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無題
——「我要休學。」
——「直接去工作。」
時間過得很快,他叼起一根菸,淺淺的吸了一口,吐出。白色的毒藥飄散在空中,無法驅散冬天的冷冽,但是為他的心靈撲上了一層淺薄的溫暖,他忽然憶起了幾年前的話。
他現在二十歲,說出那些話是在十六歲。
那時候他在學校,那時候他在迷茫。
沒有多少慾望想要去完成的事情,除了每天刷遊戲打CS吃便當睡覺,含糊的過了快一年,看似對任何事情感到不在意的他其實心裡早有個底。
他不適合這裡。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當初選了這個科系。
記憶裡依稀記得有一次他徒手修好英文老師的麥克風,有位同學笑著這麼問他:「你也太厲害了吧!怎麼來這裡而不去電機科?你的成績上的了吧?」
他依舊是搖頭說了句「不知道」,然後對方露出了錯愕的表情,嘴裡喃喃自語說著「真是浪費人才」就離開了。
他並不覺得自己有什麼才能。
他那時開始疑惑自己當初到底幹了甚麼?甚至懷疑當初填志願其實是別人幫他填的不是自己。
說出那些話後,那位同學又跑來問他:「怎麼不去讀電機?」
他當下真的覺得這個人怎麼那麼愛電機,要讀自己去讀啊!
不過他還是告訴對方自己心底的答案。
「我不適合這裡。」
然後那個人露出了困惑的表情,眉頭稍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最後被旁邊的朋友打斷「你先去做好你的風紀啦,不要煩人家,他都決定好了」
他記得對方只是低下頭,眉頭依舊皺著,而他不確定為那張臉上是不是名為「失望」的表情。
又吐了一口煙,一瓶鋁罐出現在眼前。
「謝謝。」接過啤酒,他隨口說了聲,將煙蒂丟在地上用腳捻熄,同時聽見同事低聲說了句「浪費」。
的確,這個菸他抽不過一半。
「喝完收收就下班吧。」旁邊的人對他說道,打開自己手上的飲料,「嘎吱」一聲迴盪在小巷子裡,開罐的聲音在夜裡顯得特別大聲和清脆。
「連一點都不到欸。」
「沒客人做什麼生意啊,能回家就趕快回家睡覺啊。」
「喔。」應了聲,仰天灌下一口。
「剛剛來了一群人,高中同學?」
「其中一個是,但是應該不記得我了吧。」想起剛剛的那群大學生,和其中有個人的確四目相接。雖然變得很多,但是他還是能認得出來那是「電機同學」。
「不覺得可惜嗎?」
「我們不熟,只是同學。」
他簡單講述了一下高中的事情,同事只是聽著不時點頭,喝了幾口手上的酒精飲料,一半的臉隱匿於建築的陰影之中,讓他不知道對方的表情是什麼。
「那你有後悔嗎?不去讀。」
「沒有。」乾脆的回答,低頭看著不知何時已經空掉的鋁罐。「我不適合那裡。」
「他就好啦。」伸手用力地拍拍他的肩膀,「還有不會抽煙就不要抽,浪費,以後不給你了。」
「對不起嘛。」
說話淹沒在夜色,待同事離去後他又在原地坐了一會兒,正當要離去時發現站在巷口的人。
那個人注意到他目光聚焦在自己身上,有些呆愣。
他伸手揮揮。
他也伸手揮揮。
一月的冬夜略暖了些。 「啊哈——好累——」
「我們這樣爬上去就已經五分鐘了吧?」
「為什麼我們會被派到四樓啊?」
夏季燥熱。
四周的空氣就像是悶在悶鍋的黏膩,外頭的蟬鳴大力呼應著這份暑熱,而他們的吶喊也在為天氣的詭譎發出無力的聲響。
兩女一男緩緩的朝四樓樓梯走去,樓下施工的噠噠聲震著耳朵,聊天的聲音在鐵片摩擦的銳利聲音中埋沒。
「因為我們原本的打掃工作超閒的啊。」拭去鼻尖上的汗水,她說道。聲音有些悶沈,呼吸稍稍的急促,兩腿有些發酸。「我之前是做校門花圃,垃圾少的我去播種蒲公英打發時間。」
雖然之後被警衛除草除掉了。
一聲笑意從前頭傳來,她抬頭瞥了眼同班的男同學。
「妳要怎麼播種啊?」笑意顯現在面容上,他問,腳也往上踩了兩個階梯。
「因為剛好有蒲公英啊。」理所當然地回答,停下腳步,伸手假裝自己拿著鐵夾撥弄那些小植物。「就是拿架子或是手戳戳他們啊,友愛大自然,傳播新生命,懂嗎?」
「好。」語後是一陣竊笑和搖頭。
「你們兩個快一點啦!」
「好悶。」
打開門後隨即撲來的是一陣悶氣與類似油墨的淺淡氣味,她微微皺起眉頭,走了進去,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覺得教室被陽塵矇上一片薄薄的灰,陽光透過窗戶落在地上成一片片的芒原變得有些黯淡。
「這教室根本沒什麼好掃的啊。」男生嚷著,環顧了空無一人的教室一圈。「天啊好熱。」
「啊——好悶喔——這根本不用掃地吧?」女生附和。
「還是要掃一下吧。」她說,拿起放在角落有些年紀的掃把和盆斗,著手開始掃起地來。
「你看!明明就有很多屑屑!」大聲嚷著,她叫垃圾灰塵掃進盆斗中,卻博得同學的敢人訊號。
「月月走了啦。」
「走啦要上課了,真的沒什麼好掃的好不好。」
「好啦。」
她有點不甘心的將垃圾倒進垃圾桶,放回掃具,走出教室。
04.無題
她不知道那是什麼植物。
葉子長得像薄荷葉,但是顏色有修深沉。花朵是小小聚集成一團,花瓣的顏色是偏紫的粉紅色,然後漸層至中心成了白色。
還有黃色細細地花蕊。
植物有股刺鼻的味道,像是薄荷的味道,但是更腥了些。
她用鐵夾刷過長長的枝葉,味道撲鼻而來,就跟第一次聞到的一樣。
清新的腥味。
「欸月月走囉!下雨了啦。」同學哄著她。
她知道下雨了。
她在走廊上瞇起眼睛望著操場時,就知道那看似無聲的空氣中有著細雨劃過,所以她才拿了鐵夾衝第一個。
噢,她沒有太文青的嗜好,甚至有點討厭下雨。
下雨濕答答的,還有悶熱的氣息會讓她感到不舒服。毛毛雨倒是還好,但是下大雨她真的會覺得悶悶的……對,她也不喜歡她的雨傘,好醜。
她也沒特別喜歡綿綿細雨打在身上的感覺,有點不舒服,不過她還是像這樣做。
沒為什麼,就只是想這麼做。
「月月,妳到底在幹嘛啦?」那位同學好氣的笑著說,用坌斗輕戳她的小腿。「已經下雨了啦。」
「吼,妳要享受一下啊。」她說,又搔了小花叢幾下,然後移動步伐。
「享受什麼?」
「就是……」跳、跳、走。「在雨中……當憂鬱文藝青年的感覺啊!」
雖然她不是個文藝青年。
「那是什麼啊!?」
女同學笑著,她也是笑著。
然後她就後悔為什麼沒撐那把醜傘來,也不好奇那植物到名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