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月
問君一飲欲買何
我答忘憂或沉浮
而見君顏笑無語
方知紅塵已一身
紅葉搖、颯風蕭，寧紛無為望雨訴。自從哥吉拉二世的『王之怒』破壞地球空間平衡之後，隱於台灣上空的裏空間閱雨秋涼也出現裂縫，只要在終年不散的雲霧裡找到迴盪楓葉的空間波動，加上自身力量夠強，就可以進到這永恆霜寒、來自天界的浮空島嶼──穹天無古。
大偌九州的穹天之島，伴著從四面八方傾瀉不停的瀑布，以及較諸地球更加碧藍清澈的天際，那是何等無憂無擾的隱居之處？可是......在藤戶綠子離開後......穹天無古也過了一場霪雨霏霏......
「雨後的天映下了茜，洗淨了紅塵之身，卻洗不盡染塵之心，就快轉夜了......今晚會下雪嗎？」
柔揚偏高的聲線說著與天界語族相同的日文，橘橙色的溫眸、雪無暇的玉肌，在少女問雪的十六歲外貌下，心......卻早已萬千滄桑......
穹天無古的二分金紅染前，黃昏共鳴林景，今天的緋夜姬身穿黑底楓紋之和服，其後髮髻上簪、布、花皆具，修長的金緋之髮更與茜楓相應，彷彿正是二分金紅染之名所在。
"八月無楓尺八訴"
"昏燈也若繁華落"
"一色箏樺褪風雨"
"茜楓秋色是誰紅"
側膝輕坐木廊前，冷風動髮，一碗紅磁色的剔透，那是酒味淡然的芬芳，也違和她少女的可愛。
「問君一飲欲買何？我答忘憂或沉浮，吾友......哥吉拉二世之父......可知此刻，二世正萌雄圖野心啊~」
不若十度的流動帶來常人難耐的冰涼，啟唇入喉，酒勾過往，心中最多......是對藤戶綠子要求入世的幫助和對故神之子的在意......
過去......1995年，哥吉拉戰勝機械哥吉拉一年後，穹天無古......賞鏡芒獨語。
「好友......飲汝之酒，總是難辯醉苦，有時總覺，入口的苦，是引心鬱結的沉。」
低鬱雄音緩盪風中紅景，木廊前......一道漆黑光團停於其上，就像在表達是它說出這句品酒之抱怨般，光團前有一個浮空的酒碗，內中酒水則不斷散出疊影而逐漸變少，這似乎是光團喝酒的方法。
「所謂品酒，亦可謂品心，品酒何味？有苦、有醉，有悲喜、有離合，不若溫涼，端看此味勾勒了好友何種心緒囉。」
回應光團男音的，是左方一位留有金緋色長髮的美麗少女，她操著甜美的咬字，修長濃密的睫毛總是帶著些微晶亮，橘橙大眸則望向廊前景色，只見碧藍天、無雲染，鏡湖映楓不映愁，褐木廊外，伴著偶有飄入的落葉，奏颯此片靜涼......
「唉呀呀，一道滄桑的苦澀沁入心脾，從帝族到人類所謂的怪獸，令人不勝唏噓，所謂品酒品情，看品者之心，嘖嘖......我美麗的好友緋夜姬，看來我是蕭涼桑田的孤獨末曲啊~」
「哼，不過是個黑色光質的魂體，也有這麼多哀感玩艷，是說......好友為何不乾脆對人類坦承一切？一來省去紛爭，二也能有警惕人類莫再危害自然之效。」
少女像吐槽般地說笑，雪白的巫女上衣渲染著朱羽，沒錯、這位少女正是聖天界之女神──朱羽非楓˙緋夜姬。而應對言語裡的暗示，這大小不若緋夜姬的光團，真實身分也可想而知......
「哈、好友真說笑了，要我哥吉拉去告訴人類，原來我不只是個恐龍形生物，而是能思考、獨取人心，且來自天界具高智慧的神祇，好友啊，妳覺得我以這樣的靈魂體去向人類坦承，人類會相信嗎？」
「哈！也對，畢竟祢們在物理方面是無法開口講話的，不過不是有三枝未希嗎？」沒有真實身分洩漏的訝異，畢竟緋夜姬和哥吉拉早已相識多年。
「我對她沒興趣，況且我也不打算讓人類知悉太多，他們是年輕的種族，還沒有能夠面對真正危難、真相的能力。」
「還真是為人類著想，所以......我可以理解為，這是祢去年放過他們的原因嗎？那一體依祢形態而建的銀色機械。」
「算是其中之一，但......我若真殺了那些人，五條梓應該會難過的吧？這樣一來，二世可不會聽我之言，隨我離開了。」
「也是呢，那孩子生性溫柔善良，如果看見五條梓痛徹心扉，想必會對祢抵抗到底，不願離開吧。」緋夜姬輕聲而笑，眼神無意間掃過自己從巫女長裙中伸出的腳尖，雖然她只是翹著腳，但眼神卻明顯是抱住膝蓋而迷惘不安的無力，大概......是對哥吉拉所做之事有所共鳴吧，柔柔啟口，對於能夠放下執著的好友，夜姬把目光放向湖面盡頭：「在歲月洗練下沉澱的感情，有時會化為一種放不下的執著，經歷漫長歲月的祢能放下對人類之仇恨，我也為祢感到寬心。」
「幼子於世，在對人類復仇之前，尚有更重要之事須辦，況且......所謂仇恨，也不過是我一廂情願的想法而已。」
「喔？難得祢今日頗有感慨。」好像想聽下去般，緋夜姬又為哥吉拉斟了一杯。
「一經天界之亂，我等力量早失，在此人界......尚有漫漫長路需行，或許......幼子之能為將遠超於我，不、是達到身為哥吉拉該有的力量水準。」
「所以是不經循循善誘，怕對此界造成危難嗎？」
「不論神、人，凡有能力者，就該去歷練，如果沒有和力量相配的心智，最終也不過受其力操縱、反噬，落得悲慘下場。」
「哈哈哈哈哈......要有匹配自身力量的心智嗎，明明都是聖瑟創造而出的子民，我卻沒有像祢那樣能立地悟理之心，好友今日的放手，緋夜姬著實受教了。」
「每個人追尋的不盡相同，與其說我為了照顧二世而放下，倒不如說......我是為了天界鋪陳，寄望未來......此子能懷大義之心，將天界已然封印的至高之處聖天界，帶來真正的和平。」
「同樣帶著聖瑟之刻印力量而成，緋夜姬敬祢這份期望，望帝族一脈的哥吉拉，能夠平定聖天界長久以來的紛爭。」
「嗯！飲杯！」
高舉相觸的手，一者有形、一者無形，但那陶碗觸碰的聲音卻何其清脆？而穹天無古景色依然，楓紛裡......只有漫長歲月後洗練的友情。
現在......穹天無古、二分金紅染......
回憶的思維，錯落在口中賞味與過去的疊合，一樣的酒、一樣的楓、一樣的美，不一樣的......是已然逝去的故神......
緋夜姬看望眼前楓林，一飲而盡的淡然，是靜在眉間，苦在心田。
「聖瑟曾說過，只要活著，永遠無法擺脫紛爭，品酒品心，如今口裡只餘苦澀，是祢已經不在的孤寂。」
「好友啊......難道我真的放不下嗎？當那口劍完成......我卻又無能改變局勢......」
「我所期望的名君知遇之時......不會到來了嗎......還是我純粹不想承認那人而已......」
櫻唇訴盼，腦中浮現......是藤戶綠子那張不遜於己的美麗，此時風沉奔流，一道身穿戰袍的健壯之影緩然落下，那是此島唯二的另一人，沉淵遺痕。
「與其說無能改變局勢，倒不如說是無能把局勢換成自己所期望的樣子，所以......主人在綠子面前才暗示了拒絕。」
「遺痕？」
惆悵少容的白顏仰望，只見茜空已換繁星夜色，來人修長的瀏海在烏黑之間參了深紅，滄桑的金色眸瞳......映著眼下抬頭看望的美人，從天輕降的沉淵遺痕，就這樣直諱了緋夜姬的在意。
「若非藤戶綠子與主人有相似之處，主人豈會答應這次會面？若非藤戶綠子有大義之心，主人豈會給一劍三情之約？」
「未來的局勢，已非我能所期望，名為"人心"的思念濁雜，地球如是，天界如是......而緋夜姬最不樂見的......就是故人走征途、兵戎相對......」
大概是沒有外人吧，緋夜姬不若與綠子之時的孤芳自賞，取而代之的，是那彷彿和沉淵遺痕交心已久的溫弱，而大若九州的浮游島，此時此刻也的確只有他們倆。
「雖是如此，但主人不也選擇前進了？」
遺痕低聲吐語，看似冷漠的他，其實相當在意眼前不過十六歲的金髮少女。眼見木廊斜擺瓷壺酒碗，廊後和室昏暗無光，想必夜姬她已經在此飲酒沉思整日了。
穹天無古的二分金紅染，若真說賞景，並不若秋水三色間的開闊，當然也沒有賞鏡芒獨語紅紛映水的鮮豔，在半山腰平坦部分蓋上的褐木黑瓦建築，其映襯的、是沉楓的寬闊步道與楓林，在午後......金色斜陽映入楓林，彷彿光耀屋瓦，那光跡會停留步道，彷彿分開楓林般、而當茜色將至，日芒散入楓中，將二分金紅染之詞透出唯美，這......便是此令人留戀之處了。
「遺痕，你也喝一點吧。」
彷彿無視對方的關心，緋夜姬的右手放下扇子，倒了一碟散發冰氣櫻分的清色遞出，沉淵遺痕驅步靠近，但......來到面前的他並沒有接過碟碗，只是肅目視酒：「不若過往之溫，櫻紛仍在，取水散清靈微芒，此酒是釀紅風櫻閣的櫻殺，且沉味已寒，主人切記傷身。」
「所以......你不喝嗎？」微微歪頭，無意間擺出可愛動作的夜姬似乎再次無視了對方。
「櫻殺之淬，在於引情如心，悲歡離合、狂情怨道，而沉淵遺痕之心早已生離死別，斷悲歡、恨離愁、笑無魂、哭斷腸，遂此酒在我面前，已與入喉無異。」
「那、此刻遺痕的心，是怎樣的悲苦？」
「此心......是見主人之心的悲苦之心......」
「哈......」輕聲笑應那直接的一語告白，看著轉過身去的瀟灑背影，櫻殺再次入喉，眼前的人......總是這麼嚴肅呢！
沉淵遺痕......一個面目年少卻滿是星霜的不凡者，一身戰袍鎖鍊總是訴說過往滄桑，緋夜姬此刻的情感，身為戰將武人的他又怎會不明白？可是清夜獨飲的寒風刺骨，絕不是一個放任緋夜孤獨的理由，就像皓月亦要星光相伴般，就算沒有言語，也不會選擇離開。
「遺痕......你也認為，哥吉拉二世的出現是契機嗎？」
大概靜了快五分鐘吧，緋夜姬打破沉默，畢竟她明白自己之所以隱世不出，乃因哥吉拉一脈尚未引回天界，如今二世挾王威重現，天界的始末......也逐漸出現了久遠至今、尚未完全結束的惡體之亂。
「亂世之下，群雄輩出，在這個看似末日的人界之亂，其實也不過是天界序章。可是......一方是故神之後，一方是忘齡之交，哥吉拉二世與藤戶綠子，遺痕明白主人的為難，而隨著斷殤離劍的鑄造時間短縮，主人也必須做下選擇......」
「怎樣的選擇？」
「是未雨綢繆，或是隱世不出，日前既諾一劍三情之約，主人想必做下了決定，但......即便在綠子面前是那般態度，主人之心卻沒有半點積極。」
「我只是想在生命消逝以前有意義的利用一下自己的力量，斷殤離劍，是我為了對抗惡體所造，它的力量，亦可改變如今人界局勢，我希望在完成以前......事態不要發生到無法挽回的地步。」夜姬言語頗有無奈，半閉眸的愁悶彷在暗示斷殤離劍的出現非屬本身意願，言談中的生命消逝，會與斷殤離劍有關嗎？
「我明白，而此劍之力量無論落入二世或綠子任一方皆非好事，因為主人不想看見這兩方的干戈，既然如此，主人何不停下斷殤離劍的......」
「我知道你的心願，但一如哥吉拉所說的，有力量，就要擁有與那股力量相對的心智，而對我來說，有力量......也不能任之荒廢。」
夜姬溫柔截斷了沉淵之言，表情則顯堅定不移。聽得話中之意，沉淵終究閉眸側首，無奈選擇了不言不語。
「斷殤離劍，是我最初也最後的選擇，望你明白。」
「......」
見沉淵遺痕背過身去，放下碟碗的女神在柔笑裡，有心疼、有不捨，但最多的......是藏於心中，不知如何表達關愛的苦楚。
緩緩起身來到廊前空地，見參天巨楓不斷飄下落葉，緋夜姬隱於巫女服中的手緩柔開揚，頓時輕風動葉，而隨按掌屈膝，紅葉更反落為升，玉手抬動，飄舞的衣袖拖曳淡淡紅流羽光，只見美人橙眸半閉、右手平臂開扇，左足屈抬，仰身拋袖，在早已轉夜、淡薄白光散落的秋霜晴月下，勢如雲柔的夜姬，已舞得耳邊水晶鱗光波動。
"不聞漪盪心"
"不見影邀月"
"漫漫離合望何方"
"逐波去"
"原是風雨故人來"
"一杆撐過千帆錯"
緩舞間散發的力量，朱色的羽光......彷彿水袖一般如虛確實，曼妙身形騰空緩轉，即便是沉淵遺痕，見此美麗少女一動扇舞，冰冷目光亦有依存......
"似葉落"
"紅楓朱羽戲盼顏"
"故人何來"
"醉花語"
"醉月曲"
"聽盡塵濤歸去"
"何妨一蹴"
在空中行雲流水的舞姿，每一翻袖、每一旋身，柔軟身段皆一氣連成，紅流飄散朱羽在衣袖裙扇翻舞間將落葉舞的如魚靈動，一個旋身後，緋夜姬身後散出數條半透明的光質絲帶，她緩緩降落，穿著黑色足袋的雙腳交疊觸地，雪白長腿則在優雅屈膝之間被黑裙覆蓋，一舞月下姿......已然奏終章。
「一舞逐楓平扇走，楓本有歸處，若當中受到了干擾，則楓落不衡，處事一如此理，該順應自然，即便如舞之美，皆不可違背。」
「......」
「若說我的宿命是楓落歸處，那你的心意便如此舞之美，遺痕，我知道自己對不起你，但不要因為避免我個人的犧牲而阻止斷殤離劍的出現......」夜姬起身湊近，柔語伴隨左手輕觸沉淵之顏。
「所以......禍鱗熇界失去了麟之雨朱鏑，而身為他徒弟的我......相對也要失去妳嗎？主人、不、緋夜姬。」
撥開夜姬的手，驚人的言語宣告，原來沉淵遺痕正是禍鱗熇界之徒弟！這也解釋了為何早前與綠子戰鬥，沉淵的力量顯現出哥吉拉一脈的五角戰獸之光相！而一聽沉淵久違的情海波瀾，緋夜姬只是閉眸低首......緩步的錯身相背。
"我們之間有著魔鬼"
"傷害悸動的瞬間"
"逼的憧憬開始破碎"
"沉默只剩一滴淚"
時間......在美人有心的冷漠下好像過了好久，刻意的無語，或許是彼此都心知肚明......那份甘讓戰將放棄征途，首在身邊的感情。但......既知直白傷人，那隱晦又何嘗不苦？
「遺痕，現下人界的局勢如何？」
此刻的言語，對兩人來說都是一種逃避，可這樣......對大家都好。
「二世一戰霧龍後身受重傷，初晨黎獄戰、武二位女神介入，未名聽瑕有意與人類連合，另一邊......戰神基多拉封印地之二的力量已經飽滿，黑神教眾為了避免上回狀況，正往南極之處集結。」
「二世的六天造神之端，我感覺到異常的力量透出，我想第二封印地之解封，將牽一場惡戰，而綠子為妥協瓦爾哈拉、並對抗二世已保全人類，即便是解封戰神基多拉之舉，她定也會與黑神合作，遺痕。」
「是......」
「去吧，前往南極，如果那股異常力量我猜測無誤，你應該知道我要做什麼。」伸臂開扇，夜姬優雅的背影清脆地下達旨意。
「主人？」
聽得沉淵略帶開心的嗓音，緋夜姬就彷彿回應先前一般，回眸露出溫雅的笑顏：「有能力的人不該被埋沒，回應的時候......已經到了。」
「遺痕領命。」
簡答一聲，人即綜空而去，緋夜姬看著皎潔皓月，未來......能可和天色一樣純粹嗎？
「哥吉拉二世......祢那顆初心是已經不存了，又或者是經歷了失去，祢才明白所謂的命運呢？」
低首望酒，這才發現自己早已渾噩一日，不復孤芳自賞的半閉橘眸，只剩下孤獨一身的寒風。
創作內容
悲終默示錄首部曲˙天罪6-3
女神泣淚首部曲 • 聖音的紛爭 (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