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以感覺到蟲子正爬過他的手臂,從觸角到後腿,輪流並且重複經過。地下室相當潮溼、悶得令人窒息,他大概清楚自己會在地下室一段時間。皮膚開始出了點問題,紅疹出現在每一寸皮膚,紅疹又熱又痛的。希望身上不會留下太多疤痕。
最近下來,奈登(Nathan)發現有人在換燈泡。燈泡從原本刺痛雙眼的亮白,變成沉重的鵝黃色,最後是令人窒息的紅色。他找不到是誰,從地下室的發臭的水管、沾滿頭髮的洗手槽,破舊的床鋪底下,他都沒找到。
這裡太偏僻了,也太安靜了。
「布穀鳥,」有人在叫他。「布穀鳥先生,你有找到你的茉莉嗎?」一個女孩子的聲音。
在這裡,怎麼可能會有女孩子。他必須找到那孩子,這裡不是她能待的地方。那脆弱又可憐的女孩。在地下室,就算沒有東西,奈登還是瘋狂的在找每一個角落,他想要拯救她。而那女孩的聲音無時無刻提醒著奈登。
「你的茉莉或許在家呢,」她說,「不回家看看嗎?布穀鳥先生?」
奈登被鏡面刺傷了,在地下室,除了一張發霉的床與馬桶、缺水的洗手槽,剩下的就是那面鏡子。手邊他沒有太多工具,一方面或許是他太過於急躁。手掌被劃出了一個大傷口,直到血從手掌流上了手肘,他才清楚知道那女孩不在這。
那,那個聲音來自哪裡?
「你好,可愛的小姐。」愛達(Ada)注意到有人正靠近自己,她記得母親說過的,要對所有人善良、禮貌,她點了頭回應:「你好,先生。」
「妳有過失去愛犬的經驗嗎?」那位男人很高大,皮膚因為陽光照射不足而蒼白,手裡拿著紅色的狗鍊。「我、我知道!我能理解。」愛達的心臟正怦怦的跳著,她很高興有人能和自己對話。父母親還在公園的另一端準備野餐。
「我有一隻狗,叫做茉莉。早上的時候我帶她來這裡逛逛,但是她似乎走丟了。」那位男人繼續說著,愛達不停地點頭,她永遠記得家裡那隻年輕的鸚鵡,因為忘記關上窗戶而離開的那隻鸚鵡。她忘不了。
那位男人整身蹲下來,使她能與對方對視。「妳可以叫我布穀鳥,可不可以請可愛的小姐幫我找茉莉在哪裡?」愛達點頭:「沒有問題!」她記得母親說的要對他人善良,但是她忘記母親說過最重要的──不能與陌生人離開。
「妳有找到茉莉嗎?她很美麗,是米黃色的拉布拉多。」布穀鳥先生說。
愛達不記得自己是怎麼離開的,當然她這裡是指,如何從母親的視線離開的。她開始後悔這一切的發生。她可能很認真在找茉莉,很可能。之後她就出現在這裡了。在一個非常安靜、非常黑暗的空間。
之後光線從縫隙照了進來,這個空間的門被打開了。「甜心,妳要喝水嗎?」布穀鳥先生拿了個鐵杯,裡面裝著汙水。愛達搖頭,她想盡辦法讓封住的嘴唇避開那生鏽的鐵杯。鐵杯被撞開倒在地板上,發出了響亮的框啷聲。
「小姐,妳不能這樣子。」布穀鳥先生皺了眉頭,之後將愛達整人拖下那空間。愛達整身從上頭摔下來。她沒有看清楚自己是從哪裡被拉下來的。不過她有感覺到,剛剛那地方,不只有她自己一個人。
愛達不笨,不過她接受不了。她會就像其他那群孩子一樣,從此被緊閉在那空間裡。
奈登打開了自己最珍貴的衣櫥,他從一開始就清楚,那女孩早就不在這了,他輕輕的握上那僵硬卻嬌小的手掌。「可愛的小姐。」他說。之後他矮身躲進那充滿惡臭的衣櫥裡。將門關上,他可以待在這裡很久、很久。
直到這群孩子,找回茉莉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