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 Ｅｐ７－４
死亡直播
「我是不是說過，要你保護好她們？」
「我看得出來，她雖然一直表現得很堅強。」
「但是，眼神是不會騙人的。」
※ ※ ※
被不明人士設置在賣場一樓的炸彈，連同我們訂定的計畫也一同給炸毀，讓我們一度陷入和殭屍近身搏鬥的生死關頭，所幸最後四人都平安無事。
無法得知為何會被攻擊，是為了什麼？槍枝？不可能，這些武器沒有被別人知道過，而且如此大費周章卻只為了幾把槍，如果出什麼差錯，就連槍枝都可能被崩塌的建築物直接壓毀。
為了賣場的物資？或許有這種可能，可是爆炸造成的聲音，反而讓原本沒什麼危險的賣場聚集大量的殭屍，這是背道而馳。
為了單純的殺戮……在這個沒有法規能夠約束的社會，或許才是最有可能的選項……
畢竟光是第一天，被我擊斃的殭屍與感染者，連我自己都數不來。和姐姐兩人……殺了無數的人……與屍。
※ ※ ※
「龍哥，你一直一個人待在這裡嗎？」
我和這位特警坐在電視前的地板，幫忙他裝填彈藥，旁邊的四袋袋子裡的裝備比起小蘋果先前在賣場的袋子多非常多，但這裡卻只有他一個人，沒有見到其他特警的身影。
龍哥他完全不理會我的搭話，自顧自的裝填子彈。擺在旁邊的彈匣大多是那把PSG 1狙擊步槍的，這些彈匣也說明了當時他開了不少槍幫我們脫困。
多虧了他，我們不需要拖著傷痕累累的身子穿過這座城市前往撤離點，我們身上的傷幾乎把醫藥箱裡的藥和繃帶都用掉了。
原以為最嚴重的愛麗，大多數都只是輕微擦傷，比較嚴重的地方是左臂挫傷和左腳踝扭到，比較麻煩的是太多地方要消毒，但也因此讓我們欣賞了一齣顏藝默劇。
棗的手腳也是皮肉擦傷居多，嚴重的只有右手扭傷。
最嚴重的反而是我，雖然只有撞到頭，龍哥第一個醫治的是我，在他幫我打了一針不知是什麼藥後，原本頭暈噁心的感覺很快就舒緩下來。
雖然愛麗沒有傷得那麼嚴重，畢竟遍佈全身上下，讓她幾乎沒辦法隨便亂動，她躺在床上兩眼乾瞪著天花板，什麼事都不能做。
小蘋果親身經歷一場驚險刺激的真實殭屍射擊遊戲，原本體力就沒有很好的她靠在床邊昏昏欲睡，可是天生活潑好動的她，一直在想睡覺卻又想找人講話兩件事中間徘徊不定，一下起身一下靠回床邊的動作，直到最後愛麗受不了她發出的噪音，才叫她滾上床躺平。
棗則是在一旁蜷著身子，視線一直盯在我身上，讓我在裝彈藥時，彷彿有隻背後靈跟著，背脊發涼。
「龍哥我有好多問題，不知道你方不方便回答。」嘴裡這麼說，龍哥卻像沒聽見一樣，他從袋子拿出另一種彈匣，然後開始裝子彈。
「這些吃人的王八蛋……你有什麼頭緒嗎？雖然問這東西好像也沒啥用……但是你們維安特勤會出現在這，一定有原因吧？」
依然不鳥我，僅僅稍微停止動作瞥了我一眼後，又繼續裝著他的彈藥。感覺我在自討沒趣……我也沒有再繼續問下去，默默裝填子彈。
氣氛凝重地過了兩個多小時，西下的橘色夕陽光穿透窗簾照在房間裡頭，我和龍哥很早就把子彈給裝好了，後面的時間，全是在這緊繃的氣氛下度過的，完全沒有事情能做，我只能看著那堆彈藥，放空腦袋什麼事都不去想……
「那麼想知道發生什麼事，怎不打開新聞，讓無能的政府告訴你？」龍哥看我好幾次欲言又止的樣子，最後終於開口說話了，他拔下太陽眼鏡，那雙眼就和老鷹銳利的爪子似的，雙眼盯著我，我體會到什麼叫作獵物被盯上的感覺。
我打開電視，在各個新聞台之間轉來轉去，報導的東西抓不到重點，種種不同的聳動頭條標題，誇大的腦殘程度各有千秋。
「剛才那個咬你的人是你的朋友嗎？你覺得會痛嗎？」
「幹你的！快幫我叫救護車別廢話啊！」
「你們只會問這些智障問題嗎？」
……讓我想關掉這些垃圾新聞，看樣子，事情沒有我們所想像的那麼嚴重嘛，看看那些在北部的新聞台，還能夠這樣安然的播著新聞……
「開火了開火了！警察終於對人民開火了！」
「警察因為無法維持遊行的民眾的秩序，最後用槍……」
「別在這裡防礙我們！你們這些沒腦子的記者根本不知道真相！快滾！」
一如往常沒腦子、沒水準的現場記者……
「是的，我們看到了一小部份抗議的民眾全部遭到擊斃，看來警察得想個好理由去說服全國民眾為何會如此濫用公權力。」就連新聞台的主播也沒兩樣：「目前北市各處發生的團體暴力事件幾乎都已經被鎮壓，不過會以如此激烈的模式去抗……」
直接把頻道轉到其他節目，有不少節目已經停播變成緊急插播，不過就和電影上的說法大同小異，要民眾在家中等待救援，不要隨意外出。
「挺無聊的……所以只要躲著，安安穩穩等人來救就可以了，難怪龍哥你會躲在這邊。」邊嘀咕邊轉到電影台，啊啊？新殭屍片啊？好像是沒看過的片子。
「政府將實施緊急的安全政策，呼籲民眾不要隨意外出，以免……等等……」電影裡頭的漂亮女主播講到一半，突然混入了許多吵雜的聲音，迫使她不得停下：「外面在做什麼？怎麼這麼吵？」
外頭的聲音混亂、吵雜，像是發生騷動一般，並且不停有人在呼喊尖叫。主播皺著眉直盯門外的方向，隨著聲音越來越近，直到能夠清楚聽到是人的呼救聲，突然間，磅的一聲！是門被某種東西用力撞開的聲音。見到那闖入棚裡的東西，主播恐懼的神情顯現在臉上，而且被攝影機清楚拍下。
沒管攝影機是不是還在拍她，主播從畫面中縮身躲入播報台下方，接著攝影畫面被帶到門口，只見一群人站在門口動也不動，盯著攝影師。
數秒之後，門口的人突然全部一湧而上，雖然畫面只拍到短短數秒，但卻清楚地拍下那些人的面孔──七孔流血的感染者、破裂爛面的殭屍。
攝影師立刻丟下攝影機試圖逃跑，卻被湧上來的感染者活活淹沒，其中一具撞到了還在拍攝中的攝影機，畫面便被帶到棚內上演人間煉獄的方向──裡頭的工作人員全數遭到啃食的命運，最後只剩下人的慘叫聲、憤怒的嘶吼聲、啃食生肉的聲音……
還未結束，歪倒在地的攝影機被扶正並將畫面帶到主播台，所有人都知道那裡還躲著一人，而它們也不例外──兩具全身脫皮，肌肉紋路清析可見的感染者快走到主播台後。
「不要！救命！救救我！不要啊──！」主播立刻從主播台後方出現，試著逃跑，卻被那兩具甩皮鬼一把捉住，她不斷掙扎試著擺脫這即將到來的命運。
它們，在攝影機前將手伸進主播的嘴裡，然後一掰，她的下巴輕易給掰掉一整個部位，鮮血如被炸開的水庫般驚彩噴濺沖出。
然而，它們沒有直接啃食這名女主播，她的四肢被活活掰斷、身軀被穿腸破肚，連內臟也被取出並當作玩物亂扔……血淋淋的獵奇畫面呈現於出來。
「等等……甩皮鬼？這不是電影……剛剛那主播是說中文！」我將頻道轉回新聞台，其中一個新聞台的畫面，停留在染血的鏡頭下。
「什……什麼啊！」甩皮鬼和感染者已經從畫面上消失，只留下一具甩皮鬼與其他正在啃食屍體的殭屍：「為什麼甩皮鬼會出現在新聞直播裡？」
「甩皮鬼？這名字對那脫皮怪物來說還真貼切。」龍哥終於開口說了和這次災變有關的事了：「不是我要躲在這裡，而是碰到那種怪物只有一個人……不，再多人都很難應付。」
「所以這畫面你早就看過了吧？你能說出甩皮鬼這個詞。」
「當……當然！那時候被血噴得整個臉都是的小李變成了甩皮鬼，當時要不是阿文把它扳走，我早就被分屍了……只是……」
「甩皮鬼是個視屠殺勝過人肉的怪物。」
「對！對！那時候它也有吃肉，那是把阿文分屍之後的事了……」
聽他這麼講，似乎也親眼見過甩皮鬼，龍哥從袋子裡拿出一個盒子，盒子頭白色一根根的應該是菸。不過打火機點火後，卻沒有去點菸，他看了我們其他人一眼，邊嘆氣邊把菸放回去。
「你小子好像很適應這個世界了嘛？」
「至少不會被吃人畫面給嚇到了……」回想起昨天的各種鮮血在目的死亡畫面，和龍哥說的一樣，我似乎已經適應了，一般人看到剛才新聞的畫面，肯定心生恐懼。
「話那麼多，來猜猜看為什麼我只有一個人怎麼樣？」把所有彈匣收回袋子，只留下裝菸的盒子，龍哥看著那些袋子若有所思的問。
「你和你的隊員碰上了甩皮鬼，最後只有你活下來？」我答了他的問題，龍哥只是冷冷「呵」一聲，看來我沒有猜對。
「只答對了一點點。」他把菸放進嘴裡，吸著沒有點燃菸頭的菸。
「你和你的隊員碰上了成群的甩皮鬼？」
「算你答對一半，就不再吊你味口了。我的兩個隊員被撤離據點不守秩序的混帳市民給咬了，雖然變化的途徑不一樣，其中一個優秀的隊員確實屍變成甩皮鬼。」
「沒有像電影什麼發燒或咳嗽，就突然說什麼全身很癢，他媽的……草弟那個大淫魔，我當時以為她對那個奶子很大的學生妹有性趣，才說下面會癢。」
「結果他突然死命抓著自己的臉，每一下都滲出奇怪的液體，最後就把整張臉皮給撕了下來……操，我辦過那麼多和毒有關的案件，第一次看到這種鳥事。」
「沒了。」
「靠！龍哥你好不容易講了一些事，幹麻突然不說啊！」反而是在這種地方吊別人味口：「而且這樣只有一隻甩皮鬼不是嗎？」
「知道後面的事，對你在這個鳥人世界活下來有什麼幫助嗎？」龍哥一臉不悅地說：「不管它們是有多少具，反正草弟最後被我親手殺了。」
「為什麼只有你活下來？」
「那為什麼你們待的賣場會被炸掉？」
我的追問被龍哥給反問，這問題我回答不了他：「不知道……對這世界有偏見的人吧……不是每個人都只為了活下去努力……打從看到學妹被人強暴殺死棄屍在倉庫後，我就已經知道，現在不管做什麼事，都是對的……」
「說得很正確，但卻有地方是錯的。」
「你只要知道，不是所有人都能夠相信的，你必須時時刻刻保持著警戒。」
「雖然我覺得，那兩個想殺死你們的人，就只是想殺人而已，和我們遇到的人不一樣。」
「龍哥你們遇到了……」無意間要說出自己團隊的事時，我的追問又被打斷了。
「沒啥，就只是一群垃圾而已。」又是這種回答……好吧，龍哥的個性也是酷爆了：「我們遇到的只是在這垃圾生活觀念下產生的垃圾。」
「就算你的意念是以善為出發點，但別忘了有些人的本性是惡的。」龍哥把嘴裡含濕的菸拿出來，看了兩眼又嘆了一口氣：「這東西是他媽的高級貨啊，好不容易這社會做什麼都不會被管了，想不到竟然因為你們這些小鬼出現讓我不能抽。」
「抽啊，別管我們，只是菸而已。」看龍哥失望透頂的表情，就算是特警也是有好玩的一面呢，我笑著說道：「反正只是吸個二手煙而已。」
「這東西是他媽的毒品！」
「欸？那……這個充滿煙味的房間？龍哥，這樣我們不就也……」
「那些煙是我抽的雪茄！你個白痴高中生！哈哈哈哈！」
「幹！」竟然被龍哥反將一軍，我罵了個髒字後也跟著他一起大笑起來。
「你真的不錯，老實說吧，我挺中意你這小鬼的。」
「我們沒說幾句話嗎……」
「廢話，當然不是從打屁看的。你是我看過他媽最白痴，學校全都是殭屍還跑回來的。」龍哥嘴角有些上仰笑道：「一次就算了，還跑回來兩次。你第一次是載那個很小隻的女生離開對吧？」
說到不怎麼想去回憶的事了……
「那個女孩的事，你節哀。你盡力了，大多數的學生都被殭屍和感染者給殺害了，你是我少數看到活下來的，而且還多救了兩個人。」
「至少比另外那對情侶做的事好多了。」
龍哥似乎很讚賞我做的事情，但他不知道，這一路上幾乎都是愛麗和棗兩人的努力居多。一直到愛麗離去，夙的人格對我哭訴之前，我一直都優柔寡斷，甚至還離不開羽音死亡的陰霾。
「保護好她們，尤其是黑髮長得像洋娃娃那個。當然不是另外兩人不重要，你們四個一起度過了第一天，但這路還長得很呢。」他用力拍了我的肩膀，如負重任，但就算龍哥不說，我也會保護她們。
「……哦……保護光用嘴說是沒有用的，要保護重要的東西，最重要的除了意念之外，你還需要這些。」
從袋子裡拿了把和棗與愛麗剛才對付殭屍一模一樣的手槍，龍哥語重心長的說：「這不是給你拿來殺殭屍的。你懂我的意思吧？」
「用來對付殭屍，只會讓更多更多的殭屍盯上你們，這東西拿來對付想對你們不利的人再適合不過了。」
一把手槍與兩個彈匣總共四十五發子彈。我接過手槍，沉重的手感，加上龍哥所說的話──這是用來射殺「人類」用的，我的手微微顫抖。
之後龍哥又給我槍套和一件長袖的外搭衣，以免讓手槍直接暴露在外。
「龍哥，總之謝謝了。」
「之後你要怎麼打算，總不可能一直待在這裡吧？當然要躲在這也是可以，不過上頭會不會派人來救我們，我就不知道了。」
他拿出一根雪茄，點燃後吸了一小口，然後緩緩地吐出那嗆濃的煙：「高雄市政府的人員昨天早就全部都撤離了，不過他們去避難的地點應該也不會好過到哪，從新聞上來看。」
「我們會先去中山路的撤離點看看，如果不行，會就近去愛麗的家。」簡略的告訴龍哥我們原訂計畫：「本來是要開賣場的車去的，不過現在沒辦法了，而且這一路上，以高雄的街道，應該一路上會塞死才對。」
「直接從光華路直走過去別想太多就對了，我建議你們可以從施工圍牆內靠著牆走，這樣比在大馬路上邊應付殭屍邊移動容易多了。」他又抽了一口雪茄繼續說：「除非你們想要晚上再移動，不然大白天走實在太顯眼了。」
「嗯，只能等到入夜了……」我將電視轉到別的新聞台，事情的進展神速，從新聞報導看來，政府已經要進入紅色警戒的狀態了。
總統在大會上聲明，將會全力對抗引起這場災難的恐怖份子，並且全力拯救受困的民眾。
看到總統的發言，我突然想知道國外是否也有發生同樣的事情……我將頻道轉到美國的新聞網ANN去……
見到畫面，我立刻把小蘋果的眼睛給摀住，那個畫面……
ANN的現場直播畫面裡，沒有任何主持人，傾斜一頭的攝影畫面，鏡頭照到一堆軍人屍體、軍人殭屍、無數彈孔以及深色的血液，傳出的只有屍鳴及啃食人肉聲。
不只是國內，就連外國也發生了同樣的事情，在這個全球十億人能夠收看到的頻道，發生如此血淋淋的直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