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給母親的一封信

 

----------

我最愛的媽媽：

 

自從我離開家到現在，已經有兩年了，這裡的天氣很炎熱，和家鄉的天氣完全不同，我每天和同伴們在豔陽下工作著，做我們該做的事。這裡的人很好，他們對我們很友善，天氣熱時他們會拿冰棒到營地裡賣，那些當然都是長官准許的，我一天都可以吃下兩到三支冰棒，頓時覺得清涼暢快，我想到以前在家的時候，妳都會榨柳橙汁，加些冰塊和糖漿，做成冰沙，那冰涼甜蜜的口感我一直都沒有忘記，也一直懷念，下次回家我一定要暢快得喝上好幾杯。

 

我最愛的媽媽，請妳不要擔心，這裡沒有新聞上所說的那麼危險，我在這裡很平安，人們很友善，他們知道我們是來保護他們安全的，雖然會有人閒言閒語，但是這不影響我們彼此之間的關係。

 

休假時，我會和當地的小孩子一起踢球，也會和他們打籃球，我們會下賭注，若是輸的人就要請對方喝可樂，我雖然很會打籃球，但是每次我都會輸，這時我就會到商店買好幾瓶清涼的可樂請大家喝，輸贏並不重要，我喜歡看孩子們喝可樂時的快樂表情，這對我就是一種享受。我知道，假如是媽媽的話也會很高興我這麼做的。

 

我最愛的媽媽，請妳不要擔心，同伴和長官都對我很好，他們不因為我才剛到這裡兩年就欺負我，即使他們之中有些已經在這裡待超過五年以上了。我們一起站崗，一起吃飯、睡覺，一起訓練，一起作戰，長官跟我說：只要是能來到這裡，就代表你願意為了國家犧牲自己，這裡沒有高低和長幼之分，只有共同為國家賣命的同伴。這句話深深烙印在我心中，我和同伴們同心協力，我相信，不管有什麼困難我都可以度過的！

 

我最愛的媽媽，請妳不要擔心，我會照顧好自己的身體，不會讓自己累壞，之前，我得了感冒，發燒到３９度，炎熱的天氣加上發燒根本是雙重折磨，那時候妳每天都打電話關心我，還拜託長官特別照顧我，我很感動，也很自責，我感動是因為即使在遙遠的異鄉，媽媽妳仍然照顧著我；我自責是因為已經是大人了，明明是自己決定遠走他鄉，卻又要媽媽來擔心。

 

從那天起，我每天正常飲食和休息，保持運動和多吃蔬菜，現在我的身體跟一頭牛一樣壯，比所有人還要健康，所以，請妳不要擔心，媽媽，我很好。

 

我最愛的媽媽，妳是否每天都有按時吃藥？上一次愛莎打電話來說，妳又不願意吃藥了，這讓我相當擔心，妳的身體生病了，而生病就該吃藥，小時候妳不是經常這樣告訴我們嗎？小時後，妳總是一邊說著這句話，一邊要我把藥吞下去，我每次都是含著淚把藥吃完，而妳也會在一旁默默的流淚，現在，每次妳不願意吃藥，看著妳表情痛苦的把藥吃下去，我的心也宛若刀割。

 

我知道長期吃藥的痛苦，但是，我更不願意見到妳因為病痛而受折磨，所以，媽媽，請原諒我的不孝順，為了不讓我心痛，為了不讓我因為見到妳受病痛折磨而心痛，就當作是為了我，也為了愛莎，乖乖的吃藥吧！下一次回家，我會帶妳最喜歡吃的椰棗乾回去的，所以，請乖乖吃藥吧！

 

我最愛的媽媽，家裡的蘋果樹是否已經長到跟妳一樣高了？還是更高了呢？那是爸爸去世前，我們全家一起種的最後一棵樹，爸爸很喜歡吃蘋果，我們不是約好了嗎？若是哪天蘋果樹長大了，結出飽滿多汁的果實的時候，我們要帶著蘋果一起去看爸爸的嗎？自從妳必須坐在輪椅上，蘋果樹一直是由我照顧，如今我不在家，雖然有愛莎在照顧，但是她得去大學上課，還要去打工，又要回來照顧妳，真的太累了。我跟她說，不要再顧蘋果樹了，也不要打工，錢我會去賺，妳只需要專心讀書就好，她卻笑著跟我說沒關係，看到那個笑容，我很心痛，同時對於自己的無能感到厭惡。

 

如今，我有了穩定的收入，愛莎卻仍然每天忙個不停，前一陣子聽說她甚至因為過於勞累還昏倒，於是，我已經下了決定，若是我回去時愛莎的身體狀況比我出門之前更糟，我一定會親手把那棵蘋果樹給砍了，把它埋在爸爸的身旁，我知道，這是屬於我們全家團圓時的僅存記憶，但是，我不願意因為要保留過去的記憶，而讓未來的記憶斷了線，我不希望愛莎為此付出代價，媽媽，請原諒我，記憶可以再創造，但是妹妹和女兒就只有一個，為了妹妹，為了妳的女兒，請原諒我的自私和不孝順，若是我回去愛莎的身體狀況真的更差，我將會親手斬斷我們與父親的僅存連結。

 

我最愛的媽媽，米亞有沒有好好的照顧妳？我出門之前，我拜託她搬來我家住，拜託她照顧妳，她是個善良的女孩，她做事很謹慎，很小心，經常注意到我沒注意到的細節，所以我才拜託她來照顧妳。上一次，我帶著妳、米亞還有愛莎一起出門吃飯，我訂了高級的餐廳，並點了妳最喜歡吃的鵝肉大餐，當晚餐進行到一半，米亞卻慌慌張張的要媽媽妳不要再吃了，我當時還很生氣的斥責她，米亞卻堅持停止用餐，並且帶妳去醫院，我發覺事情有些不對，便帶著妳到醫院，後來，醫生診斷出是輕微過敏症狀，原來那道鵝肉裡廚師加了花生醬，而媽媽妳對花生有嚴重過敏，若不是米亞及時阻止，後果不堪設想。

 

媽媽妳躺在病床上時，我抱著米亞痛哭起來，感謝她的及時發現，以及為我的愚蠢和魯莽道歉，她輕輕的把我摟在懷裡，在我耳邊輕輕的說沒關係，輕輕吻著我的額頭和頭髮一邊說我愛你。

 

我相信米亞可以好好照顧妳，有她在我很放心，也請妳轉告米亞，我不是一個好男人，不是一個配得上她的男人，她卻願意為我付出一生，願意與我白首偕老，這次回去，我將會正式對她求婚，我願意為她付出生命和一切，我願意永遠愛著她，就像我永遠愛著媽媽和愛莎一樣。

 

Ｐ‧Ｓ‧最後那幾句請不要讓米亞知道，我要給她一個大驚喜！

 

我最愛的媽媽，我懇求得到妳的原諒，已經有兩次母親節我沒有陪在妳身邊，每當我用視訊鏡頭跟妳聊天時，妳都跟我說沒關係，但是我的心卻在淌著血，淌著淚，對不起，為了工作，我必須長年在外，沒有回家好好陪伴妳，我真的是全世界最不孝順的孩子。

 

下一次回家，我將會得到長達一年的休假，到時，我們在一起去爬山，去湖邊划船，我會帶妳去大峽谷看看那鬼斧神工的景觀，帶妳去尼加拉瓜大瀑步欣賞那壯麗的美景，我也會安排行程，帶妳去妳最想去的梵諦岡，我知道妳是虔誠的天主教徒，我會帶妳到那邊，讓妳與上帝對話，若有必要，要我跪在大教堂前三天三夜懇求教宗出來見妳一面我都願意，只要這一切能使妳感到開心，我都願意！

 

我最愛的媽媽，我懇求得到妳的原諒，不聽妳的勸阻進入這麼危險的領域工作，妳一直很反對我的工作，我知道，即使是現在妳仍然很生氣，對不起，我必須外出工作，愛莎要有足夠的學費和生活費，媽媽妳也需要醫藥費，為了妳們，我願意做世界上最辛苦的工作，我願意受盡比耶穌基督還要痛苦漫長的苦難，我願意走進世界上最危險的場所，只要這一切能讓我養活家庭，養活我的妹妹，養活我的母親，不管要受什麼苦難我都願意！

 

我最愛的媽媽，我懇求得到妳的原諒，即使我是如此的想念妳，即使我是如此的想要陪在妳身邊，我卻無法辦到，只能透過文字將我的心情傳達給妳，我的文筆不好，想必妳在讀到這個地方時早已兩眼昏花，對不起，小時候我不愛念書，只喜歡到處玩樂，不知讓妳流了多少淚，傷了多少次心，也因為我愛玩，高中畢業就沒有升學，長大後我的缺點卻造成母親的困擾與負擔，請原諒我，原諒妳最愚蠢、最不懂事的孽子，我將會盡我的一切，以我僅存的蠻力來侍奉、孝順妳。如果妳能安然度日，妳能安心的在睡夢中去追尋父親的腳步，在上帝的面前重逢，就算要我一輩子做牛做馬我都願意！

 

我最愛的媽媽，我知道我不是一個好兒子，對於米亞也不會是一個好老公，對於愛莎也不會是一個好哥哥，但是我將盡我的一切去照顧妳們。妳們是我的一切，是我的摯愛，是我的世界，我將盡我一切保護妳們、愛妳們，直到我四肢殘廢、無法再走動，直到我已分不清楚所有人的長相，直到我已經無法開口說話，直到我雙眼終於闔上，我仍會繼續愛妳們，直到我來到上帝面前，祂輕撫著我的臉，輕輕的對我說：已經夠了，孩子，已經夠了。到時，我才會真正的喘息，我才會真的放下一切，只因為我真的真的太愛妳們了！

 

我最愛的媽媽，寫這麼長一篇，我不是要展現我終於稍有進步的文筆，也不是故意要提起往事或是一些不開心的事，我只是想讓妳知道，我愛妳，媽媽，即使世界毀滅，即使宇宙終結，妳永遠都會是我的造物主，我的上帝，我的天堂，我最愛的媽媽。

 

媽媽，我愛妳，母親節快樂。

 

　　　　　　　　　　　　　　　　　　　　　　　　永遠愛妳的兒子　艾瑞克

「艾瑞克！你在幹嘛？快點全副武裝，準備例行巡邏了！」

 

「是！長官！」艾瑞克說完，將手中的筆放在桌子上，起身準備離開，他站起身，離開之前他轉頭看向桌上的筆和紙。

 

「……我走了，媽媽。」

 

艷陽高掛在空中，空氣中瀰漫著一股燒焦的味道，沙漠無語的包圍著這群異鄉來的貴客，而距離這群貴客下一次的輪休，還有１３０天。