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季書揚總覺得有人在注視著他。
不論他在做什麼,總會感到身後有某種目光在盯著他,可當他回頭,卻又找不出那人是誰。
這種詭異的感覺,存在於每個角落。不論是在教室、馬路上,還是家中。只是,讓他感覺更強烈的地方,卻是在自己的房間,那扇面對大馬路上的窗戶。
這扇窗戶離他的書桌只有幾公分的距離,只要他轉個頭就可以看到窗戶外的景色。他很喜歡在讀書讀累的時候看看窗外,無論是藍天白雲還是晚上熱鬧的夜景,都有助於紓緩讀書的疲勞。
不過他很久沒這麼做了。自從他察覺到被注視的感覺後,他就很少開窗了。就算老媽進來房間硬是幫他開窗,說要讓房間通風,他也絲毫不敢瞄向窗戶那頭。
他直覺認為,陌生的注視感來自於那裡。
今天是季書揚的生日,他卻一點也開心不起來。
一向沒有許願習慣的他,今天突然許了一個奇怪的願望,那就是希望今天趕快結束。
現在,晚上七點,季書揚正坐在書桌前讀書,而旁邊的窗戶是半開的狀態。他可以清楚地感受到窗戶那邊有某種東西在注視他。
一手握著筆,一手抓著課本的左上角,季書揚整個思緒全被那道莫名的眼光給打亂了,完全無法專心讀書,緊張之情開始顯露於臉上。
他不敢往旁邊看。
不知道為什麼,今晚那道目光特別強烈。他額上冷汗微涔,心跳加速,他吞了吞口水,考慮是否今晚先遠離房間,在客廳待到天明。但思考的同時,他又稍稍把視線往右邊移,始終抵不過好奇心。
才移開一點點,他就感覺到窗戶那邊的確有一抹影子。
不,正確來說,應該是有一抹影子在窗戶外頭窺視著他,這是他之前從未看到過的。
這個發現讓他更緊張了,握筆的手心開始出汗,不覺又嚥了幾次口水。若是正常情況下,一般人或許會大叫有小偷、有變態或是有偷窺狂。
他雖然是一般人,但這情況並不正常,讓他絲毫不敢開口。
……因為這裡是九樓。
窗戶外面並沒有陽台,也沒有讓人著地的屋簷。所以那抹影子應該不是什麼小偷、變態或是偷窺狂,而是──
恐懼感開始蔓延到全身,他把視線移回來,決定裝作什麼都沒看到。縱使,那抹影子的存在感越來越強烈。
「既然已經發現我了,就轉頭看我嘛,不然我很寂寞的。」
忽然,一道陌生的聲音從旁邊的窗戶傳來,讓他嚇了一大跳。季書揚下意識地往右邊一看,卻看到一位從未見過的男人,身上穿著白色襯衫,手肘撐在窗沿上,一臉笑瞇瞇地看著他。
「你終於肯正眼看我了。」男人笑意加深,可以清楚地看到頰邊的酒窩。
突然看到一位素未謀面的男人“站”在窗外,還開口跟他說話,讓季書揚一時啞口無言,不……說是“站”著,但窗外是一片牆壁,沒有立足點,所以──
「……你是誰?」對著眼前的陌生男人,季書揚好一會兒才擠出這句話。
男人歪著頭,唇邊笑意未減,說:「這裡是九樓,你看我站在半空中,你覺得我是誰呢?」雖是問句,但語氣卻帶點戲謔的意味。
……他真的見鬼了,在十八歲生日這天。
季書揚防備地看著陌生男子,腦中登時浮現各種鬼片主角遇鬼的台詞。他深吸了一口氣,稍微緩解初次見鬼的驚嚇感,然後小心翼翼地開口:「如果你有什麼冤情,請不要來找我,我只是一名普通的高中生。」
記得每個主角第一次見鬼都是這麼說的。不過,他現在終於可以體會那些主角的感受了。
聞言,男人怔了一下,隨即笑了出來。
「你、你真是太有趣了──」
男人笑得有點誇張,讓季書揚不禁開始認為自己剛剛的發言是不是有點蠢?不過,這種情況本來就很詭異了,他根本沒辦法以正常的邏輯去思考現在的情形。
站在他面前的,可是一個會跟他說話、對他笑的男鬼啊。
「有、有什麼好笑的啊!」看對方笑成這樣,季書揚還是忍不住開口辯駁。
雖然,他做夢也沒想到自己會遇上靈異鬼怪的事,還能跟鬼對談……搞不好隔天醒來發現一切只是夢。
男人這才努力掩住笑意,回答季書揚。
「你放心,我沒有什麼冤情,也不是來抓什麼替死鬼。只是偶然經過你家,覺得你很可愛,外表是我的菜,所以就跟在你身邊了。」男人的語氣像是在敘述很平常的事,手肘依舊撐在窗邊,感覺好像是無意間路過他房間,然後停下來向他搭訕。
不過,這番話反倒讓季書揚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這句話是……他被鬼纏上的意思嗎?
「所以最近……你一直在跟著我?那道莫名的視線也是你的?」他忽然感到一陣天旋地轉,不相信自己為什麼會遇到這種事?
被同性戀纏上還不打緊,對方還是個鬼?
看到男人點點頭,他的臉色更蒼白了。
「你、你你難道連我上廁所的時候也跟著我?」
男人連忙搖頭,擺出一副冤枉的神情,「嘿,我沒有那麼變態,只是每天在你房間外面晃晃,偶爾陪你到學校上課,絕對沒有偷看你的隱私。」
跟蹤就已經算是侵犯隱私了……
他想反駁,卻開始感到無力。因為事情已經超出合理範圍,他根本無法思考。
這下,真相解開了。
原來最近讓他感到莫名的視線……就是來自於眼前這位男鬼。
看到眼前長得人模人樣,斯文秀氣的男鬼,比起被人監視的恐懼感,他倒是覺得……麻煩大了。
而且還不是普通的麻煩,這種麻煩他該向誰去訴說啊。畢業在即,他可不想給自己無故添亂。
季書揚突然覺得頭好疼,一切原因來自於眼前的陌生人。
「今天是你生日吧,生日快樂。」男人又笑咪咪地丟了這句話。
被男人、不,是男鬼祝賀一點都不快樂。
季書揚在心中嘟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