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葦房間的小窗在電腦桌的正上方，往外看出去就可以看到一片深邃的湛藍，早上太陽從東方的海岸線升起，明亮的晨陽剛好可以為這個光線不足的房間提供一些照明，浪聲從夜晚到早晨沒有停歇過。
竹雅起的很早，她坐在電腦椅上，依賴著窗外的陽光提供光線好讓她可以閱讀。她剛好把第一個故事讀完，暫時闔上書本。舒葦說過他想要成為故事中的主角，這意味著他想要和主角一樣，消失然後被遺忘。
昨天跟邦妮去了她爺爺的書店，返家之後邦妮便搭車回家了，現在是假日，但是竹雅卻沒有要回去，少了邦妮宿舍就只剩下她一個人了，於是她就來找舒瑋。他們兩個一如往常的做愛了，加上一整天的外出，竹雅累的不小心在床上睡著。
不知道幾點的時候，竹雅被滴答的鍵盤聲音吵醒，她這才意識到自己睡在舒瑋的床上，身體被空調的冷風吹的忍不住裹緊被子，左側閃著微微白光，竹雅望向光源的位置，舒葦正坐在電腦前面打著他的文章。她原本打算起床離開，但是身體的疲累再一次讓她在床上失去意識。
竹雅望向睡在軟墊中間的舒葦，早上她起床之後就看見他縮在軟墊之中睡覺。
偷看一下應該不會怎麼樣吧？這樣的想法竄出。竹雅對舒葦的祕密很感興趣，他到底在寫些什麼？每次做完愛之後，又或是竹雅來找他之前，他都坐在電腦前面專注於他的文章。而竹雅永遠都沒辦法看到內容一眼。
雖然知道這樣做不好，但是竹雅仍把手指伸向電腦螢幕的開關。電腦風扇正在運轉著，電源的燈也亮著，這證明電腦是開著的。手指按下開關，黑色的螢幕馬上亮起光芒，藍色的畫面出現。
竹雅失望地看著螢幕，它被密碼鎖著。
理所當然。
可是密碼是什麼呢？我的生日？竹雅竊笑，然後輸入自己的生日，但是卻沒有辦法解鎖。難道是他的生日嗎？想到這裡，竹雅腦筋馬上空白，她並不知道舒葦的生日。
也許下次要問出他的生日。
舒葦仍在熟睡，今天是星期日，外面開始有些吵鬧的聲響，假日的海灘熱鬧了起來。竹雅再次把螢幕關上，她起身伸展了身體，窗外的陽光愈發強烈，手機的時鐘顯示了時間，十點了。
她小心翼翼跨過舒葦，輕聲離開房門。她想要去買些東西回來，除了填飽自己之外也順便報答舒葦昨天讓她睡在床上，而他自己卻睡在地上。
騎上車來到同一條路上不遠的地方，雖然說這家便利商店走路也可以到，但是竹雅卻不想走路，外面太陽太大了。
從便利商店走出來，脫離了冷氣空調的涼爽，竹雅馬上熱的汗水淋漓。她提著便利商店的塑膠袋，快步走向自己的機車，她想要趕快回到舒葦的房間。
有一台載著好幾張衝浪板的箱型車駛過去，這已經是今天看到的不知道第幾台，由於竹雅假日很少到這裡來所以她不知道，這裡一到假日就是這種景象，衝浪客會不約而同的前來這裡，這邊算是少數很好衝浪的海灘。
她好奇地看著車子停在路邊，應該是要去便利商店的吧。她這樣想著。
但是下一秒發生的事情馬上讓竹雅呆立在原地，她驚訝地把安全帽落在地上卻沒有發覺。一個褐色頭髮的女生從車子上被一腳踢了出來，她在地上踩了好幾個小碎步之後好不容易穩住身體，在她穩住自己之後馬上轉頭大聲咒罵，結果那台車馬上踩了油門離開。
褐色頭髮的女生持續咒罵，她跑步追了一段距離之後，便彎腰屈膝大口喘氣，想想也是，想要跑步追上一台車子根本不可能。
竹雅下意識認為不能插手管這件事情，但是有一部分的自己卻認為需要幫助那個女生，所以她佇立在原地。
沒想到因為這個短暫停止，褐色頭髮的女生注意到了竹雅。
她氣沖沖地走向竹雅。
「車子借我！」她才剛說完就跨上竹雅的機車。
「啊！等等－－」竹雅這才反應過來。
「好，妳也一起上來，我們去追那些王八蛋。」那女生一邊講著奇怪口音的中文，一邊轉動機車鑰匙。
在發動機車的那麼一個瞬間，女生把竹雅拉上後座，然後油門催到底。
引擎咆哮。
竹雅在驚險的一瞬間戴好自己的安全帽，那女生卻放任自己的褐色長髮在空中飄揚。
搞不清楚狀況的竹雅只能抓緊自己機車的把手，看著那女生以非常危險的方式飆車，在海岸公路上飆馳。
海岸線的風景如快速的電影底片一般快速更換，竹雅光是維持在後座的平衡就花了她不少力氣，她更沒有其他餘力去思考現在的狀況。她不知道她現在的情緒是如何，甚至連不知所措也無法形容。
等到她終於想到要阻止那個女生時，她伸出了手搭上那女生的肩膀，試圖說些什麼阻止她，但是機車又在一瞬間加速，她發不出任何聲音，據說人在極度恐懼的時候是連尖叫聲都發不出來的。竹雅只能用力抓緊她的肩膀。
超過無數輛轎車，穿梭在有兩縣道的公路上，那女生緊盯前方露出危險的笑容，剛剛把她趕到路邊的箱型車就在前方。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麼事情才能讓她這麼怨恨。
「我要攔下它！」那女生在風中大喊，奇怪的口音變的含糊。
「什麼？」竹雅聽不清楚。
「抱緊我！」女生微笑。
右手一扭，機車瞬間加速，雖然說竹雅的機車排氣量不大，但是車體卻非常輕，加上是升大學的時候買的，還是一台非常新的摩托車，所以強大的瞬間加速讓他們轉眼就超過那台載著衝浪板的箱型車。
機車變換車道，在箱型車的前面緊急煞車。
一聲尖銳刺耳的煞車聲響入天際，箱型車在千鈞一髮之際停下了。
那女生馬上踢下側柱，讓機車停在馬路中央，甩動自己的長髮下了車走到箱型車的前面，車子的駕駛走了下來，是個皮膚黝黑的年輕男子，戴著墨鏡理著平頭，兩隻手臂上的刺青毫無掩蓋的從無袖背心下露了出來，很嚇人。
竹雅動也不敢動的坐在機車上，好像腿軟了，她只能看著那女生走向車子怒視駕駛。
車上又下來了兩個人，同樣黝黑的皮膚，一個金色的短髮，另一個則是梳著全部向後撥的油頭，他們都戴著墨鏡，手臂和小腿都有可怕的刺青。
「是妳！」平頭男咒罵好幾句之後才認出那個女生。
「把我丟下車還真是大膽。」
「拜託，這是我的車，我要怎麼做還需要妳的同意？」
「你們當初答應我的，結果還沒到目的地就趕我下車？」
「我不是說了？這是我的車，是妳自己不配合我們。」
「真敢說，還好碰到的是我，如果是其他女生的話你們的狼爪就要得逞了。」
平頭男冷哼一聲，「我們有做什麼對不起妳的事嗎？小姐不要誣賴人。」
他看向自己的朋友，他們全都搖著頭。
「狐群狗黨。」那女生碎念，「大人不記小人過，你們載我到這裡來也算是有幫到我，這件事就這樣算了，但是請你們把衝浪板還給我。」
平頭男點著頭，「我知道那張板子很貴的，所以拿來支付車錢剛剛好。」
褐色瀏海底下的眉頭緊緊皺著，那女生噴著憤怒的鼻息走向平頭男。竹雅很為她擔心，但是現在的她什麼事都做不了。
「還我，不會說第二次。」女生走到平頭男的面前瞪著他。
「怎麼？妳想拿我怎樣？我跟妳說妳再不快點讓開倒楣的會是妳自己，看妳要擋著馬路多久？」
「也是，那我不跟你們多說什麼了。」女生直接略過平頭男，然後走向箱型車。
平頭男一驚，想要回頭抓住那女生阻止她前進，但是當他伸出手要碰到女生肩膀的瞬間，女生纖細的手舉起緊握著平頭男的手腕。褐色頭髮隨即旋轉，在空中劃出完美的半弧線，她的手肘扎扎實實的送到平頭男的肚子上。
平頭男抱著肚子蹲了下來，面露痛苦。
女生直接朝箱型車頂上的衝浪板摸去，比較靠近她的油頭同夥這才反應過來，他也朝她伸手想要阻止她，老實說看到這麼一位瘦弱的女生，不管對方是誰都會掉以輕心，所以油頭男被一拳砸在臉上。
那女生的拳頭力道極大，就連竹雅都聽得到沉悶的打擊聲。
她取下一張青藍色的衝浪板之後瞪著對面望著她的金髮男子。
「你也要來？」
他搖頭，然後扶起他的兩個朋友，三個人連忙爬上車子之後馬上就開離他們。
看到他們開遠了之後，那女生才把沉重的衝浪板搬到路邊，竹雅牽著機車跟了上去。
停在馬路旁邊，那女生呼出一大口氣。
仔細看著她，竹雅才發現她很漂亮，那褐色的頭髮就像是天生的，那個顏色渾然天成，照著正午的陽光還有點透紅，還有她小麥色的皮膚，在台灣可以說是非常少見，玲瓏有緻的身材靠在立著的衝浪板上，竹雅不禁彎腰了起來，她的胸部相比之下小了太多。
她應該不是台灣人，立體深邃的五官活像個娃娃，剛剛發生的事情根本沒有辦法將他們聯想在一起。不如說竹雅到現在還是不敢相信剛剛發生的事情，實在太過於奇幻了。
「嘿，妳－－」
竹雅意識到她在叫她，馬上挺直身子回應，「什麼事？」
她微笑，「幹嘛這麼拘謹？我叫做白羽珊，謝謝妳的車。」
竹雅點點頭，聽著她怪異的口音。
羽珊歪著頭似乎在等待著什麼，然後她又開口，「妳的名字是？」
「喔！抱歉，我叫竹雅，黃竹雅。」
「謝謝妳竹雅，如果沒有妳的話就完蛋了，這個衝浪板可是我的寶貝，還好是搶回來了。」羽珊撫摸著她的衝浪板說：「我還以為他們是好心人，居然會主動想要載我搭便車。」
「所以到底是？」
「我跟人約好要來這裡衝浪，搭車過來結果發現忘記帶錢包了，真是太糊塗了。然後一個人在車站聯絡了我的朋友，他們還需要一段時間才能過來接我，這個時候剛剛那些人就出現了，他們看我帶著衝浪板就過來搭訕我。」羽珊聳聳肩膀，「他們說可以載我一程，所以我也沒有想太多。」
竹雅乾笑著。
「重點是他們在車上居然對我毛手毛腳的，我當然是反擊了，最後就被他們趕下車子。」羽珊擺擺手，「總而言之就是謝謝妳了。」
「不會......」竹雅點點頭。
「我看這樣好了，給我妳的手機號碼，改天有空我約妳出來請妳吃個飯，算是我對妳的報恩，如何？」羽珊拿出手機說。
竹雅沒理由拒絕，她也不覺得羽珊是壞人，頂多算是怪了一點。而且她很漂亮，竹雅對於那種天生就長的很漂亮的女生都有一點仰慕，她會想要認識他們。
所以竹雅也拿出手機。
他們很快速地交換了號碼，然後再用手機號碼加了彼此的ＬＩＮＥ。
羽珊隨即便告別了竹雅，她說她可以打電話叫她朋友來載她，這裡已經離她要去的地方很近了。竹雅也就跨上自己的機車往舒葦家騎去。
到現在竹雅才有鬆了一口氣的感覺，風聲在她耳邊呼嘯，令她有點驚神未定。等等有話可以和舒葦聊了，雖然舒葦有很大的可能會不感興趣，不過至少比沉靜的寂寞來的好。
竹雅再次把車停在舒葦家門前，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她已經很習慣停在這裡。
她取下塑膠袋，這時候她才想到她買的食物都冷了，因為和冰涼的飲料放在一起，不過應該沒什麼差，舒葦不會在意這些。
打開大門，竹雅出去的時候根本沒有鎖，不如說這扇門好似從來沒有鎖過一般。
就這樣回到了舒葦的房間，沁涼的空調冷氣迎面而來，化解了竹雅渾身的熱氣。竹雅好好的享受了一下。
「我以為妳走了。」舒葦已經坐在電腦前面。
「我東西都沒拿。」
「想說妳可能忘了，看妳根本沒有想要在這裡過夜的意思，也許是醒來的時候太慌張忘記拿也說不定。」
「想太多了。」竹雅坐下，放下食物，「我去幫你買了一些吃的，吃嗎？」
舒葦伸了一個懶腰，然後用帶著極深的黑眼圈的雙眼看著竹雅，朝她走去。
他拿出竹雅幫她買的微波便當，經過不少次一起吃飯的經驗，竹雅已經差不多知道書偉喜歡吃些什麼。
「喔對了，我剛剛出去買東西的時候遇到了很神奇的事情。」竹雅打開梅子綠茶，喝了一口才說。
舒葦挑起眉毛看著她。
「不好奇嗎？」
「說啊。」舒葦不耐煩地說。
竹雅花了不少時間把剛剛發生的事情全部說了一遍，其中包含不少她自己的詮釋還有她的心境補充，舒葦從原本不太在乎的聽著，到最後慢慢全神貫注在竹雅身上，他專心的程度讓竹雅感覺渾身不對勁。
舒葦沒有這麼專心聽她說話過。
「你幹嘛？」
「妳再好好描述一次那個女生的樣子。」
竹雅手指點著下巴想著，「褐色頭髮，比我高一點，很漂亮，有很挺的鼻子還有大大的眼睛，喔對，胸部也很大。然後她好像不是台灣人......怎麼？你有興趣？」
舒葦沒有回應，只是快速扒了好幾口飯然後把便當放在桌上，然後就起身準備離開房間，嘴裡還喃喃念著。
「終於回來了嗎？」
「咦？你要去哪？」竹雅看著舒葦打開房門走了出去，她連忙起身追上去。
「去衝浪。」
舒葦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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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白的赤裸 七
光之城 (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