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將至。」
「是麼?本龍可無如汝一般興致。」
「不,吾以為每日浸潤月華的蒼麟應當更該開懷才是。」
「本龍可不似汝等,無興致便是無興致。」
月鏡湖居,快哉迴廊,一人徐行其上,一龍優游湖中,眺映著照應湖面上的月光,中秋的時節即是月亮的時節,習慣在此時小酌一杯是潛龍生的樂趣。
「秋高蟹肥,不是麼?」
「如是這點的話,本龍倒是深有同感,無論花蟹、紅蟳、陽澄蟹此時此刻此際無疑是最為肥美之際,實在讓本龍心醉,如能在加一杯花雕酒熬煮,嘖嘖……」
「蒼麟,龍涎草吾以為已經夠多了,無須再讓它長。」
所謂的龍涎草,原也是尋常草類,只是無意間受蛟龍之涎灌溉而成,具有補中益氣之療效,將這些草論斤賣到城內的中藥行即是月鏡湖居的生活來源,而潛龍生本身也有在城內教導其餘東方人士一些自保的劍法於基礎內功,甚至也有幫些大字不識幾個的商人教書習字,因此湖居的生活尚稱不虞匱乏。
「哈,汝不也是靠本龍龍涎獲利甚豐?本龍收一點小小回報不過分吧?」
「是是是,吾怎敢違逆偉大的蒼麟大人暨湖之主?下次若在市集上如有尋得良蟹必將之帶來此處,一祭湖主您的大肚量即是。」
「算汝識相,那本龍就期待汝的好消息。」
「吾必不辱命,倒是蒼麟,你可相信月上有嫦娥、玉兔、吳剛、廣寒宮之說?」
「不過汝等凡人妄想,一粒仙丹即能羽化登仙,就連你們這些修道人都需要經歷魔考、以身為爐,大凡煉體之精氣神方可驅身之穢,得成仙道,豈容這般藥物入口即能登仙,癡妄,癡妄!」
「吾難得聽到蒼麟說出這般得體之言啊。」
「本龍所言,字字珠璣,句句珍金,有本龍這般見識淵博又本領高超之友,汝該珍惜這福分即是。」
「話雖如此,然吾以為這畢竟也有其緣由,試想那月下影中,諸多意念交錯繚舞之,古時不知多少騷人墨客以月為題,匯諸多文萃而成一句詩或一闕詞,都是風雅的很,無論是李學士的月下獨酌,或是辛居士的那一闕西江月,實在不得不讓人慨嘆他們出眾才情,可惜,兩人同樣時運不濟。」
「別根本龍說汝連李白撈月而亡這等連篇鬼話都信,那豈止蠢?更是蠢得連本龍都想說他一聲詩仙這名號配在他身上實在浪費。」
「李學士天縱英才,詩仙此名也不過後人予他安上,吾想這稱號於他不過虛名一場罷了,倒是辛居士確實是讓人慨歎,他之才學可謂文武雙全,只可惜南宋積弱不振實在過久,無能一展抱負,實在可悲可嘆也。」
「反正都是作古已久的人了,他們的過去本龍一點都不感興致,倒是汝不是天幽境出身麼?怎麼與這些詩人詞人有所認識?」
「說來也讓人介意,吾其實是來此後才開始熟捻他們的詞文,此處不比東方,但仍有甚是豐富的唐詩宋詞文集,吾也是在此處在開始研讀。」
「無聊、無謂、無趣,如果是八大菜系的菜譜本龍倒還有興致一觀。」
蒼麟一臉興致缺缺,巨大的身子盤曲著,雖然龍本身能吸取天地日月精華無須進食或是飲水,但是他對人所製作的食糧卻是充滿興趣,即使吃下去也不會化成自己的養分,蒼麟卻像是毫不在意,無論是大丹花雕醉蟹、梵亞斯的螃蟹海鮮飯、吉埃伯的砂鹽悶蟹與喀爾登的冰蟹冷盤都一個個流水席似的送進肚裡。
結果這次還是要蟹嗎,潛龍生也只能無奈慨歎了,這下他也得考慮是不是該張羅個內容物是干貝混與蟹黃的鹹月餅,同時他也注意到最近城內開始有為數許多的包裹,包裹中都有食材原料,不知道是哪位好心人士所派發?
「蒼麟啊。」
「嗯?」
「好歹也是中秋,你何不對月亮表達感激之意?」
「本龍之豐功偉業可不包括膜拜那空中的大圓球。」
「不過你吸收的天精地華也有一部分來自月亮不是?更別提你都把這裡取名叫月鏡湖,既為月鏡,當該敬天上之主。」
「詭辯!當真詭辯!本龍如此聰敏,豈會隨汝三言兩語起舞?」
不,老實說應該沒有比你更好捧的龍了,只要開頭的話是(偉大的蒼麟大人)通常接下來的事情都會買帳,不過這一點潛龍生自然沒有說出來。
話說回來,來到阿斯嘉特不知不覺也將近數年了,似乎也習慣此處的風土民情,而之前的心疾也在復生之際給重造而痊癒,該怎麼說?總覺得也開始習慣這個比自己所想像更加遼闊的世界了,而月鏡湖雖然依然是獨立於阿斯嘉特之外,但是卻也有不少人常常為了賞月(多半是成雙成對)而來到此處。
潛龍生要說介不介意其實也是還好,雖然他不知道那個情侶一同來此賞月就能永浴愛河的謠言是從何處傳開的,但那也無妨,人們心靈上有個依歸也好,畢竟自己也是來到阿斯嘉特以後才有了依歸,想著想著,心情就相當平靜。
「不知不覺,吾也漸漸變得略顯多愁善感了啊。」
花因喜潔難尋偶,人因悲秋易斷魂。
在這樣的一晚,這面無聲銀漢所轉動的玉盤下,又有多少人能尋得自己的歸宿?
即使潛龍生早已尋得,但他依然不敢想像,如果有朝一日那熟悉的身影不在身邊,自己又該怎麼繼續過下去?
不管怎麼說,他現在也只能盡可能的希望這時間再長久一點,雖然自己的陽壽能有多久他並不清楚,身為一個人類,死亡必定是必然迎來的的終點吧?就像是月有陰晴圓缺,人自然也有枯榮生滅,現在或許還可以活許多時日,但如果天命已盡,潛龍生只希望那一天她不要為自己哭泣。
「雖然終究會迎來這一天,但希望上天還能給吾更多的時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