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迎你，成為我們的一員。」仲叔站在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阿瑞，臉上擺著的是數不清的笑容。他伸出右手，朝阿瑞伸去。
阿瑞沒有回應，說話和握手都是，就這樣讓仲叔的手尷尬地置於兩人之中，時間陷入了令人不適的橋段。盛情歡迎沒有得到回應，這是多麼的令人難堪。
不過，還算是情有可原吧！畢竟聽故事的確會讓人熱血沸騰，恍如身於其境，但若是真正地走入故事中呢？你還能像旁觀者一樣優游自在，或者是輕鬆看待嗎？
這麼離奇的世界，光是闖進去的那一刻、見到它的風景時，應該就已經嚇得半死了吧？阿瑞雖然已經先經歷過了，但是，他又何嘗不希望那只是一場夢呢？現在雖然猜是猜到了，可是這就和有人當面和你宣告你不是爸媽親生的一樣，難以承受，這種被判了死刑的感覺怎麼可能可以輕易接受？
雖然沒有判死刑那般嚴重，但是不想發生的事已經發生在眼前，這倒是一個事實。你以為真有原本活脫脫的人突然得知自己得了絕症，已經活不久了，還能笑對人生嗎？或許可以，但是想必得先經過一段艱辛的心理路程吧？阿瑞現在就像是如此，正在還無法接受的階段。
仲叔放下右手，呼了一口氣，輕輕地往一旁的沙發坐去。他為自己再倒滿一杯茶水，緩緩地品嘗起來。
「仲叔，你說我被選中了，那我可以再考慮一段時間嗎？」一切來得太急，算一算，也只是短短兩天的時間，他竟然經歷了那麼多事，光是接受這龐大的資訊量就讓他腦袋難以承受了，現在又怎麼會有心思去思考自己的未來，去思考成為「操偶者」這荒唐的可能？
「考慮？」仲叔將茶杯離口，眉頭輕輕皺了一下，好像有些疑惑，「小貝應該已經取得你的同意了才對。」
「取得同意？她根本連操偶者這個詞彙都沒和我提過啊！」阿瑞毫無頭緒地想著，想著那完全不按牌理出牌的女孩，究竟……是什麼時候當應她的呢？
仲叔關上電視，顯然剛才打開是早已知道新聞的內容了，「有囉！小貝說她已經和你說過了呢！那個例外叫做『噬靈』。」
這樣說起來，小貝好像真有和我說過這一個詞，但她根本沒說清楚過吧！
突然間，阿瑞想起了不久前的對話，這好像是線索，又好像是什麼不好的預兆……
「大姊姊哭了，難道你不想知道原因嗎？」女孩露出天真卻認真的表情向我問道。
「哈哈！難道妳要告訴我嗎？」當初我以為她在說笑，雖然盡力掩住笑意，卻還是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對。」她理所當然地回答，一點都不覺的她的話有什麼問題。
「當然好啊！那是再好不過的啦！」我很爽快地答應，畢竟只是跟小孩玩玩嘛！
「打勾勾。」女孩伸出右手小指，擺於我們兩人面前。
「啊？」我沒有會過意，只是疑惑地看著女孩的手。
「真是的……算了！」她把手拉回，反將背後的娃娃抽出，毫無多餘動作就讓娃娃往我的臉上一親，「總之我們說好了，不能反悔喔！」
「我說，不會......不會就這麼扯吧？這樣也算是同意了？」阿瑞冒出些許冷汗，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
這也是當然的，什麼同意，當初的對話和操偶者根本八竿子打不著。不過，小貝為什麼會把它們混為一談，倒是令阿瑞感到了疑惑。
「哈哈！想到了嗎？看你表情就是一副被耍的樣子。」仲叔語帶戲謔地說著，兩手不自覺地打在大腿上，「不過，你要反悔已經來不及了，操偶者沒有臨陣退出這種選擇，你就做好準備迎接新的人生吧！」
阿瑞難以置信地兩手撐著低下的頭，心想：「有沒有搞錯？一句『大姊姊哭了，難道你不想知道原因嗎？』就把我拐進這個詭異的世界，這......這未免也太強人所難了吧！
「操偶者，這是什麼鬼東西，最重要的任務是緩靈，難道這算是一種職業？還有，為什麼……」
「為什麼會選上我？」阿瑞將流滿汗水的臉抬起，發自內心地向仲叔提出疑惑。
「這我不知道，我也覺得很奇怪，通常操偶者是從小訓練起的，還沒有像你這樣都高中了還被選上的先例，唯一符合的條件大概只有獨居了吧！你是被小貝選中的，她會負責訓練、拉拔你，這件事你還是親自去問她吧！」仲叔一手握著茶杯，一手抵著留有些許鬍渣的下巴，一雙敦厚的眼眸正瞧著迷惘的阿瑞。
「不過你也別太害怕，雖然你已經無法決定能不能加入了，但是你剛才經歷的那些算是個特例，操偶者平常的工作沒什麼危險性，當然也不會那麼恐怖。更何況，有著政府暗中支持，每個月的薪資可是非常優渥的！你該好好享受，這種輕鬆又好賺的職業不是每個人都能有幸得到的。」
「是嗎……」阿瑞苦笑，他還在猶豫，心態始終難以轉換過來，「那我應該要做什麼？」
「盯著電視，注意有沒有命案發生。」仲叔篤定說著，又將電視打開，「太奇怪了，怎麼還沒有出現？」他喃喃著說。
「什麼東西還沒出現？」仲叔平穩的臉一經阿瑞詢問就突然變了個樣，好像想起了什麼重要的事一樣，顯得有點緊張，令處在安全無憂的家中的阿瑞也感到稍稍不安。
「你忘了嗎？剛剛電視上出現的是那隻原始人娃娃，可是小貝帶的那隻黑耳朵娃娃還沒出現。」仲叔瞳孔縮小，集中精神在新聞報導底下的小小跑馬燈，想從中得取一些情報，「它是隻噬靈，而且還是隻前所未聞的奇怪噬靈。我剛剛說過了吧！噬靈會進行無差別屠殺，而且路徑會衝著最近的操偶者而來。」
「為了安全起見，小貝才會叫我過來的。」他的眼睛依然離不開螢幕，一字一句地掃視畫面上的一切，「要是它在這附近可就危險了，所以我得在這邊保護你們兩個的安全。」
「剛剛不是才說當操偶者沒危險性嗎？怎麼現在又一副人命關天的樣子，這職業到底行不行啊？」阿瑞心中暗罵，卻不敢說出口，只是感到些許異常。
「噬靈……噬靈那麼危險，怎麼現在卻遲遲不行動呢？」阿瑞詢問。
「所以我才會說奇怪，新聞沒報就算了，可能是『我們』把媒體給敷衍過去了，但是就連內線消息都沒傳給我，這可真的有點莫名其妙了。」仲叔整個人往後倒在沙發上，雙手揉了揉眼睛。
「算啦！沒發生命案最好，希望這隻奇怪的噬靈連殺人都不會。倒是今天可能得在你家住上一夜了，一方面繼續保護你們，一方面你有什麼問題可以問我，然後最重要的是，我睏啦！晚安。」說完，仲叔馬上就在沙發上打起盹來，呼呼進入夢鄉。
「晚安......不對啊！現在才中午而已欸！」看著呼呼大睡的仲叔，阿瑞打消叫他起床的打算，只不過仲叔不久前在他心目中建立的好形象，在一句話、一個動作間全部崩解……
＊＊＊
與客廳只隔著一面牆壁的廚房中，阿瑞在餐桌上吃著從冰箱裡拿出來的麵包。
事情太多了，阿瑞決定暫時先拋到腦後，先別去想，反正「船到橋頭自然直」一直都是他的行為準則，「其實當操偶者好像不錯？如果說正常情況不會遇到那什麼噬靈的東西，應該也就是進去玩偶的憶境中砍一刀就出來了吧？這麼輕鬆的活哪裡找，而且他說待遇不錯，更何況我也一點都沒考慮過我的志向，不如就順其自然，去當操偶者吧！」
阿瑞邊大口咬著麵包，一邊天真地自言自語，倒也不覺得無聊。此時桌上的手機響起，上頭顯示著「張旻峰」三個字。
阿瑞將口中的麵包咀嚼吞入，接起電話，「喂？怎麼了？」
「阿瑞，你怎麼沒來學校？」手機另一頭傳來了關心的語氣。
「哦......這個嘛……」雖然感動，但是現在的情形可不是一時半刻就能解釋清楚的啊！阿瑞語塞，過了半晌才想到：「對了！我可以裝病！」
「等一下！你先別說喔！讓我猜猜吧……」關心的聲音，突然變得有點輕浮，「是不是昨天告白失敗了，所以不敢面對薇薇啊？」
「噗！」阿瑞將口中的麵包殘渣吐出，差點就被這些小東西給嗆到，「不要亂猜啦！我……我只是發燒而……咳咳，而已啦！」
「哈哈哈！我……我也只是開玩笑的而……咳咳，而已啦！你幹嘛那麼激動吶？」手機中傳來戲謔的嘲笑聲。
「旻峰，早知道你又打來調侃我，我就不接了。」阿瑞擺了一張臭臉，還未填補充足的食慾頓時漸消，「掰掰，我要休息了。」
他掛斷電話，將手中剩餘的麵包一口氣塞進嘴裡，剛一抬頭，就看見一個女孩踏著虛弱的步伐走下樓梯。
「阿仲呢？」她揉著眼睛，身上穿著阿瑞的休閒衣物，顯得十分鬆垮。
阿瑞指了指前面，牆壁另一邊傳來的打呼聲馬上就令小貝了解情況，只是她拖著受傷的身體下床，還是令阿瑞難以感到放心，「妳再多趴一下吧！那麼重的傷還是多多休息的好。」
「皮肉傷而已，不礙事。」小貝簡短地回答，一點也沒把阿瑞的關心放在眼裡。
好心地詢問遭到冷漠的回應，阿瑞已經有點習慣了，畢竟跟小貝的相處時間也不短了，但卻有一點疑惑梗在心中：「仲叔說操偶者都是從小訓練的，難道小貝是因為這樣才有這種怪裡怪氣的個性？年輕的操偶者是不是都這樣呢？」
小貝走向阿瑞，拉出圓桌下的一張椅子在阿瑞面前坐下，「阿仲和你說了多少？」她擅自拿起餐桌上的一塊麵包咬下。
「恩哦，多少喔？我不知道要怎麼說欸，總之很多就對了。」阿瑞嘴巴中還含著剛剛塞入的麵包，說話有點不清不楚。而這也同樣不清不楚的回答，可就不是他不會解釋了，而是希望小貝聽到這種回應後，能夠以為仲叔已經將該說的都說完了，然後不再用她極差勁的解釋能力和阿瑞說明。
哪知一切不能盡如人願，小貝不但沒因此不說話，反倒比以往更積極地問下去，「大觀念都說完了嗎？那能力呢？這應該還沒解說吧？」
「能力？」什麼能力？伴偶能為主人分憂的能力、具靈化的能力，還是具靈蛹化的能力？小貝的話太難理解，實在分不出她要表達的到底是什麼，所以阿瑞也只好反問回去。
「就是操偶者的能力喔！」小貝用一雙大大的眼睛看著阿瑞，一點也沒有剛受重傷的樣子。
「操偶者的能力？」操偶者不就是一種職業嗎？還要有什麼能力？領導力、洞察力，還是……？阿瑞很確定仲叔的確還沒和他說明這東西了，不過這種事還是等仲叔睡醒了再問他吧！若是問小貝，可能連沒有解說都還來得要好。
原打算隨便應付過去，哪知小貝在阿瑞話一說完便馬上接話下去，「操偶者有四大能力。」
既然她都開口了，阿瑞也不好打斷她，聽不懂就算了，一樣等仲叔醒來再問他就好了，所以阿瑞就不情不願地打了個哈欠，準備接受一連串的疲勞轟炸……
「其一，名為『漫行』。」小貝突然變得很認真地說道，食指伸出來比出了一，「就是在偶靈界中隨意行走的能力，若沒這能力，在偶靈界中就會不斷往下墜落。這你看過了，我也不多說了。」
「喔？這我還聽得懂。」阿瑞一手撐著頭低聲喃喃。
「其二，名為『辯偶』。」她像是變了個人似的，煞有其事地擺出了勝利手勢，「就是在現實中能夠分辨出人和具靈的能力。」
「人和具靈不是說長一樣嗎？竟然能夠分辨，這倒是滿有趣的。」阿瑞側頭聽著。
「其三，名為『透界』。」似乎說到了她的專業，小貝越說越是振奮，「偶靈界和我們現在生存的世界存在著很大的空間差，而且東西南北很難分清楚，這個能力如果夠精熟，可以輕易地看透兩界之間的相連相異處，也就能出入兩界卻不會跑錯地方了。」
說到這裡，小貝小小地嘆了口氣，「可惜這能力很靠資質，剛剛能從偶靈界順利回到你家算是運氣好，我原本只想到門口，結果能力不足造成的誤差剛剛好將我們帶到了你的房間內。」
「她是說話這麼清楚的人嗎？我竟然都聽得懂！」阿瑞暗想，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看著小貝。
「其四，名為『塑蛹』。」她不做休息地持續說著，伸出的小手已剩大拇指沒有張開，「這用解釋的就比較難了，我直接做給你看好了。」
她從容量極小的口袋中取出她的十枚戒指與十支苦無，好像把口袋變成了百寶袋一樣。
「啊？我那件褲子口袋明明很小啊！妳從哪裡拿出那些東西的？難道妳會變魔術？」阿瑞難以置性地問，驚訝到從椅子上刷地一聲站了起來。
「這就是塑蛹喔！能夠自由變換緩靈刀之類由蛹質打造而成的物品。」小貝手裡的苦無一下變成愛心，一下變成方形，轉來覆去，變化無窮，「這能力也很吃資質，不過可以靠資歷補齊，只要當操偶者久一點的人，幾乎人人都會使用，只是會有運用的好壞和持續時間長短的差異。」
把玩一陣子，小貝才將它變回苦無的形狀，然後兩手一合，手中的苦無竟被壓縮成小小圓球，塞回口袋之中。
阿瑞瞧得目瞪口呆，「這是已經介紹完了嗎？我竟然四項能力都聽得懂！小貝的表達能力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高明了啊？而且，這些實在是太有趣了！或許操偶者真的是一個好職業。」他心想，隨即發現有一點不太對勁。
「操偶者不是一種職業嗎？怎麼還會像動畫一樣有一堆什麼奇奇怪怪的能力？」阿瑞問。
「嗯？因為蛹質啊。」小貝又回復了最原本的模式，讓阿瑞有點搞糊塗了，她到底算是很會說話還是不會解釋啊？又或者是存心想整人？
正當阿瑞考慮要不要再問一遍時，家中的門鈴突然響起了。
「這種時候會有誰來我家？」阿瑞疑惑，但隨即發出的聲音馬上就解決了他心中的問號，「阿瑞！我來探病囉！」
在門外大喊的是旻峰的聲音，而在自己面前和正在客廳呼呼大睡的這兩人，卻是旻峰完全不認識的陌生人。他們為什麼會出現在平時只有一人獨居的家中，這該如何解釋是好？
「嘖！麻煩了。」
待續．．．．．．
創作內容
criminal series (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