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第三段戀情以後,她已單身三年,今年二十六歲的她身邊不乏條件好的追求者,只是她沒有接受任何一個。
太傷也太痛了,從前的那三段感情。
三次的愛情,三道疤痕。她已經被傷到怕了。
同事問她:難道妳真的不愛任何一個人?
她淡淡笑答:不是不會愛,不是不能愛;不是沒人愛,不是沒人可以愛。我只是,不明白該怎麼愛一個人才不會受到傷害。
這一天,她如往常一般走進公司附近的咖啡廳裡享用短暫的下午茶時光。她啜飲著苦澀的黑咖啡,望著窗外遠方的眼被熱騰騰的煙氣薰得濛然而悠遠。
突地,她感覺一道明顯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但她並沒有轉頭去看,因為這並不是第一次。總會有人趁她不注意時偷偷打量她,那是他們的自由,只要不干擾到她,她無所謂。
但這次的人異常專注,她慢條斯理喝完一杯咖啡大約五分鐘,而這五分鐘之內,她感覺這道目光從來沒有離開她身上。
無妨,反正她也要走了。
她拿起包包走向櫃檯結帳,在她打開包包準備拿出錢包的時候,卻有一隻手快過她,搶先將一張五百元鈔票遞給了店員。
何語婷一愣,抬頭看向那隻手的主人,然後啞然。
「怎麼,不記得我了嗎?」
「你……你怎麼會在這裡?你不是搬到南部了……」
「我讀的大學在北部,當然就搬回這裡啦,只是過這麼久才遇到妳。」
「……嗯,好久不見。」她低頭笑笑。
江晏感覺不對,接過店員遞來的零錢和發票,握著她手腕便往外走。
「說吧,這些年發生什麼事了?妳跟當年比起來……變了很多。」鬆開手,江晏輕聲問道。
「……也沒什麼。」何語婷微微仰頭看向天空,笑了笑,慢慢將他離開以後所發生的事情娓娓道來。
江晏安靜地聽著,看著一臉淡然、週遭圍繞寂靜且寂寞氣息的她,心中竟泛起難言的滋味。
原來他離開以後,她發生了這麼多的事,受到了這麼多的……傷害。
「妳……還好嗎?」明明是聽來如此悲傷的過去,她卻帶著淡然的微笑訴說……
「當然很好,都過這麼多年了,那些感覺也都淡了。我想我是真的不會愛人吧,才會總是這樣,傷人又傷己。」垂頭無所謂地笑笑,她用腳尖在地上劃呀劃的。
「才不是這樣。」江晏無奈一笑,揉了揉她柔順的烏髮。「妳只是忘了被愛而已。」
何語婷一怔,抬頭望向他。
「妳就沒有想過嗎?每次交往妳都用盡心力去愛對方,妳為對方著想不想讓他因為妳而不快樂,妳一直都愛著曾和妳牽手度日的人,但妳卻忘了享受另一方的愛。」江晏睜著溫柔的海藍色雙眼,眼裡倒映她呆愣的臉龐。「妳有感受過嗎?前前後後和三個不同的人在一起,妳有感受過被愛的感覺嗎?」
何語婷胸口一酸。此時此刻回想起來,她只記得她是如何努力為她愛的人付出,卻記不起來被呵護、被愛著的感覺是什麼?
她以為那是因為她刻意遺忘、忽略,卻原來是她根本沒有被愛過的感覺嗎……
「沒有,對吧?」江晏嘴角的弧度上揚。「和妳分手後我沒有再和其他人交往過,因為我一直忘不了妳,妳知道為什麼嗎?」
何語婷搖了搖頭。
江晏握住她的手向前方走去。「走吧,我帶妳去一個地方。」
心想著工作還是晚點再說吧,何語婷並沒有反抗或拒絕的任江晏帶她來到目的地,卻發現……這裡,似曾相識。
「小米!」江晏大聲一喊,一道米黃色的身影立刻從一旁的草叢裡衝到身邊。
「汪!汪汪!」米黃色的拉布拉多犬興奮地叫著,用牠成長不少的身軀摩蹭給予牠溫暖的人類。
「小米!」何語婷驚喜不已,蹲下身來撫了撫小米的頭,又用臉去蹭小米的,然後才抬頭去看江晏。「小米怎麼會在這裡?我當初想找牠都找不到……」
「我搬到南部的時候就把小米也帶過去了。對不起,沒有告訴妳一聲就把小米帶走,只是當時……我不知道該怎麼跟妳說才好。」江晏苦笑。「這傢伙從高二養到現在,聽話是聽話,但越長越大以後就越來越調皮,我搬回來之後每天都帶牠到這裡散步,然後牠就每次都跟我玩起捉迷藏,到處跑來跑去,大概是想找妳吧。」
「這下妳明白了嗎?這傢伙一直養在我家裡,每天都會看到牠。想到小米是我和妳在一起的契機,就會一直想到妳,然後忘都忘不了。」
何語婷眼眶泛淚,眨著呆愣的眼看他。
「當初和妳分手,我很後悔。沒有妳之後生活變得安靜又無聊,沒人會再關心我要好好努力、要記得吃飯、不准挑食。我一直都在享受著妳給的愛啊,然而妳卻連被愛都忘記,這樣我怎麼也讓妳感受到我對妳的感情呢?妳都忘記了,我手上的東西也沒人接過去。」
「江晏……」鼻頭泛酸,她的聲音帶上了哽咽。
「這一次,換我愛妳好嗎?」蹲下身,拉過她抱著小米的一隻手,伸手握緊。
何語婷看著他,淚水不停滑落,內心有種澎湃的悸動。
「好,這次換你愛我。」她燦爛一笑。
江晏緊了緊牽著她的手,看她淚中帶笑的美麗模樣,不禁湊上前吻去她的淚,而後覆上許久沒有觸碰卻未曾遺忘過美好滋味的櫻唇。
大手握著小手,身側坐著一隻搖著尾巴吐著舌頭的拉布拉多犬。
這一握,再也不會鬆開。
何語婷做了一個夢。
那個夢中,她再次感受到當時的痛和苦。
現在,夢醒了。
那是……一想起便會令她溫暖不已、心跳不止的,最真實的夢。
那是她幸福的第一站。
而這一站過後,有一條道路,會等她和他牽著彼此的手,一起走到最後。
——《忘了被愛》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