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上,存在著一種病症。它沒有確切的名詞,知道的人們喚它——「厭世症」。生來即是如此,後天也會患上。
『對不起,我的孩子到底出了什麼問題,可不可以請你告訴我!』
「太太,很抱歉,您的孩子恐怕是先天性的厭世症。」
我靜靜地坐在門外,候診室外頭看似潔白,其實沾染了不知多少病菌的椅子上,不哭也不鬧,不像一個三歲小孩應該有的模樣。我只是這樣,聽著母親的乞求,以及醫生冷淡地回復。
我生病了。從那段對話,我大致上可以推測出來。
打從一出生,喉嚨就像是被燒壞了、失去功能了,從來沒有發出過聲音,儘管它的功能是健全的。原本,他們都以為,我只是一個啞巴的孩子,頂多是難照顧了點。
然後,今天——
「太太,根據我們的檢測,您的孩子非但沒有發聲的困難——因為根據掃描的圖片,他的喉嚨與一般人無異,而且大腦的語言區甚至比一般的孩子更加活躍——而且沒有什麼發展上的問題,甚至可以說,他的資質足以比擬為天才。」
「既然如此,那我的孩子到底出了什麼問題,為什麼他不能說話,可不可以請你告訴我!」
「他並不是不能說話,而是『不想說話』。估計是由於在社會化程度尚低的時期,接收了大量的資訊所致。這跟先天因素也有關連性,因為他對於自己踏入病程這件事情並沒有任何的印象。很抱歉,您的孩子恐怕是先天性的厭世症。」
母親從候診室出來時,臉上不僅沒有剛才的氣焰,更是添上了幾許的困惑。從她看著我的眼神裡,我知道她並不能良好的「消化」醫師的那段話。
但是沒關係,因為我可以。這種事,我可以消化就好了。
就像醫生說的,我並不想開口說話,但我的大腦語言區卻比任何同年齡的孩子更加的活躍。
原因出自於,我的學習模式。
我只跟「自己」對話。從人類的戲劇、著作,甚至是社交網站吸取與自己對話所需要的資訊。
腦袋裡一個由我模擬出來的,另一個不一樣的我,在跟我討論一項事物的同時,我學習的速度就是一般人的好幾倍。
因為不會有意見不合,反而更易於思考。這樣的討論,才是真正有效率的。
愚昧的人們爭吵時,總是拘泥於立場,根本沒想要得出結論,所以,跟另一個模擬出來的自己討論,相較之下執行的意願就顯得大多了。
伴隨著語言能力的提升,不斷與自己對話的我也找了無數的資料來進行對話。
我「學習」到的事物,也早就超越了一般人所該持有的。
「你看看你寫的是什麼東西!你是殺人魔嗎?」母親的一個巴掌落在我的面頰上,熱辣辣的痛楚刺激著我的腦袋。
母親手上拿著的,是我近期與自己對話得出的結論,我認為自己寫得相當的客觀。
『數千年來人類之所以無法再行演進,有以下兩種可能的原因:
其一:人類已達到演化的巔峰。但是根據人類的脆弱程度評估,否決此一可能性,故導出第二項結論。
其二:人類並沒有演化的必要性了。生物為了生存而演化,而今的人類之所以不行演化,是因為沒有威脅群體生命的浩劫發生。
結論:如果要讓人類繼續演化,無非是要讓受試者分批進行不同情況下的模擬折磨,並從中挑選存活者。』
我沒有說話。因為我可以理解母親作為一個正常的人類,或許無法接受這種思考下的產物。
「我的教育方針到底哪裡出問題了,怎麼會教出有這種思想的小孩……都是因為,你有那種病吧。」母親抱著頭蹲下,從她的聲帶發出一陣陣的哀嚎聲,地面上沾上了幾滴透明的液體。
如果要說教育方針,她並沒有教過我什麼。我皺著眉頭,這麼在心裡想著。
我伸手環住了母親此時可以讓我不礙於身高就可以環住的頸子,輕輕地,照我之前讀過的那樣。
人類心情不好的時候,如果能抱抱他們,就能減緩他們心理上的不適。
母親抬頭看了我一眼,又哭得更大聲了。
那年,我六歲。
到了該上小學的年紀,當時的我經過檢測,得以跳級。同時,本該到高中就讀的我,選擇了在家自學。
將學校排好的一學期的進度表在長假中完成後,我有一個學期的時間,好好思索,所謂的厭世症。
或稱,機械病。
根據我所能查詢到的資料,厭世症是近十年來才逐漸為人們所關注的一種心理上的疾病。不過,知道這種疾病的人還是少之又少。
患者常有的心理狀態如下:
1﹒自視甚高,自認為高所有人一等。
2﹒好發於高智商族群,通常會伴隨著自閉傾向以及情感缺失。
3﹒少部份患者缺乏與人溝通的能力,大多數則是「不與愚昧的人溝通」。並以旁觀者的角度觀察,以及描述周遭的人們。
4﹒邏輯能力甚強,社會化程度較低,因此常有違背道德倫理的思想。
5﹒後天患者可以「意識」到自己已進入病程。
6﹒機械性的思考模式。
7﹒從事休閒活動時,往往不能從中得到樂趣。
望著手裡由自己統整出的情況,我皺了皺眉頭。
因為我所統整的,是「文字」,不是我所能夠吸收的「資訊」。
我煩躁的揉亂了自己的頭髮,倒在自己房裡柔軟的床鋪上,那是幼年時期的我,最後一次接觸有關厭世症的內容。我知道,雖然目前只是暫時把這件事丟在一旁,但某一天,我還是會再度,鑽研起關於「厭世症」的一切。
後記:
昨天看了小綠跟小藍(機器人篇)的故事,覺得從機器人小綠的角度出發,可以發現關於人類,很多不合理的事情。
人類一直都在自尋煩惱。當我看到這句話的時候,我在心裡笑得很大聲。只有我自己聽得到的大聲。
他說的並沒有錯啊。所有的人都是一樣,絕對樂觀的人是不存在的。然後昨天晚上,我自己在心裡做了一個模擬,其實我都被那個結果給嚇到了。
如果人類沒有同理心、人都是利己的動物、那麼今天你只是在零錢箱裡投入了一塊錢,就覺得自己真是慷慨……
我得出的結論是,人之所以有同理心,不就是因為同理心促使的行為,會使自己產生優越感嗎?
所以這篇<厭世症>的主角,我想把他塑造成「以自己沒有同理心以及情感缺失為傲」的角色。
哎呀,總覺得好有趣呢。
因為人以自己有同理心為傲,所以我以自己沒有同理心為傲。
如果你們問起,這跟厭世症有什麼關係?
我現在只能回答你們,主角患的厭世症,跟你們想的「厭世」是不同的解釋。對不起啊,我有點奸詐,關於厭世症的「厭世」,到底是什麼樣的意思,我想留到第三回(最後一回)再說。
本篇預計會有三回,幼年、少年、青年,厭世症的三個時期。
其實我會想寫這篇<厭世症>還有其他的原因,不過我們就留到下一回,或者完結的時候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