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色的月高掛天空,灑下冷陰凶光,本應翠綠的樺木在紅光的照射之下竟呈現一抹無法抹淨的黑。
妮奧緹娜壓低身子,匍匐前進,端詳著身旁正在呼呼大睡的龐然大物。
牠雄型的身軀披著深紫色的甲殼,粗壯卻沒有受甲殼包覆的四肢顯示演化帶來的成果,這種生物顯然不需要保護他的手腳,這或許和睡眠中卻沒有收起的爪子有關。
爪子長約一公尺,略呈白色的甲殼質末端是未經修飾的血紅,銳利程度足以撕裂巨型的樹木。
而外型如此兇暴的生物如今正在妮奧緹娜的旁邊睡著,由嘴旁滑出的舌尖示意牠對旁邊的生人的確沒有任何戒心。
好吧,看來我是走錯地方了--妮奧緹娜調節自己逐漸加速的心跳--那麼該怎麼辦?
無聲無息的離開這裡,或是先把這不會反抗的怪物解決掉?
妮奧緹娜不懂如何殺生--換個說法,殺生這檔事從來都不會由得她來做,正常而言她只要一聲令下,傑格魯便會幫忙解決掉這些小生命······不過也得傑格魯在場才行,很顯然的,他並不在妮奧緹娜身邊。
因此這個問題並沒有困擾她太久,經過短暫的思考,她決定盡量不製造噪音的離開這裡,就和她現在正在做的一樣,她緩步,壓低身子行走。
「傑格魯,你那裡找的如何?」離開此處的同時,妮奧緹娜用腦袋向傑格魯發話,在這裡,他們兩人只需要用思考就能溝通,不過缺點也非常的明顯,只要稍微集中精神,另外一人在想些什麼便會傳到耳中--沒錯,不論任何事。
因此,妮奧緹娜常常因為傑格魯腦袋中的東西而擾亂她的思緒,畢竟她的體質得集中精神才行,她不得不慶幸還好這能力是在如此世界中才能發動,否則光想起傑格魯在做那檔事時她會聽到什麼······算了。
妮奧緹娜搖搖頭,梳理腦中的雜訊,然後繼續起步離開樹林。
「這邊什麼都沒有······妳確定是在這附近嗎?」
「附近也只有這裡能藏東西了,相信我吧······呼啊?」耳邊突然傳來傑格魯帶著哀怨的聲音,一心二用顯然不是妮奧緹娜的專長,回應傑格魯的同時她並沒有注意到腳下的樹枝,突然觸碰到異物,她冒出一聲驚叫。
身後的生物顫抖了一下。
妮奧緹娜和生物同時打了個冷顫,不敢回頭確認,大概就和她在書上看過的某個理論一樣:若不去確認,那麼不論如何,總是會有一些機率是與事實相違背;但若是確認了,在眼前的只會是事實--雖說於事無補,她還是說服自己不要回頭去確認那頭野獸是否醒了過來,這樣至少她還能說服自己,生物是有機率沒有醒過來的。
「那個······傑格魯?」
「又怎麼了?」
「能不能過來我這邊?」
「什麼?」
她細聲要求傑格魯朝這裡接近,妮奧緹娜平常並不會用這種態度跟傑格魯說話,雖說他的態度還是一貫的不耐煩,但心底仍舊發現端倪--當然,這是在妮奧緹娜內心察覺到的。
「我好像······遇到怪物了······咿!!」隨著身後傳來的一聲狂吼,妮奧緹娜馬上理解到她方才下的決定是多麼愚蠢且沒有理智······她應該請傑格魯先來了結這條生命的!
「妳一定又一心二用了吧?自己明知做不了那麼多事卻強迫去做······我馬上過去,指引我方向。」耳中傳來傑格魯的低聲咒罵,每次在幫別人的忙前他都必須說上幾口,但妮奧緹娜當然滿心不悅,但她現在沒有太多時間回嘴。
她拔腿就跑,沒有確認生物是否跟隨在後,畢竟如果牠有意追趕,她也跑不了太遠,她寧願面對未知的恐懼,也不想讓造成恐懼的源頭就這樣在眼前肆虐!
好吧,看來和傑格魯分開的決定是錯誤的--不同於不停向前奔馳的身體,腦袋卻出乎意料的冷靜。
應該說,妮奧緹娜的腦袋不知道什麼叫緊張,畢竟緊張不需要太多思緒,而她的體質向來不太能處理這種較為接近反射的事情。
妮奧緹娜確認四周,無盡的草原延伸開來,右前方不遠處則是另一片灌木叢,看來除非跑入樹叢,沒有其他手段能躲避追趕了。
腦袋以飛速評估跑入裡頭所需要的時間······大約五秒,她與目的地之間沒有任何障礙物,換句話說,她在進入灌木叢之前只需要直線前進。
於是,她閉上眼睛,集中精神。
理應映照出黑幕的眼前展開另一個世界。
底下被血色之月映照出鮮紅的草坪往後方捲送著,眼角的餘光還能看到穿著黑色長褲的雙腳躍動著,很明顯的,視線的主人正在跑著,就和她一樣。
這是傑格魯看到的事物,妮奧緹娜能藉由將注意力移轉到傑格魯身上,藉以共享他所看到的所有東西。她正努力的找尋兩人所看見世界的交會點,藉以指引傑格魯方向。
視線一角,一個白衣少女在草叢上奔馳,黑髮在空中飄揚,後頭則追著一頭披著深紫色鎧甲的生物,而目的地是前方不遠的灌木叢--沒錯,那便是她。
「傑格魯,右前方的灌木叢。」妮奧緹娜選擇性的無視後頭追趕著她的怪物,以及用他人視線看到自己的奇妙不適應感,仍然冷靜的向傑格魯下達指示。
看見的景象微微向右傾斜--傑格魯正在向右轉,她努力的控制自己的身體不要跟著眼前所見一起向右,畢竟她需要直行才能順利跑進灌木叢。眼睛看到的方向和身體前進的方向不同得讓她花不少時間來適應,初次使用這個技巧時她可跌了不少次的跤。
腦袋計算著進入樹叢的剩餘時間之餘,還得同時用傑格魯的視線觀察,並且保持自己的身子直線前進,這沒有超乎常人的注意力以及分辨和將事物切割清楚的能力是做不來的······至少妮奧緹娜沒有看過有其他人做到這種程度。
時間到了--她張開眼睛,適應在須臾之間改變的世界面貌,隨後一個翻身滾入灌木叢。有幾根樹枝插進她的頭髮之中,若是平常的她肯定會好好的咒罵一頓,但現在並沒有多餘的空間讓她出聲。
妮奧緹娜首先確認後頭追趕著的怪物確實跟丟了她,畢竟接下來她如果被發現可不是麻煩兩字就可以解釋的。從層層枝木之間窺視,生物正在林間張望著,牠確實跟丟了。
妮奧緹娜鬆了一口氣,這次她聚精會神的匍匐拉開距離,不讓同樣的錯誤發生第二次。
「好的,妮奧緹娜」,她將自己的身子挪近旁邊的樹幹,背倚著它,「妳已經甩掉那頭怪物了,接下來耐住性子--
--解決牠!」
妮奧緹娜再度閉上眼睛,放鬆身子,她甚至能感受到些許凌空感,這是精神脫離身體的感覺。
紅與綠為基底的色調浮出物體,由顏色組織成物體,由物體組織出畫面;她再度將精神依附於傑格魯身上,但卻與方才的情況有著唯一,且決定性的不同。
勾勒出時間的鐘刻宛若停止了運作,一切的一切全部放慢腳步行進;萬物的一切皆由其運行的秩序,而妮奧緹娜,就能夠找出裡頭的行徑,將其抹殺或選擇依從。
「傑格魯,目標在左前方50公尺處。」
「喔,看來是成功擺脫追殺了?」
「閒話等了結牠之後再說。」
擺脫平常仍帶著些許稚氣和不成熟的語調,現在妮奧緹娜的嗓音有種說不出的威嚴,用澄透的聲線回絕傑格魯帶著戲謔的口吻,她精準的量出胞弟與怪物的距離,並下達指示。
隨著傑格魯快步接近,怪物也隨之察覺旁邊聲音的異常,牠用兩腳站立,想由至高處先察覺敵人的動向,耳朵豎起,不願漏掉任何一絲跫音。
「停下,匍匐前進,試著搶奪先發制人的機會。」一聲令下,傑格魯順著指示壓低身形,藉由灌木叢的隱蔽,較小型的生物反而更容易致得先機。
「向右前方前進,對方稍有動靜便停止動作,走至不能前進為止。」傑格魯幾乎是趴在地面上前進,他右手持著琉璃色的大劍,想盡辦法將窸窣聲降到最低,隨著映出的深紫色身軀越來越大,妮奧緹娜的心跳逐漸加速--這感覺就像身歷其境在戰鬥,唯一的差別便是不必真正移動身子。
她壓抑緊張的情緒,排除所有會影響她指揮的因素,就在她輕撫著立起的雞皮疙瘩時,怪物停止了張望,牠朝傑格魯的方向出了試探性的低吼。根據牠的動作,妮奧緹娜合理的判斷牠還沒發現傑格魯,不過八成也開始認為不太對勁了。
換句話說,最適合的奇襲時間······
就是現在!
「出去!朝右前肢下手!」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傑格魯倏然跳出,朝著生物的右前肢就是一個挑斬,血紅色的爪子前端折斷了少許,單手持著的大劍也逐漸轉為赤紅--這是傑格魯的身體調適在最佳戰鬥狀態的證明,
「縱斬,同樣右前肢,落地之後朝左前方翻滾。還有,吵死了,閉嘴。」妮奧緹娜冷靜的下達每一個明確的指示,傑格魯沒有受過戰鬥訓練,要是沒有妮奧緹娜的指示隨時有可能會暴走,屆時他不會逃避任何攻擊,只會一昧的猛攻,雖說這的確是造成傷害的最有效手段,不過到時候身體先撐不住的可能會是傑格魯。
而妮奧緹娜的工作,便是限制住傑格魯不要暴走,並傳達每一個保守而又能有效造成傷害的行動。
「哎呀,不知道是誰惹上麻煩的喔?」
「--我說了閉嘴。」
隨著戲謔般的語氣,傑格魯嘴角微微上揚--這抹微笑便是自信的證明--在空中將大劍改為雙手持著,高舉過頭,利用重力加速度揮出強而有力的一道斬擊,隨後翻滾降低落地的反作用力,朝向他的左前方滾動讓他更能切進怪物的下盤。
「朝下肢迴旋斬,借力朝牠的側身移動。」
跟隨她的指示,傑格魯一個迴旋,在怪物的下肢留下一個小而確實的傷口,這記傷害讓牠重心不穩,一個踉蹌,一旁的傑格魯則早已藉著甩刃的力道移向生物的右側,這移動的位置實在是巧妙至極。根據妮奧緹娜的觀察,牠的主要武器是銳利的牙齒以及雙手的爪子;既然傑格魯幾乎緊貼著右後肢,牠便不可能嘗試用牙齒攻擊,換句話說,牠唯一的攻擊手段就只剩下--
「--提防爪擊,後跳迴避。」
正如妮奧緹娜預料的一樣,怪物穩住身子之後朝傑格魯出爪,他用靈敏的後跳迴避,
「頭擺到最低點的瞬間朝那裡挑斬!」
爪擊要能夠造成最大的傷害勢必要整個身子一起擺動。
妮奧緹娜看準了這點,把握大約一公尺的身高差縮減到最低的時間點,也就是唯一能攻擊到頭部的時候,下令擊下那毀滅性而重要的一擊。
怪物當場被黑衣的死神奪去靈魂,用那把赤紅的大劍。
她定睛凝神,將肉體極度放鬆,卻將精神完全集中時,利用傑格魯眼睛看到的世界往往是慢動作呈現的,每個動作,須臾之間的風吹草動在她眼裡都像是兒戲,然而她幾乎不曾利用她看到的畫面。
原因很簡單,因為不需要。
最高階的軍師往往不需要看見戰場,因為他們所下的指令永遠都預測到對手的下一步,對她而言也是如此,一切都放慢行動的世界,對她而言是「保險」,而不是「武器」。
對「雙子」而言,能看見物體運行順序的妮奧緹娜是「梳理者」,而傑格魯則是「執行者」;妮奧緹娜整理她所看到的一切,失去秩序的便將其導向正確的運行,傑格魯則將妮奧緹娜的「理論」給「執行」。
所謂「雙子」,便是缺一不可的組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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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終於結束了,呵啊······好累。」妮奧緹娜打著哈欠,「看來我們誤打誤撞的找到了呢。」
她用目光示意不遠前躺在草地上的緋色物體,那東西像玻璃一般澄澈,卻又倏然飄出些許恍惚,如霧般的輕薄氣體由其中飄散而出,令人望之不穿的赤紅竟和懸掛於天蓋的月有些許契合。
這東西被稱為「眾星之秘」,諸神的記憶。
「好好······看在這個的份上就不和妳計較惹禍上身這件事了。」傑格魯雙手放至後腦,態度還是一樣輕浮。
「嗯?你本來就不能和我計較囉?」妮奧緹娜露出開玩笑般的笑容,「計畫是我想的,你只是執行罷了,計畫會出錯是無可避免的吧?怎麼能怪我呢?」
「好,好,妳說的沒錯。」傑格魯敷衍過去,他畢竟鬥嘴鬥不贏妮奧緹娜,此時盡早收口對兩人都有好處,「不過我們到底為什麼要做這些苦差事?」
「我又怎麼會知道呢?從開始到現在,所有的事物都沒有一定的邏輯不是嗎?」
是的,一切的一切,倘若能用「莫名其妙」就解釋過關,那還真是再簡潔不過,不過妮奧緹娜不接受這樣的解釋,沒有一定的邏輯,她無法接受任何說明。
從一開始進入這個掛著紅色之月的世界,等著他們的就是一連串的不對勁。
先是見到完全沒有見過的生物,接著被告知一連串莫名的事情······什麼「雙子宮」,又什麼「眾星之秘」的,每一件事情光是要釐清就能讓妮奧緹娜的腦袋停擺個兩三個小時,更別說是不擅長思考的傑格魯了。
「先別談這個,你不好奇這裡頭的是什麼嗎?」妮奧緹娜試著讓自己想些不一樣的東西,雖說方才的戰鬥並不是由自己在活動,但用他人的視野來看事物,又這麼肆無忌憚的放慢運行的步調,不免耗費她不少腦力,她再打了一次哈欠,拾起掉落在前方的緋色物體。
「當然,看看吧?」
「果然想知道呢,看來你也不是全然的傻瓜。」妮奧緹娜莞爾一笑,「那麼我要來囉--」
她啟唇,將不久前才學到的東西說出口,她知道如何使用這塊看似石頭,又像玻璃的東西。
「--喚醒(Awak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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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日安!這裡是咖哩!
想到好久沒更新小說了呢,都放到快生黴菌了WW(你還敢說
這次將之前不完全的設定翻新了一下,讓這部作品以全新的姿態呈現,同樣的,這個作品的架構是由北歐神話構成。
不過我這種寫法還沒有完全熟悉呢······目前也還在練習中,未臻完善請見諒QAQ
如你們所見,這次的篇幅都拿去打殺了WWWW
其實我也沒想到能將一場簡單的戰鬥延伸成這樣,也算是給自己的練習吧,因為這樣我也理解到我對戰鬥的描寫還有很多東西要改進······
總之小說目前還是一堆缺點WW之後我會改善的W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