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爾無奈地說道：「小妞學會騙人了？」
她微笑，「誰不騙人？你？還是瑪席‧費特？大家都會騙人。」
威爾點點頭，輕笑一聲，「在妳還駐防十七集中營的時候，瑪席曾找過我。」
「找你幹嘛？」弗莉狄皺眉，沒想到威爾會主動提到這件事，她還在想要怎麼套話呢。
「第一軍團總計有數十位隊長，北方戰線除了妳、我和派狄洛外，仍有其他隊長在這裡接受瑪席的指揮作戰。」威爾輕聲說道：「我要妳別被『情緒蒙蔽了雙眼』，是希望妳別把注意力全放在派狄洛的死上，其實還有很多位隊長戰死了。」
他在說政變的事。弗莉狄故作疑慮地問：「哦？所以呢？」
「妳變得很會裝模作樣了。」威爾輕笑一聲，「瑪席最近打算寫一封推薦書上呈艾嘉特軍團長，讓信內的人遞補第一軍團的人才損失。」
那麼快！弗莉狄驚愕地眨了眨，這次是真的嚇到了。
「我是她派別底下的人，所以不是目標，瑪席需要我。」威爾雙手枕在後頭，抬頭仰望著天空。
弗莉狄瞇起雙眼，但沒有說話。
威爾從口袋中遞出一張紙，「拿著。」
她疑惑地接下那張紙，望著威爾。
「這是第二次。」他悠悠地說道，然後轉過身朝著司令部前進，這讓弗莉狄想起了先前牢獄士官被調往司令部的事。
那簡直就像個牢籠──或者應該說是瑪席用來關、甚至是掩蓋某些事實的密室。
怎能讓她繼續這樣亂來。弗莉狄想著。
她打開了那張紙條，上頭寫著密密麻麻的人名，在內心隱約感到事情不妙之餘，弗莉狄看見信紙的角落寫了幾個字。腦海中頓時閃過潔絲曾在十七集中營，在地圖上以礦坑位置畫出來的圖。
龍原神子。她在心裡唸著威爾寫的那些字，「我怎麼忘了那精靈曾做的事──不對，是因為我不覺得那宛如神話般的東西會對戰事造成多大影響，但威爾卻寫了這些……瑪席的目標是這個？」
弗莉狄收起信紙，邁步走回兵舍。她沒有跟待命在門口的裴蒂打招呼，逕自朝著休息的房間走去。途中，她拿出口袋中的信紙，藉著牆上火炬燒的一乾二淨。
她走回房間，但沒有關門，因為弗莉狄知道裴蒂一定會跟上來。將袍子扔在床上，她站在桌前望著窗外天空的雲層，皺緊眉頭。
裴蒂走了進來，關上房門，望向站在桌旁的弗莉狄，久久沒有說話。
「威爾有把柄落在瑪席手上。」弗莉狄輕聲說道，「看上他在第一軍團的威望，那女人肯定是想利用這一點來達到自己的目的。」
裴蒂走近幾步，手上燭台的火光搖曳，「威爾隊長在軍中光明磊落，不應該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才對？」
「人都有年少輕狂的時候，我們認識威爾時已經是個老頭了，誰知道他年輕的時候有沒有幹過什麼蠢事？」她眨了眨眼，語氣逐漸沉重，「但也許不是關於『他』，而是周遭的人。」
裴蒂一愣，「部隊弟兄或家人？」
弗莉狄點頭，雙手枕在後頭，拳頭緊握。她知道自己錯估了大局的走向，儘管目前仍對自己有利，可沒想到瑪席為了自己的目的，不惜脅持同國戰將，而且這似乎不僅僅是單純的政變，還跟那該死的龍原神子有關。
「威爾給了我瑪席想要上呈軍團長的名單。」弗莉狄淡淡地說道：「我待會唸給妳，要好好記住，密切關注這些人。」
「是，隊長。」裴蒂說。
開採青尖石是達莫奈特帝國相傳兩百餘年的傳統產業，為何獨獨到戰爭爆發時，才會發現礦坑地點所代表的含意？弗莉狄思忖著，大陸下是迪爾古語……我們踩在那古老文字上作戰？這會是個問題嗎？
「隊長。」裴蒂的聲音闖入了她的思緒，「妳的臉色……」
「莫迪恩皇……」弗莉狄望向站在自己身後的副官，「還記得那女精靈在集中營畫出來的圖嗎？」
裴蒂點頭，「礦坑的圖吧？我記得，現在想起來都讓人覺得吃驚。」
「她為什麼會重視礦坑的位置？我們開採青尖石已有數百年的傳統，這期間為何都沒有人注意到這件事？」弗莉狄問。
裴蒂疑惑地眨了眨眼，然後一愣，「戰爭？」
「對，『破碎的紅寶石』戰爭中，我們拿下了在帝國邊疆生活的亞人們後，隨即讓他們投入開採青尖石的作業裡。」弗莉狄扶著下額，輕聲說道：「這看起來沒有什麼，但我們那時幾乎是『立刻』投入開採，這似乎讓人起疑了……動作太快了。」
「動作？」裴蒂不解地問道。
弗莉狄點點頭，「如果不是事先計畫好的話，那動作不會那麼快。起初我以為莫迪恩皇發動這場戰爭的目的僅僅是為了統一迪爾大陸，可現在似乎有了其他理由。」
「威爾隊長給妳的紙上到底寫了什麼？」她嚥了嚥口水。
「龍原神子。」弗莉狄嘆了口氣，「我想莫迪恩皇確實是想要一統大陸，但在背後最根本的目的應該還是關於神子，而礦坑中的文字讓吾皇聯想到青尖石，於是發動戰爭。」
裴蒂倒吸一口氣，「隊長，妳的意思是我們……都在為『神話』付出生命嗎？」
「計畫提前。」她沒有回答副官的問題，望著窗外雲層說：「讓我直接問問本──」
急促的敲門聲硬是打斷了弗莉狄的話，未等她同意，門忽地被打了開來。裴蒂將手按在劍柄，把燭台放在桌上，護在隊長身前，望著開門闖入的人──是名士兵。
「混帳東西！不知道這裡是誰的寢室嗎？」裴蒂唰的一聲抽出劍，惱怒地咆哮。
「十、十分抱歉！」士兵趕緊行了個軍禮，「但現在有十萬火急的戰報必須立刻告知諸位隊長和司令官！」
「說。」弗莉狄簡潔扼要地問道。
士兵喘了幾口氣，「我們在空中發現了敵人！」
弗莉狄一愣，隨即低聲咒罵，邁開步伐，推開了擋在門前的士兵，朝著校場走去。
＊
矛尖城寨傳來震耳欲聾的敲鑼聲，校場上聚起拿著火把的步兵和騎兵；城牆上的弓手各個搭箭引弓，馬匹傳來不安的低鳴，不斷踱著地面。
弗莉狄跟著一群被緊急召集的士兵們走出兵舍，瞥了校場一眼，朝向城牆走去。裴蒂在走過長廊時順道拿起一根火炬，替隊長提供光源。
途中經過了幾隊混亂的士兵，雖然弗莉狄想怒罵這些人，但她忍住了內心的衝動。踩上那不算陡峭、讓人感覺凹凸不平的石梯，站在城垛邊的弓兵們紛紛行禮致意，並讓出一個空間讓她可以看見整片平原。
弗莉狄握著被磨成尖型的城垛，看著一群騎著自己也沒見過，只有聽說過的「霜鷹」戰士們朝南方某座森林前進，她認得那個方向，是破碎城寨。
這就是裴蒂報告過的霜鷹部隊嗎？速度竟如此之快。弗莉狄轉過身，望向城垛上的士兵高吼：「立刻去通知瑪席司令官，我們面臨到從沒看過的敵方兵種，剩下的人繼續維持警戒。」
「是！」
她朝破碎城寨的方向瞥了一眼，跟在準備去傳令的士兵身後，緩緩走下城牆。踏上了校場的砂地，弗莉狄感覺一陣不安，雖然不是沒預測過這種狀況，但瓦安會不會因為援軍的到來而揮師進攻？
原先的計畫是要安排瑪席戰死的局面，如果瓦安違反預定提早進攻，那也是順水推舟。弗莉狄在心裡盤算，繞過校場上的部隊，朝向司令部前進，洛索達人無論採取怎麼樣的行動都不會影響到我。
裴蒂走到她身旁，低聲說：「隊長，是不是應該聯絡一下威爾隊長他們？」
弗莉狄看著司令部大門已近，淡淡地說了句：「不用。」
走過了幾位守門的士兵，她們走進司令部。弗莉狄明白，經過這種非常事態，瑪席肯定會緊急召集隊長前去商議。
有一個巡邏隊從身旁走過，弗莉狄緩緩踏上前往二樓的階梯，在這座盤旋向上的樓梯中，她看到幾名全副武裝的士兵從自己身旁經過，他們行了個俐落又整齊的軍禮，待自己經過時才又繼續執行勤務。
「隊長。」裴蒂低聲喚道。
「我知道。」弗莉狄看著兩名士兵從上頭走下來，站在階梯旁行了軍禮，她點頭致意後持續往上走去。
當她們終於來到二樓、踏上裝飾用的紅毯時，弗莉狄望向那全副武裝的守門士兵，平常只有兩位，現在居然暴增到了十名。兩位站在門旁，其他人則兩兩成隊，宛如裝飾用的人型鎧甲般站在牆邊。
而且武器都已出鞘。
弗莉狄故作鎮定，守門的兩位士兵如往常般行軍禮，替自己打開了瑪席辦公室的門。她瞥了那兩位士兵的胸甲，是大劍和戰甲的圖紋──第一進攻大隊隊徽。
黑雲木的香味撲鼻而來，她跟裴蒂一同走入辦公室。先前用來討論的桌子已撤除，威爾就站在辦公桌的右側，雙手環胸，一臉肅穆。
這根本是羊入虎口。在門關上的剎那，弗莉狄內心不由得浮出這種想法，看向站在自己身後的副官。
裴蒂表面上鎮定，但那不時張開又緊握的左手，弗莉狄知道她其實很像把手按在劍柄上，以備不時之需。
弗莉狄用眼神示意裴蒂冷靜後跨步向前，「沒想到威爾已經先來了？」
「因為我剛剛一直都在這裡。」威爾冷冷地說道。
所以那些士兵是因為威爾？還是……弗莉狄望著瑪席的背影，故布疑陣？
瑪席轉過身來，黑色秀髮如今簡易地綁成了馬尾，身上也不同於以往的高貴旗袍，僅僅穿著簡單的布衣褲，連扇子都不見蹤影。
她雙手環胸，「通信兵有傳來報告，我大致上了解了狀況……洛索達人竟然會在天空飛？」
迎向瑪席疑惑的視線，弗莉狄點頭，「正確來說應該是『騎著鳥禽生物在天空飛』。我剛剛才看到一隊老鷹騎士往破碎城寨過去。」
「那不是重點！」瑪席惱怒地拍了桌子，臉色漲紅：「洛索達人有援軍？拖了那麼久，我們竟然解決不了那群他祖奈特的野蠻人！」
－－
後記：
瑪席惱羞中（被砍
所以不曉得各位讀者們是否有理清「城寨內的勢力分布」？
以及這長達二十萬字「破碎的紅寶石」戰爭背後含意為何？
希望他不會被各位遺忘（笑
另外本文標題「變向的逆風」也是為了跟第五十回「逆風」作相呼應才特別設定XD
雖然自爆就沒啥亮點，但……因為更新時間拉很長，破個為不知道啊！（哭
－LKK 2016 . 07 . 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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創作內容
《其他‧短篇集》 (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