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怎麼又亂買東西?」記憶中,黛雅斥吼著,也打擾到了現實中,正躺在綠草上的彥斌,沒什麼差別,聲音、樣貌,以及那傲人的態度。彎起上半身座在草地上靜靜的回想夢境、品嚐現實的痛苦:「變了。」彥斌最清楚不過了,柔弱的氣隨伴無法隱喻的痛,細語的自語著...。
這是黛雅,以前與現在;生與死。
「不是黛雅說想吃的嗎?哥哥才特地買回來的。」彥斌仰天大笑著,在自己的親妹妹面前,要表現的豪邁一些,要有做為哥哥的榜樣,母親的叮囑、是這麼說的。
「黛雅才不是笨蛋!」黛雅喊道,對於彥斌的作法充滿諸多無法認同的理由。「我沒說黛雅是笨蛋啊?」彥斌反駁道,這和自己手上提的那一袋的豬肉有什麼關係?
「各處都在打仗,這種東西是奢侈品!」黛雅走來走去,看起來像是氣的無法安定著斥訓自己的哥哥,那緊皺的眉頭、微嘟起的粉唇,充滿了國小孩子會出現的反應,但卻令人無法相信,這生氣的理由、不過就為了一塊肉!黛雅想了想,頭歪了右邊又撇回左邊,右腳不時擺到後方以腳尖轉了轉地板說著:「黛雅可沒說過想吃肉啊?」這是屬於黛雅獨特的思考行動呢。
「上次不是傻傻的偷偷看著駐守的士兵在吃麼?」彥斌皺起眉頭、嘴角微微上揚,厚實的大手蓋上銀白的雪絲,揉弄著黛雅柔順的秀髮,逼的黛雅奮力的抵抗著:「啊!白癡大哥,放開我!」彥斌偷笑著、將腳抬起向前一步,將黛雅推上了床角,重心不穩的黛雅大喊著:「啊!白癡!。」隨後倒上了軟嫩的床鋪,卻很喜愛與哥哥的互動。
「滾出去啦!黛雅要換衣服。」黛雅偷笑著對著彥斌喊道,這裡是黛雅的臥房,在這裡黛雅最大呢。
「肉的事情就別擔心了,哥會有辦法的,媽送的洋裝換下來後記得要洗哦。」彥斌稍微拍了拍衣服,將那紐擠而產生的皺摺拉平,黛雅身上穿的純白洋裝看起來手工精義,只是沾染了灰塵及一些沙土。但提上了母親,黛雅緩緩的座起身子:「媽的事情...哥打算什麼時候過去...?
「下禮拜吧?黛雅也要一起去,畢竟...」彥斌稍微苦笑了一下,平靜了心情才張開嘴唇:「是媽過世一年了吧?」彥斌轉動門把、隨著梯階向一樓走去。
「唉啊──,白癡大哥。」黛雅稍微起身,退去了身上如同自己長髮一般雪白的洋裝,不愧是媽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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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珥莎,聽見了嗎?」才剛順利的攀上岩壁時,無線電便傳來了聲響,蘭珥莎稍微將背著的狙擊槍卸下、稍微依靠在岩石上喘口氣,天色已亮起微微的矚光,步行到軍線外直線只需要十分鐘,但沿路上鐵定有不少士兵,繞路可得要上三十分鐘。
「怎麼了嗎?」蘭珥莎將無線電放在嘴前詢問著,清晰的聽出喘息聲,這峻峭的岩壁攀上已耗費了近四十分鐘了,對一個女人而言;對一個經過軍事訓練的女人而言,也已足夠耗費大半體力了。
「計畫改變了,如果有辦法的話,殺了他吧,不能成為戰力就算了,死了高層級幹部,精神層面上可是個打擊呢。」從無線電對面傳來的、是對於蘭珥莎的信任。
「知道了...,六點整,計畫開始。」蘭珥莎將訊息傳入無線電中,便迅速的再次提起槍枝,往更高處一些的樹林中鑽了進去,彥斌怎麼不可能埋伏自己呢?但現在落入蜘蛛網的,可不是蘭珥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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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我帶黛雅過來看妳了。」在淡藍透徹的湖泊旁,是一片綠意盎然的新鮮草地,在湖泊的四周也被茂密的大樹包圍著,沒受過任何人工的開發、是個原始天然的湖泊區。彥斌在湖邊的草地上座著,而那、立了一座墓碑,黛雅則是在不遠處的草地打滾著,在這塊綠草上,自己的母親也許就是大地之母吧?
「妳還滿意嗎?我給媽挑的地方...,這裡既不是重要的戰地位置,人煙也稀少,也沒有什麼寶物能給人奪去。」彥斌對著不會對自己有任何回應的墓碑喃喃自語著,像是對著母親的靈魂訴說著感受與短暫的平安,也讓母親知道、現今的慘況。「如果世界是一座以血煉成的熔爐,這裡也許是另一個、名為『和平世界』的熔爐吧?」彥斌闡述著對於世界的種種不滿與不安,這個世界從戰爭開始的一刻也已經徹底腐敗了。
「媽,不介意自己的兒子小酌一番吧?」彥斌豪邁的笑了起來,黛雅也不想打擾哥哥與母親之間難得、少有的談話,父親很早就遠離了黛雅與彥斌,把養育孩子的責任拋給體弱多病的母親擔著,直到最後一刻,母親也沒喘下一口好氣,在病痛之中、飽腹滿肚子的擔憂與不捨離開了兩小。
「不要擔心我們,日子過的很差,但還活的下去。」彥斌稍微拿出小酒杯,倒入了難得要到的一點兒酒水,母親離開了以後,彥斌在這一年之中扛下了照顧黛雅的責任,也盡可能的在這還能有棲身之地的民宅區滿足黛雅的需求,偶爾出門打打零工,存了好幾個月的錢、讓黛雅吃上一頓美味的肉餐,值得了,也才不愧對自己的母親。
「媽,我想帶黛雅離開這裡...,我不能把黛雅一個人丟在這。」彥斌稍微飲盡小酒杯中的酒水,手掌撐住了自己的額頭,撥亂了自己的瀏海,眼神是無盡的焦慮,嘴唇微微的發抖著:「昨天,收到了兵單,是強制性的,可我不能就這樣拋下黛雅啊!」彥斌稍微拉大了一些音量,那語調如同嘴唇一樣微微顫抖著,撐住額頭的手掌也向下蓋住了淚水;遮住了悲情的眼神,現在的彥斌,從沒陷入過這樣的焦慮,黛雅是自己的唯一,要是黛雅出了什麼意外,或是自己出了什麼意外,黛雅可怎麼辦?
「哥...,怎麼了?」當彥斌在悲傷與焦躁之中回過神時,黛雅正蹲在自己旁邊看著自己,黛雅從不是笨蛋,卻無法明白彥斌為何在母親的墓碑前哭泣,為了親情麼?看起來又有幾分不像。
「啊...抱歉,哥不小心喝太多了,好好的陪媽聊一聊吧,等會兒就要回去了。」彥斌稍微快速的抹去殘留的眼淚,眼角泛紅的像是說謊的孩子,騙不過自己的母親、也騙不過自己的妹妹。彥斌拿起了酒壺以及酒杯,匆忙的便離開了墓碑前,看起來不想打擾母女的對話,也需要平靜一會兒自己的情緒。
「還剩一點呢...。」彥斌躲在車內搖晃著手中的酒壺,一口灌了下去。酒中參雜了焦慮;參雜了悲情,是變質的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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