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的約定《二十八》

　　「威傑，一起去吃飯吧。」

　　「嗯！我先上去拿錢。」

　　像是被淋上魔法的藥水，威傑忽然雙眼有神的抬起腳步。快速地走向二樓。

　　「等會帶他去遠一點的地方走走吧。」警衛雲翔走到寫字檯，把一些缺少的票據放進去填補。

　　「嗯，怎麼了嗎？」

　　「他看起來像是憋壞了，不知道要做什麼，要問什麼。像是想要做又不知要怎麼做，做了又怕錯。」

　　「我也曾經有過，一開始我們都是如此。也許他一時還跟不上這種快步調的生活，只是他早晚也會明白，他不跟上是沒有人會等他的。」

　　「他還蠻有耐心的，站了一整個早上的大廳。」

　　「也是啊，一般站個一小時就快要受不了。難怪他能忍受經理的魔音傳腦。」

　　「哈哈，那你要幫幫你的學弟嗎？」

　　「唯獨這點我幫不起來，除此之外都好商量。」

　　「哈，只怕到時他先撐不下去。」

　　「也許撐不下去不一定不是好事，由其對他來說這又是他的第一份工作，不管他是怎麼想的，這都會影響到他往後工作的習慣。」

　　從樓上傳了來有規律的踏步聲，威傑踏著輕快的步伐，像是兔子出籠，輕盈地跳到了冠宇的面前。

　　即使沒有明講，也看得出來威傑似乎很期待能離開分行，出去買午餐，哪怕是只有一丁點的時間。

　　「那我們先走了。」

　　「嗯。」雲翔站在門邊，用手勢送他們離去的同時，也讓門感應到而開啟。

　　這一次冠宇帶著威傑往更外圍的地方覓食，而不是像平常一樣就在附近買個便當早早回來。

　　「今天還可以嗎？」

　　「啊？嗯，只是開始有點不知該怎麼做才好。」

　　「下午開始你就待在樓上，整理你的客戶清單，經理已經把一些客戶分配給你，你有看過了嗎？」

　　「有，數量還蠻多的二百多人。」

　　「那你有注意到，三百萬以上的客戶有多少人了嗎？」

　　「呃，沒有啊，我整個早上都在站大廳。」

　　「下午記得整理出你的客戶名單，由其是在我們分行有三百萬以上的客戶，千萬不要以後他就只有這個數字，你要這樣想他在其他分行也會有存款，只是你還不知會有多少，而你要做的不只是讓他活用存在我們分行的存款，還有把他行的存款也一併吸引過來。」

　　「所以說先以資金雄厚的大客戶為止，電話行銷時也是依他們為主？」

　　「我建議你最好先從一些小客戶訓練經歷，一開始就從困難最高的著手不是不行，只是你要知道機會只有一次，最好的方法是你直接找經理進行訓練，有需要改善的地方她也會立刻說出來。」

　　「嗯嗯，我知道了。下午我就會這麼做。」

　　威傑的嘴裡這麼說，可是表情卻洩漏了心聲，下午即使會整理客戶清單，也不會找經理練習。他的眼神正在這麼說出口。

　　冠宇雖然注意到，卻也只是繼續說些在工作上他應該注意的事項，畢竟再怎麼樣，做的人是他自己，那麼他就是為自己所做的事情負責，無論他究竟是想要怎麼樣的結果，畢竟我們不能因為討厭一個人也不去接近他，即使內心再怎麼討厭，表面上仍要有說有笑的相互貧嘴，因為出了社會少了孩子的無心機，做任何事情都是為了自己的內心的某種目的。為了這種目的，最需要的就是隱藏起自己，而這也是在出社會之後，再怎麼不願意也要學會的事情，也許冠宇不禁自問，每個人都是從孩子成長為大人，為什麼一出社會就會開始變了呢？還是說從一開始就沒有變，因為人就是慢慢地在適應這個社會，或許這樣才是社會的樣貌裡的一部份。

　　「下午你在整理客戶歸類時，你可以有條列似的分成有投資過的和沒投資過的兩大類，接著再繼續往下細分下去，這麼一來你就能很快的掌握你手中的客戶屬性，也能盡快上去，趕緊做對你來說最重要的事情，讓客戶認識你！」

　　「讓客戶認識我？不是立刻叫他們來投資嗎？」　

　　「這樣的人可遇不可求，也許二三十個裡面才有一個人，所以你的目的是如何在最短的時間內先把自己推銷出去，讓他們對你有印象，有了好的印象後接下來做起事來才會比較容易。

　　不然我問你，如果是你有個不認識的人，開始沒幾句話，立刻要你買下他們的產品，你對他根本就不熟，也不知是真是假，除非剛好是有需求，不然你根本不會願意聊下去，而且還會在掛掉電話後，封鎖這組號碼吧。」

　　「呃，也是啦，這麼說也沒錯，如果是像這樣的推銷電話，別說是聽了，我一定二話不說就說我在忙，才沒空理他。」

　　「沒錯，現在的人越來越忙，像你這樣的想法的人也會很多，所以之後遇到挫折時，不管是聽到多難聽的話，還是CALL客時一直都不順利，到時候你可以先做別的事情轉換一下心情，休息後再接著再打電話。」

　　「嗯嗯，所以你的客戶全部都是自己打拼出來的嗎？」

　　「大部份都是自己慢慢培養出來，由其是基金的客戶最重要，能一直動的客戶是最好的，不然他一直買了放著，如果是最賺錢就算了，可是很少客戶都是因為賠錢才不動，所以，你要有一些自己的口袋名單客戶，這些客戶是願意聽你的話做進出，這麼一來你才不會擔心每個月的業績。」

　　「這就和股票一樣要進進出出嘛，那也還好吧，今天進明天出，差不多。」

　　「基金沒辦法像股票一樣可以今天進明天出，光是進出的時間來回就差不多要一個禮拜左右。」

　　「欸！太久了吧，為什麼啊。」

　　「因為基金是把錢交給基金公司做投資，但是這些基金的交割銀行都設在外國，而且就是今天進一檔基金，也不是依今天的收盤價，而是依今天晚上美國開盤之後的最新淨值做交易。

之前我就遇到明明是賺錢的，可是在贖回那天剛好大跌，我還能說什麼也只能摸摸鼻子。」

　　「啊，那這樣不就很麻煩，股票沒有算在業績裡面嗎？」

　　「如果是借券的話有。不過這都是大戶才有可能，我們這附近都是軍公教人員居多，大多都是定存族，玩股票的人反而不是很多。」

　　「咦，可是，台灣人這麼愛賭，就算在這裡沒有開戶，也許會開著別的地方啊，不然我們的證券手續費是多少呢？」

　　「我不知道市場上是怎麼收的，我們給一般客戶是五折，行員三折。」

　　「超低的欸，那樣你沒有心動想要買嗎？」

　　「嗯，股票我沒有研究，這個就是你的專業了，我反而還要向你請教。」

　　「別這麼說，我也有很多地方要麻煩你，而且這個我只是會一點點而已，不管你要問什麼我都可以教你。」

　　「好啊，那你要有心裡準備，因為，你技術分析這塊，我是有在研究但還不是很懂。」

　　「哦，好啊，沒問題。」

　　一路人兩人走的很慢，聊的很多，雖然都是一些工作上的瑣事，不過也讓威傑的表情漸漸放鬆，說起話來也不像一開始一樣扭扭捏捏，而是更加表現出自己的內心想法。

　　眼見走的有一段距離後，冠宇停下腳步在附近買了便當就再度延著原路而返。

　　當他們回到分行時，雲翔仍一直站在大門旁，不知是剛好，還是直覺靈敏。雲翔一見到回來的兩人，立刻把手靠近門邊，自動門立刻乖乖地左右張開。

　　冠宇踏進分行時，看到在雲翔的身後一名女性，正坐在自己辦公桌前的待客椅上。

　　「這位小姐說有和你約好，有事要找你。」

　　「嗯？！」

　　雖然冠宇覺得奇怪，自己並沒有在早上約任何的客人來行才對，不過他還是迅速的走到女性身旁，同時遞上自己的名片。

　　「您好。。。」

　　在看到對方長相的瞬間，剛要吐出的話語全都哽在喉嚨，轉成另一種話語出來。

　　「你怎麼會來這裡？不對，妳怎麼會知道我在這裡工作！」

　　筱真噗哧笑出聲，即使摀住嘴巴，雙眼仍藏不住笑意。

　　「你又沒有說我不能來找你不是嗎？」筱真聳肩。「你出去還蠻久的欸，我都快等的不耐煩了。」

　　筱真刻意挑起眉頭，表示她的不耐。

　　當然冠宇現在仍不明白她為什麼要來，比起這個最讓他無法忍受的是在場眾人的視線，無論是威傑、雲翔，還是櫃檯的同事，都是一臉對冠宇眼前女性感到好奇的表情。

　　一開始他們也以為她只是普通的客人，可是，只要聽到冠宇的對話方法，就可以知道，這不是對客人該有的態度，也就是說在那瞬間，冠宇就等於自爆對方不是客人，而是另一種存在。

　　尤其從他們的對話方法來看，應該是認識了好一段時間，那麼就讓她們更加在意，比起是因為感情好而在意，不如說是因為冠宇在他們眼中就像是個和感情無緣的男性，不是說他長的不好看，但就是從沒見過他交過女朋友，如果這個人真的就是冠宇藏起來的女友，那麼對於他們來說是絕對少不了增添機會來個消遣。

　　威傑像是不知該不該繼續待在現場，搖頭晃腦了一下後，就用手勢示意他要先上樓去吃飯。冠宇也只能點頭回應。

　　冠宇把便當放在桌上，原是打算就這麼把她拉出門外，只是想想這麼做並不妥當，在還搞不清筱真的來意之前就這麼做，豈不是有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含意。

　　於是冠宇只好摸摸鼻子，坐下來，問筱真究來的目的是什麼。

　　一旁的雲翔似乎連想到什麼，自然而然地遠離了兩人附近，走到叫號機旁，雖然遠了一些，不過只要豎耳傾聽，還是聽得見倆人的說話聲音。

　　大廳依舊在播放柔和的輕音樂，只是冠宇的心情卻無法跟著輕鬆，不知怎麼的，一看到她會來自己工作的場所，竟是讓他如此的不自在，整個心情異常的煩躁起來，卻不知該怎麼整理內心的混亂。

　　他慢慢呼出一口氣，讓自己稍微冷靜下來，特別是像現在這種莫名的混亂更是需要如此。

　　「妳是來這附近有事情要辦嗎？」冠宇發問。

　　「嗯～沒有欸，就只是來看看你而已，想知道你的工作環境如何，都和什麼樣的人一起工作，工作上的表現啊，和在家裡時有沒有什麼樣的不同。嘛，很普通的對吧。」

　　「一般人不會特地來吧，而且我不是都有和妳大概說過我的工作環境還有工作上的一些趣事！」

　　筱真左右搖動食指。

　　「聽是一回事啊，眼見為憑，而且我哪知道妳說的是不是真的啊，不過這麼看來似乎真的和你說的一樣呢。」筱真故意轉動脖子左右繞望著一圈。「你真可愛。」

　　「啥？為什麼會得出這樣的結果，我不明白，這太奇怪了吧。」

　　「嗯，也沒有什麼啊，很難和你解釋，用講的太麻煩了。」

　　「妳不講我又要怎麼知道？」

　　「我也沒打算讓你知道啊，咧～」

　　一股無形的火燃起，並不是真的會生氣，只是有股想要捏她臉頰的衝動。冠宇忍了下來，因為他對自己說，已經是成年人了就不能表現的這麼幼稚。

　　「那你看也看完了，要回去了嗎？」

　　「這麼快就要趕人家回去？都不問我吃了嗎？」

　　「那妳吃了嗎？」

　　「還沒～」

　　「那妳快去吃吧，這附近很多吃的，妳隨便走走都能找到一家。」

　　「你不想要帶我去附近走走嗎？我都特地在這邊等你等這麼久了！」

　　「我在上班啊，我怎麼可能這麼做不是嗎？」　

　　「剛才你不就出去買午餐了。」

　　「我已經買回來了啊。」

　　冠宇把放在一旁的便當拎起來。

　　「那可以再出去一次，還是說你就這麼不想要陪我嗎？」

　　「我，不是那個意思，只是我們午休時間有限。」

　　「不然你帶我去你附近最推薦的一家店就好，我自己一個人，可以吧。」

　　「…好吧。」

　　雖然不是很願意，一想到經理知道發生什麼事情之後，更是讓冠宇冷汗直流，到時候不知道又要聽到什麼樣的冷言冷語無的放矢。

　　其實中午的午餐時間並沒有規定的時間一定是什麼時候，只是沒有人想要越晚吃飯當作常態，有時會因為客人的事情推的很晚才吃對在銀行工作的人來說也是家常便飯。

　　當然也不並不是接下來有約客人，時間上的來不及，只是就這麼跟著筱真離開，總覺得事後免不了一陣揶揄。

　　雲翔像是早料到冠宇會說什麼，他一樣盡職的作好他的本份，讓他打開後，微微點了下頭，除此之外他什麼也沒說，什麼也不用說。

　　等到冠宇和筱真離開分行，分行的櫃員們，除了在幫客戶處理工作的同時，開始利用中間空檔的時間，彼此傳送了一些訊息，展開了一場無聲的對談。

　　「說真的，妳怎麼會突然想來找我呢？」

　　「我想要多認識你一下，這是我的真心話。」

　　這時冠宇才注意到，這是打從他們見面那天以來，第二次並肩行走，雖然已經同居，也定下了屬於彼此的無形契約，但倆人的距離並沒有因此而縮短，似即若離的距離，遇爾不時的肢體碰觸。

　　一注意到這些事情，冠宇也才注意到筱真的身上有股香味，頭髮也正散發家裡那瓶洗髮精的香味，雖然彼此的距離還沒有立刻變短，不過有些距離正在慢慢靠近。

　　「妳喜歡吃麵是嗎？之前好像聽妳說過。」

　　「嗯，妳還記得啊，我最喜歡吃麵了，而且我也會自己煮麵哦，厲害吧。」

　　「是啊，這點我就不太行了。」

　　「哈，以後有機會的話，要我煮給你吃也不是不行，看我心情囉。」

　　「我想這樣的日子應該很快就會到來吧。」

　　「這可不一定哦，慢的話，也許一年吧。」

　　「要拖這麼久啊，臨別禮嗎？」

　　「嗯，就看你到時候怎麼想嘛。」

　　冠宇大概猜出了筱真的想法，只是冠宇並不想要在這麼快就去想這麼遙遠的事情，更何況他們其實才認識並沒有多久。

　　冠宇帶著筱真為來到一家麵店，店家就像平常的店家一樣，掛著招牌，菜單，展現簡單的風格，店裡的桌子則是長形方桌，而非像一般店家提供的二人桌、四人桌那樣，而是必需一堆人選好自己的坐位坐下。

　　「這家店的傻瓜乾麵還不錯吃，你可以試看看，然後再看你喜歡吃什麼，妳可以慢慢看。」

　　「嗯，那你先走吧，不打擾你了。」

　　「…反正都出來了，就等你點完餐，不急於一時。」

　　「嗯。好呀。」

　　筱真看了一輪菜單後，又再看了一輪菜單，不是不知要點什麼，其實要點的早就決定好了，只是她想要慢一點再開口。但是後來的客人並不會知道，於是他們自然會提前開口和老闆下訂單。

　　冠宇也只是默默地看著她的側臉，心裡沒有一絲著急的感覺。

　　「我要一個傻瓜乾麵大的和貢丸湯，內用。」

　　「好的，一共六十五元。」老闆回話。

　　筱真要從錢包拿出時，冠宇搶先一步從旁遞出錢給老闆。老闆收下錢後，把錢交還給冠　宇。

　　「你幹嘛我又沒有說要你請我。」

　　「想說這店家是我推薦，第一次就我請，若是好吃，妳之後自然就會多來了啊。」

　　「意思是說，你不討厭我來這裡吃麵囉。」

　　「…是不會，只要先和我說一聲就好。到時我還可以先幫你佔位，只是平常時間可能比較沒有辦法，要下班後比較可以。」

　　「嗯，好呀，下一次我會先和你說。」

　　「這樣就好。」

　　雖然有想過要不要繼續留下來，不過冠宇還是決定要行回去，不然這麼下去，不是顯得不願意離開的人不是筱真還是冠宇本人。

　　等到筱真找到位置坐下，冠宇便揮手再見，不好再找理由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