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瞥了她一眼:「侯蝶妳此次進宮,是否是樓裡出了什麼事?」
侯蝶回道:「娘娘樓裡沒事。」
既然樓裡沒事,那這侯蝶又是為了什麼事來找我:「那妳進宮所為何事?」
她搔了搔頭:「上次聽聞娘娘被禁足,本想進宮來幫助娘娘,不想娘娘已經解決了。又恰逢知道娘娘有孕,便把目的轉成照顧娘娘的身孕。」
這話說的不真,因她不可能為了這件小事冒險進宮:「張太醫有勞你來這一趟,你先回去休息吧,本宮有話跟侯蝶說,讓她等等再回去。」張太醫應聲後離開。
張太醫出殿,我才道:「侯蝶沒人了,說吧,什麼事?」
「娘娘睿智。」自袖口取出一張紙條,她將紙條遞給我道:「娘娘,這是探子在陳府附近截到的書信,請娘娘過目。」
接過,迅速地看過,裡頭寫的是暗語,好在以前學過暗語大概知道裡頭的意思。
裡頭的東西也沒什麼大不了的,這是一些宮裡的情報,不過都是些眾所周知的事,大概是從懿德殿來的吧:「這裡頭寫得大家都知道,有什麼大不了的?」
「娘娘,這些事在剛發生的時候,只有宮裡人知道,但宮外頭的人就不一定了。」咳了兩聲,接著道:「娘娘可知,娘娘剛被禁足隔日,陳秉義便立馬上諫彈劾。」
我與他結怨已深,他會如此,我倒也不意外。
侯蝶見我不怎麼意外:「娘娘不意外?娘娘犯事隔天,陛下已下令禁聲,就連其他後宮妃嬪都不知道,這陳秉義是怎麼知道的,娘娘不疑問嗎?」
這麼說確實有些怪異:「會不會是皇后?」
「不可能!」她語調堅決:「娘娘您看信中的署名,既不是皇后也不是皇后的親信。」
看往文末,僅僅只寫了一個「林」字:「侯蝶,單憑一個林字也不能斷定吧。」
「單憑一個林字的確無法解釋什麼。不過,這信鴿是從皇城北面飛往位在東面的陳府,娘娘以為如何?」如果是這樣便有蹊蹺了。
懿德殿於後宮正中,這麼確實有可能不是皇后所為。
不過,那北面的宮院有淑妃的淑祥宮、陳婕妤的空照閣等等,宮宇也不在少數。
然姓林的人在這皇城裡何其多,別說是北面了,就說我宮裡好了,所有的宮女、內侍外加膳房的廚子,也有個十餘人:「那侯蝶妳是要我怎麼辦?北面的宮院不少,姓林的人也不在少,再說也有可能是化名,莫非妳要我把這宮裡所有姓林的都除掉,以絕後患?」
她自信一笑,回道:「那倒不用,這事侯某已有辦法。」
什麼辦法?現下,除了她那有眼線之外,我是想不出還有什麼法子了:「什麼法子?」
侯蝶嘴角微揚:「侯某已經派探子去那邊守著了,就待信鴿再次飛出回信,就可知道信出自誰手。」
確實是個好方法:「那就等妳消息。」
「侯蝶,我這有件事拜託妳。」自一旁的檀木匣子抽出張紙:「妳替我照著這個方子抓藥回來吧。」
侯蝶面有難色問道:「娘娘,這個方子,娘娘要做何用處?」
我拿起一旁的水杯,抿了口:「用來扳倒皇后。」
看侯蝶的表情,應該是懂我的意思了。她嘆了口氣:「娘娘,這個方子侯某不會替您抓的。」
我訝道:「為何?」
她道:「娘娘用這個方子,無非就是想要以自己小產一事嫁禍皇后,侯某說的沒錯吧。」
我正要告知她我的想法,蘭芷倏然不分青紅皂白的衝進來。跪在我跟前:「娘娘!這件事情,娘娘千萬要三思啊!」
見她進來,我只是問道:「妳進來做什麼?」語氣不帶一絲情緒。
蘭芷沒有回答,只是一味的磕著頭,求我不要這件事。
我怒斥:「蘭芷!這個孩子,是活在我肚子哩,而不是妳的。所以,他的去留由不得你!」言畢。接著對侯蝶道;「侯蝶,這方子妳若不抓,我自會去找門路。」
侯蝶則道:「娘娘,侯某方才的話還沒說完,侯某之所以不為娘娘準備,是因為那個方子,雖然效果極佳,但方子藥性強烈,一個弄不好,娘娘可能再也不能生育。」
蘭芷插話:「娘娘!此事娘娘萬萬不可做呀!」
我受不了她:「妳先出去!」
蘭芷不走:「娘娘!若是您真的要用這個方子來對付皇后,確實有很大的可能讓皇后與其母家倒台,可是娘娘卻再也不能生育,娘娘這點可就得不償失啊!」
我鐵了心要做,蘭芷卻萬般阻擋,這讓我很生氣:「不能生,那又如何!」
蘭芷再次磕頭,切切道:「老爺夫人打拼了一輩子的心血,甚至為此送掉了性命,娘娘您若是不能生了,哪天娘娘百年之後,這飛燕樓不就沒人繼承了!娘娘此舉!對得起仙逝的老爺夫人嗎?」
蘭芷的話讓我語結,因為她說的是對了。
可,這個道理,我懂!只是這個孩子來得不是時候。
現下我的根基尚未不穩,這個孩子的到來。現在的我沒有力量保護他,我硬要保護她只會把我自己逼上絕路。
抓到我的弱點,他們若不置我於死地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我死了,這個孩子也可能會因為我的關係,活不過成年。
左右都是個死,不如抓緊個機會讓皇后倒台。這個決定雖然令人痛心,但著實是個無奈之舉,我若不行動,就只能為人魚肉。
生氣的情緒漸漸平息,嘆了口氣:「蘭芷,這事我自有思量,妳先去替我把這安胎藥拿去煎吧。」蘭芷應了聲,沒再說什麼就出去了。
蘭芷走後,我便向侯蝶道:「侯蝶……這墮胎的藥方,多少會傷身,這個我也是知……」
話還沒說完,侯蝶就打斷我:「娘娘,此言差矣,侯某這有一張藥方,既能達到娘娘要得效果,又不傷身,只是……」
既有方法,那還顧慮什麼呢?惑道:「只是什麼?」
她接著道:「只是,這件事情若是事發,陛下怪罪下來,可是會誅連滿門的呀。」
這件事倒好處理,再說了,我父母已經不在了何來的滿門:「這件事情我會處理,妳把藥配來給我便是。」
侯蝶應聲後出殿,走前留下一段話。她說:「娘娘,侯某雖不會阻攔娘娘做的任何決斷,因為娘娘做的決定,必是深思熟慮過的,侯某能做的就是盡力護得娘娘周全。但是,侯某還是要說一句,蘭芷的話還娘娘考慮一下。」
侯蝶走後,我一個人臥在貴妃榻上,動也不動的躺了一、兩個時辰。
外頭伺候的宮人們似乎以為我睡著了,這幾個時辰裡,沒有一個人進來過,就連蘭芷、蘭心也是。
殿裡安靜的恐怖,就連落花的聲音都聽得見。可當下的我卻沒有太在意這個寂靜地可怕的情況。
我反覆思量著蘭芷的話,總覺得心裡有疙瘩。
雖然我不認為我的決定有錯,但向來殺伐決斷的我,竟然會為此猶豫,也著實是件奇事。
良久,一個侍女端了杯茶進來:「娘娘,請用茶。」
這個宮女極為眼生,但我貴華宮的宮人不在少數,也不一定全都認識。不過,也不會完全都沒見過,至少會對她的臉有些印象,可是這人陌生的很。
且通常我近身的事務都是交由蘭芷、蘭心,今日怎麼換了個眼生的宮女。
我覺得奇怪,問道:「蘭芷跟蘭心去哪了,怎麼是妳端過來,還有妳是誰,怎麼本宮也沒印象貴華宮有妳這號人物?」
侍女將茶杯放在茶几上,欠身恭敬道:「奴婢是小翠,是前些日子,內侍省撥來伺候娘娘的,娘娘不認識是自然的。蘭芷姑姑跟蘭心姑姑去尚宮局辦事了,所以蘭心姑姑便讓奴婢送來。」
聽了她的話,不疑有他的接過杯子,打開杯蓋,茶香伴著些許蜂蜜甜氣隨著白煙緩緩而上,我聞了口,是龍井。
正打算喝時,不對,我今早不是已經吩咐要換菊花了嗎?還有,蘭心應該是去花房替我拿花,蘭芷則是在替我熬安胎藥吧,怎地一起去了尚宮局?
且花房也沒離這裡太遠,膳房也就在旁邊而已,怎麼這麼久才讓人送東西來?
不對!這定有古怪,便放下那茶。
那個自稱小翠的侍女,疑惑道:「娘娘,不喝嗎?」
「張太醫有向本宮吩咐,說本宮懷有身孕不宜飲茶,妳這茶,先拿走吧。」言畢。忽地一只匕首從我身旁擦過,微微的刺痛伴著鮮紅的血順著臉頰流下。
小翠站了起來,倏地數名黑衣蒙面的刺客從窗口翻身而入。小翠喊道:「給我拿下她!」
刺客們架勢十足,抱劍向我襲來。看得出來訓練有素,但還是於我而言還是不夠好。
刀光劍影,招招致命。我以巧妙的步法閃躲他們的攻擊,即便招招致命,打不到也是枉然。
我邊閃躲他的攻擊邊退到妝臺前。刺客見我沒有退路了,道:「別再做無謂的掙扎了,貴妃娘娘,乖乖就死吧!」
這話,讓我不禁笑了出來,道:「掙扎?就死?在我蛇蠍面前,敢說這話的,本宮還是第一次遇到。」
站在最前頭的刺客便道:「貴妃娘娘死到臨頭了,還有心情說笑?真不愧曾是暘朝第一才女呀!」
講得很諷刺,死到臨頭?想要殺本姑娘這功夫還遠著呢!
方才交手幾招,我就知道,憑他們這種三腳貓的功夫是無法了結我的,笑道:「就憑你們這點的功夫,殺隻雞怕都是不夠的,這樣也想取本宮性命?別痴人說夢了!」
其中一個刺客禁不起激,便再次執劍向我殺來,我隨手取了妝臺上的一支金簪,擋下他的攻擊,並順勢將其招化解。
手起簪落,金簪冷不防地就插入那人的死穴上。
頓時,血如飛蝶舞於空中。那人直接倒臥在地上,掙扎沒幾下就沒了氣息。
我看著剩下那三個刺客與那個侍女,便招手挑釁道:「來呀。」
他們很吃這套,便也應我要求。侍女後退的幾步:「你們快點了結這個女人!不然等等侍衛就要來了!到時就不好辦了!」
其餘刺客重新整理架勢,再次朝我攻來。
隨手從台上摸了幾支素銀的簪子,藏於袖中,並拾起地上的劍來迎擊。
過了幾招之後,我還游刃有餘。他們三人卻已倒下了一人,剩下的兩人也傷重的對我不成威脅,我便揮刀了結了那一個奄奄一息的刺客。
手起刀落後,才發現那個小翠已經跑了。
我本欲要追,肚子卻忽然疼了起來。
此時,我猛然察覺到背後有人。強撐著身子,將藏於袖中的銀簪,當暗器使。我也沒認清那人是誰,便就直接扔了出去。
隨後,聽見鏘鏘兩聲,猛然回頭,睜大眼看著那個擋下我銀簪的人。再熟悉不過的俊臉,身著絳紫的金龍錦袍,他手執著寶劍,訝道:「陛下……」
是端木斐。
端木斐亦吃驚地看著我,但又很快的回過神道:「意歡妳沒事吧?」
我茫然地搖著頭。一眾侍衛,隨著端木斐後頭進來。
蘭心在侍衛之後入殿,見著地上的屍體,慌張地四處張望,喊道:「娘娘!您在哪裡!您沒事吧!」
見我手握著染血的劍,站在殿內。立刻跑向我,不停的確認我有沒有哪裡受傷。
都快把我全身上下都摸遍了,確認我沒有受傷,才鬆了口氣:「老天保祐,娘娘沒事就好……」
端木斐聽見我沒事也鬆了口氣。他看著地上的刺客屍體。便怒道:「蘇黎!帶人去查!朕倒要看看是誰有那麼大的膽子,敢在朕眼皮子底下行刺!」
蘭心扶我坐下,方才被扶著手中忽然多了些鮮紅,又見,蘭心右手遮遮掩掩的,疑惑道:「蘭心。妳的手怎麼了?」
蘭心立刻把手撤回,支支吾吾地道:「奴、奴婢的血,髒了娘娘,請娘娘恕罪……」
她越是顧左右而言他,我越覺得不對勁。抓過她的手,問道:「我只問妳,怎麼受傷的。」
看著她粉色的袖子上一條染著艷紅的血。
被我看到了蘭心,才肯老實說:「娘娘是這樣的,當時奴婢剛去花房帶著娘娘要的花卉回來,奴婢將東西放好。忽然一陣奇怪的氣味飄來,奴婢不知道那是什麼味道,便掩著口鼻跑出殿外一看,發現在宮中待命的宮人們,全部倒地不起,奴婢本想入殿警告娘娘,卻被幾個黑衣刺客攔截,奴婢隨手取了一柄掃把與他們交手,奴婢寡不敵眾,刀劍無眼,就被傷到了。」
原來如此,辛苦這丫頭了。我便急忙喚道:「蘭芷!快去請太醫來,蘭心受傷了!」
蘭芷久久沒有回應我,蘭心則面色鐵青。我覺得有怪異,蘭芷若在她不可能不應我,且蘭芷自小與我一起行動,同生死共患難,什麼大場面沒見過,怎麼可能被這區區幾個小嘍囉解決掉。
蘭心一定隱藏了什麼,沒讓我知道:「蘭心,蘭芷怎麼了?」蘭心不敢說,只是一直搖頭。
此時,蘇黎回來了,他向端木斐稟道:「陛下,在貴華宮服侍的一部分宮人與在附近的侍衛,都被迷香迷倒了,現下已請太醫去看了。」
蘭心還是不肯說。我轉而向蘇黎詢問:「蘇黎,你帶人調查,可有找到蘭芷?」
「這……」蘇黎的眼神飄忽不定,一旁的蘭心,不斷的向他示意。
越是掩飾,我越是擔心:「要是你們不告訴我,我自己去找。」
蘭心不管手上有傷,立刻跪到我跟前:「娘娘現下懷有身孕,去不得!」
蘇黎亦道:「是呀!蘭心姑娘說的有理,娘娘還有身孕,若是受了什麼刺激,動了胎氣,不是奴才們能夠擔待的呀!」
我便怒道:「既不讓我知道她怎麼了,也不讓我去找,我才要動胎氣了!」
端木斐也攔我,溫言道:「意歡!冷靜點!」
我推開他的手,甩開抱著我腳的蘭心,除了一些障礙,接著的攔阻又接著覆上來。侍衛就阻擋在我跟前,道:「娘娘止步!」
我怒道:「誰敢再攔本宮,本宮就跟他拼命。」
聞此,端木斐看來也受不了了:「夠了!蘭心,既然她那麼想知道,就告訴她吧。」
見她還是猶豫不決,火氣便上來了:「說!」
「娘娘……姐姐她……為了讓奴婢能夠出貴華宮去搬救兵,自己引開一部分刺客,讓奴婢有機會突圍,不過……」她越說越小聲。
我急道:「不過什麼!」
「娘娘,蘭芷姐姐她被刺客砍中要害,現下性命攸關!」宛如天打雷劈的消息讓我顧不了那麼多了,直接跑出殿外。
所有人立刻跟上來,攔道:「娘娘不能去!」
我也不知道是哪來的力氣,推開他們,走進蘭芷的房間。
只見她面色慘白,床榻上血跡斑斑,地上成堆染血的白布,一個太醫還在為她止血,另一個則頻頻嘆氣。
抓其中一個太醫質問道:「蘭芷怎麼樣了?」
太醫回道:「蘭芷姑娘傷得極重,現下已經陷入昏迷,這……怕是凶多吉少……」
什麼?蘭芷還年輕!怎麼能夠讓她就這麼走了!怒道:「什麼凶多吉少!給本宮去拿最好的藥來,救不了蘭芷,本宮殺了你們陪葬!」說完,腹部再次湧起一陣痛。
蘭心立刻扶住我,緊張道:「娘娘沒事吧?」
我強撐著這陣痛,道:「無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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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芍藥第二更!
方才壓線發覺有東西怪怪的先掛隱藏。
終於改好了……
快往生了……
0 ~(:3 )~ _(:3 」∠ )_
By Senjougahara Sayak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