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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際上,拉詩蒂被帶走的前一天,艾爾文已經在堡壘隱密處屏息以待將近三日。
如果可以的話,他更希望可以在事成之後,繼續回到堡壘,以得到完整的情報。
但是艾爾文也比誰都清楚,堡壘的防備並非可以輕易突破,就算身穿斗篷把自己的身型遮掩住,也未必保證能安然全身而退。
「時候到了,把『預言者』帶回來吧!」
克里斯夫多丟下這句話,好像篤定他一定能成功一樣,但想到過程的麻煩,艾爾文自己都忍不住冒了一身冷汗。
雖然克里斯夫多並沒有指定他於何日前將「預言者」帶回,連日的等待也讓艾爾文略感疲憊。
白天雖然大多都是那名愛喝酒的守衛看守頂樓,但是四周山頭都有至少一至二名守衛四處觀看;晚上則是堪稱鷹眼的道格拉斯駐守於前,幾日下來,艾爾文體力、耐力也即將到了極限。
這日清晨,他終於支持不住地小睡了一會兒。
連續地劍擊聲讓艾爾文驚醒。
「怎麼了?有人入侵堡壘嗎?」他心想,並揉了眼睛貼進洞口觀看。
但是堡壘的氣氛不像有人入侵,反而異常地情緒高漲,似乎大部分的人都圍繞在廣場上,劍擊聲就是從那傳來。
艾爾文又再仔細觀看,不僅是堡主、歐尼斯特、溫德爾、菲力克斯,甚至不太愛看熱鬧的道格拉斯及莎曼莎也在其中。連在四周山頭看守的守衛也全心觀看場中比試。
還有比這更好的時機嗎?艾爾文這麼想。
帶上了短劍以備不時之需,艾爾文再往洞口看一眼,莉娜塔正不知和顏承夜說些什麼,所有會礙事的人都在廣場上,他輕輕揚起嘴角,戴上斗篷,小心翼翼地潛入主棟。
果不其然,堡壘主棟內剩下沒多少人,而且不是在休息,就是把注意力也放在外面。要溜進頂樓並不困難,簡單到艾爾文都開始替堡壘擔心的程度。
一上到頂樓,負責白天的那名守衛這回雖然沒在喝酒,卻是蹲坐在兩桶酒桶中間,看起來疲憊不堪,艾爾文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他又偷懶被發現,被某人處罰了吧!
雖然這個酒鬼不難對付,但若是因此驚動底下的人們就難以逃脫了。就算跟他們說是在開玩笑、或是回來的時候看見守備如此鬆散,才會藉此機會測試他們,下次要出手卻是更難了。
雖然知道這種狀態下的守衛除非被痛毆一頓才會醒來,艾爾文還是躡手躡腳地蹲低身子,來到頂樓小房間的前面,他也知道,拉詩蒂的房門白天不會上鎖,才正想著進去之後,要如何向她解釋,讓她能跟著自己偷偷離開……
「嗚……這次怎麼這麼快被發現啦……」
才打開門,眼前便出現驚人的身影,艾爾文以為莉娜塔也一起在廣場看熱鬧的!就在他還在發楞的時候,莉娜塔轉過身,也同樣吃驚著,她身後的拉詩蒂則是在開門的瞬間就已臉色大變。
也是,身為預言者,怎麼會不知道呢?
還在猶豫要掀開斗篷、開玩笑似的問莉娜塔怎會在此,還是要擊昏兩人、再偷偷帶走拉詩蒂?莉娜塔的反應卻比預期得還快,她立刻抽出腰間的匕首,擋在拉詩蒂前面。
──看來這一戰無可避免了。
「不!莉莉!妳快逃!」
拉詩蒂的呼叫聲讓艾爾文擔心,這動靜會被外頭的人發現,無論如何他只能先擋住出口,至少不要讓她們出去找援手。
隨著一旁小白貓的威脅鳴叫,莉娜塔也開口提問:「你是誰?想要幹什麼?」
如果現在開口,一向跟艾爾文親近的莉娜塔就會知道他的身份,只能選擇後者,擊昏兩人,趁莉娜塔還沒清醒,快帶拉詩蒂離開一途。
這時莉娜塔卻是緊握手中匕首向他衝了過來!
「莉莉!」
隨著拉詩蒂的叫喊聲,艾爾文也從腰間抽出備用的短劍抵擋莉娜塔的攻勢。或許這也是一種幸運,堡壘立於山谷之間,廣場上的劍擊聲也迴盪其中,若是不仔細聽聞,正好與艾爾文及莉娜塔所持的兩把短刃相交之聲相差無幾,不但廣場中觀看比試的人們沒有發現,在外頭偷懶熟睡的大叔更是將之當成搖籃曲,繼續蹲在兩個酒桶中間流著口水呼呼大睡。
莉娜塔也不是笨蛋,她知道自己與眼前的入侵者實力相差甚遠,拉詩蒂又臉色發白地抱著小白貓縮在牆角發抖。在兩刃交會之中,她一直找機會要衝出房門求助,卻履被視破,連出聲呼救的機會都沒有,不但被擊倒在地,連自己手中的兩把武器也被打飛,伸手無法觸及。
看到莉娜塔疲憊不堪,艾爾文猜想她已經無力反擊,這才鬆了一口氣,但手中的武器還不敢就這樣收起來,畢竟他所認識的這個小妮子是不會放過這樣的好機會,將武器拿在手上,也能讓她有所警惕。
艾爾文走向拉詩蒂,雖然讓她如此面露驚恐並非所願,但如今說什麼都來不及了,只好等回到王宮再做解釋。軟弱無力的拉詩蒂只需往她肩頸一劈,便能讓她失去知覺,手中的白貓也在拉詩蒂被抱起時逃離。
就在這時,莉娜塔的方向卻傳來一道閃光,艾爾文眼角餘光看去,莉娜塔又不知從哪裡變出來一把匕首,正精準往他脖子的方向射出!
一邊想著「這孩子變聰明了」,艾爾文也反射性地用手中短劍打掉,卻沒想到莉娜塔想站起來──或許是想撲上去──,匕首也正好射中她的左肩。
艾爾文見狀也嚇了一跳,但現在這情況卻不能上前關心、或幫她治療,唯今之計只有讓堡壘的人來照顧她。他轉身,才走了一步,斗篷便被向後拉扯,那是莉娜塔用盡最後力氣唯一能做的事,卻也讓他的身份曝光。
「欸?」
莉娜塔發出無法理解的聲音,疲憊加上受傷,使她臉色更加難看。
「艾爾……哥?」
就算這時把臉別過去,也已經來不及了,莉娜塔似乎非常清楚入侵者就是艾爾文。是要把她打昏爭取時間?還是就這樣離開?比起這些,艾爾文注意到她胸前的那把匕首,精緻的花紋是傑克遜家的家徽,那是兩年前,他親手交給莉娜塔的──「姊姊的遺物」。
重要的是:那把匕首上塗有劇毒!
是莉娜塔的姊姊親自調配,而現在,堡壘內已無解藥。
「妳……妳怎麼會!」
艾爾文終於開口,才想問莉娜塔為何會帶著這麼危險的東西在身上,他記得當初交給她時,叮囑過她要收好,不可以拿出來用的!
莉娜塔雖然辛苦地站了起來,卻又立刻眼前一黑前往傾倒,手上抱著拉詩蒂的艾爾文無法立即反應,只能看著她的傷口被匕首傷得更深。
黏糊地鮮血從莉娜塔的體內不斷流出,使艾爾文一時之間不知所措。
她往頭頂伸出的右手像要抓住艾爾文,像要抓住真相,卻只能攤軟地放在地上,在意識消失前,莉娜塔好像又聽到艾爾文的聲音,說著:「撐著點,馬上會有人來救妳了。」
莉娜塔很想像平常一樣,對著他撒嬌,說:「我就知道艾爾哥對人家最好了!」
卻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艾爾文重新穿好斗篷,抱起拉詩蒂,走出小房間,廣場的比試似乎已經結束了,但還是沒有人注意到頂樓的動靜。他只能在這時做出決斷,必需要讓堡壘的人發現他才行,但是光發現他帶走拉詩蒂還不夠,必須有人上到頂樓看到莉娜塔的情況。
這時,濃厚的酒味隨風傳來,艾爾文將計就計,朝酒桶往醉倒在旁的守衛頭上一踢,不但發出不小地破裂聲,被打醒的守衛叫聲也順利吸引廣場上人們的注意。他再故意站上圍牆,讓他們看到拉詩蒂已被擄走,雖然道格拉斯拉弓上弦,卻也顧慮到他帶著拉詩蒂,因而沒傷到他分毫。
順利地逃到南面秘道時,還能聽到那名守衛驚慌地叫聲,以及顏承夜呼叫救援去救治莉娜塔的聲音,艾爾文這才能安心帶著拉詩蒂逃離,並順利與克里斯夫多派遣的馬車會合,從森林回到卡克蘭城。
◎
艾爾文帶著拉詩蒂策馬奔回卡克蘭城,所倖堡壘的人徒步無法追上,半途便看不見追蹤而來的人影。
他將拉詩蒂帶回城安置後,便前去克里斯夫多的房間報告。房間主人雖然一開始不滿他沒敲門就進入,仍只是看了他一眼。
「預言者已經安置好了嗎?」
克里斯夫多又低頭看著書桌上的文件,一邊詢問。
但艾爾文不但沒回答,還繃著一張臉發呆。
「艾爾?」
久久等不到回應,克里斯夫多抬起頭來,艾爾文依然是那個表情,對於他的呼喚也無動於衷。向來開朗的老友鮮少露出這樣的表情,克里斯夫多只好再度呼喚他的名字。
「艾爾!……艾爾文.維因!」
「是!」
雖然應聲上前,艾爾文依然是一臉難過的樣子。
「唉──先坐下吧!」
看到好友不同平常,克里斯夫多僅是嘆了一聲,他站了起來離開辦公桌,向另一張桌面比較空的桌子走去。會吩咐他坐下,便是不把他當下屬看待。
「發生什麼事?不是順利帶回預言者了嗎?」
當載著艾爾文及拉詩蒂的馬車回來時,負責接送的土兵一回城便馬上向他報告,因此克里斯夫多實在無法理解,順利完成任務的艾爾文到底是在煩腦什麼?他決定直接尋問,畢竟克里斯夫多沒那麼多時間聽他哭訴。
「我……失手傷了莉莉。」
「莉莉?」
「……莉娜塔.傑克遜,是瑪莉提絲的妹妹。」
聽到後面那個名字,克里斯夫多也吃驚地皺了下眉頭,但最後只是嘆了一聲。
「唉──辛苦你了。」
「不,這是我該做的事。只是……可惡!莉莉是無辜的啊!」
艾爾文自責地敲打桌面,那重擊聲連門外的衛兵也聽見,雖然在意,卻不敢進去看。
「克里斯!拜託你!」
突然,坐在他對面的艾爾文站了起來,並說:「我知道身分曝光的現在回去很危險!但是莉莉中的毒很快發作,我曾看過瑪莉在堡壘時將它試用在牛隻上,那牛隻不過半天就死亡了!趁現在還有時間,讓我跟瑪莉要解毒劑去救莉莉吧!求求你!」
艾爾文說完深深低下頭,口中不斷小聲重複著:「求求你……求求你……」
對此,克里斯夫多又是緊皺眉頭。
他不願意。
比起一個市井小民──即使知道她們姊妹是前貴族──克里斯夫多更想保住唯一信任的摯友。
「……在這之前,先去看看『預言者』的情況吧!」他轉移了話題,也許是因為這事比什麼都重要。
「『預言者』也到手了。現在,只希望『那一位』也能盡快歸來。」
艾爾文知道,克里斯夫多自己一個人肩負這個國家有多辛苦,無法答應他也是莫可耐何。
卻難免失落。
「但是……屬下的身份也許已經曝光了,沒辦法再回堡壘收集情報。」
「無妨。有你對他們的了解,再加上『預言者』,應該可以猜出他們的動向。」
「可是……拉詩蒂她……」
拉詩蒂一直被堡壘的人保護著,估且不論她是如何加入新月堡壘,並且也有可能是對「城堡派」的所作所為無法諒解。
「我已經派瑪莉去跟她談,相信『預言者』也能理解才是。」
一提到這個名字,艾爾文咬牙,又是一臉難過的樣子。
這一節的前半段可以配著7-1服用,實際上我也是參考著7-1寫的
想著在這裡以艾爾文側來描寫抓走拉詩蒂的情形,應該會有不一樣的感覺。
另外不知道是不是蒼鼠的百合看多了,節末散發出了微微的腐味
都是蒼鼠的錯(奔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