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維一走進洞窟就聞到濃重的屍臭。
她有點不甘願地走到那具屍體旁檢視著,從身上破爛的衣料、淌著屍水、爬滿蛆蟲的模樣看來,他似乎死去一段時間了,但也不算太久。她再次問道,「這是你麼?」
「……很遺憾……不是。」亡靈的聲音藉由洞窟的迴聲,顯得更陰森了。
還不是……這裡哪能有這麼多屍體可找?恩維有些無力,「如果死了會變成亡靈,這具屍體的靈魂,怎麼不回來找他的屍體?」反而是這樣任其腐爛,未免說不過去,眼前這個亡靈,可是執著的很。
「……若是意志不夠堅定的人,死後的靈體便會慢慢的飄散消失……」他幽幽地訴說著,「要是拖太久都找不到屍體的話……我也……」
「已經六天了……」相較於剛才的激動,現在的他似乎呈現一種半放棄狀態了。
說什麼也不能這樣半途而廢啊。自己可是冒著多大的風險被這個瘋子拐出來,要是什麼也沒完成就回去,怎麼對得起自己。恩維這麼想著,對著亡靈妖媚的說道,「人家都答應要幫你了,你可不准放棄呀,帥哥♥」
亡靈沒有回話,只是再次消散在迷霧中。
真沒禮貌。恩維扔下散發惡臭的屍體,走出洞窟,才打算朝另一個方向去找,在離洞窟的沒有多遠的草叢中,就傳來一陣一陣的窸窣聲。
恩維警戒的盯著聲音傳來的地方,又持續窸窣了會兒,她決定上前查看。她從地上拾起一根不算細短的樹枝,朝那個草叢撥了撥。就在樹枝撥弄草叢的同時,傳來犬類的警告似的低鳴。
「狗?還是狼?」恩維再走近了草叢,發現是一隻大狼犬,拖著一具屍體正準備藏進剛才挖掘的洞中。
又是屍體?這個地方到底……算了,無論是不是,總是先把這隻狗趕走再說。她舉起手上的樹枝朝狼犬揮去,當然沒有打在牠身上,她只是想驅趕牠。而狼犬先是狂吠了好幾聲,緊繃的身軀微微弓起,狀似要攻擊自己,原先只想趕走牠的恩維,無奈之下只好再次揮動樹枝朝牠打去。
這一下攻擊稍微夾帶了點黑暗氣息,將狼犬揍了個頭昏眼花,惡狠狠地朝恩維又吠了好幾聲,直到看見恩維身後可怖的亡靈面孔,才嚇得夾著尾巴落荒而逃。
「真是……」麻煩死了。恩維走到屍體身邊,這具屍體已經被狗咬得面目全非,看不清楚是誰,甚至連種族都分辨不出來了——總之不會是矮人。
「找……總算……」身後那股陰森的氣息淡了許多,「找到了……」
「我們去找你那個死靈法師朋友吧。」總覺得這傢伙快要消失殆盡,恩維略顯吃力地拖著屍體,跟著稀薄的亡靈走去。
亡靈一路上依然沉默,除了中間突然開口問恩維想要什麼好處以外,沒有任何再說一句話。
恩維隨意敷衍他,事實上她根本不相信這個亡靈能給自己什麼好處,她只是想要快些解決這個麻煩,然後回酒吧去,回到桀修身邊。
屍體在地上被拖著,稍微磕碰到石頭還顛簸了下,亡靈這才出聲,「……小心點……」恩維朝他的後腦勺——如果那片淺得近乎不見的灰色是後腦勺——翻了個白眼,沒有說話,只有屍體在地上拖磨的沙沙聲響。
……
又走了一會兒,恩維終於看見一個隱約的人影,走近後看到一位穿著寬大斗篷的人,撐著法杖坐在路邊的石頭上。
「我聽到亡靈的呼喚而來……我的朋友,你需要什麼幫助?」死靈法師用詭異、令人不舒服的嗓音說著。
恩維看向亡靈,他卻不發一語,她只好替他說,「這傢伙需要你替他復活。」
死靈法師走上前對著屍體左翻右看,「恐怕我無能為力啊。這具屍骨已經破爛不堪了。」他抬頭對著亡靈說道,「我倒是可以幫你變成不死族……或是亡靈也挺好的啊,你想想,能夠不老不死呢!只要你能保持住你的意志,甚至能超越時間的限制……」但亡靈卻對眼前的一切毫無反應。死靈法師停止了自己的聒噪,低頭翻找著屍體上的包裹,從中拿了個東西朝恩維拋去。
恩維伸手接住一看,發現是顆小小的、閃耀著流光的紅色寶石。
「快走吧美女,接下來會發生的事情對妳而言——就算是魔族,也都太危險了。」
恩維把寶石收起,卻猶豫著是否要離開,雖然自己只答應要替他尋找屍體,但畢竟這個亡靈現在已經沒有辦法順利復活了……法師沒有再將目光轉到自己身上,而是對亡靈交代了些什麼後,將自己的東西收拾好,準備離去。
突然,恩維像是被什麼猛獸盯住,一股純粹的、深沉的惡意夾帶著龐大的威壓朝自己襲來,這股強烈的惡意讓自己無法動彈。她吃力的看向那股惡意的來源:那個亡靈,只見他雙眼冒出通紅的火光,「……只要殺了妳,我能有完整的身軀了……」
真是,不妙。恩維用盡全身的力氣張開肉翅,用力朝亡靈的反方向飛去。不管飛得多快,身後傳來的陣陣寒冷,甚至是鬼哭神號般地呼嘯聲。這一切都讓她明白自己這次真的惹上大麻煩了,這傢伙怎麼也甩不掉。
難道自己就要死在這裡了嗎?可惡……她這一生看似放蕩,也才吃過拉斐爾和桀修兩人,就這樣死去的話就太吃虧了。
她思考著是否要將手上的油燈朝身後緊追不捨的亡靈扔去,如果這麼做的話,自己就會失去照明,而且要是用火還甩不掉他,自己就完了。
太過快速的飛翔讓她的臉被風刮得刺痛,她左彎右拐,像是無頭蒼蠅般亂飛,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朝哪裡去,只要能甩掉這個傢伙就好了。
身後的亡靈朝自己散發更強烈的惡意,強烈得幾乎都要刺傷自己。
好想見你啊,桀修。
那股奇怪的意念又繞上自己的心頭,莫名地自己突然有了方向,這一次她不再抗拒,堅定的跟從那個聲音朝那個方向飛去。同時把手中的油燈朝亡靈扔去,反正不是自己的。
她在一片黑暗中又飛了一段時間,她壓根不敢放慢速度,終於在遙遠的霧中透來一絲絲微光,就像當初她第一次找到酒吧一樣。但這一次、這一次……
她稍稍放慢了速度以便降落,當然還是控制在亡靈追不上自己的速度,她在看見酒吧門口的時候,直接撞了進去,以一種非常不優雅的姿態降落在酒吧中。
「妳還好嗎?」米羅溫暖的嗓音讓她知道,自己是真的回到酒吧裡了。
她抬頭望向已經被收拾整齊的酒吧,還有寥寥數幾的早起的冒險者,她有些狼狽的對米羅笑了,「不算太好,但是能見到你,真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