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絕非我的本意......，Sans。」
「那就證明給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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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有什麼東西燒焦了。
在燒焦味湧入鼻腔之前，Sans覺得那味道還不算太壞。
Papy又在嘗試他煮義大利麵的手藝了，他總是這樣，很有幹勁地去完成一件並不重要的事；Sans伸了個懶腰，從沙發上醒了過來，這頓回籠覺可睡得真飽。
電視裡還在進行一個無聊的脫口秀，Sans便順手把它關了，他踏著懶散的腳步，倚在廚房門口，哈欠連連地問早，「早安，兄弟。」
「早安？應該是午安了，Sans......！」話還未說完，平底鍋又竄起了一團火焰，吞沒了鍋裡濃稠的麵條，『轟隆』一聲，猝不及防地在Papyrus的臉上抹了片黑──「.....哼哈！快看看我特殊的烹煮方法！」
儘管那是個顯而易見的失敗，Papyrus仍是如此雀躍而振奮地粉飾太平，「我一直都在思考該如何在義大利麵上加一點焦香！」
聽到這兒，Sans勾起嘴角，並不掩飾在嘴上泛起的訕笑。
「我是認真的，Sans！」
「我知道。」
「若我把這件事告訴Undyne，她絕對會讚嘆不已！」
「嗯哼。」
「希望那人類小傢伙也能夠喜歡......。」
「你是做給她吃的？」聞言，Sans的目光霎時銳利了起來。
盛盤與擺盤都完成之後，Papyrus端起了他四不像的成品，神采飛揚地瞇起雙眼，「沒錯！我，偉大的Papyrus，完成人類一個微小的心願並不算什麼！」
「......人類吃不慣地下的食物。」意在言外似的，Sans輕聲說著，並走進了廚房，漫不經心地將Papyrus未熄掉的爐火關上。
「真的？」Papyrus有些失落，圓溜溜的眼黯淡了幾許，但隨即他的聲調又昂揚起來，「那就讓我來指引她！每個人都需要一些被包容的空間！而我Papyrus也有包容朋友的決心！」
決心？是哪。Sans莞爾，酷然的骷髏面孔閃過了一絲笑意──
那人類的確出乎他的意料之外，每個住在地底下的怪物都存有過一點幻想，窒悶的土壤與死寂的空氣抑制了大夥兒對人類的猜測，直到有一天，那名女孩摔落深淵，改寫了地下的傳說......。
人類，在那女孩出現之後，證明了他們是擁有『決心』的生物；但Sans總是免不了在心裡一遍又一遍問著：那所謂的『決心』，究竟在人類與怪物身上做了什麼區別？
噁，好辣。他偷嚐了一口賣相極差的義大利麵，下場當然是惹來Papyrus的一頓臭罵。「Sans！你在做什麼？！」
他的兄弟拿他沒輒，那氣憤又無可奈何的模樣，總是讓Sans津津樂道；老實說，他就是喜歡Papy這般天地無畏的熱忱，不論那人類的到來改變了什麼，Sans能確定的是他絕不讓她改變Papyrus。
想到這兒，Sans朝他的弟弟眨了眨眼──「難吃死了。」
「San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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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能看見女孩正在顫抖，害怕、無助，不知從何而來的罪惡感澆淋著她，那纖細的身軀幾乎快承受不住身上成千上萬個無辜的靈魂──她聲淚俱下，連自己都饒恕不了。
「妳的本意又是什麼？」
「我、我不知道......，Sans，也許是，成為你們的朋友......？」
Frisk因哭泣而咳著，頸子卻時不時地抽畜、扭動，像是在抗拒什麼一般──當Sans看見女孩臉上一閃即逝的噬血笑容時，他便知道，自己也將沒有退路。
他插在口袋裡的雙手握起拳來，冷靜地笑著，「朋友是嗎？天真的孩子，你們人類的世界總有那麼多我們怪物無法理解的事。」
「Sans你聽我解釋！我不知道為什麼我......」『Papyrus。』
從那女孩的嘴裡吐出的聲音遽變，那張稚嫩的臉龐竟開始像幻燈片一般，來回切換著悲傷的眉宇和那冷血的嘴角，脆弱的聲線也能在轉瞬間進化為寒入骨子裡的詭異笑聲。
「我不想殺害那些可憐的怪物，那不是我！那是......」『我們的遊戲還沒結束呢。』
「夠了，孩子！」Sans厲聲斥道。無論如何，他都明白在這審判的長廊裡，他必須了結這一切。他並不懼怕Frisk，也不懼怕那在Frisk體內覺醒的駭人聲音，Sans只懼怕自己無法保住更多生命──
他已失去Papyrus，也許能更義無反顧吧，因為那女孩不能再奪走更多了。
屠殺的種族一直都是人類，走到這一步，那憐憫的分野竟如此明顯。
Firsk從哪一刻起走樣了？從哪一刻起，她才是所有怪物的惡夢？
「我、我控制不了自己......」『別掙扎了，你知道你阻擋不了我。』
「Sans......！」『哦是的，哦絕對是這樣，你喜歡一再被砍殺的感覺，對吧？』
「我......」『相信Papyrus很難理解這一點的，因為我一擊就讓他頭顱落地了。』
「很多事他都很難理解。」
提到他最親愛的兄弟，Sans只覺胸口一緊，眼眶灼熱，彷彿全身的骨頭都潰不成軍，碎落一地，卑微地凝望著一盞憐憫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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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我是你，我絕不會這麼做的。」Sans認真了起來。
Snowdin成了座人心惶惶的空城，綿延不盡的白雪上，鮮血融蝕著晶瑩剔透的雪花，白色，紅色，遍地殘忍的痕跡，卻再也不是雪人與它長長的蘿蔔鼻子那般純真。
Papyrus認為也許那人類女孩會願意聽他一說，也許，他能說服她，喚起她心中善良的那一面──沒有血肉的Papy，Sans卻知道他比任何生物都懂善良，如今，善良太脆弱了，心軟是最愚笨的。
於是，Sans告訴他，語氣接近於命令：「你改變不了什麼，如果不是為了殲滅她，你最好別做傻事。」
「但每個人都需要一些被包容的空間！而我，Papyrus，也有包容朋友的決心！現在，那人類需要有人願意伸出救贖的雙手！......！」
突如其來被扯住手腕，Papyrus困惑地與Sans眼眶上的深窩對視──他從沒見過Sans如此氣急敗壞，如此嚴肅、如此正色──「聽一回我的。」
「Sans！你知道嗎，你該學學對其他人有信心！」
Papyrus，我天真的兄弟，你將會發現你直率的笑容，換來的是另一種憐憫，快刀斬亂麻的憐憫，你連哀求的機會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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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久而苦痛的廝殺，Sans發現自己選擇不停地迴避，並不是因為他築起了自己的防衛，而是因為他不想讓Frisk因擊中了他而罪惡不已......。
該死，事到如今，他還相信她、還想護著她──
儘管那女孩的刀鋒映著她目空一切的雙眸，儘管，想到那被扯碎的橘色披風，Sans就難以釋懷。
「我知道......一直都有那個善良的『妳』，對吧，孩子？」儘管累了，Sans仍試圖從地上找尋一個支點好站起來，女孩的布鞋踩著毫無聲響的步伐，來到他面前，獠牙在她喪心病狂的笑容裡閃著光芒──
「我知道......妳一點也不希望這一切發生，妳有決心，我們大夥兒都看得出來。」他再次躲開Frisk的攻擊，無可奈何的笑著，眼窩深處，卻有某種傾洩不了的悲傷，「孩子，可以收手了，若妳有決心，相信辦到這一點並不難。」
『決心？你什麼時候懂得這些？』「Sans......？」女孩甜美的聲音竟然清晰了起來，Sans猛地將目光聚焦在她扭曲的臉龐上──
『若不是因為我，她絕不會走到今......』「我、我？我對你......做了什麼？」
『你知道嗎？你們不愧是兄......』「哦天啊，Sans、我、我很抱歉──！」
『連說的話都一樣。』「離我遠一點！！！」
Frisk用盡全力，從心底深處竄起一股低沉而濃濁的怒吼──Sans從沒看過如此強大的爆發力，人類究竟有多麼大的能耐，身體裡才能長眠那麼一頭困獸，將它扯出體外，還得要掏空五臟六腑......？
Sans甚至不明白，在那股力量肆虐殆盡之後Frisk會如何，死亡？解脫？人類的命運從來輪不到他們怪物占卜，對吧？
然而，Frisk只是漸漸平靜了下來，周遭擾動的空氣回到了最初噤了聲的模樣，而她，手中緊握的骯髒武器也掉了──
原來如此，Sans不自覺地泛出一幅笑靨，疲倦而僵硬的嘴角，失落而散渙的眼皮，終於，能見證許多苦盡甘來的事物──Papy，我希望你在這兒。多麼希望。
「孩子，妳終於清醒了。擁抱這一切，但別忘了贖這一切罪。」
他以為女孩會給他一個擁抱，然而，他卻聽見女孩說──
『That's a wonderful ide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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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封的大地，死亡的笛在他的顱骨裡低鳴，雪地上頭那被踐踏過的橘色碎布，已伴隨著遍地的骷髏，染了黑暗的寂寥與惡臭。
Sans低下頭來，雙眼閉起，不願再看他弟弟的殘骸一眼。
但每個人都需要一些被包容的空間！而我，Papyrus，也有包容朋友的決心！
「你怎麼會這麼軟弱......」他暗罵自己，阻止不了輓歌被奏起，僅僅為了憐憫一字。
世界只剩下兩種簡單的選項，不復以往那繽紛燦爛的地底傳說。
Papyrus，我天真的兄弟。
教教我，該如何擁有放下你的決心？
創作內容
SilverCarnival(結束) (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