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們這些扶桑型根本就是廢物!』
不知道從何時開始,充斥在扶桑耳裡的盡是辱罵。
不知道多少次的站上最前線,也不知道多少次因為不幸而苦戰無果,在那些情況下,她所面對的是自己最信任的人的責難。
航空戰艦的構想是好的,戰鬥力的本事母庸置疑的,扶桑型和伊勢型絕對不是失敗的戰艦。
在之後的歷史中,山城、伊勢、日向先後曾擔任聯合艦隊的旗艦,唯獨扶桑卻沒有擔任過任何一次。
即使有著這樣悲慘不幸的過去,扶桑從來沒有怨嘆過自己的命運,每日總是抱持著只要活下去,日子總有一天會變得更美好這種念頭來安慰自己。
但是無數次的傷心無數次的不幸卻早已讓她的心傷痕累累……
但是出現在這樣的她跟山城的面前,卻是那麼一個男人,即使身負重傷瀕臨死亡,也依舊堅持不退的男人。
亂萊按著腹部的繃帶,奔馳過來的路上牽動了傷口,情緒的起伏更是加速了血液的流動,雖然身上的劇毒已經被大和所給的解藥給解了,但是這出血量依舊讓他虛弱不堪。
一看到亂萊腹部上滲出的血漬,霧隱夜痕的眼睛頓時就是一瞇。
血的顏色看上去沒有中毒的痕跡,看來亂萊是擊倒了大和從她身上拿到了解藥,又或者是大和最終沒有下殺手反而去幫助了亂萊。
但這一切都無所謂,他是不可能會敗給亂萊這種人!
「……為什麼?」霧隱夜痕看著亂萊緩緩開了口,他不懂也看不破:「你怎麼都不會停下腳步?為什麼不管我擊倒你幾次,你還是會出現在我面前?為什麼?亂萊!」
「───你到底要阻擾我幾次才甘願!」
張揚狂怒的神情,霧隱夜痕一刻間的冷靜化做高揚的情感宣洩而出,明明是不容許任何人碰觸的決意,他明明抱持著被眾人看不起的覺悟,讓自己行走在這泥濘之中。
這樣的結局,是他自己所選的!
但在這樣的霧隱夜痕面前,打破一切迷惘,一個不斷前進的男人,不知停下為何物的男人,在這關鍵的時刻,用盡自己全身的力量二度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只要稍微一鬆懈,自己頃刻之間就會倒下,亂萊繃緊的神經片刻不曾放鬆過,除了是因為要面對霧隱夜痕及其他的艦娘外,更重要的是他不容許自己的心在霧隱夜痕面前後退。
大和將發生在佐伯灣鎮守府一切都告訴了他,包括了扶桑想為這樣的霧隱夜痕犧牲自己的理由……
為此,永不放棄追求著生的自己和抱持著覺悟找尋死的決意的霧隱夜痕,他們其實都是同類的人。
「我……!?」
「───請您等一下!」
正打算開口的亂萊被一聲高分貝的尖叫給打斷,所有人的目光都移到了發出尖叫的扶桑身上。
扶桑緊緊咬著牙看著亂萊與第一艦隊的艦娘們,就算是因為想要救出她們的關係,但亂萊她們早已傷痕累累的,能出現在她跟山城的面前就已經證明了自己絕對不是不幸的艦娘。
但是即使如此,扶桑她也不願意看到亂萊她們跟佐伯灣鎮守府死戰,只要她們死了這一切就都會結束,沒有必要為了她們而拼上了自己未來的一切。
霧隱夜痕似乎是看出了扶桑的想法,於是冷笑道:「太可笑了……妳們拚死拚活跑來救扶桑型,結果她卻在最後關頭不希望妳們救她出去…天底下有比這更不幸的事情嗎?」
山城幾乎是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望著自己的姊姊。
「……妳不希望我們來救妳?」亂萊看了一眼身後的艦娘,大家都是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但是卻沒有人開口反駁扶桑的話。
只因為這個艦娘實在是被不幸這個絕望給糾纏太久了,久到連一點希望都看不見。
比起為了她而苦苦掙扎的山城,扶桑早已心死接受了這不幸的命運。
「……嗚…是的,請您帶著第一艦隊的大家走吧…我不想再看到有誰為了我們扶桑型犧牲了…如果這就是我們的下場……那不幸的我們只好接受這一切了。」
淚緩緩的流,心卻開了一個大洞。
扶桑就好似在深淵的底處發出吶喊般,那麼渺小卻不可聽聞的悲鳴:「為什麼要做到這種程度呢?明明只要把山城帶走就好了啊!我已經想死了啊……」
面對這聲悲鳴,亂萊的答覆卻是那麼簡單:「我拒絕!」
「………!?」扶桑瞪大了美目看著亂萊。
「…不管妳…說什麼我……都不會接受的,這種話……等我把妳跟山城救出來以後再說吧!」
從來沒有見過那樣的悲傷的表情,即使是在過去世界中嘗盡一切冷情溫暖的亂萊也不曾見過,但是唯有一點他絕對不會忘記。
當時山城所流下的眼淚與淒楚的模樣此刻正與扶桑重疊在一塊。
山城早已泣不成聲地望著自己的姊姊,正因為不幸才會讓扶桑這麼的開口拒絕。
她也清楚亂萊跟第一艦隊能來到她們的面前一定是經歷了不少難關,明明只要什麼都不做的轉身離開,亂萊她們就不會遭受這樣的危險。
可是…她們依舊還是來了,來到了這樣不幸的她們面前!
「如果妳們繼續下去的話……那麼亂萊提督妳們將要面對的不單單只是佐伯灣鎮守府啊……」
彈藥、燃料、鋁土以及日用百貨的一切物資,亂萊現在所做所為可以說得上是抗命的行為,今日亂萊為了她們這麼做,對其他鎮守府而言,誰還會敢膽讓他們在踏入一步?
大本營的橫須賀鎮守府更加不會容忍有這種亂來的軍人,對亂萊之後的戰略物資也一定會有所影響。
通過山城的講述,扶桑明白亂萊根本從來沒有想過違抗一整座鎮守府會有什麼樣的下場。
「扶桑型……不幸艦娘的代名詞,或許我們這一生從來沒有真正幸福過,但是此刻好不容易遇到了,而且真正不介意我們不幸的提督……」
說話間,扶桑的淚從未停過,這本就是應該的事情,不會有人會想為一位艦娘做到與整個鎮守府或者是整個世界為敵的地步,所以亂萊的出現就已經讓她感到幸福了……
真的!
「我真的很想和山城跟妳們大家在一起,甚至是當您手底下的艦娘…但是此刻的我是佐伯灣鎮守府的扶桑,更重要的是我們越想和妳們在一起……不幸的命運就會讓妳們面臨危機啊!」
扶桑正視著至今為止勇往直前的亂萊:「亂萊提督……我們的敵人不該是霧隱夜痕提督…而是身為艦娘的『命運』和艦娘的『不幸』…」
「就算……您成功把我跟山城救了出來了,但是總有一天也一定會因為我們的不幸而決定拋棄我們!這是我最害怕的事情……所以已經夠了!請你們就此放棄吧……真的夠了…」
第一艦隊的艦娘們一聽頓時都沉默不語,她們的目光都擺到了亂萊的身上。
的確正如扶桑所說,她們戰鬥到此刻已經算是千瘡百孔了,而亂萊自己更是身受什麼時候都會倒地不起的重傷,只要此刻放棄了,相信霧隱夜痕絕對不會為難放她們離去。
可是……
別的艦娘或許不曉得,但是五月雨一定知道,那怕面前有無數的阻礙,那怕這件事情會引發什麼樣嚴重的後果,她所敬愛的提督絕對不會放在心上。
要問為什麼的話……因為他是亂萊!
有些事情並不是知道了真相就一定會有變化,相反,這些真相可能會讓事情變的更加不可逆轉。
霧隱夜痕環顧四周將第一艦隊的艦娘的表情盡收眼底,他沒有阻止扶桑開口,因為他想知道面對鎮守府這巨大的阻礙前,亂萊是否會放棄拯救這一切?
「扶桑說的沒有錯……亂萊,就算此刻你打倒了我救了扶桑型,這也難保日後你不會因為她們的不幸拋棄了她。」霧隱夜痕嘴角逸出了一抹冷笑:「你可要知道在日本海軍鎮守府的面前,你們是多麼的渺小……大義可是站在我這邊的,扶桑是我的艦娘,我想對她們做什麼根本無需讓你來礙事啊!亂萊!」
「──你閉嘴!」
亂萊的聲音使得現場陷入了寂靜。
他知道扶桑在說什麼,也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幹什麼!
如果他沒有接受那個支援請求的話,或許至今為止的一切事情都不會發生,明知道這整起事件是日本海軍對他的考驗,但是他絕不會容忍自己對此事而不見。
不久之前,被絕望包圍的山城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被他撈到了,距離自己是那麼的接近,幾乎觸手可及。
明知道自身的不幸會連累他人,明知道自己的希望會落空,但是即使如此傷痕累累的山城沒有逃避依舊回來了,並向他這個除了武力一無是處的男人求救了。
「扶桑……是山城在近乎絕望的情況下遇上了我。」亂萊說著,注視著眼前的艦娘,停止的腳步再度前進:「在這最關鍵的時刻,我帶著大家站到了最關鍵的位置,如果妳還是要說這就是妳的不幸的話那也沒關係!」
每每想起在飯店遇上山城的時候,看見那遍佈傷痕的身體與眼淚的剎那,亂萊就決定了。
如果扶桑型的不幸是注定的,那麼他會不計任何代價也要告訴她們什麼叫做幸福!
因為只要是人……活在這世界上就一定會有好事發生,明天絕對會比昨天過得更加美好。
況且……
亂萊站在了霧隱夜痕的面前,傾著頭看著這個男人,沾滿鮮血的手不在乎的從腹部上移開,任由血漬從繃帶上擴散。
沉默中,五月雨笑了,向著日向她們點了點頭,輕輕的堅定的走了過去。
身後,日向她們對視了一眼,都毫不猶豫的跟上了五月雨的腳步。
當第一艦隊的艦娘全部排在自己的身後時,亂萊對著霧隱夜痕低聲道:「你問我要阻止你幾次才甘願?這就是我們的回答,我絕對會一拳狠狠的揍在你臉上!」
「……不知道為什麼我早就知道你一點都不在乎這後果。」霧隱夜痕冷笑的看著亂萊,手上的匕首寒光一閃。
匕首正面迎上拳頭!
「──扶桑!妳給我聽著!」亂萊正面對上了霧隱夜痕,即使這一切的開端是不幸的,但是他還是要朝著那個身處絕望的艦娘問這麼一句:「──我還沒聽到妳說那句話啊!快說───『只要活著,就一定會有好事發生』!」
望著那身處風暴中的提督,看那從來沒有因為她的不幸而後退的提督,生平第一次扶桑覺得自己有資格去追求幸福。
因為沒有人告訴過她什麼才是幸福,她一直以來都以為自己不會再抱持著這種感情……
「──扶桑姊姊說啊!一直以來妳不都是這樣對我說的嘛!只要活下去,總有一天一定會有好事發生的!我們…我們扶桑型絕對不是廢物啊!姊姊!」
嗚嗚……
看著那被血染紅的亂萊,看著那被霧隱夜痕擋下的第一艦隊,看著那因為她們的不幸而始終繼續奮戰的大家。
「──只要活下去…總有一天就一定會有好事發生!提督……帶著我跟山城一起…活下去吧!」
雙拳悍然對上雙匕!
亂萊的拳轟然擋在了扶桑跟山城的面前,兩把匕首正面穿過他的手掌,刀尖停留在她們的面前。
「──亂家亂萊,橫須賀鎮守府隸屬,此拳只為她們死戰!」
「──霧隱流家主.霧隱夜痕,佐伯灣鎮守府隸屬,你的那些花招我已經煩了,就讓我親自解決你!」
交擊而過的兩人激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