　　尾隨威因德走進大門，裡頭是間陳設普通的臥房。單人床、桌椅、以及拉下簾幕的落地窗。

　　「這間房間，也太空洞了吧？」趙劍揚笑道。

　　「你不在的時候，我們把這間房間收拾的很乾淨。我已經記不得有多少日子，沒來這間房間。」威因德努力思索，最後他下了個結論，說道：「不過沒關係。繞了一大圈，你總算回來了。」

　　威因德拉起椅子坐下，趙劍揚無從選擇，只好一身髒汙坐在床上。床身柔軟舒適，讓緊繃許多天的趙劍揚徹底放鬆。

　　「大丈夫快言快語，你們想把我怎樣，快說吧！」趙劍揚說道。

　　「我想幫助你，完成你的志業。」威因德說道：「為了表達我的誠意，你有什麼問題要問，我都願意回答你。」

　　趙劍揚放鬆的是身體的疲憊，而非對威因德的警戒，他問道：「你不是已經死在嵩山上了嗎？為什麼還會出現在這裡！」

　　威因德感傷地看著趙劍揚，趙劍揚卻明白威因德看著的不是他，而是遙遠的過往。威因德稍微吸了一下鼻子，說道：「跟你計畫的一模一樣，你果然是……嗯，這個問題依照計畫待會我就會告訴你答案，你還有什麼問題想問的嗎？」

　　「你到底以為我是誰？」趙劍揚問道。

　　威因德隨手一拍桌子，一道光影浮現，正是『紀念照』上那肥胖的趙劍揚。他仍身穿奇怪的服飾，與另外一名穿著露背服裝的淫穢女性『鬼眾』站在一塊，兩者牽著手，向前微笑。

　　威因德說道：「你是支配『天上天宮』的十三位大神之一，我的主人。」

　　趙劍揚笑了，他說道：「我在武林盟接受過策反的訓練，但是沒聽過這麼離譜的說詞！你自己不覺得離譜？一個你們敵對的組織的小雜魚，是支配『天上天宮』的大神之一！」威因德沒有笑，其實趙劍揚的內心也沒有笑，他心忖：「上位使用者、『玉座』聽從我的命令、入口處的『紀念照』等，如果牠們不是為了讓我倒戈，費盡心思準備，那我很有可能，確實是他以為的人物。」

　　「我不相信，『玉座』確實對我使用敬語，不過你的態度明顯很隨便。」

　　「喔。因為你要我隨興點，一個朋友扮演遊戲的感覺。」威因達說道。

　　以『非我之我』做論點回擊，一時讓趙劍揚難以招架，他轉換話題道：「我的志業是斬斷你們『鬼眾』對我們中原武林的箝制，你打算如何幫我完成？」

　　「錯了喔。」威因德擺動食指，說道：「這才不是你的志業。」

　　趙劍揚本來想反唇相譏，不過思量了一會，決定實話實說，說道：「確實這不是我的志業，這應該是武林盟的志業。古云十五立志，其實我也沒太多想法，只是順從師父、師母的意思，加入武林盟罷了。」

　　「其實武林盟在吏鼇的領導下，志業應該是斬斷我們『使徒』對天下百姓的箝制。單就個人角度，我非常佩服擁有這樣遠大志向的人。」

　　「『使徒』」趙劍揚想起來，之前威因德也自稱過使徒多次，便問道：「你們使徒對於我們中原武人，到底有什麼陰謀？」

　　「聖殿會議決定，把世界毀滅的責任，歸咎在『非規格』身上。所謂的『非規格』就是不按照『阿卡夏真經』發展的人類，亦即不受規格限定的人類。『非規格』是我們『使徒』首要殲滅的對象，而學武之人當中的煉氣士，幾乎全部是『非規格』。其實我們『使徒』並不打算對中原武林怎樣，只不過是我們的主要目標，與中原武林有很大的重疊。」

　　「世界毀滅？」這個詞讓趙劍揚十分驚訝，普通漢學很少提到『世界』兩字，世界在它的語源，佛教典籍當中則常被提起，是一切所有事物的總稱。

　　「嗯。世界已經毀滅過好幾次了，而且越來越快毀滅！世界的生命長度遠遠比不上『阿卡夏真經』的紀載，所以我們『使徒』才急著導正這引響巨大的錯誤。」

　　「你的意思是說，如果中原武林人物全死光，就能拯救世界嗎？」趙劍揚在武林盟中受過權衡教育，已經開始衡量『世界』與中原武林之間的輕重。

　　「我沒辦法保證，『非規格』全部被殲滅，就能拯救世界。因為這是聖殿會議投票決定的處理方法，而不是經過驗證的真理。」

　　「唉？你明知道不能拯救世界，還參與殺害我們中原武林人士？」趙劍揚目光鄙夷。

　　「我是『使徒』，必須遵從聖殿會議的決定。」威因德緊握雙拳，說道：「而且我忍辱負重，就是為了等待這一刻。現在我要告訴你如何阻止我們『使徒』繼續干擾人間。」

　　「你剛剛說什麼？你是說你要背叛你的門派幫會嗎？」趙劍揚抬頭看著房間四個角落的『玉座神眼』說道：「你剛剛的言詞，不也讓『玉座』聽見了，牠可能放任你背叛嗎？」

　　「你要認為我是叛徒也可以，但是我從一開始效忠的就是你，而不是『阿卡夏真經』。」威因德說道：「別擔心『玉座』，我以你是這個房間原本的主人為理由，帶你來此，就是為了防範『玉座』監視。沒有大神允許，『玉座』是不能監視大神房間中發生的一切。」

　　趙劍揚保持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僥倖心理，說道：「那你說說看，怎樣能阻止你們『鬼眾』，繼續箝制我們中原武林。」

　　威因德說道：「要阻止我們『使徒』繼續介入人間，首先要完成三件事，這三件事，都得在『天上天宮』完成。第一，是破壞第一層天的血胎池，沒有辦法藉由血胎池的大威神力復活，我們就會喪失勇往直前的蠻勁與無盡的兵力。第二，要破壞藏在第三十二層天，聖書殿中的『阿卡夏真經』原本，喪失『阿卡夏真經』，我們使徒就沒有介入人間的依據與理由；第三就是在破壞安裝在第三十一層，至高天中的『玉座』。失去了仲裁者，原本分成兩派的『使徒』就會失去權力平衡，無法互相命令，兩方互相牽制，甚至可能會再度發生內戰。如此一來，我們『使徒』就再也無力介入人間。」

　　趙劍揚的腦袋，又亂哄哄，攪成一片。他心道：「啥懈怠持？啥大威神力？復活？聖書庫？安裝？仲裁者？兩派？再度內戰？」

　　「我知道，你一時之間不能接受許多沒聽過的事物。」威因德，說道：「所以你先休息一會，待你精神恢復以後，我們再使用你的權限，去參觀這三個地方。你要好好記住這三個地方的情報，在回到人間以後，得匯報給武林盟，聚集起力量，完成這件創舉。截斷我們使徒，對人間命運的箝制。」

　　趙劍揚倒吞一口口水，驚慌地反問道：「你已經知道我打算逃離『天上天宮』了嗎？」

　　威因德笑道：「你一定要帶這些情報回去，就算你已經喪失鬥志，不想逃離這裡，我也會想盡辦法放你回去。」

　　趙劍揚斜睨威因德，質疑道：「這該不會是要誘殺，我武林盟強者的計謀吧？」

　　「早知道你會懷疑了，讓你自己解釋給你聽吧。」威因德輕撫了一下桌子，那『紀念照』中的肥胖趙劍揚，又隨著光影出現。這次他坐在一張大桌後面，面帶微笑。

　　「你好。當你成功回到我房間，就代表我的計畫完成了一半。」熟悉卻極度不協調的聲音傳入趙劍揚耳中。

　　那肥胖的趙劍揚繼續說道：「你一定驚慌失措，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吧？你現在叫什麼名字？還記得自己的名字嗎？我叫丹尼，姓馮，簡單來說就是你的前世。威因德四十四應該在它能解釋的範圍內，替我告訴你部分的事實。但是我還是要解釋一下，為什麼聖殿會議上，會決定『非規格』是毀滅世界的原因。」

　　自稱馮丹尼的肥棒趙劍揚，拿起桌上盤中的腸衣，續道：「我想了好久，要怎麼樣向缺乏學識的自己，解釋『非規格』會毀滅世界這個概念。最後我想到這個方法，這是一條普通的腸衣，是你們灌香腸時，會使用的豬肉腸皮。現在我向這條腸衣吹氣！」馮丹尼慢慢吹脹腸衣，直到整條腸衣充滿空氣，鼓鼓飽脹。

　　「你把這條充滿氣的腸衣，當作是『阿卡夏真經』紀錄上的世界。一切都理所當然，有吹氣就會膨脹，膨脹到適合的大小就會停止。」說到這，馮丹尼，又拿起一條腸衣，他脹紅著臉拼命地吹，不停將空氣吹進腸衣中，不一會腸衣發出一聲大響，破了四分五裂。馮丹尼喘息了一會，說道：「而剛剛那破掉的腸衣，就是毀滅的世界。聖殿會議認為『非規格』那不照『阿卡夏真經』紀載的力量，不停成長，就像粗暴的猛力吹氣，最終會造成腸衣破裂。」

　　聽到這，趙劍揚有些糊塗，眼前這自稱是自己前世的人，一解釋，不是反而坐實了中原武林人士那不受限制成長的力量，終將毀滅世界嗎？

　　馮丹尼又拿起一份腸衣，他仍是脹紅著臉猛吹氣，可是他這次不再雙手猛抓著腸衣，只捏著腸衣口的兩端。腸衣越脹越大，外壁都變成一片粉紅色的薄膜。馮丹尼捏緊這根灌滿空氣的香腸，說道：「但是我不這樣認為，我認為腸衣會脹裂，用力抓壓的雙手也有很大的責任！明白我的比方嗎？『阿卡夏真經』成書在『使徒』存在以前，世界會毀滅，搞不好不是因為『非規格』的力量無限成長，而是因為『使徒』對世界多餘的控制與壓迫！是外力產生了不當的影響，才導致世界毀滅。」

　　趙劍揚看到此處，更是覺得無法明白，因為由他來吹，不管手怎麼拿腸衣，都能把腸衣吹破。趙劍揚摸了摸鼻子，心道：「算了，看他臉紅氣喘的模樣，吹得很累了吧！就給他台階下，別拆他台了。」

　　「我其他的夥伴，都不認同我的想法，他們都認為不需要介入這個世界的存亡，即便我可能是正確的。在沒有其他夥伴的支持下，我很難阻止這將不停輪迴的災難，所以我將個人情報放置在前三十六個外力矯正儀器裡頭，暗自希望牠們能變成我，也就是你。你回到這裡，就代表我的計畫成功了。請你務必想起來，這本來只是一場口舌之爭，不該犧牲有生命、有創造力、有希望理想的人類，即便他們只是我們的造物。」馮丹尼低頭，用食指摳捲頭髮。

　　看到這個一模一樣的動作，趙劍揚不得不承認眼前這樣貌相似的胖子，便是自己。

　　「嗯。希望你記住，威因德四十四，為你展示的『天上天宮』的結構與路徑，賭上你的世界存亡，一定要阻止『使徒』繼續控制你們的世界。」馮丹尼語畢，便消失在桌面上，沒有留下絲毫痕跡。

　　「威因德四十四？四十四是什麼意思？」趙劍揚問道。

　　「我的序號。代表我是第四十四個誕生的使徒。」

　　「喔。所以『玉座』是一號囉？」趙劍揚自作聰明的舉一反三。

　　「不。『玉座』是零號。」威因德那神情彷彿在嘲笑趙劍揚，竟然會猜錯這麼簡單的題目。

　　「所以你們是稱呼『玉座』為『玉座』零嗎？」趙劍揚反問道。

　　「不。只有品行特別惡劣，缺乏同理心的傢伙，才會連名帶序號叫。」威因德笑道。

　　「可是……剛剛那個自稱馮丹尼的我，就連名帶序號叫你。」趙劍揚摳頭疑惑，他是真不懂，並非要反駁威因德。

　　「確實。所以在我們眼中他是個品行特別惡劣，缺乏同理心的傢伙。他可以反叛所有大神夥伴，只為了同情你們普通人；可是卻連名帶序號叫我們『使徒』，把我們當作工具，看作奴隸。」

　　「那你還為了這種人反叛『使徒』？」聽了威因德的說詞，趙劍揚更加疑惑。

　　「我對馮丹尼，對你的忠誠，是一製造下來，就刻畫在骨子裡。」威因德又道：「何況你們中原人不也一樣，難道你忠誠的對象，你都沒有任何不滿？」

　　趙劍揚略過威因德的提問，反問道：「製造？」

　　「等你參觀過血胎池，你就會明白了。」威因德輕撫桌面，跑出許多馮丹尼的光影，他說道：「你先休息吧。都累好幾天了。」

　　見威因德專注地看著桌面上的幻象，趙劍揚也識趣地躺在床上休息，雖然還沒對威因德放下警戒，但是多日來的疲憊，仍是讓趙劍揚睡得深沉。

　　趙劍揚睡得香甜，沒有作惡夢，沒有現實糾纏，也沒有進入黑門幻境，完完全全的休憩。

　　威因德敲敲桌角，桌上的光影一齊消失。牠看著趙劍揚流著口水的睡臉，伸出右手食指壓在右耳上，說道：「阿茲萊爾，計畫完成了。」

　　不知道經過多久時間，睡夢之中的趙劍揚躺在柔軟的床墊上不想起來，縱使身體時鐘告訴他，他已經在賴床了，他還是不願意挪動笨重的身體，離開美妙的夢鄉。

　　直到這兩天來，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進氣聲響起！趙劍揚立馬從床上彈起，擺起架式，向門口備戰。

　　在門口兩個『鬼眾』尷尬地看著趙劍揚，一個站在房內，是威因德；另一個站在門外，手上拿在盛滿食物的餐盤，是個趙劍揚沒有印象的『鬼眾』。

　　威因德接過餐盤，對另外一名『鬼眾』說道：「謝謝你了。馮大人祂，還沒有習慣回到『天上天宮』呢。」

　　「希望馮大人祂早日康復。」送餐的『鬼眾』對房內兩人各頂一禮，便退下離去。

　　「睡醒了嗎？剛好早餐也備妥了。」威因德把餐盤放在桌上，微笑道。

　　趙劍揚對於自己的行徑雖然有些汗顏，不過身在敵營，總是有備無患。他急忙坐在椅上，狼吞虎嚥把餐盤中的食物掃下肚。這些食物吃起來像是刈包，三片鬆軟的饅頭，夾著各式各樣的菜餚。似乎有醬牛肉、燻雞、火腿以及生涼的蔬菜。然而也有些土色的長饅頭，吃起來一點也不輕鬆，咬起來非常硬，像是在啃石頭。

　　琉璃杯中，則是冰涼的鹵梅水，冰得厲害，喝得頭頸發麻，趙劍揚喝了半杯，便受不了它的後勁。

　　待一盤餐點吃得七七八八，趙劍揚摸著凸起的肚皮，說道：「吃撐真爽。」

　　換威因德用鄙夷的眼光直盯趙劍揚，趙劍揚嘖了一聲，說道：「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在想我不像馮丹尼那樣知性、大度，有禮貌是吧？起碼我沒有他肥！」

　　「攻擊身材是很幼稚的行為。」威因德整理儀容後，說道：「出發吧。這趟路程，務必牢記在心底。」

　　出了房門，經過掛有紀念照的廊道，威因德站在樓梯前，對趙劍揚說道：「貫星梯正對面的那條走廊，盡頭就是聖書殿。『阿卡夏真經』，就保存在聖書殿。」接著威因德往下一指，指著黃橙走道下的發光處，續道：「那是至高天天頂，『玉座』就安裝在那裡。貫星梯沒有辦法直接通達至高天天頂，所以它雖然是三十一層，你們還是得從三十二層冒險跳下去。」

　　「沒辦法直達……」趙劍揚複誦牢記。

　　「當初是故意這樣設計，就是要避免外敵破壞『玉座』。」威因德說道。

　　「你現在跟我說這些，合適嗎？」趙劍揚看著佈滿四周的『玉座神眼』。

　　「這不過就是導遊而已，有什麼不合適的問題嗎？」威因德那看似真摯誠懇的笑臉，讓趙劍揚背脊直發寒。

　　「聖書殿有序號九的尚丹佛、至高天天頂有序號六的梅丹佐守護，他們兩個是二十四位上位上階『使徒』當中的最強者。」

　　「有多強啊？與進攻嵩山的總指揮，就是跟我隔派受藝的師父修羅王交手的那位相比呢？那傢伙是幾號啊？」

　　「我們使徒的強弱，跟序號沒有關係，跟設計比較有關係。這等等在血胎池那一起解釋吧！」威因德左右察看，待牠覺得便妥之後，說道：「我們下樓吧。」

　　兩人一同步上貫星梯，『天上天宮』內部潔白晶透，明明沒有點燈，卻燈火通明。貫星梯向下飛降之快，讓趙劍揚差點覺得自己要飛起來，他緊握扶手，手心出汗。面對威因德的回頭探視，趙劍揚當然是逞強地裝作沒事，其實他覺得下腹扭捏，有種快尿失禁的感覺。

　　威因德不浪費乘梯的時間，對趙劍揚解釋道：「『天上天宮』不論哪一層，大略都是六角形。尤其第一層，南邊橫面是南天門，是我們大規模移動時使用的出入口，平常人煙稀少。北邊橫面、西角、東角，則是另外三處天門。北天門禁用，『使徒』們依朋黨之分，各別使用東天門、西天門。正中央是貫星梯，你千萬不能忘記這裡，要前往別的樓層，只能使用貫星梯。東南角是收藏『天鐵蛇族』的天穹廳，你在那待過兩、三天吧。西南角是醫務室，現在你的同伴正在那療傷、休息，等待聖殿議會處分。西北角就是我們此行的目的地血胎池。」

　　感覺只花了上樓的一半時間，就抵達第一層天。趙劍揚鬆開扶手後，還有些腿軟。

　　跟隨威因德向北走，兩人走到北天門，北天門望去像極了閱兵台，台下的廣場有著與南天門一樣的圓台，但是與南天門不一樣的是這裡可以容納幾千人站在圓台上。

　　「大神一一休眠後，『天上天宮』就再也沒用過北天門了。」威因德的語氣感概，這時的牠宛如失去榮耀的老兵。驚覺自己沉溺在過去，威因德馬上打起精神來，牠向東一指，說道：「東邊是轉法輪，設定我們『使徒』能力的地方……」

　　威因德沉思了半响，鄭重地對趙劍揚說道：「如果你希望『使徒』滅絕，再也不會出現在你面前，那你也必須破壞掉轉法輪。可是我希望你，阻止我們繼續試圖控制你們的命運即可。畢竟我們也是有血有肉的存在。總不會人該救、人該自由，『使徒』卻該被滅絕吧？」

　　威因德搖頭嘆息，說道：「你自己決定吧。搖尾乞憐，不是我的習慣。我們往西邊走吧。」

　　兩人並肩走了一會，來到西邊的走道盡頭。威因德抬頭對著天花板的『玉座神眼』道：「我使用馮丹尼的視察權限，進入血胎池。」

　　進氣聲響，大門開啟，威因德領著趙劍揚進入血胎池。血胎池大小與天穹廳相當，但是這裡讓趙劍揚十分困惑，明明名為池，放眼卻看不到任何一攤水。只有無數堆疊的桶子，整齊劃一排列成數十柱。

　　「這裡沒有半點水，為什麼叫血胎池啊？」趙劍揚有話直說，毫不猶豫把疑問拋出去。

　　「這些每一瓶桶棺都是血胎池，你可以走近一點觀看。」

　　「桶管？」趙劍揚湊上前去，仔細看著眼前的『桶管』。那是已經漸漸感覺不到稀奇的神秘材質，不是金屬，卻異常堅硬；不是琉璃，卻晶瑩剔透，在『天上天宮』許多物品都是由這種材質製造而成。

　　「喔！原來桶管中有水啊？所以是稱這些管子為池囉？」趙劍揚看著不斷冒出浮泡的粉紅色液體，若有所思地說道。但是當他隨著浮泡向下看去，他的心跳變得緊湊，呼吸劇烈加速，一種難以言喻的恐懼與憤怒從腦海竄升。

　　趙劍揚嘶吼道：「不會吧！這是我想的那種東西嗎？這裡的每一罐都有這種東西嗎？」站立不穩的他緊貼著桶棺，那東西就在他的眼前，雖然他從來沒有親眼看過這東西，但是配合血胎池這個名字，趙劍揚對桶棺中的真相無庸置疑！

　　數千桶棺中，一個又一個胎兒浸泡在粉紅色的液體中上下浮沉，趙劍揚沒有看過比這更加駭人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