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秋葉與夕陽
櫻花的花瓣飛舞，在飛舞的花瓣中，出現一隻纖細的手，然後又出現一件紅色的和服，和服底下出現一個少女的肉身，最後出現木屐和鞋帶，紅葉抱著手中的皮毬，出現在技術開發局外的隊長宿舍後院。
「好厲害。」稱讚紅葉的是坐在門廊上，一個穿著白色系和服的小孩，表情呆滯，看起來毫無情緒起伏的說著。
被誇獎的紅葉和小孩一樣沒有表情，只是認真的檢查腳下裝置的運作是否正常。
事實上，紅葉的靈力年齡只比小孩大上兩三歲而已，但就這短短的差距，紅葉已經是明顯的女孩子，甚至能讓某些人產生性方面的興趣，但小孩的年紀處於第二性徵還沒出現的時期，加上剪短的深棕紅色短髮，使他更難區分出性別。
「怎麼做到的？剛才紅葉消失了呢。」
紅葉褐色的雙眼看著小孩，像是陶瓷做的臉龐居然露出難得的不悅情緒，反觀和紅葉對話的小孩子，面無表情她的雙眼卻萌生出期待的光芒。
「這個世界所有的東西都是由靈子構成的，只要是靈子就能解析並操弄，最早掌握這個技術的是滅卻師，他們將其稱為『靈子的隸屬』，但他們充其量只能做到將靈子重塑成箭矢罷了。」不知道是不是覺得解釋很麻煩，紅葉不耐煩的表情越來越明顯。
但是小孩卻越來越期待，真正讓她覺得開心的，不是知道答案，而是紅葉和她說話。
「通過技術開發局的研究，能夠做出將此處的靈子解析分解，然後在指定座標重組的道具，進而做到瞬間移動的效果，不過風險非常大，一不小心缺失靈子的話，靈體就會無法重組而分解，這種現象類似魂魄消失事件的受害者。」
紅葉摸了摸自己發紅的耳朵，不知道為什麼，明明自己和任何人對話都能心平氣和，保持毫無感情的冷靜，唯獨面對眼前的孩子，母親收養的第二個孩子「朱鷺坂 日暮」時，一股難以忍受的躁動就會萌芽。
難道自己在忌妒這個小孩嗎？紅葉想過這種可能性，但就算知道日暮和母親撒嬌，或是母親特地送她什麼禮物，自己也沒有特別的感覺，唯獨面對她的時候，才有難受的波動。
「剛剛紅葉是去那裡呢？」日暮沒有察覺紅葉的異狀，還是開心的和紅葉說話。
紅葉也覺得日暮很奇怪，明明和別人互動的時候，都是興趣缺缺，有類似情感剝離症的現象，唯獨特別的黏紅葉，總是纏著紅葉問她關於母親和技術開發局的研究。
和日暮相處已經很讓人覺得厭煩了，偏偏當事人毫無自覺，成天增加紅葉的煩躁。
「我去見一個很感興趣的人。」真田無限和真田三菱，母親似乎對他們十分關注，甚至遠超過自己和日暮，但紅葉檢查過兩人的父母背景，甚至偷過一根頭髮調查基因，卻沒發現任何值得關注的異狀。
直到今天親眼見到，紅葉才知道為什麼母親那麼留意那對兄妹，連紅葉自己也說不明白，那對兄妹給人一股難以形容的異樣感，尤其是三菱……用很不科學的方式來說，紅葉的直覺告訴自己，那個人會招來災難。
「喔──」日暮偏著頭，好奇地看著紅葉。
「妳們怎麼還在這裡？」一頭栗紅色的長髮綁成馬尾放在左肩，戴著黑框眼鏡，手中捧著一疊文件，身上穿著女性文官的裙裝死霸裝，外面罩著實驗服的女子從房子裡訝異地看著兩人。
桐山菈亞，十二番隊的副隊長，也是養母的助手，兩人的保母，「現在已經快要上課了，妳們應該早就在學校裡才對了吧。」
日暮轉頭看著菈亞，面無表情，不知道在盤算什麼的看著菈亞。
「怎……怎麼了嗎？」被對方盯著的菈亞，本能的感覺到一股不舒服的預感，警戒的側身，才詢問對方。
「她只是有疑惑，但不知道該怎麼表達，所以觀察妳並尋找適合開口的手段罷了。」紅葉蠻不在乎的踢著皮毬，她沒有注意到，不只是日暮對自己的態度非常奇怪，她對日暮的了解程度，也遠高於其他人。
簡直就像是有心電感應的雙胞胎。
日暮點頭同意紅葉的說法，然後繼續盯著對方。
「為什麼要把我們送到真央靈術院？」紅葉兩眼專注地看著在她腳上移動的毬，絲毫不把菈亞放在眼裡，「我們的技術在死神的世界中沒有用處，但在技術開發局已經可以和室長相提並論了，而且特殊席官養成班，一個番隊應該只能提名一人才對，母親……局長用了什麼手段，又是為了什麼目的才把我們弄進去的？」
「嗯，很奇怪。」日暮拖著下巴，用疑惑的表情附和紅葉的質問。
「我也不知道。」菈亞一臉豪不在乎的聳聳肩，「妳們的問題只有這個嗎？如果真的有問題，打手機問隊長吧，不過以過來人的經驗告訴妳們，不要期待隊長會說實話。」
「難道就這樣被人蒙在鼓裡，傻傻地聽局長指揮嗎？萬一她把我們賣了怎麼辦？」紅葉的臉上露出冷笑，這種毫無戒心的人居然是副隊長，令人難以置信她能活到現在。
「如果隊長要賣妳，根本不會讓妳察覺到。」菈亞抱緊手中的文件，想起以前和隊長共事時的記憶，她只在驗屍報告上面隱瞞部分事實，就讓四大貴族四千多條人命一夕之間消失。
「以前輩的身分警告妳們，想在技術開發局裡面活的長命，最好不要對隊長有多餘的好奇心，妳們只要知道隊長的命令乖乖執行就夠了，至少在真央靈術院裡面，不用天天看見她……」
菈亞說完後，抱著文件離開了，她應該只是回來拿東西的。
「紅葉，要去學校了嗎？」
「過來。」紅葉用命令的口吻叫日暮，日暮乖乖地走到紅葉身旁，抓住紅葉伸出的手，當握住對方的手時，一股悸動抽動紅葉的心。
一秒之後，紅葉的心境再度恢復平淡，她打開腳下的裝置，兩人的身影立刻從十二番隊轉移到真央靈術院的道館旁。
十二番隊技術開發局，至今已經到了第六代了，經過六代風格不同的改裝，使得技術開發局在面積上面發揮到了淋漓盡致的境界，可以說除了四度空間之外，局內所有的空間都塞滿了各代局長的創意，甚至能說是發明的迷宮。
由於前五代已經將空間發會到極限，加上任內期間局內曾被炸彈夷平過的關係，第六代局長將腦筋動到地下中，具備隱密性和防禦性的理想場所，技術開發局的地下多達三十五層，利用獨特的採光和通風技術，使技術開發局的地下王國比地面上還要舒服。
用局內成員的說法就是，這是地下的天堂，讓人不想回到凡間。
地下三十五樓，技術開發局最機密的場所，這裡隱藏了技術開發局所有不想也不能被人知道的秘密，舉凡被人發現之後會被處死的研究材料，到毫無人道的研究過程和記錄，甚至還有足以改變世界概念的黑科技，這裡是一般人不能開啟的潘朵拉魔盒，同時也是每個技術開發人員夢寐以求的寶庫。
在這裡有一間被稱為腦室的房間，裡面有一個巨大的螢幕牆，牆內所撥放的是瀞靈廷的全部狀況。
沒錯，全部，任何一個角落，連廁所、更衣室之類最具隱私性的地方都用技術開發局的監視蟲徹底監控，三百六十度毫無死角，二十四小時無間斷的紀錄每個人的一切。
這麼做當然是違法的，但如果沒人發現就不會有事，而這個房間的主人很確定絕對不會被人發現的，因為只要有人接近這裡，她會是這個世界第一個知道的人。
房間沒有開燈，一片漆黑，唯一的光原就是螢幕，在螢幕前面，一個穿著邋遢的短袖上衣和七分褲的女子兩腳翹在桌上，毫無美感的靠在椅背上看著螢幕，銀白色長髮因為太久沒整理而亂翹，紫色的瞳孔因為睡眠不足而被血絲包圍，看起來像是一個飽受失眠所苦的人。
她就是這裡的帝王，十二番隊隊長，鬼雛夜盈。
「好無聊啊……怎麼沒有有趣的事情發生呢……來個恐怖攻擊，暗殺事件都好，不然好歹真田家至少也該發生婚外情吧，他們夫妻都已經幾十年沒有行房了耶。」
對那些經歷甚至經手製造戰亂的人來說，和平時代最難受的，大概就是如夜盈所苦惱的無聊吧，對現代人來說可以驚動萬巷的殺人事件，在幾十年前還是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呢。
「難得我認同妳的說法，我的大腦中從來沒有塞過那麼多垃圾，雖然以現在的情況，我的腦容量沒有上限，但這樣對我來還是很困擾的。」螢幕上出現一個人的圖像，那是一個剪得整齊的褐色短髮，帶著斯文的眼鏡，臉上掛著彬彬有禮的微笑的男子。
「少囉嗦……你以為你還是老師啊，你現在是我的個人電腦。」夜盈不屑地用手指敲了敲桌上的一個圓筒狀的密封瓶，裡面裝滿培養液，液體中漂浮著一顆人類的腦袋，瓶子的底座插滿電線，連結著螢幕。
菅邪里介，兩度讓屍魂界陷入風雨中的男人，後來因為意識被夜之王吸收而消失，但在夜盈和健司的合作之下，總算找回他的意識，健司以安全為由，要求夜盈限制其行動，夜盈索性就只讓他的腦袋活在世上。
負責控制所有技術開發局的電子儀器，以及監控並記錄瀞靈廷內發生的一切。
給予他這麼大的權能，夜盈原本以為他會趁機搞出新的風波，沒想到他卻意外的順從，幾十年來盡責的完成夜盈交付的任務。
這讓夜盈非常的失望，復活她的老師的目的就是為了讓屍魂界繼續好玩下去，但他卻一句膩了就放手不管。
「既然這樣，要不要來下將棋？」里介說完，螢幕上就跳出將棋的遊戲程式。
「我才不要，之前明明設定最低難度，還是贏不了你，我根本感覺不出來最低難度和最高難度的差別！」
「妳說對了，沒有差別，因為不管難度設定多高，妳就是和我下棋啊，我又沒厲害到能控制自己的強度。」里介擺了擺手，臉上露出苦笑。
腦室的門被開啟，菈亞走進腦室中，「好暗！妳這樣看螢幕眼睛會壞掉的。」
說完後，菈亞打開電燈，突然出現的強光刺激著夜盈早已適應黑的雙眼，使她痛苦的在椅背上打滾，「啊──好難過……把燈關掉啦菈亞！」
「妳這樣簡直像吸血鬼……」菈亞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的女子，明明外表長得不錯，身材更是數一數二的好，卻時常表現出令人卻步的模樣。
「每個人，都是在黑暗的洞穴中長大。」夜盈說著看似很有哲理的話，但比她肚內的蛔蟲還熟悉對方的菈亞一聽就知道是廢話。
「有五具遺體現在正在驗屍房，和佐隊長已經驗屍過了，這疊就是他的驗屍報告，這五具屍體出現在流魂街中，應該是他殺事件，但和佐隊長卻無法驗出死因，所以請總隊長移交到我們手上，根據驗屍報告來看，只能知道死者有疑似魂魄消失的現象，但屍體卻是完好無損的保存下來了。」
「才五具，退回……告訴修零，死亡人數沒破百不要來煩我。」夜盈連驗屍報告都沒接手，直接揮手拒絕。
「妳剛才不是說無聊嗎？這些屍體說不定會激起妳的興趣啊。」螢幕中的里介，用他慣用的甜美笑容和親切口吻，誘惑夜盈跳入坑中。
但夜盈不是普通人，她深知里介的招式，那對她一點用都沒有，「我大概知道原因，所以才沒興趣，那種小規模的邪教如果能殺死超過一百人才有關注的價值。」
「修格斯教派，以創世神夜之王的僕人為號召，在屍魂界有不少信徒的新宗教……總隊長叫我們處理不只是因為我們擅長驗屍，更大的原因大概是我們對夜之王的研究室全屍魂界最透徹的吧。」菈亞推了推眼鏡，「好吧，我會將屍體放在冰櫃裡，妳有興趣就來驗屍吧。」
菈亞說完後，轉身準備離開。
「今天幾號啊？冬天了嗎？」夜盈毫無幹勁的問。
「三月一號，櫻花都盛開了……」菈亞雙肩下垂，無力的回答，「妳也該離開腦室，離開地下室，到地面上好好呼吸真的空氣了吧。」
「幾點了？」夜盈聽到菈亞的回答，緊張地從椅子上跳下來，抓著菈亞的衣襟，「現在幾點了啊？」
「呃……八點五十分……紅葉和日暮正趕去學校。」被夜盈的舉動嚇到的菈亞露出害怕的表情，「妳要幹嘛啊？突然關心這個。」
「我也要去學校一趟！因為我是他們兩個人的班導師。」夜盈趕緊跑出腦室，在離開之前特地對著螢幕中的里介說：「你不要趁我不再的時候亂搞喔，要亂搞必須得到我的許可才行，知道嗎？」
「是……」里介的臉上露出遺憾的表情，但夜盈根本沒有聽到她的回答，腦室的門也沒關，就這樣匆匆跑到電梯口。
「嗯……不對……」愣在原地的菈亞突然想起現在夜盈的外表根本不能見人，急忙的追了上去，「隊長，妳至少洗個澡，換件衣服在出門吧。」
人都走後，留下空無一人的腦室，監控螢幕突然跳出一個搜尋視窗，被輸入「修格斯教派」的關鍵字，開始在龐大到近乎無限無量的資料海中蒐集資訊。
完
創作內容
短篇小說 (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