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雪的阿斯嘉特城、冰冷的敵意以及冒險者們的怒火。
銀白色的雙馬尾輕輕劃過天際,水露霜殊吐出的熱氣變成白色輕煙漸漸消失在大雪中,她才剛回到阿斯嘉特城。
她在跟銀星叛徒愛絲兒的手下沙華對戰時,為了挑戰結界自殘,因而重傷昏倒,在陽依的照顧下這才安全返回。
雖然聽說是成功了,他們這一行人終究處決愛絲兒跟沙華,她的心情還是有點陰鬱。
看著毀損的城區,水露霜殊輕輕嘆了一口氣。
憎恨人類。
在沙華的眼裡,他們當時對她而言,已經是她小時候的敵人了吧?
因為孤獨,找到一個能接納自己的人,就可以為此將一座城當作玩具嗎?就可以不去考量性命與尊崇之間的重量嗎?
這些,水露霜殊都無法解答,她不是個思想複雜的人,因為她至始至終都只是個由植物幻化而來的人罷了。
說到月泉花......
「該是回去看看他們的時候了。」水露霜殊有點想念那群銀白色的花兒,在這裡拚死拚活的,前幾天又聽見那個奇怪城主的囂張宣言,她不知道她能為這個阿斯嘉特城盡多少力量,也許只不過是拖累他人,就像處決沙華的時候。
水露霜殊拍了拍沾到身上的雪,走過毀壞的住宅區,想要先到南門再出城,因為原本她出入的西門已經封閉。
「我已經兩天沒地方睡囉。」
「就跟你說到我那邊睡啊,最多有個破洞,計較什麼?」
「這種天氣睡在一個有破洞的地方,我看你腦袋有洞吧?不要。」
「......所以說睡在大街上,腦袋就是完整的嗎?」
行人三三兩兩與水露霜殊擦肩而過,談論著自家住宅的受損狀況,而沒有家的水露霜殊有點無法感同身受,她只能苦笑,畢竟家都沒了還能這樣調侃彼此,真不愧是冒險者。
「請問......」突然,水露霜殊身旁傳來一個柔弱細小的聲音,讓水露霜殊疑惑地停下腳步,原本正恍神思考的她這才回過神,看到一個綠髮的可愛小女孩,大約只到她腰間的高度,正怯生生地看著自己。
「怎麼了嗎?」水露霜殊好奇的蹲下來,看著這個扭捏的小孩子。
「那個......我家現在正在修補......但是我爸爸前陣子摔傷,他說他不能爬上去修屋頂,要我出來找冒險者們幫忙......」小女孩的雙手緊緊抓著衣服,斷斷續續地說。
啊,這座城也有不是冒險者的普通人民呀。
「那妳怎麼不找比我壯的冒險者幫忙?他們一定很樂意幫你的。」水露霜殊莞爾,她伸手摸了摸女孩的頭。
「我、我不敢,我會怕......」
看來是自己無害的外表讓小女孩鼓起勇氣開口了呢,水露霜殊這麼一想,便覺得幫助這一家子是她的義務,就站起來牽住小女孩的手。
「那我們就走吧,你家在哪?」
※
「真的很不好意思,還要麻煩您做這種小事!」那個腰部纏著繃帶的男子不停向水露霜殊道歉,讓她非常驚慌。
「不會不會!只是舉手之勞,幫忙把木頭運上去暫時擋住風雪而已......」水露霜殊連忙回禮。
這個小小的木製房子,就是眼前這個男子跟他女兒長居的地方,家飾簡陋,甚至家徒四壁......,但即使是這樣,那也是他們兩個唯一的家。
「阿斯嘉特城很少遇到這麼嚴重的災難,那些永眠軍太可怕了。」男子將剛泡好的熱茶遞上,順便聊起最近城中發生的事。
「這個我不清楚......永眠軍一直是阿斯嘉特城的敵人嗎?」第一次聽聞永眠軍的事情,是曙葉跟他說的,後來便是這次事件,實際上水露霜殊根本不了解永眠軍。
「當然不是啊,您是新來的冒險者?難怪難怪......」
畢竟,這裡不是她的家。
向那對父女告別後,水露霜殊繼續自己的行程。
毀壞的阿斯嘉特城,受傷的人們,等我回來吧?
站在西門看著這座大城,她雙手合十。
要好好的,不要被永眠軍給消滅了......
※
說起來,月泉花的借鏡之泉,一直都沒有結凍過呢。
那天阿斯嘉特下了大雪,讓水露霜殊很是吃驚,她沒有看過雪,還是路過的人告訴她的。
雖然她能運用的能力是水,但從來沒想過要把水給結冰什麼的,也許以後有機會可以試試看。
說到這個,一想到當時沙華僅僅用一兩秒的時間就把自己的水箭給蒸發掉,她還是有些無力。再怎麼說,都不希望自己成為一點用都沒有的冒險者......。
該是找一天好好的訓練自己的時候了,多練練自己的技能,就不用像那時候,還得在所處環境中找東西攻擊,聽起來超像就地取材的野外求生......
想到這裡,水露霜殊笑出來,那時的自己到底是怎麼靈機應變的啊?
雖然水剋火,但是自己的力量太過微弱,搞不好用土還真的會起作用也說不定。
「這是......怎麼回事?」
恍神走著,她走回借鏡之泉,但眼前的景象,讓她無法相信自己到達目的地。
為什麼會這樣?
那原先該有瀑布的湧泉、該是銀花滿地的美景、該是月色朦朧的夜晚......,現在,全都沒有了。
在水露霜殊的靴子底下踩的是一片毫無生機的焦土,遼闊得彷彿沒有障礙物一般,就連生長在月泉花旁的那些大樹也消失得無影無蹤,而那本來泛著悠悠水色的借鏡之泉如今已乾涸,枯木在泥地裡有氣無力地躺著。
「為什麼......大家......大家怎麼了?」水露霜殊震懾的幾乎喪失力氣,她跪倒在焦土上,雙眼急切的搜尋任何一點銀白色的蹤跡。
你們在哪裡?
快回答我......你們怎麼了?你們為什麼都不見了?
拜託不要丟下我一個人,算我求你們了,算我求你們了!
「你們在哪裡!回答我!你們──」水露霜殊的眼眶泛出淚水,她聲嘶力竭地大喊,想在眼前這片荒蕪中,得到一聲回應──
「他們啊,大概在冥府吧?」
「什、什麼?」突然身後一個慵懶的女性嗓音,帶了那麼點幸災樂禍地蹦了出來。
水露霜殊警覺的迅速一跳,靈敏的與來人對視,經過阿斯嘉特的冒險者任務洗禮後,她已習慣先幻化出水箭防備。
「喔?不錯嘛,反應居然這麼快。」眼前的那個女人,與水露霜殊相反,穿著紅透的服飾,就連長髮也是火紅的,她笑得輕挑,愉快的朝水露霜殊揮揮手。
「你好啊,月泉花族的末裔。」她火色的雙眼凝視著水露霜殊。
「你......你把這裡給怎麼了?月泉花呢?」水露霜殊深吸一口氣強作鎮定,但止不住發抖的雙手,弓箭隱隱顫抖著。
「剛剛不是講過了,他們在冥府啊。」那女子理所當然似的回答,手輕輕一伸,楓葉形狀的法杖在她手上瞬間出現,「正確點來說,是我把他們送過去的啦,跟著那泉水一起。」
她說什麼?
她把月泉花都給燒了......是嗎?
她把自己唯一的家人給燒光了,把類以維生的借鏡之泉給蒸發了,是嗎?
水露霜殊的胸口湧出難以名狀的憤怒,一股無法承受的痛苦竄遍她全身,讓她幾乎無法呼吸。
「喔,那泉水真的不好處理,超難蒸發的啊,而且居然有反抗我的力量耶。」
「妳竟敢......」
「嗯?」女子臉上依然掛著笑容,她無所畏懼的站在水露霜殊面前。
「妳竟敢!妳竟敢毀掉我的出生之地!殺掉我的家人!我絕對不會放過妳!」
水露霜殊,出生以來第一次憤怒地大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