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周末的賞花後,亞莎和唯之間的尷尬氣氛逐漸淡去,也許香甜的蘋果咖哩也起了些暖化心靈的作用。
「時武,今天也很早嘛。」看著拎起公事包準備離開辦公室的唯,同事這麼對她打了招呼。
「啊、嗯……不好意思,辛苦了。」唯心虛地欠了欠身,這時新井正巧也走了過來。
「是有男人了吧?雖說女孩子的青春很珍貴,不過既然領公司的薪水吃飯,至少該負責把工作處理好,這是社會人的常識啊。」
聽了新井的諷刺,同事看著唯,不知該如何接話。
「讓新井先生擔心了,不過非機密的急件我會帶回去處理,而且後天才輪到我泡茶。」唯陪著笑,一邊解釋,「抱歉,室友今天煮了燉菜,所以──」鞠躬後,她匆匆離開公司。
新井看了唯那張被資料夾和紙本堆滿的辦公桌一眼,果然不見筆記型電腦的蹤影,他扁著嘴哼了一聲。
「晚上……如何?」他對方才向唯打招呼的女同事比了個舉杯的手勢。
「不好意思,今天我丈夫出差回來呢。」那名同事雙手合十,對一臉不愉快的新井眨了眨眼。
***
「我回來了。」當唯推開略沉的大門,亞莎正端著冒著熱氣的鍋子走出廚房。
「歡迎回來。去洗洗手吧,準備吃晚餐嘍。」亞莎親切的笑容,似乎帶去唯一整天在公司累積的疲憊;儘管只有前半句是日文,聽在長年獨自生活的唯耳裡,還是令她深受感動。
賞花當日的夜晚,亞莎看唯對著公司的筆記型電腦忙到半夜。
既然工作不一定得在公司處理,亞莎建議唯平常就將工作帶回家,這樣一來唯的食生活至少能更健康一些;食材費採均分制,這樣,唯也沒有拒絕的理由了。
「好久沒吃奶油燉菜了呢,果然很好吃。」只顧動湯匙,完全不理會電視節目的唯誇讚道。
「雖然只用了高湯塊,嗯──可是還不差吧。」
「薇奧拉小姐以前在倫敦也常煮這種料理嗎?」她好奇地問,雖說奶油燉菜在日本已經十分普及,不過這種用橫向文字取名的料理總是給唯一種「洋風料理」的印象。
「算是吧,不過味道就不太一樣嘍,燉菜也有很多種調理方式。」
唯發出感嘆的哼聲,不經意地望向亞莎的側臉。
亞莎用湯匙攪拌著碗裡翠綠的花椰菜,唯分不出她眼中流露的情感究竟是懷舊,抑或惆悵;她也不敢多問。
「之後如果能湊齊調味料,就煮來讓妳吃吃看吧?妳會陪我去超市的,對嗎?」
用開朗的語調,亞莎很快轉移了話題,開始談起她買菜時看到的特價和果子。
亞莎喜歡料理,甚至連甜點也難不倒她,來到CNN發表過的,世界第五名美食之國──日本──亞莎似乎打算多學幾道和風料理,唯的廚藝是不怎麼樣,但至少她能看得懂食譜;於是,一起研究美食,成了她們下班後的流行話題。
***
飯後,回到房裡的唯一邊敲打鍵盤處理公務,一邊吃著混了優格捏成的司康餅,她深深感覺到──再這麼墮落下去自己就得買條新褲子了。
工作到一個段落後,她拾起靠在衣櫃旁的暗紫色長刀袋,取出袋中的日本刀。
因為工作忙碌的關係,唯真正能夠空出時間練武的機會不多,上一次為刀上油,是她搬家前的事了;多虧亞莎提議要她早點回家,唯覺得未來她應該可以擠出更多練劍、保養刀具的時間。
她心懷感激,輕撫纏繞在刀柄上,顏色與刀袋相似的正絹柄卷,然後俐落地拔刀出鞘。
細長優美的刀身反射著日光燈,寒光閃爍,從綿密細緻的梨子地肌,和與其搭配的丁子、重花丁子混合刃紋,都能看出刀匠的用心;那是唯的青梅竹馬為本來打算放棄劍術的她所打造的手工真劍。
因為道服和竹劍、木刀全扔在京都老家了,現在連條角帶也沒有,能練習的項目十分有限,但,只要還能夠持劍空揮,唯已經非常滿足。
陶醉地聽著揮刀時的低沉刀鳴,唯捨不得停下舞刀的雙手。
預先設定好的手機提示鈴聲響起,一個鐘頭眨眼間就過去了;停下刀後,唯才注意到自己的雙手已經又痠又麻,連要關閉鈴聲的食指都不聽使喚地直發顫。
過了25歲,體力下降的速度真驚人。
唯再次體認到這點。
為了完成接下來的工務,她嘆了口氣拿起暫放在床上的刀鞘,準備收刀去找她的刀具保養組。
「唯小姐,點心的盤子我拿去一起洗嘍?」敲門聲傳來,唯一個沒注意,鋒利的刀刃就在她的左手食指根部抹出一道血痕。
「唔!糟糕……」她嚇了一跳,忙著要去取衛生紙,好擦去沾在刀刃上的鮮血──她捨不得讓朋友精心打造的刀身出現鏽斑。
「嗯?怎麼了嗎?」
當唯轉頭準備要回應亞莎,就聽到門把用力撞擊牆面的聲響;她看到亞莎整個人靠在門板上,一臉驚愕地注視著自己。
「等等!這只是運動用品,可以合法持有的!」
雖然唯曾聽說過美國人即使持有槍枝、刀劍類武器也不算什麼稀奇事,不過英國又是怎麼樣的情況?她可不想被收留她的恩人當做強盜。
她舉起右手對亞莎猛搖,手中還抓著剛擦完刀,上頭沾有血跡的衛生紙,她狼狽地辯解;但亞莎的臉色越來越白。
「血……血……妳、妳流血了……」亞莎緩緩抬手,指著唯正握著刀柄的左手,她的手抖得比剛運動後的唯還要嚴重,口中斷斷續續地低喃。
「嗯?」唯順著亞莎的視線看向自己的左手,刀柄已經染上一片暗紅,從傷口湧出的血液沿著掌根流向手肘,還好練劍時她將袖子挽起,沒有弄髒衣服。
「啊哈哈,是我太不小心了,這點小傷沒──」看來亞莎不是因為自己拿著刀而感到害怕,唯稍微安心了些;儘管傷口算不上淺,不過因為刀刃鋒利的關係,傷口蠻整齊,倒也不怎麼痛,大概復原也不會花太久的時間;使用真劍做為武用刀的,誰沒有被割傷過呢?
不過沒等唯說完,亞莎就靠著門板慢慢蹲了下來,她一隻手按著門板,一隻手按著自己的前額,看似痛苦地皺緊眉頭。
「薇奧拉小姐?薇奧拉小姐!」注意到亞莎的異狀,唯緊張地將刀往床上一放,連忙搶到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